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界調查官（貳）失落的血族 - （四十）

#18

（四十）

紫瓏

Dec 15, 2021

420

8 分鐘

來到堂皇富麗的大門前，一樣以紫魂玉作為進出登記後，鳳儀舉步隨意來到一個書架面前。幸好之前因為要見雪風哥哥，借管事推薦之名以後可自由出入聚書堂。現在要找陳年檔案，來這裡一定有幫助。

雖然哲澄說了，這件事是密件，不想影響到本小姐的前途或者任何情況。畢竟是轉入調查組後唯一一直一起工作的同袍，不幫忙就真的不夠義氣了。剛好現在有三個月工傷休假，以私人身份調查，應該不會倒轉頭影響哲澄的工作吧？

刑部親自請走哲澄，想必此事非同小可。毫無頭緒，藏書海量不用再說。云云書海之中要找到有用的資料和記錄，真的無從入手。之前從小晴口中得悉，哲澄被卷入十五年前的案件。歷史久遠，只能以有限的資料開始著手調查。閻三權一案，閻三權，應該是人名。先由這個人開始入手吧！

「小妮姑娘，這麼巧？」

聽到熟悉的聲音，想必這個煩人的殿下又再跟蹤自己的行蹤。

「殿下吉祥。」一樣的官腔。鳳儀正要行禮之時，又被阻止了。

「免禮、免禮。小妮姑娘有傷在身，不用行禮了。妳身體可好？不要勉強工作。之前不是聽雪風說妳因傷休假嗎？怎麼回來了？要找甚麼資料嗎？孤也是可以幫忙的。」

看著喋喋不休的敖龍，鳳儀原本雄心壯志的心情一下子跌到落谷底。這傢伙，真是每次出現都是這麼「合時」。既然哲澄的案件連本小姐也不能知道的話，更不用說這傢伙了。

「下官只是有感而發，想借現在的空閒時間，在聚書堂尋找典故增進知識。」

鳳儀一貫的官腔回應，敖龍已經見怪不怪了。只是，她身穿的這套衣服，從未見過，實在勾起好奇。很好，有話題了！

「小妮姑娘，這套衣服跟妳很配襯。在徐氏那兒買的嗎？何時買的？沒見過妳穿出來。」

「回殿下，這衣服不是在徐氏那兒買。也已經有一段日子了，只是因為之前常穿的那套便衣扔掉了，所以才穿新的。」鳳儀解釋道。

「原來如此！果然小妮姑娘人美，穿甚麼都美。話說……」

一口氣不停地自顧自說的敖龍，完全沒察覺到面前的鳳儀，面子愈發漸黑。原本為著哲澄的事，鳳儀已經很心煩。現在還要面對如此煩人的殿下，鳳儀的忍耐力已經被磨滅見底了。

「殿下……」鳳儀終於開口打斷敖龍的發言。

「有甚麼儘管說出來就好。小妮姑娘不用顧忌。」

敖龍見鳳儀竟然主動開口，馬上笑逐顏開，說話權自然也落在鳳儀身上。冬雪說「主動出擊，關心問候，帶起話題」的方法，很有效呢！之前還擔心會不會太煩人，看來不錯。好！回去，賞。

鳳儀無奈想了想，之前也不見得這麼多廢話，好像在本小姐重傷之後就這樣，最近怎麼了？再度開口時頭低低的，以比較溫和的聲線試探式提問。

「敢問殿下，最近變得叨叨絮絮的，是怎麼了嗎？」

「小妮姑娘，妳也覺得孤很長氣吧？」鳳儀不經意的關心，讓敖龍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果然呢……還是不要再聽孤那東宮裡的女官、宮女說甚麼「追女十八式」了。連以前貼身服侍的冬雪也不可靠，唉……雖然近日被調派到御膳房，但也不至於要故意害孤吧？調派又不是孤的意思。

「沒有！下官不是這個意思。」鳳儀馬上搖頭揮手以示清白。

敖龍表面沒有情緒，只是很平和地反問。但這樣的反應，反而讓鳳儀感到很大壓力。本小姐只是想關心他，是不是受到甚麼刺激，還是身體怎麼了。本小姐別無他意。現在他誤會了，哪怕他再動手打自己也可以，只要不要遷怒在本小姐的腦袋就行。現在完全沒有反應，是怎麼樣了？

幸好，正當鳳儀不知所措時，一名比較年輕的宮女闖入兩人之間。宮女氣急敗壞的大口喘氣，急著把消息傳達給敖龍。還未聽到是甚麼事，看著這個不守規矩的新宮女，敖龍面露難色，而鳳儀直覺卻覺得那是對自己有利的事。

「紅棠，孤說了，不要打擾。」

「回殿下，紅棠只是為皇后娘娘傳話，不算打擾。」被叫紅棠的宮女輕輕行禮，還未得到敖龍的免禮就自行站直了。

「妳！」敖龍氣得說不出話。

這位新宮女是日前皇后娘娘為敖龍重新甄選的貼身侍女，說是之前的宮女嬤嬤都已經不太適合照顧敖龍。老的老、走的走，所以要再分派新的宮女。但實質上，是不是皇后娘娘安插的線眼，就不得而知了。

但這樣無禮的表現，是告訴在場兩人知道，紅棠雖然名為東宮主人的貼身侍女，但她還是受命於皇后娘娘。未等敖龍開口，紅棠便告知，影響遠比安插線眼更為嚴重的事。

皇后娘娘正為敖龍接見候選太子妃的閨閣女子。鑒於敖龍年紀已經不小，人生大事也是時候需要準備一下。納太子妃不是一步到位的事，至少在之前兩人也要好好培養感情，故此皇后娘娘現在已經開始為此事操心。

「不行！孤已經說了，孤不要甚麼千金小姐做太子妃，孤的太子妃由始至終只有柏小妮一人。」敖龍終於像平時一樣，激動到血壓上升臉紅耳赤快要打人。

「殿下……」

冷不防被突如其來的表白，鳳儀是有一刻的感動。但自知不是做太子妃的料子，鳳儀自然不會出手阻礙。應該說，想阻止也沒權阻止。鳳儀想了想，還是出言勸說。

「殿下，此事事關重大，還望殿下顧存大局。現在先去與皇后娘娘商量要事比較好。」鳳儀抱拳進言。

「也對。小妮姑娘，孤現在去處理一下，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就回來，妳要等孤回來啊！」

「恭送殿下。」

一邊走一邊高聲回應著鳳儀，敖龍腳下似是踏著風火輪，一下子連同紅棠一起不見了身影。剩下鳳儀一人在的聚書堂，回復寧靜。

要抓緊時間，一個時辰內，怎樣也要為哲澄找到一些蛛絲馬跡。收拾好心情的鳳儀，努力在海量書冊中尋找「閻三權」三個字的記錄。

然而，短短一個時辰，怎可能說找到就馬上找到想要的資料，而且還是在完全沒有頭緒的情況下。心灰意冷的鳳儀怕敖龍之後真的回來找自己，只能把書冊放回原位後迅速撤離。

第二天，鳳儀回到聚書堂，繼續尋找閻三權的檔案。之後三星期以來，除了偶然遇上的雪風之外，基本上都是敖龍在打擾。調查進度比預期落後，但也找到很多奇怪的東西。包括一些被刻意處理過的文件和圖檔。

伸一個懶腰，左扭扭、右揮揮，活動一下一直站著而僵硬的身體。不知時間，抬頭看上掛著報時器的橫樑，她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了。原來已到秋分，一年已過四分之三了，時間過得真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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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那是甚麼？察覺到有甚麼東西的鳳儀把本來已經合了一半的眼睛突然瞪大。古舊的橫樑上，放了一個木箱。

「奇怪，這裡地方怎會無緣無故放著一個木箱？」

鳳儀左顧右盼，確定身邊沒有生物後，一躍而上。半跪半蹲在足夠站立一人闊度的橫樑，鳳儀小心翼翼觀察著木箱。不大不小的樺木書箱看上去有一定的歷史，平頭的封面上留有厚厚的灰塵，沒有其他觸碰過的痕跡。應該是放上橫樑後就沒有人再理會過，它的存在就這樣被時間沖洗掉。

已經變色的銅製簧片鎖，鑰匙孔是一個「袁」字，看來，用一般的百合匙開不了。再說，在一塊玉佩走天下的時代，哪有人還用鑰匙！要不，先去開鎖匠那兒碰個運氣，看看能不能打出一把「袁字匙」。

似是想通了的鳳儀，用晶晶把鑰匙孔各方細節都拍下來後，靜悄悄地離開了聚書堂。來到轉角的小店，匠人看了袁字鎖的照片後，著鳳儀一星期後回來取貨。不過事先聲明，都只是試試用傳統的簧片鎖方法製造，不一定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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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

#19

（四十一）

紫瓏

Dec 22, 2021

425

16 分鐘

回到家，剛進門口，就看到很久沒見的雷震，以短跑衝刺的速度奔向自己。撲到自己身上的雷震，哇哇大哭。衝力不少，鳳儀雙手抱緊雷震後，重心後移。右腳反應比腦袋更快的自動退後了一步，左前右後的弓步讓兩人安全站穩在門前。雷鳴依舊在旁邊迎接並守候著自家小姐。

「小姐，妳終於回來了！在下很想妳啊哭……」雷震的哭腔又來了。

「這句說話應該是我向妳說吧？妳最近都去哪裡玩了？差不多一個月不見了。」鳳儀扶好雷震後，裝作生氣叉腰問道。

「小姐，妳誤會了！」重新站好的雷震急忙搖頭揮手。

在下去了平民界做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此事對小姐日後的生活人生影響非同小可。為了小姐，在下去那保護要人，還把他本人帶回來了！小姐很感動吧！哎呀！怎麼又打在下頭頂了……

