一個句子長成一個故事 - 雲散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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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雲散

解于薑茶

Jun 13, 2021

350

6 分鐘 1,894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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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音色很涼，許是長年煙癮影響，嗓音還帶點微微的嘶啞，他靠在頂樓護欄邊，手裡夾著煙伴隨著火星，一點一點的燒到了指尖。

　　夜風勁而哀，煙霧來不及瀰漫便已消散。

　　男人慵懶的拿著手機，風呼嘯而過，襯得對方總帶著要強的嗓音有些含糊。

　　「我早說過，你不適合這個圈子。」

　　風呼嘯而過，蔓延著一陣冰涼的沉默，電話那頭一語不發，男人卻敏銳的注意到他氣息的不安穩。

　　他嘆了口氣，態度放軟，「怕嗎？」

　　怕就別去啊……這句話反覆得在他心裡繞啊繞，事到臨頭，他卻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哽在嗓子眼。

　　男人－－業赫嗓音放緩開始安撫對方，他實在是不擅長這種事，但此刻他卻放了十成十的耐心，不厭其煩的哄，等到放下電話，他嗓音早已乾枯沙啞的不像樣。

　　他倒是不在意，嘴裡還開始瞎哼著小調，企圖掩下他心裡的不忍。

　　他衣衫穿得單薄，夜裡本就帶著涼意，抵上他背的那金屬玩意兒就顯得尤其冰寒。

　　背後一道粗嘎的聲音慢悠悠的開口，「好歹兄弟一場，能不能別用你那鬼嗓子亂嚎？」

　　業赫勾唇，毫不畏懼背後那隨時可能要了他命的東西，甚至還有興致開玩笑，「唐，好歹兄弟一場，有必要拿槍指人嗎？」

　　「難說呢，兄弟歸兄弟，老大的命令還是得服。」

　　業赫瞇眼，周身的氣壓瞬間冷了下來，「你敢？」

　　「勸你別亂動，這槍上了膛的。」

　　他身上寒氣重，背影看著也厚實，長久的沒動靜倒是看得唐心裡頗虛，幸好業赫似乎不打算反抗，須臾，便將雙手舉了起來，做投降狀。

　　「聽你的，槍放下吧。」

　　唐沒有把槍放下，只是往後退開幾步，讓男人轉身，業赫見狀也沒有多言，組織培育出來的人，哪個不是疑心病重？

　　唐簡潔扼要的開口，「給你一個星期，時限到了事沒成，你跟『他』一起滾。」

　　說得是滾，真正意思彼此心知肚明，橫豎不過一死。

　　業赫聳了聳肩，「你們倒也真的無情。」

　　「辦事不乾淨，對組織造成妨礙，老大又怎麼可能留著？也就可惜了那麼單純一個孩子……」

　　業赫不留情得打斷，「說夠了就滾，命令收到了，我不想撕破臉跟你吵。」

　　唐心領神會，麻利的收了槍抬腳就溜，嘴裡還刻意唸叨著，「說得倒簡單，你倒是要真下得了手……」

　　「趕緊走。」

　　聽聞唐的腳步聲遠去，男人閉上眼，心卻再也沉不穩了，他試探性的握住了懷裡的配槍，沒多久就直接攤手作罷。

　　手太抖了，連槍都握不緊。

　　腦海裡不由自主的浮現了那人染血的臉龐，猶如方才通話的嗓音變得虛無縹緲，他一貫的冷靜再也操持不住了，支離破碎。3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5PJlhw1Ky

　　時針跟分針的交錯似乎特別主觀，不情願時晃動得老快，大難當前又總拖著拽著，倒帶回放幾個零碎的片段，挺會折磨人。

　　他覺得自己快瘋了。

　　業赫嘴裡的煙狠狠咬著，帶著幾分咬牙切齒，他手臂上青筋突起，手裡的重量和尖銳的峭壁喀得他手臂生疼，他的眼底卻始終揣著平靜。

　　業赫望著峭壁上掛著的那個人，平淡的開口，「怕嗎？」似是一如往常的詢問，卻是勾起了心裡那片深潭，掀起翻天覆地狂浪。

　　煙掉了，熄在了深灰的岩石上，留下極淺的污痕。

　　他甚至最清楚，眼前這人有多麼懼怕高，恐懼能帶給人死亡，他在用最殘忍的方式，逼對方，也是逼自己。

　　宛如一把鈍了的刀，一筆一劃的砍在了心口。

　　業赫腦海裡不合時宜的放映，那人小時候孤零零的掛在六層樓柵欄外的畫面，他很想哭，可海風灌進了滿眼乾澀。

　　「別鬧了好不好，就算我已經沒那麼怕了，這還是很嚇人……」

　　那人搖搖欲墜的掛在峭崖上，死亡的恐懼和懼高的發作交互夾擊，明明怕到臉色發白，那人卻還是擠出笑容，好不可憐，「這難道是什麼測試嗎，你看，多虧有你，我已經好很多很多了……」

　　業赫的心彷彿被提了起來，可他卻不得不硬生生地摁回去，無情道，「你似乎誤會了一件事，你的懼高能好轉從來不是因為我，那個拚盡全力治癒你的人其實就是你自己。」

　　用最違心的語調，道出最殘忍的話。

　　那人瞪大了眼睛，似是想反駁什麼，可業赫鬆了手，意識沉入了海底，再也無法傳遞，業赫破碎的瞳裡瀰漫著悔恨的情意，但再也道不明了。

唐調侃道，「你也真是個狠人……」後頭的話男人沒聽清。

　　業赫怔怔地跪在原地，對唐調侃的話語恍若未聞，雙手無力的垂下，眼裡的偽裝瞞不住了，前所未有的慌亂襲捲內心。3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SrljX5jJn

　　業赫恍惚的想起自己陪在他身邊的時刻，每一次都是他一言一語的安撫他，抱著他發虛汗的身體，抓著他的手，守著他。

　　可此刻，兩隻交纏的手分離的畫面，深深的烙在他腦海。

　　他甚至誤判了一件事，業赫料想中的情況應該是要有恨的，那人應是帶著深濃墨海的恨意，他甚至期許他恨他……這樣他還會舒坦些。

　　那個人近乎佔據了業赫大半時光，從業赫意外救了他開始，似乎生活裡都有他的身影，組織的生活很苦，刀光血濺一點一滴得磨掉了情感，但在他的身旁業赫卻是罕有地放鬆。

　　是業赫帶他進得圈子，理應承擔他所有的恨意，業赫自私的想承擔他所有的仇怨，至少想讓他相信社會還是存有一絲善意，錯的是他，是組織。

　　多麼迂迴。

　　業赫回想起方才那人的表情，竟帶著些許釋然，他苦笑，終究是他失策了。

　　唐沒什麼眼力見的開口，「恭喜完成任務，也祝賀你駁回了老大的信任。」

　　業赫一點也不在意什麼組織什麼狗屁老大，他動手，怕得就是組織，他要是不下手，組織只會把那個人毀得更慘，他擔不起。

　　業賀視線放遠，似是下了某種決心，「關我什麼事？先跟你說吧，我打算興風作浪，慷慨自縊。」

　　他習慣性的掏煙，想了一會兒又把它放下，很多事他只是習慣了，不代表沒有牴觸，就比如他不喜歡抽煙，他厭惡殺人。3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BpjVlJpQN

業赫望向海，帶著虔誠的敬意，也漾著一抹少有的溫柔，「願你來生如海。」3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t7DSlfRa

寬闊自在，不受拘束。

（那個拚盡全力治癒你的人其實就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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