「甚麼保護要人，還把他本人帶回來了！本小姐家不是安全屋，他誰啊！那裡來、那裡去。本小姐不接受外來人士留宿。」

鳳儀聽到後真的生氣，甚麼人、甚麼情況，全都未知會，就擅自把人帶回來了。鳳儀揮袖要求送客，只見雷震嚇到馬上跪下來抱著自家小姐的大腿求饒。

「小姐先不要生氣。在下沒有帶甚麼奇怪的人回來啊！」

「不行！我們家只有三個女生，有甚麼事怎麼辦？」鳳儀堅持。

「小姐，他一定不會做甚麼壞事的。」雷震繼續反駁。

「我說過多少次？不要輕易相信別人，這個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信。」

「小姐，他……」死纏爛打的雷震快要哭出來。為何小姐就是不聽說！

「小姐餓了嗎？先去吃飯，其他事稍後再商量吧？」

在旁邊看了一會兒的雷鳴，終於出口打斷兩人沒有結果的對話。同時看著雷鳴，繼續半坐在地上的雷震露出見到救星的表情，而鳳儀只是不以為然。聽到吃飯，身為吃貨的兩人心裡想到的事卻不謀而合。

「雷鳴，妳人在這裡已經一段時間，誰在炊飯？」鳳儀突然思路清晰。

「小姐，今天有神秘大廚。」雷鳴笑言。

「神秘大廚？不會是雷震所說的那個人吧？」鳳儀瞇起眼睛，危險示警。

「請小姐稍移玉步，到飯桌那兒享用大廚為小姐專做的晚膳。」雷鳴依然保持意義不明的笑容。

「妳們呢？」鳳儀提問。

「在下跟雷震還有其他事要先行處理，請小姐先行用膳。」

雷鳴回應鳳儀之時，雷震有一刻想插話，自己並沒有甚麼其他事情要辦。再說，聽聞今晚的晚餐是稱為西式的餐品，很新奇、很想第一時間嘗試到。但因為姐姐的目光示警，雷震只能硬生生把話吞回肚子裡。

半信半疑，鳳儀只能在兩姐妹的目送下，獨自一人來到飯桌前。圓形的飯桌正中心上已經放有一籃金黃色的小麵包，還有兩副之前在平民界的咖啡廳見過的餐具。之前聽渾蛋說過，好像叫餐叉和餐刀。餐具旁邊還有一隻透明的高身玻璃杯。

「這是……」看著桌面的一切，鳳儀不自覺地說道。

「咦？回來啦？還以為妳要日落時分才能回來，主菜還在準備耶。」

沿著聲音來源扭頭一看，從廚房方向走來一人。那人身穿淡黃偏米白底色湖水綠色絲線綿質長衣，這套衣服是自己讓雷鳴買的，足足花了一個月的薪俸不會忘記。依舊一頭清爽的藍色短髮，俊俏的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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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來找自己了。

雖然剛分開之時，都有想過如果他真的來找自己，會在甚麼樣的情況下相見？可能在閒遊行道時碰見迷路的他，好像第一次在中樞界相見之時，和上次他分不清茶館向左走向右走。又或者在出任務時偶然救下他，好像畢方事件那樣。

見面後，本小姐應該要說甚麼？恭喜他成功畢業？說說自己生活很苦？還是簡單一句你好啊？想太多也沒用，畢竟他會不會真的赴約，也是一個未知之數。

所以之後，想了沒多少次就已經把他對自己承諾的一年之約拋諸腦後。只因之前在病榻上夢見他，才想起他的存在。

現在真的見到面了，腦裡反而一片空白。很多說話、很多心事，不知要先說哪一樣才好。看著面前的他，鳳儀難得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

「鳳儀？」

公主大人站著似石像一樣看著自己，手托著一盤餐湯的他，繼續保持笑著。一聲溫柔暖心的呼喚，讓鳳儀再也忍不住，淚水默默不受控般流出來。

「哇啊……」鳳儀哭出聲了。

「怎麼、怎麼突然哭哭了？」

突然一哭，把人嚇倒了。放下手上的物品，衝到鳳儀面前，用著手袖角輕輕拭去淚水。如此貼心的舉動讓鳳儀勾起一年前在平民界執勤，一起住時的點點滴滴。

沒了堅強的動力，鳳儀全身軟癱在他身上。雙手緊緊抓著他的後背，抬頭看著比自己高半個頭的他，眼角依然掛著淚花的鳳儀用著接近咆哮的聲線罵道。

「屠少龍你這個渾蛋！過來都不提前跟本小姐說一聲，是想嚇死本小姐嗎？」

「抱歉、抱歉，我是想給公主大人一個驚喜嘛……沒想到又變成驚嚇了。」

少龍收緊左手環抱著鳳儀，輕輕用右手安撫著她的頭頂。如此溫暖的動作，讓鳳儀毫無招架之力。只需緊緊的抱著，一直以來不論工作還是生活經濟上的壓力都被釋放。

過了良久，鳳儀收拾好心情。重新以一個高傲的姿態示人。

「今天怎麼來了？」鳳儀言語中充滿著不滿。

「不是說等我一年嗎？剛畢業就盡快處理事情了。」少龍笑言。

「有甚麼事情要處理？來之前也不通知一聲。」鳳儀挑眉。

「畢業後是沒甚麼牽掛，但租屋處要退房，銀行要取款後取消帳號，還有要準備日用衣物等等。」

「日用衣物來這裡才買不行嗎？」鳳儀不解。

「平民界有仿製衣品，比這裡的便宜得多。」少龍解釋著。

「真？」鳳儀半信半疑。

「當然，我何時有騙過妳？來，先試試這個餐湯。」

少龍依舊笑著，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引領鳳儀上坐。放在自己面前的白瓷扁圓盤，黃色的流金上有青嫩的蔥花。用小勺攪動著，沒找到一絲湯渣。無跡可尋，不知道是甚麼食品。

一縷白煙上升，溫度偏熱。拿著小勺的鳳儀只能硬著頭皮小口品嘗。嗯？口感綿滑豐富，味道很甜，能嘗出粟米的味道，卻沒見粟米本身的蹤影。

「粟米湯？」

「公主大人嘗出來了？」少龍對鳳儀的反應喜出望外，還以為公主大人猜不到。

「嗯，但未見粟米。」

「因為全都打碎，溶入湯水中。」

「用甚麼打碎？刀切也不可能沒有渣子。」鳳儀的職業病又犯了。

「攪拌機。」

「甚麼來的？」

「把湯喝完，我帶妳去看看那個是甚麼東東。」

示意鳳儀先享用湯品，少龍同時享受著二人獨處的美好時光。不一會兒，兩隻白瓷扁圓盤同時露出潔白的底部。少龍看看時間，也差不多時間要到廚房看看主菜。

「走吧？」少龍伸手。

「去哪？」鳳儀似是靈魂出竅一樣。

「去看攪拌機是甚麼東東，不是嗎？」

「啊？啊……好。」

握著少龍的手，借力站穩後，跟著少龍來到自家廚房。眼前一亮，這是我家廚房？是太久沒進廚房，還是發生大地震？原本由門口看進去，左邊是灶台和儲水缸。右邊是工作枱和廚櫃。

現在左邊怎麼多了一座雙門雪櫃、焗爐？還有洗手盤、水龍頭？幸好灶台還是原本燒柴的。右邊沒太大變化，只是多了幾部小型家居電器，例如攪拌機和電磁爐等等。

問題來了，一向用儲水缸的鳳儀雖然知道怎樣用水龍頭，但水龍頭要有自來水系統才有用。哪裡來的自來水系統？這個世界不只有這個系統，而且還有食水過濾功能。但因為水費很貴，鳳儀一直都不願意轉用。

再說，雪櫃、焗爐、家電，全都需要用電來啟動。一直用油燈的鳳儀家不用說用電，連一根電線都沒有。原因，一樣是供電系統的電費很貴。之前試過在上班時間放晶晶出來充能源，到晚上回家借晶晶發出的實境影像照明。但因為被雪風發現了，以「非公用理由」記上一過，所以沒再這樣做過了。

「你、你把本小姐家的廚房怎麼了！」

雖然看著一直想擁有的生活系統，鳳儀心裡是很高興。但一想到荷包，甚麼都接受不了。不是接受不了改動，而是接受不了之後突然多了幾倍的開支。都說了，之前就是因為費用的問題，以致鳳儀放棄了如此方便的生活系統。如果不用錢，鳳儀第一時間在推行改革之時已經一併更換了。

「別擔心，是我改動的。聽雷震說其實這裡是有水有電可以供應，所以我就自己替妳拿定主意。畢竟這裡多個雪櫃，儲存食品多一分安心。」

「你、你真的！氣死本小姐了！」

「沒事、沒事。費用甚麼的，我也跟雷鳴商量過，我們可以負擔得起的。」

聽到這件事竟然還有共犯，鳳儀氣得快要暈過去。畢竟身體剛開始復原，不能太過操勞，也不能受到太大刺激的。

「叮」的一聲，兩人的思緒頓時集中在剛關燈的焗爐上。隨著少龍打開玻璃小門，陣陣酥香油脂的味道瀰漫整個廚房。輕輕把熱氣吹散，戴好隔熱手套，少龍小心翼翼把焗爐裡的鐵製托盤拿到工作枱上。此時，鳳儀才看到今晚的主菜，是焗羊架！

「好香啊！」看到好吃的，鳳儀暫時放下敵意。

「香吧？先讓它靜置放涼一點再吃。」少龍看著笑逐顏開的鳳儀，自己也笑了。

「放涼就不好吃了。」鳳儀皺著眉。

「用西式煮食方法，肉裡面的蛋白質細胞被加熱後會逼出肉汁，如果馬上切開，肉汁就留不住了。但如果讓肉靜置放涼一點後再切，肉汁就不會全流出來了。」

「是這樣嗎？可是本小姐餓了。」

「好、好。我先把羊架放到飯桌上，公主大人先吃小餐包，等一下就可以吃到鮮嫩的羊肉了。」

「算你有心思。」

接下來的這頓飯，兩人都吃得很開心。誰也沒有主動提起關於新安裝系統的費用問題。至少，兩人也是有好好享用這頓美味的西餐。至於不在場的雷氏兩姐妹，只能在街邊的小麵店完成晚餐。

餐後，少龍為鳳儀調了一杯溫檸檬綠茶，自己就先到廚房收拾殘局。而兩姐妹回到家裡，嗅著滿屋依然充斥著的油酥香氣。雷鳴沒表示，但雷震自然不服氣。

「小姐，我們回來了。」雷鳴有禮地告知。

「嘩！好香啊！小姐、小姐，今晚吃甚麼？在下也要吃！」雷震剛踏進大門，說道。

「終於回來了？」坐在飯桌前的鳳儀，瞇起眼睛，裝作不經意的回應。

「我們已經吃過了，小姐請繼續用膳，我們不打擾了。」本能感覺到一絲危險的雷鳴，快步想離開現場。

「等下，過來。本小姐有事想問妳們。」但被鳳儀早一步叫停。

小姐又自稱「本小姐」了。心感不妙的兩姐妹只能吃吃笑地走到鳳儀面前，一直保持三步距離的位置保命。鳳儀看著兩姐妹的反應，職業病告訴她，她們已經知道她想說甚麼了。

「妳們沒有甚麼想對本小姐說明一下嗎？」細品餐後一杯檸檬綠茶的鳳儀，漫不經心提問。

「小姐，我們……」雷震開口，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說，何時知道渾蛋會來？」

「回小姐，在妳還在重傷昏迷之時，屠公子曾回來照顧。」知道逃不過的雷鳴，決定坦白從寬。

「然後？」原來不是夢，他真的來過！

「然後那時候，因為屠公子還未準備好，說大約一個月後才正式搬來。」

「之後？」

「之後，在下留在這裡照顧小姐，雷震去了平民界護屠公子周全。」

「接著？」鳳儀面色開始黑了。

「接著，屠公子來過我們家，發現有很多問題漏洞。所以跟我們商量，要給小姐一個安全又舒適的家。」

「最後？」

「最後，屠公子帶著自己的資本，兌換成中樞界的流通貨幣後，就約好水電師傅，在小姐外出的時候，把廚房和浴室都安裝上生活系統。他自己就在白天監工，入夜後就回到平民界繼續處理自己的事務。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大約一星期吧？剛好跟小姐回家的時間完美錯開了，所以小姐沒有見過他。」

「所以？」沒想到，連浴室也有！而且還維持了一星期，不就是本小姐剛著手調查閻三權一案的時候嗎？

「所以，屠公子為了小姐，可算是傾家蕩產了。畢竟我們之前只有茅房才有抽水式的自來水供應。現在可好，生活方便多了。」

「呵，妳們還有多少事沒說，把本小姐蒙在鼓裡的？還是說，本小姐不問，就想著能瞞天過海了？」鳳儀面色已經黑過墨斗了。

雖然明知小姐一定會追問到底，但真沒想過，想著為小姐做了這麼多事，小姐的反應竟然是如此不高興。兩姐妹只能搖搖頭，表示沒有了。

兩姐妹頭垂得低低，像是被責罰的垂耳小狗一樣，別人看著都心疼憐惜。只是氣上心頭的鳳儀，視若無睹。少龍剛從廚房走出來，感覺氣氛不對勁。連忙插嘴打圓場。

「沒事啦、沒事啦！她們都是為妳好而已。」

「還有你！怎麼這麼衝動？本小姐沒想過讓你長住的，現在家產都變賣了，你怎樣回平民界生活！」鳳儀氣得站直身子，指著少龍的鼻頭大聲責罵。

「所以我不回去了。」面對這樣氣急敗壞的鳳儀，攤開雙手的少龍依然用輕鬆的口吻回應。

「你、你們！氣死本小姐了！」

一下扭頭，鳳儀頭也不回的衝回房間。鎖上門閂，自閉起來。見到少龍是高興，吃到美食是開心。但甚麼都不問本小姐，這道氣實在難以咽下。怎樣說本小姐也是這裡的一家之主，甚麼都不用過問，眼裡還有我嗎？

被遺留在大廳裡的三人，面面相襯。雷鳴是最先冷靜下來分析的人。小姐很久沒有發這麼大脾氣了，因為屠公子回來了嗎？剛才聽到小姐的回應，應該是因為甚麼事都沒經她同意而行，所以不高興了。所以之後的事，還是先問問小姐意見比較好。

雷震還是心有餘悸，想著剛才那個眼冒火光的小姐，不敢想像之後的日子。要是小姐還沒消氣，先不要去招惹她比較好。畢竟命只有一條，小姐剛才那個惡鬼的樣子，好像想吃掉在下。難道今天晚餐吃不飽？

少龍感覺這次只是個無妄之災。唉，本來是想把事情都安排妥當，讓公主大人沒有後顧之憂。沒想到自己算漏了一步，就是她本身是個親力親為的人，加上以往的經歷，她要每事經手也是應該的。看來跟她相處的方式，還是要調節一下。

「屠公子，夜已深。在下已經騰空房間，屠公子可以入住。之後不論停留多久，那也算是屠公子的私人房間了。」在寂靜的環境，雷鳴首先開口。

「好的，謝謝雷震。不過，妳原來的房間給我了，那妳……」少龍好奇。

「在下是雷鳴啊。放心，在下已經搬到雷震房中，其他事請屠公子不用擔心。只是屠公子，日後，小姐的事，請你多多關照。」

「此事當然。那，我先去試試今天安裝的即熱式恆溫電熱水爐，看看效果如何。」少龍重新掛起笑容。

「好的，屠公子晚安。」

目送少龍離開大廳，兩姐妹一個眼色便能知道對方的意思，馬上繼續每天的工作行程。收拾的收拾，打掃的打掃。這樣，一天就過去了。

在半夜時分，鳳儀躡手躡腳來到浴室，現代化的工具加上古色古香的裝橫，的確很賞心悅目。不只是方便了生活，也讓生活品味提高了不少。

在沖洗區深層清潔身體後，鳳儀來到可以坐入兩人的浴池。看著這個設計，想起好像之前在平民界時看到的旅遊節目介紹，那個叫三溫暖的東西。浸在偏熱的水中，鳳儀伏在池邊，閉上眼靜靜思考。

難怪有錢人家都愛這樣安排，用著現代化的用具，外表還是朱門木柱的古建築風格。以前有聽過桂說，她家是這樣設計時也不信。現在自己也在用了。

「對了，明天問問渾蛋花了多少。總不能讓他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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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

#20

（四十二）

紫瓏

Dec 30, 2021

417

12 分鐘

各自各的休息，晨曦再次降臨於大地。依舊的早點時間，但久久也沒見到自家小姐的身影。手拿著粥品來到飯桌前的雷鳴感到不安，馬上叫剛坐下的雷震去房間看看小姐的情況。雷震自然不高興，少龍見狀自行就上樓找鳳儀去。

來到房間，門還是關好的，沒有出門的跡象。叩門，在門外輕聲呼喚著鳳儀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大膽推開木門，紙糊格仔木窗浸透絲絲陽光，不是很光亮，隱約看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物體。走近探頭，床上的鳳儀面色很不對。

「鳳儀！妳怎麼了？是不是哪不舒服？」察覺到不妥，少龍很緊張。

「好、好冷。」一直用被子包裹著自己的鳳儀說道。

「妳發燒！我、我去找醫生！不、我、妳等我。」

將手放在鳳儀額上的少龍，滾燙的感覺由手心傳到心裡。方寸大亂的少龍腦內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以之前一個人生活時的經驗告訴自己，發燒第一件事要降溫。想通後，少龍馬上回到飯廳。

跟雷鳴和雷震說明了情況，快步到廚房找了一個鐵盆，接了冰涼的自來水，並把雪櫃冰格的冰粒加入後，三步拼兩步跑回鳳儀的房間。用著沾濕了的涼毛巾，輕輕抹掉臉上、手臂的小汗珠，少龍的憂慮全都寫在面上。

兩姐妹聽到小姐又再病倒的消息，自然沒心情繼續用膳。雷震扭頭就跑出門外，到醫館找大夫。雷鳴記掛小姐還沒用膳，想著小姐情況好轉時，也能馬上有食物下肚。於是馬上把粥品分到小碗中，端到鳳儀房間去。

醫師來到，為鳳儀把脈診症後，初步認為只是偶染風寒。雖然傷口已經癒合，但也不能太操勞。畢竟身子還是氣虛，容易風邪入體。謝過醫師，雷鳴著雷震拿著藥方去配藥，自己則到廚房準備紅糖薑茶，為小姐驅寒。

少龍一直守在鳳儀床邊，寸步不離。有甚麼事情，還是要有一個人在現場比較好。不停的擦臉，讓鳳儀感到陣陣涼意。現況已是畏寒，還被不停用涼毛巾擦抹，感覺不太好受。

鳳儀撐開似是頂著千斤沉重的眼皮，無氣又無力地用著惹人討厭的口吻，向床邊的某人喝令停止此等騷擾行為。不過，某人不為所動。

「鳳儀聽話，我是為妳好。」少龍苦口婆心。

「才、不是……」鳳儀依舊頂嘴。

「妳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

「才、沒有……」

「所以由這一分鐘開始計起，妳身邊總會有個人看管妳。」

「不要……本小姐、沒事。」

「不由得妳要不要，現在我說要就要。就是妳明知自己剛元氣大傷，還要外出沒事找事自己心煩，才導致感冒。以醫生說的是，體虛招致風邪入身。」少龍難得以強硬的口吻，命令式的道出所意。

「本小姐是有要事、要辦，該事人命關天，不能再等……」鳳儀虛弱回應著。

鳳儀有理說不清，也不能隨便說出來。自知哲澄情況不能再等，一個不小心惹得龍顏大怒，可能未等到閻三權一案水落石出，哲澄已經身首異處。但現在這副身體，真的不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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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昨晚還在泡浴池，咦？不會是因為繼續泡在已經涼了的浴池水裡，所以招中風寒吧？枉本小姐一世英名……唉！

「本小姐、累了。」鳳儀艱難地發出沙啞的聲線。

「好。妳好好休息，我一直都在。」少龍憐惜地撫摸著鳳儀的臉。

昏睡了一天，再次轉醒，鳳儀感覺良好。一樣的情境，但不同的人。這一次，伏在床邊一直緊握著她的手的，不是雷震，是他。怕他著涼，鳳儀想把放在床邊的外套披到他身上。輕輕的動作，還是把他弄醒了。如此淺睡，應該也沒有好好的休息。

「醒啦？身體感覺怎樣了？」

半開眼睛的少龍，第一件事，不是想自己沒有睡好，而是擔心病號身體如何了。半倚在床板上的鳳儀，頓時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由心底衍生出來。

從小都是獨力生活、自力更生的她，算是第一次有如此強烈的感覺，覺得有人疼愛是多麼美好的事。身邊的姐妹朋友同事，是有幫忙，但有別於疼愛，是另一種感覺。

「還好，今天精神回復了。」鳳儀依然有氣無力回應。

「來，先喝點水。我去煲粥。」少龍遞來小茶杯，說明之後的打算。

「不用，煮粥的事讓雷鳴來做。順道叫雷震去請哲澄來一趟，本小姐想和他聊一會。」鳳儀呷了一口，想了想。

「那我呢？」少龍沒聽到自己的走向安排，衝口而出。

「你啊……在哲澄來之前，陪著我吧？本小姐也有事想問你。」

「好的！」

聽到這樣的安排，少龍喜悅的情緒全都反映在他半蹦半走的小跳步上。看著傻傻的背影愈走愈遠，鳳儀不自覺地會心微笑。未幾，少龍和兩姐妹轉述安排後，再次出現在鳳儀的房間。

「我回來了！」少龍高興地走到床邊。

「嗯，事情都吩咐好了？」臉有起色的鳳儀隨口一句。

「放心，都說好了。」

少龍是拍著自己心口，肯定地回應。可是，三刻鐘之後，托著一碗糊掉的白粥進來的，是雷震。反而之後請來哲澄的人，變成了雷鳴。

尷尬的笑容，讓雷震顯得不知所措。從不入廚房的她很是擔心，自己手上這傑作會不會吃死人，尤其是現在要吃的人是小姐。再說，這樣浪費食材，就算小姐不降罪，姐姐知道了也會責罰自己一天不能吃東西。姑爺啊……在下這次真的被你害死了！

「怎麼是妳來？雷鳴呢？」

「小姐，這次真的與在下無關！是姑爺叫在下去煮粥的！」

鳳儀很平靜的問道，卻把雷震嚇到「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完全不敢抬頭看著家中之主。無奈，著雷震離開的鳳儀只能嘆一口氣。不是說，都說好了嗎？怎麼這麼低級的錯也能犯？

「我也沒想到，來了這麼久還是分不清她們兩人嘛……想說都是兩姐妹，誰去做都行。」少龍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髮。

看著一頭藍髮的少龍，鳳儀似是想起了甚麼。對了，既然是長時間來這裡生活的話，藍髮一定要染回黑色。即使不染，出門也要戴好頭巾，以免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還有，之前說要問一下，渾蛋在我家做的改動裝修，一共花了多少。

「改動裝修費？沒有多少。」

聽到鳳儀沒有因為自己搞錯人傳錯話而生氣，少龍一改準備受罵的心態，變回平時一樣爽朗。但這樣的回答，讓少龍再次踏入地雷陣。

「本小姐問你數值，不是問多與少！正面回應本小姐問題。」鳳儀加重語氣，讓少龍知道這個答案不能胡混過關。

「真沒有多少，水電爐具連安裝，總計大約五両白銀吧？」

「五両！」鳳儀聽後從床上彈了起來。

少龍不以為然地報數。可是，聽到數值的鳳儀卻被嚇到目瞪口呆。果然，之後的一頓臭罵還是少不了。站在少龍面前，鳳儀的嘴上不饒人又來了。

「屠少龍！沒想到你這樣敗家！整整五両白銀，你也可以說沒有多少？」

「是沒多少啊……」

「氣死本小姐了！你究竟知否中樞界的度量衡是怎樣換算的？」

以現時的物價來說，一両黃金等於十両白銀，又等於十貫錢。一貫錢等於一千文錢。即是一両黃金等於一萬文錢。五両白銀，等於五千文錢！買一支冰糖葫蘆才三文錢。可以買到多少支冰糖葫蘆，有數得計。一千六百多支冰糖葫蘆，吃到沒牙也行！

「本小姐官位五品，歲支銀俸祿才八十両，你一下子就花掉了五両，你說你是不是敗家！」指著少龍鼻頭一頓臭罵，鳳儀沒有給自己緩氣的機會。

「不會吧？」聽著鳳儀的換算，少龍沒想到自己花的，在這裡原來算是很多錢了。

「甚麼不會！你一下子花了本小姐一個月有多的俸祿！」氣急敗壞的鳳儀，又開始覺得氣促。

「別急、別急。都已經改動好了，妳也開心使用中，這五両花得值了。」

「你哪來這麼多錢？」重新坐回床上的鳳儀突然想到。

「我把家當全都換成金粒，然後拿到這裡的兌換所。」

「然後？」

「然後，我用我換回來的銀両，為妳家改動的。不用擔心，沒花到妳的一分一毫。」少龍似是安慰著鳳儀一樣，為她掃背。

「坦白說，你家當究竟值多少錢？」鳳儀半信半疑。

「我在自己世界那邊，一両黃金是二萬元。我只有七粒一両裝的金元寶，還有一些換不了的零碎紙幣，想著回去能用。」少龍一邊數手指，一邊回想。

「才七十兩白銀，這麼快就花了五両，你是不想在這裡生活了吧？」鳳儀無奈。

「沒辦法，我那邊金價實在長期高企。而且，我只是兌換了一粒金元寶而已，還有六粒救命用。再說，五両白銀等於我那邊一萬元而已。包手工安裝和爐具提供，我覺得很值啊！」少龍反駁。

「所以？」鳳儀沒氣了。

「所以，如果用妳在這裡的收入來算，年收入才十六萬元，也不算是很高。」

「本小姐的事不用你管！是你那邊物價高得嚇人而已。」聽到最後還是把自己拉下水，鳳儀最後的忍耐力都被打破了。

了解到少龍的身家，鳳儀又想到另一個問題。雖然，七十両真的不算很多錢，但以平頭百姓來說，真的不少。這麼多錢，渾蛋放在家裡的話，不見了就沒辦法索償。要不，帶他去銀號開戶？

「渾蛋，你聽緊，以下本小姐說的都要記緊。要是怕不記得，就用紙筆記下。」鳳儀突然的認真起來。

「好的。妳說。」少龍也坐直身板。

第一，你頭髮一是染回黑色，一是出門必須要戴好頭巾。本小姐說過很多次，藍色是皇族的專用色。只要離開了中樞界，本小姐不管你。但你一天在這裡生活，頭髮也不能被別人發現是藍色。

第二，雖然你家當不多，但還是放在官方認可的銀號比較有保障。所以找一天，本小姐帶你去開戶。以後兌錢花費，也能自己處理。

「打斷一下，開戶要帶甚麼東西去辦理？我那邊銀行開戶要帶身份證和住址證明。」跟鳳儀一樣坐在床上少龍似是學生一樣，乖乖舉手發問。

「有玉佩就行。玉佩有齊銀號所需的個人資料。那裡的職員會幫你處理文件上的問題，到時候簽個字確定本人就可以了。」

鳳儀只是普通的說著之前去開戶時的經驗，但少龍卻自行發現問題所在。是說，之前不是有人說過，我的玉佩不能讓第三個人看到嗎？現在帶到官方認可的銀號給人看，不會出問題嗎？

「你進來時不是用自己的玉佩嗎？」鳳儀還未想到問題所在。

「是自己的。」

「那去開戶時都是用自己的不就行了？」

「妳確定？」少龍繼續反問。

「你究竟想說甚麼？」鳳儀大病初癒，真的沒甚麼心情糾結在這麼小的事。

「公主大人不是說過，我那塊藍～色～的玉佩不要給第三個人看到嗎？」

少龍小心翼翼地解釋著，此時的鳳儀才恍然大悟。對，渾蛋的玉佩是被磨薄了的藍帝玉。先不要說被磨掉的缺塊，會不會影響到石板讀檔，或者會不會有部分個人資料缺失了。私自使用藍色的東西則視為謀反。還是先帶他去民康臺申請新的綠靈玉吧？

「那……」正當鳳儀想說甚麼。

「小姐，哲澄大人已到書房。」雷鳴就在門外傳話。

被打斷的話題，只能在之後繼續。連忙應聲的鳳儀，披上外套就走向書房。離開之前也不忘向少龍吩咐，讓雷鳴準備膳食。不要再搞錯，雷鳴，頭上只有一隻角！

「對了鳳儀，妳的傷口見如何了？」想起甚麼，少龍再次追問鳳儀。

「還好，死不了。」正準備離開的鳳儀，一面不屑的對著床邊的人回應。

「別亂說！給我看看傷口？」說後，少龍伸手抓起鳳儀的手。

「別！別碰！痛！」被牽引到肩上還未完全癒合的傷口，鳳儀頓時大叫。

「還好，還知道痛。」聽到鳳儀的反應，少龍反而笑了。

「你還笑！快去準備！」

少龍帶著三分無奈、七分尷尬的笑容，在房間送別了鳳儀。轉頭，就走去找頭頂只有一隻角的雷鳴。而剛好，兩姐妹都在廚房。不論和誰說也一樣，只要她們兩人分得清就行了吧？

來到跟前，見兩姐妹對新裝修的廚房用具嘖嘖稱奇。甚麼電磁爐、甚麼單柄煎鍋，都是第一次見的東西。少龍此時覺得自己像一個老師傅一樣，手把手教雷鳴使用方法。對於廚房器具，雷鳴很快上手，駕輕就熟。但對於剛煮糊粥的雷震來說，這些東西根本是剋星。比舞刀弄槍更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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漣漪

#21

（四十三）

紫瓏

May 19, 2024

203

11 分鐘

另一邊廂，被安排到書房等候的哲澄，依舊目無表情地看著身穿便衣的上官。臉色略為蒼白，鳳儀在主座上穩穩坐好，想了一下，才開口提問。

「哲澄，最近有甚麼案件？」鳳儀用著一貫工作的口吻，裝作一本正經問。

「回大人，卑職與莫姑娘回任不久，暫時沒接到案件。」哲澄一向的平鋪直敍。

「很好。借這個空檔時間，本官想做一件事。」

「……」哲澄的沉默，表示正在等待鳳儀的指示。

「之前本官曾尋找過閻三權的檔案。」寒喧不說，直接入題。

「……大人，卑職說了，此事……」哲澄皺起眉頭，露出不滿的表情。

「本官明白，但本官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你不想聽聽？」

閉口不出聲，哲澄臉上難得在短時間出現多個表情。驚喜、辛酸、心痛、不解，天人掙扎。可知哲澄心裡此時百味交雜。自己找尋了十多年的時間，還是無果而還。現在上官用這麼短的時間已經有所發現，是自己無能，還是上官有能力？

鳳儀見狀，沒有催促。抬手用著晶晶投影出來的凌空鍵盤，為自己之前收集到的資訊分類。良久的寂靜，終於在某人投降的呼聲中打破。

「卑職感謝大人出手相助，但請大人在危在旦夕之際，先自保。」哲澄投降了。

「好，本官答應你。不過，本官想知道，究竟閻三權，跟你有甚麼關係？」

此話，說來話長。先了解一下，皇家御用暗殺組，俗稱：暗衛，只為皇上一人專用組織。只要皇上一聲令下，遇神殺神、遇佛渡佛。十五年前的頭目，正是閻三權。同時，他也是卑職的師父。

「嗯，繼續。」鳳儀點頭。

十五年前，師父收到皇上的指令，要求用苦肉計獲得攝政王信任，再用離間計向身邊的朝中重臣套取攝政王的把柄。為了逼真，皇上要求閻家十三口一同下獄，成功一舉把攝政王殲滅。但當時卑職因為師父吩咐，所以離開了皇都一段時間。回來之時，師父一家就以「刺殺太子」的罪名被全家抄斬。

「所以陛下現在想為閻家翻案？」

「不肯定，只知跟刺殺太子一案有關。」哲澄努力壓抑著不憤，謹慎地回應。

「當時沒想過找其他暗衛了解情況嗎？」鳳儀平靜地問。

「暗衛都只有代號。除了頭目，一般情況下，沒有人知道其他人的身份。只有皇上手上的名册才有詳細記錄。」

哲澄的反應讓鳳儀覺得，其實當時哲澄不是不想找人求證，只因沒有辦法找到。大約了解到為何閻三權一案會跟哲澄有關連，但只是單單的師徒關係也不至於要聖上直接召見吧？有隱情……

「沒有甚麼想說了？」鳳儀故意提問。

「……」哲澄閉口不答。

「行，到你想說的時候，本官隨時都在。」

鳳儀不想逼哲澄，一言笑之而過。把晶晶由手動調教至聲控的智能模式，煩人的晶晶又開始不受控了。

「您好主人，今天想聽甚麼歌曲？正為您安排全新的歌單。」

「不用，晶晶我想……」

「主人想尋找食譜嗎？正為您轉駁……」

「停！晶晶，為何每次轉回自動系統就這樣？」鳳儀無言了。

「就怎樣？主人之言，晶晶不了解。」晶晶卻很正經地反問。

「沒甚麼。把之前在聚書堂的照片播放出來。」鳳儀扶額。

「好的。」

半空中自轉三周半的晶晶，停下來後把一幅幅的圖像映射在桌面上。一幅又一幅的，用電子書寫方法在圖片上畫著記號的相片映入兩人眼簾。一張又一張，不同筆跡的記錄呈現在兩人眼前。

「這是！」

哲澄有點吃驚，這些手稿，別說是自己，作為上官的鳳儀也不一定能找到。畢竟是十五年前的中央官員工作匯報記錄，究竟上官是怎樣找到的？聚書堂？以上官的職級，不可能自出自入。難道有甚麼高人在幫忙？

幸好，公務文件都要存放超過二十年才能銷毀，以便案件追溯期內都能找到證據。所以說，這次的案件是十五年前發生，還是有機會找到新的證據翻案。如果是五十年前，就甚麼都找不到了。

「先別想太多無謂的東西，你看看這個。」

難得在哲澄面上看到囅然而笑的表情，但鳳儀並無心思觀看，只是嚴肅的用手指示哲澄注意。哲澄驟然收起笑容，回復一貫的冷面容。視線沿著上官的手指掃去，一行驚心動魄的血色手寫文字映入眼簾。

強，閻三權需救！

「這是！」哲澄再也冷靜不來。

「對，是一封在稅司局存放文件的書架中找出來的密函。不知道是哪個笨蛋看完沒有銷毀。」鳳儀凝重地說。

圖片中的密函，保存得非常完整。除了字跡清晰，之後可以用來跟其他手書比對之外，紙上右下角的圖章，細節清楚易見。一個橢圓形的圖章中，畫有一隻五爪之獸。五爪獸形似蛇身，但抽象的面容實讓人難以理解其為何物。

「發黃的紙質，應該也有一定歷史。」哲澄分析。

「嗯，還能保存得這麼好，應該是某個笨蛋看完，隨手夾在其他文件中。又因為找不到的關係以為自己已經銷毀了，才能把密函保存下來。」鳳儀附和。

皇天不負有人心。看來，閻三權一案，終於可以迎來水落石出的一天。至少，現在已經知道有人曾經想要救他。首先，要先從這封密函著手。「強」應該是人名，寫在內容之前，他應該是收信人。而密函被夾在稅司局的文件中，可以先假設這個「強」，是稅司局的人。

似是明瞭哲澄心中所想，鳳儀早已準備好資料，用手在半空中一揮，另一張圖片出現在兩人眼前。是一張稅司局在十五年前的人事記錄册，所有該年度相關人員的職位、名字、住址都一一羅列著。而相片當中，有幾個用紅色電子筆畫著的符號。符號指向著幾個名字：陳小強、林強、袁富強。

「這是？」哲澄眼內閃過一絲驚喜。沒想到上官已經查到這個程度。

「該年度稅司局名字帶有強字的人員。」鳳儀回道。

不過，陳小強只是雜工，林強也只是一個做出納的。他們兩人應該沒甚麼職能影響官員生殺，也不可能接觸到高職位官員。怎樣說，能做到陛下身邊的暗衛，也不見得是芝麻綠豆官。所以，本官覺得這兩個人可以暫時排除可能性。

那剩下的袁富強，當年的中央稅司，稅司局首長級人員。本官覺得是之後重點調查的人物。畢竟，經查册發現在之前和之後的一年，中央稅司都不是他。

一般而言，官位變動調遷快則三年，長則可達七年之久。但偏偏在他短短一年的任內，就發生了這樣的事。依本官之見，在他身上，可能就可以找到當年閻三權一案的蛛絲馬跡。

鳳儀只是平靜地闡述著圖片顯示的資料，沒想到一聲「噗通」，扭頭就見到哲澄雙膝跪地。嚇了一跳的鳳儀馬上伸手扶起地上的他，但哲澄就是長跪不起。

「怎麼了！」鳳儀仍然嘗試把比自己高大的侍官拉起來。

「大人對卑職的恩情，卑職沒齒難忘！卑職，池哲澄，定當為大人出生入死，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哲澄很是激動，連續的咚咚聲，腦門不停跟地板碰撞。每一下叩頭，都是出力的表示誠意，似是不撞穿地板誓不罷休。鳳儀也沒料到這樣的發展，看到本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哲澄，變得如此喜形於色。看來，閻三權在哲澄心裡的地位，實在太重要了。

「哲澄、哲澄、哲澄！停！你再這樣叩頭下去，本官不會再跟你說任何有關閻三權一案的事情了！」一直用各種方法也阻止不了哲澄的行動，無奈之下，鳳儀只能出此下策。

聽到上官這樣的言論，哲澄果然停下來，用著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鳳儀。的確，資料是上官獨自努力找出來，她絕對有權不跟自己交待情況。現在應該以調查師父一案為首要，只要聽從上官即可。至於如何報恩，容後再說。

調整好心態，哲澄重新站回鳳儀身邊，回復一貫處之泰然的表情。終於回復正常，鳳儀也放下心頭大石。這些只是流於表面的資料，哲澄已經如此反應。要是之後再有其他更駭人聽聞的消息，希望哲澄的心臟夠強壯。

把這一個月在聚書堂找到的資料作簡單解說之後，鳳儀見天色不早，只能暫時送別心事重重的哲澄離開。時間不多了，雖然自己還有兩個月左右的帶薪病假，但感覺這案件牽涉太多人和事，千絲萬縷中，有說不出的錯綜複雜關係。

一星期已過。每天如是，早上起來後就到聚書堂的書海中繼續尋找有用的資料。在傍晚時分，等到哲澄處理好東苑的事務後，來到自家書房繼續分析案情、字跡對比。馬不停蹄，案情似是有眉目了。

根據目前找到的書信、記錄册、手稿，大致可以肯定，在袁富強背後的，是一個位高權重的人。畢竟可以下令中央稅司暗中作梗，一定非等閒之輩。再說，依據調遷體制，該年度的中央稅司，本來不是提拔袁富強出任。背後的人，是有意把自己人安插在高層，方便之後的動作。

「卑職馬上去找袁富強問話！」難得按捺不住，哲澄一記抱拳就想奪門而出。

「且慢。」鳳儀見狀，馬上阻止。

「已有明確目標，為何不馬上行動？」關心則亂，哲澄壓下聲音，盡量保持平靜。

「你想打草驚蛇？」

「……不。」哲澄心神不定，皺起眉頭。

現在的袁富強位於何職，依然是未知之數。加上背後的人，我倆雙拳難敵四手，知己知彼，總好過被反咬一口。現在首要，是找出背後的人是誰。心裡有底，才能部署下一步行動。

背後指使袁富強的人，目前只有一個圖章作為線索。那畫蛇添足的圖案，不蛇不獸四不像，感覺也不像是甚麼家徽。除了那封意外被留下來的密函之外，也沒發現到其他有相同圖章的文件。

「小姐，有一位自稱鎖匠的老先生求見。」

正當鳳儀苦惱不堪，雷鳴在書房門外的傳言，為鳳儀帶來曙光。對了！本小姐怎麼會忘記了這麼重要的線索！在聚書堂橫樑上的木箱，不就是用袁字形簧片鎖嗎？證據指向八九不離十是袁富強了！

把哲澄一同領到大廳，穿著便服的鳳儀接見鎖匠。鎖匠也適時拿出日夜趕工的袁字匙出來，再三提醒因為沒有實物作校對，匙口跟鎖口可能有誤差。連聲道謝，鳳儀別過鎖匠，便回到書房繼續調查。

表面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匙口，心裡卻想著行動的時機。畢竟聚書堂不是任何人都能自出自入，再說，就算有通行許可，也有時間限制。要不，先把木箱偷偷運出來再說？反正木箱本來都是被時間遺忘的一員，運走了也沒人會發現吧？

暗自策劃好整個偷運工程和逃走路線，鳳儀沒打算與哲澄告知是次安排。哲澄現在身任公職，一來沒有聚書堂的通行許可，二來陛下方面可能留有線眼，監察哲澄的一舉一動，所以不方便此等行動。唯一可能，就是由自己這名病假中的小官員來以身犯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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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四十四）

紫瓏

May 19, 2024

188

14 分鐘

晚飯過後，神不守舍的鳳儀草草梳洗後，就告知他人上房休息。正在收拾餐桌的少龍見狀，著雷鳴幫忙後，也來到鳳儀書房門前。正要叩門，鳳儀卻似心有靈犀一樣打開了木門。兩人對望了一眼，鳳儀側身讓少龍內進。

「怎麼了？」倚躺在家中唯一的太妃椅上，鳳儀沒精打彩提問。

「見妳沒甚麼精神，關心一下而已。」站在鳳儀面前，少龍滿臉擔憂。

「沒事。」簡單一句回話，迎來一陣沉默。

左看看、右望望，少龍最後還是在小圓桌邊拉了一把椅子來，坐在太妃椅邊守候著他的公主大人。閉目養神的鳳儀久久都沒聽到聲音，只能緩緩地張開眼睛，察看身邊的人和事。餘光掃向椅邊的某人，鳳儀已經見怪不怪。

「鳳儀。」見人張眼，少龍才敢作聲。

「嗯？」

「這個……」少龍似乎有事難以啟齒。

「……說。」一直等待對方開口的鳳儀，還是按捺不住催促。

「鳳儀，我說如果、如果我出外工作，好嗎？」少龍小心翼翼地詢問。

「好。」想也沒想，鳳儀馬上回答。

「不、不用再想想？」沒想到這麼順利，少龍喜出望外。

「本小姐說了，我家不養蛀米大蟲。」鳳儀有意無意的指控，讓少龍只能無奈賠笑。

「嘛，我現在沒有身份證，不能出外做黑工嘛。」

「這裡是沒有身份證的東西。」分析了一整天的案情，鳳儀的腦袋轉不過來。

「不，我的意思是，我沒有玉佩外出工作。」少龍索性簡單直接道出。

「那你是怎樣回來的？」這句說話，似曾相識。

「用我藍～色～的玉佩回來的。」知道公主大人健忘症發作，少龍單刀直入。

「……啊。」

恍然大悟的鳳儀微微睜大了眼睛。對了，之前一直在忙閻三權一案，完全忘記了要帶渾蛋去民康臺辦理新的玉佩。坐直身子，揉了揉眉心的位置，鳳儀嘆了一口氣。為甚麼這麼多事要做？為甚麼總是我？老天爺啊，本小姐只是想要一個平平凡凡的人生而已，為甚麼總要我做這麼多事？唉……

見鳳儀狀態不太好，少龍主動請纓，走到鳳儀背後伸手為她按摩一下肩膊。放鬆、放鬆。人生漫漫長路，總會有起有落。起落無常，不過放心，落到谷底後自然會反彈了。船到橋頭自然直，雨過天晴啊！

「如果本小姐有你這般樂觀，也不用如此惆悵。」閉目享受難得的安寧，鳳儀無奈回應少龍的心靈雞湯。

「那就嘗試改變一下思想方向？半杯水的道理。」嘴上說話，手也不忘繼續按摩。

「道理都懂，但到現實情況，自己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總是想得太負面。」

「所以要慢慢改變了。」少龍柔和回應。

「對了……明天你有空不？」一想到很多事情要辦，壓力過大的鳳儀還是想把能做的先處理掉。

「應該問，妳明天能抽空嗎？」少龍不以為然，畢竟自己只能在家，會有甚麼事情忙到不可開交？基本上，家事都有雷氏姐妹處理，自己跟做少爺沒甚麼分別。

「早上時分，應該可以去民康臺一趟。」鳳儀想了想。

「那麼，鳳儀早點休息。明天吃完早餐後就走？」

「好。」

似是答應少龍後，鳳儀自顧自爬回閨房的床上。不知道是因為剛才的按摩減了壓，還是工作壓力加上體虛傷勢，讓鳳儀斷電般倒頭大睡。少龍細心為鳳儀蓋好被子之後，輕輕蜻蜓點水的一吻落在她微涼的額頭。晚安一聲，關門離開。

日照雞鳴遍地響，打更鐘聲繞屋樑。迷迷糊糊，在床上起來，還未回魂的鳳儀眼睛也沒全開，就被雷鳴幫忙梳妝打扮。坐在水銀鏡前，還在半夢半醒的狀態，鳳儀像娃娃一樣，隨便讓雷鳴左揉右弄。

來到餐桌前，鳳儀終於定神。看到豐富的西式早餐，食指大動，但也因為習慣齊人才能起筷用膳，鳳儀也只能等待。乖乖坐著不動，不出聲時恰似娃娃一樣的鳳儀，心不在焉。一直在想今天的安排，並未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況。

少龍剛從廚房出來，看著眼前一亮的鳳儀，呆了。平時多數見公主大人都是穿褲子，畢竟工作比較方便。但沒想到，原來公主大人家裡還是有齊胸襦裙配大袖衫這種服飾，加上少量頭飾點綴，真不錯。

「來了？等你開飯。」鳳儀終於抬頭，看到目瞪口呆的少龍，也沒想過是自己的不同導致。

「鳳儀妳今天……很好看。」徐徐坐下，少龍對今天的鳳儀特別讚不絕口。

「只有今天嗎？」鳳儀不自覺地反駁。

「每天都好看，只是今天特別好看。」

「為何？」鳳儀不解。

「沒有為甚麼。嘿嘿，真想每天都看到這樣的公主大人。」

「變態……」

冷哼一聲，沒好氣的鳳儀結束了這個話題。扭頭看著竊竊私語的雷鳴和雷震，沒有閒情多管閒事，鳳儀草草用過早膳，拉起戴好頭巾的少龍就往民康臺進發。

走到半路，鳳儀才開始覺得路很難走。平日都是走同一路線，也沒有見到外圍修路還是其他狀況，為甚麼今天的路特別難走？低頭一看，平日穿著輕便的自己，怎麼會穿成這個樣子！

「終於發現了？」少龍在旁看著臉色像走馬燈一樣豐富的鳳儀，不懷好意地笑了一聲。

「你對本小姐做過甚麼！」鑒於在街上不能失儀，鳳儀壓抑著怒火，用低鳴的聲線作出警告。

「冤枉啊公主大人，我甚麼都沒做。早上我一直在廚房，出來就已經看見這樣的妳坐在餐桌邊。」少龍雙手舉高，示意與自己無關。

「首先、在這裡、不要、叫本小姐做、公主大人！」本小姐可不想無故背上冒充皇族的罪名！

「好、好、好。」似是察覺到情況的少龍，馬上答應。

「第二，為甚麼今早已經發現本小姐穿錯衣服，都不跟本小姐說？」

「我還以為妳是因為今天的事，故意這樣穿的。」原來不是她自己的意思？

「這個算你說得通，那為甚麼不提醒我？」問題又回來了……

「就是說，我是以為妳故意為之的。」少龍無奈。

「唉，先回家吧！」

「嗯？反正都已經走了一半路程，妳之後不是還有工作嗎？不要浪費時間在穿著比較好啊？」

少龍一聲，提醒了鳳儀今天除了去民康臺，還有更重要更迫切的事情要辦。權衡輕重之後，還是決定繼續去民康臺處理身份問題。不對，為甚麼渾蛋會知道民康臺位置，還有一半路程？

面對鳳儀這樣的疑問，少龍傻笑後解釋。平日鳳儀外出工作不常在家，不清楚雷氏姐妹是如何打理家事也是正常。但自己來到這裡也有一段日子，總不能真的當自己是少爺，凡事都讓其他人服侍吧？

所以少龍自告奮勇向雷鳴自薦，幫忙外出採購用品。自然，雷鳴起初也是不允許的。怕是少龍有甚麼情況，小姐興師問罪起來，自己擔當不起。不過因為少龍堅持，所以之後，雷鳴也會著雷震幫忙護在少龍身邊，讓他慢慢適應這裡的生活模式。

當然，少龍一頭深藍色的清爽短髮實在太觸目。所以雷鳴也規定，必須戴上頭巾才能外出。久而久之，少龍就養成了出門戴頭巾的習慣。這樣也是一件好事，至少暫時可以放心讓他自己一個在外，只要不要像之前一樣左右不分就好了。

來到民康臺，跟一般百姓一樣，鳳儀帶著少龍排隊辦理申請玉佩的手續。雖然有不少人認得鳳儀，紛紛向她讓位，但鳳儀也只是客氣的道謝後，繼續排隊。輪候快一個時辰，終於到鳳儀和少龍的案子。來到戶部登記櫃枱，鳳儀簡略地解釋為何要重新申請新的玉佩，不外乎是不見了、弄掉了的理由。

「好的，請出示身份證明，以查核您的身份。」職員有禮地道。

「身份證明？我不是說了，玉佩不見了。」鳳儀不解。

「這樣說，有沒有直系親屬可以證明？正常孩子出生後，除了孩子的玉佩載有父母資料之外，父母也會載有孩子的資料。」

「我朋友是個孤兒。」鳳儀無奈，怎麼補領一塊玉佩都這麼多事。

「那沒辦法，如果無法證明您朋友的身份，我們這裡是不能作補領的。」職員耐心解釋。

「那如果重新當移民申請？」鳳儀再度嘗試其他方法。誰叫渾蛋都把家當變賣了，現在有家歸不得，也只能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了。

「嘛，如果當移民申請，有兩個方法：一是以親屬關係，二是以投資為主。看您朋友想用哪一個？」

「投資是有甚麼限額嗎？」少龍一直聽著，最終還是自己出聲提問。

「三百萬両白銀是門檻。」職員突然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容，似是恥笑面前兩位年青人。

「那親屬關係呢？」聽到金額，鳳儀馬上詢問其他方法。

「父母、伴侶、子女，直系親屬才可以用這個方法獲得居留。」職員繼續裂嘴而笑，看得兩人心裡發寒。

「那……先謝謝你。」聽到這樣的結果，鳳儀也只能把少龍拉走，從長計議。

這樣一來，半天時間沒有了，兩人依舊空手而回。沒想到甚麼其他辦法，鳳儀著少龍先回家，他現時的狀態實在不太方便長時間在街上遊蕩。自己則來到聚書堂，想把木箱偷偷運走。

左顧右盼沒見到活人，安心跳上樑木上的鳳儀，雖然衣服比平時笨重，但也無阻她施展輕功。正好，今天的襦裙長襬觸地，把一部份樑上塵埃掃落，同時也替自己抹去腳步痕跡。

抱起不大的木製書箱，沒想到如石頭般重。再次發力，卻用力過度，差點失平衡掉落的鳳儀，最後平安著地。只是動靜之大，被剛好要進來的人發現了。人影背光，鳳儀看不清楚是誰，一時之間，驚惶失措的表情被人影捕捉到。

「小妮？」一道似曾相識的聲音，傳入鳳儀耳中。

「徐、徐大人？」鳳儀試探式問道。

「別怕，是我。」

人影步進聚書堂，那謙謙君子的外表，儒生學士的氣質，真的是他，徐雪風。看著難得一見女性裝扮的鳳儀，雪風有一刻以為自己認錯人。以他認識的她，本不喜女裝。正如許久以前，他曾為她送上一套衣裙，但率直的她一口拒絕，只因女裝不太方便行動，所以不喜歡。今天，是發生怎麼事了？

「小妮，不是讓妳在家中休息嗎？」

雪風俊俏的臉容上，流露出絲絲的擔憂。才過沒多久，小妮已經常常外出，傷勢應該是穩定了。但，還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了，最近見她頻密進出聚書堂，是不是有甚麼事情在忙？

雖然之前是為了讓她方便查案，所以才用推薦人員名義在聚書堂進出許可上加入她的名字。沒想到，現在反而害她更加忙了。不對，現在她是帶薪休假，應該沒有案件才是。難道調查寮又下放了很麻煩的案件給第四隊？

出於保障，鳳儀先將木箱護在身後，但這個動作，成功勾起雪風注意。緩緩步近，本身半倚在書架旁的鳳儀馬上警愓，垂手把木箱在自己身後自由落體在地上後，用長長的裙擺覆蓋。怎樣說，他也不可能掀起女生的裙擺查看東西吧？

「下官見過徐大人。」鳳儀一如以往地抱拳請禮。

「免。小妮今天閒情逸致，來聚書堂增進知識？」雪風先打開話題，緩解尷尬。

「對。」鳳儀一面鐵青，如做小偷被抓包一樣。

雪風看著鳳儀的臉色，不自覺地笑了。還是跟以前一樣，甚麼事情都寫在臉上，跟不打自招有甚麼分別？這個傻妹，何時才可以讓我不用操心？

「別擔心，我甚麼都沒看到，只是想來找一樣東西就離開了。」雪風笑言。

「徐大人請，下官自行告退了。」

用腳把裙擺下的木箱輕輕向大門口移動，鳳儀想著動作不大，加上有裙擺作掩護，應該可以在雪風步入堂中之後，自己成功脫身。沒想到，因為腳部異常的拖拉動作，作為管事的雪風，加上對鳳儀的了解，她細微的動作細節，怎會逃得過他的法眼？

「且慢。」雪風出言。

「未知徐大人有何吩咐？」

突然的叫停，鳳儀壓抑著不安，用盡平靜的語氣扭頭望向雪風提問。自然，這個奇形怪狀的姿勢，讓雪風更加好奇。究竟鳳儀裙擺下，收藏了甚麼秘密？

「吩咐就沒有，只是想最近見小妮經常出入聚書堂，不知有否見過一個這般大的木箱？」雪風保持微笑，用手比度著剛才看到的木箱大小。

「敢問徐大人，需要這個木箱有何用？」鳳儀小心翼翼提問。

鳳儀心裡大喊不好。雖說這樣提問很不禮貌，上官要做的事自己也無權過問，但真的很想知道。怎麼偏偏就是自己要帶走的木箱？看木箱的塵封，應該沒有人知道它的存在才對啊！早知剛才在樑上打開看看裡面是甚麼東西，才帶走回家。現在甚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如果真的被其他人帶走，之前的努力不就功虧一簣？

要不，裝作不知道？不可能，他是因為知道我知道木箱的去向，才會這樣問。裝作在其他書架看到另一個差不多的木箱？先不說自己沒有見過另一個木箱出現在聚書堂，常常來找資料的雪風哥哥，沒可能沒印象。所以可以肯定，他說的木箱，應該就是我腳下的那一個。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看著一直躊躇不定的鳳儀，雪風只是默默等待。沒有不滿的意思，只是希望她能相信自己。雖然，她現在的獨立處世，是他以前對她的鍛鍊做成的。當年是怕沒有了自己，她活不下去。現在回想起來，當年是不是應該讓她不能離開自己才對？

「下官……不清楚。」鳳儀弱弱地回應。

「真不清楚？」雪風沒有怪罪的意思，只是有的失落而已。

「……」心知自己理虧，鳳儀沉默不語。

「好吧，本官命妳把腳下的東西留下。」雪風見狀，只能用官威下壓。

「雪風哥哥！可以不要嗎？這東西對我來說很重要。」

聽到這樣的命令，淚眼飛花的鳳儀只能用情義來哀求。但現在這樣，也已經無補於事。因為雪風已經以上官的身份下達命令，命令既出，豈有馬上收回的道理？

「對上官的指令必須服從」，這一條守則，鳳儀怎會不知道。無奈，只能聽令離開木箱的位置。木箱終於在裙擺外重見天日。拿起木箱，風雪步伐輕如燕，很快就離開了鳳儀的視線範圍。

被留下的鳳儀只剩滿腔眼淚。看著辛辛苦苦獲得的木箱就這樣被取走，而且還不知道裡面藏著甚麼秘密。如果是沒用的東西，被取走了也不心痛。但如果是對閻三權一案有莫大幫助……後果，不堪設想。不憤的心情讓鳳儀亂衝亂撞，直至在大街撞上某人才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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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四十五）

紫瓏

May 19, 2024

195

17 分鐘

「唉唷！痛……」一道好聽的男聲叫道。

「誰走路不長眼睛，看到本官都不避開。」掩著剛剛撞上的額頭，心情欠佳的鳳儀大叫。

「唉，惡人先告狀不是好事啊。」男子柔柔地回應。

似曾相識的對白，久違沒聽過的聲音。抬頭一看男子，鳳儀只被他頭頂上的啡色小狐耳吸引了。他、是誰？本小姐認識的？好像有點印象，是誰呢？

「唉唷，小妮子忘記了本堂主，本堂主很心傷啊……」

男子用寬大的衣袖，做著擦眼淚的動作。身後的大毛筆揮動起來，似是告訴別人自己不太開心。但如此輕浮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心傷」啊！鳳儀一邊心裡反駁著男子的言行不一，一邊回想著他究竟是誰。白底紅邊的服飾，在哪裡見過？小狐耳、大毛筆……狐、狐、狐……藥師？

「你是、狐藥師？」鳳儀試探式地問道。

「呵呵，小妮子終於想起來了？」瞇起眼睛呈彎月，狐藥師保持意義不明的笑容。

「所以說，為何你會出現在這裡？」想起以前被調戲，鳳儀保持警覺。

「小妮子，妳有抬眼看看此處是何地嗎？」

沿著狐藥師骨節分明的手指一看，狐家藥堂的牌匾映入眼簾。這裡不是回家路段會經過的地方，自己是怎樣來到這裡的？果然關心則亂，亂七八糟！算了，先回家吧？哲澄應該差不多時間要來了。

正要邁步離開，依然心不在焉的鳳儀，突然被某人公然以公主抱的手法，橫抱起來。還未回過神來，狐藥師已經自顧自的扭頭走上階梯，往藥堂內部走去。在堂中的長廊走著，鳳儀終於反應過來，開始掙扎，扭動身體，試圖掙脫狐藥師的公主抱。但，無濟於事。

「你干嘛！」鳳儀嚇到花容失色。

「本堂主有這麼可怕嗎？嚇到小妮子連說話方式都改變了？」繼續抱著鳳儀走著的狐藥師笑言。

「快放本官下來！」無視長廊上工作的青衣小狐，鳳儀毫無儀態大叫。

「不～放～」狐藥師只是繼續抱緊鳳儀，用著沉穩的腳步走著。

「本官命令你把本官放下來！」

「不～放～」

「怎樣都不放？」鳳儀氣的咬牙切齒，想著要怎樣出手。

「到了適當的地方，本堂主自然會放小妮子下來。」清楚鳳儀心裡所想，狐藥師還是先說一聲。

「你！」

轉過一個彎，走過一道橋，經過一花園，來到一屋前。狐藥師的步伐終於停止。看著與一般診症用廂房無異的大門，鳳儀開初認為狐藥師只是想帶自己到診症房，可能又是用甚麼按摩來代替剛才撞到他的道歉。沒想到，狐藥師抬腿踢開房門，鳳儀看到房間情況後，馬上打消了剛才的念頭。

這不是診症房！也對，診症房是設在長廊兩側，剛才又過花園又過橋，這裡自然不會是普通的診症房。正確來說，這裡的環境比較像是起居用的房間。大門打開，正中有一紅木圓桌，加上四張木橔凳。左邊設床為臥室，右邊立一屏風不見背後。

走到床邊，狐藥師溫柔地把鳳儀放下。看來，這裡就是狐藥師所說的目的地。從床上坐起身，鳳儀用著一面不解的表情看著正在關門的狐藥師。喂喂喂！這裡不會是……原來狐家藥堂是前鋪後居的方法營運啊？

「啊嗯，看來小妮子也猜到一二了。」走到鳳儀身旁，狐藥師再次勾起誘人的笑容。

「你想做甚麼？」鳳儀自然繼續示警。

「沒想做甚麼。只是好奇，小妮子會不會有甚麼事情，需要到本堂主而已。」

道後，狐藥師突然欺身上前，似是想把鳳儀壓在身下。幸好鳳儀早有準備，在狐藥師撲倒自己之前已經站了起來，側身避過。撲空了狐藥師，重重趴在柔軟的床上。

「還說沒想做甚麼，你覺得本官還會相信你嗎？」鳳儀站在床邊，冷眼斜視著床上的色狼，不，是色狐。

「冤枉啊柏大人，本堂主只是想打蚊子而已。剛才有隻煩人的蚊子在柏大人身旁飛來飛去。」重新糾正好坐姿，狐藥師無辜地說。

「那隻煩人的蚊子，現在不就坐在床上嗎？本官來幫忙打一下。」鳳儀挑眉，揚手就往狐藥師面上揮去。

「沒有、沒有，蚊子不見了。」見狀，狐藥師只能馬上搖頭揮手。

「所以，狐藥師把本官誘拐至你家，所謂何事？」本小姐耐性真的有限。

「就說，本堂主年過五千，上知天文下知凡人。柏大人真的沒有事想問本堂主嗎？」

重新站起來，走到圓桌旁的狐藥師，自動自覺沏好清茶，邀鳳儀上座。聽著狐藥師的話，鳳儀頓時茅塞頓開。對了，十五年前的事，雖然當事人不在，但不代表沒人知道。話說，為甚麼他會知道本小姐在想甚麼？

「呵呵，看來小妮子的健忘症又發作了。需要本堂主為妳對症下藥嗎？」見鳳儀上座，狐藥師打趣問道。

「不用。本官不知道，亦不想知道。」鳳儀賭氣般回應。

「好、好，小妮子不想知道為何本堂主知道妳心中所想，那想不想知道閻三權是個甚麼樣的人？」狐藥師呷了一口茶，漫不經意地一語中的。

「你知道甚麼？說！」聽到「閻三權」三字一出，鳳儀再也不冷靜。

「好，既然是小妮子提問，本堂主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閻三權，正如小妮子所知道的一樣，前皇家御用暗殺組頭目。閻家雖然世代都是作為皇上麾下的暗衛，但並不會對所有指令言聽計從。算是少有會進諫，而歷代皇上是會採納意見的武將。

相信小妮子也有印象，在現任皇帝正式登基之前，有一段時間是由攝政王主理天朝大事。攝政王是當今皇帝的三叔，當時還是儲君的皇帝，對三叔的管治理念並不認同，為此，兩人曾經大鬧一場，不歡而散。自此，皇帝視三叔為眼中釘。但因為身份問題，一直默不作聲。

當今皇帝登基之後，攝政王太了解自己子侄的情性，所以只能依舊運用自己在朝中的勢力影響，繼續號召實施自己主張的懷柔政策。國泰民安，天下太平，有何不可？唯皇帝好勝心太強，想藉著對其他地域統一的野心，以昭其豐功偉業。兩人的新仇舊恨，愈發浮面。

「打斷一下。你的意思是，在學堂一直說的藩屬三界，其實都不是藩屬關係？」鳳儀有點難以置信。

「沒想到吧？怕是因為知道以自己的能力破不了其他地界，皇帝才用文學上的洗腦，讓子民都以為自己是高人一等。」狐藥師依舊保持笑容，但，這次是苦笑。

「為甚麼要這樣做？」一直以安穩生活為目標的鳳儀，不能理解。

「他怎樣想，本堂主不清楚。」

「你不是會讀心嗎？」

「是會讀心，但只限面對面。本堂主沒有見過皇帝，自然也不能得悉他的想法。」

「哦。」鳳儀竟然欣然接受了這個說法。

「小妮子還想繼續聽故事嗎？」

「別浪費時間，說！」

簡單來說，十五年前的事，就是皇帝為了清除非我族類而大開的一場殺戒。聽聞當年皇帝本來是想借用閻三權作為苦肉計，引攝政王出兵救人，繼而以謀反罪名，把同為攝政王黨羽之人一網打盡，連根拔起。

誰知是個局中局，有傳閻三權因為一句諫言，招來殺身之禍，連坐法自然殃及全家。至於他說了甚麼，詳細情況如何，本堂主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十五年前，算是中樞界的一場大改革，不只是用人、用物，或者生活方式都改變了。

「你的資訊從哪來？可信程度有多高？」鳳儀一面疑惑。

「由不同派別、不同背景、不同職級的病號收集回來的資料，整合統一後得出的總結。小妮子覺得，可信程度會有多低？」狐藥師回復正常的笑容，用袖子輕輕遮掩嘴角。

「別說廢話。」

所以說，閻三權一案，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那是無解個案啊！所以哲澄現在要查甚麼？為他師父翻案的話，基本上是無解。不對，如果像狐藥師所言，閻三權是因為諫言而死，而非刺殺太子而死，那就事有蹺蹊。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所以這個太子是不是真的被刺殺，可能就是本案的關鍵？

太子、太子、不會是敖龍殿下吧？不是，早於數年之前，大皇子因病而薨。當時是因為大皇子不在，才改為册封敖龍殿下為太子。所以說，十五年前的刺殺太子，應該是指大皇子。大皇子叫甚麼來著？不對，時間上，合不上啊！難道是刺殺不成？但作為暗衛，還是頭目，沒可能這麼容易被抓住……

鳳儀把手托著下巴正在淵思寂慮，突然在面前放大的臉容讓她把千思萬緒都嚇飛了。一個巴掌隨著紅印烙在狐藥師的臉上而響起，掩著紅腫又火辣辣的臉頰，他只能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她，真打啊？

「不然呢？本來也有點眉目，現在都被你嚇飛了！」鳳儀心裡覺得狐藥師不值得可憐，自然對他也不是好態度。

「但剛才，本堂主把知道的都說了。無功也有勞吧？」狐藥師真的哭了。

「總之多次嚇本官的人是你，這沒得說。」鳳儀依舊冷漠。

得到算是有用的資料，鳳儀頭也不回離開了狐家藥堂。步出大門時，已見天色昏暗。停留在藥堂的時間太久，打亂了自己原本安排好的節奏。深深嘆了一口氣，鳳儀回想剛才是真的有點太過份了。等案件完結之後，再好好補償一下狐藥師吧？

回到家中，直上書房的鳳儀不見哲澄的身影。看來是等太久，已經回去了。漫不經心坐在書案前，熟悉的木箱竟然出現在自己面前。喜出望外的鳳儀，此時才留意到木箱封面上，淺淺地刻有三隻字：柳王信。

柳王？不就是當年攝政王的封號嗎？袁字鎖保留的信件是柳王的？不應該啊？從身上摸出鎖匠打做的袁字匙，對上，插入。「噹」的一聲，古舊的簧片鎖打開了！鳳儀心裡感嘆，鎖匠手工真好，看著照片都能打造出一模一樣的鑰匙。

心裡忐忑不安，小心翼翼伸手打開塵封多時的木箱，一疊疊泛黃的書信呈現在鳳儀眼前。雖然有木箱的保護，書信免了日月風霜的侵害，但還是要放輕動作，怕是毀壞了證物就不好了。

挑燈夜讀，一封封回信都透露著事件的經過。每封信都有跟密函一樣的圖章印，看來圖章的主人，正是柳王。用晶晶記錄下書信的影像，原稿則被好好放回木箱當中，妥善保存。

其中一張男性人像手繪圖，讓鳳儀看了很久。這樣子的人，銀髮紅瞳，為何本小姐有印象？看著五更天色開始明亮，鳳儀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實在，難辦啊！

回到房間休息，鳳儀沉沉地睡覺了。才沒多久，少龍一如以往，來到閨房中，準備叫鳳儀起床。但因為鳳儀才剛睡著，完全沒有反應的她，把他嚇壞了。畢竟之前有前科，臥病在床不起也不是未試過。怕是病情復發，少龍想離開閨房請大夫，此時的鳳儀卻出聲留步。

「別嘈啦！本小姐要睡覺，出去。」

「哦……」

看著眼睛也沒有張開，翻身又繼續睡的鳳儀，少龍只能輕輕回應。之後的他，躡手躡腳輕輕關上房門，讓他的公主大人繼續休息。背向房門，少龍心痛。明明是在病假中，為甚麼還要做通宵？要不是自己半夜起身去喝水，抬頭看到書房還有燈火，也不知道她還在工作。

「屠公子，小姐起來了？」

來到餐桌前，放眼看去一枱清淡的中式糕點、粥品，少龍自顧自的坐下來。看到少龍回來，雷鳴柔聲問起小姐的動向。但少龍只是搖搖頭，說一句不要打擾，就起筷用膳。

日上三竿，中午時份，鳳儀終於緩緩張開眼睛。似乎休息足夠了，坐在床上的她狠狠地伸一個大懶腰。處理好日常需要後，來到書房的她，繼續重複看著昨晚存入晶晶的書信影像，似是想好好重新整理一下事件的前因後果。未幾，久違未見的身影突然出現在眼前。

「卑職見過柏大人。」女生抱拳，有禮地向鳳儀問好。

「妳是？」最近被案件煩擾，鳳儀頓了一下，一時回想不起面前人是誰。

「卑職莫小晴。」柏大人又把自己忘記了。

「啊、啊！小晴，妳好嗎？好久沒見，抱歉啊。本官不在的時候，第四隊的情況如何了？」見到少有到訪的小晴，鳳儀怕是第四隊出了甚麼問題，或者是哲澄出了甚麼事。

「回柏大人，一切安好。」

「所以，小晴妳，今天來，是所謂何事？」誰知一句安好，讓鳳儀有點不知所措。

「回柏大人，卑職前來，為回答之前柏大人所說的問題。」

「甚麼問題？」本小姐說過甚麼嗎？

「回柏大人，當日柏大人來到卑職家探望，臨別之前提問『如果現在有項重要任務，必須深入虎穴，刺探敵情。有機會一去沒回頭的，妳會願意去嗎？』。今天卑職是來回覆答案。」

鳳儀心頭一緊，對了，之前為了給小晴一個心理準備，所以才提出這樣極端的問題。要是她不願意以身犯險，乃是人之常情。不過，第四隊難得有新成員加入，在公在私，也不願意她轉職離開啊……

「啊，所以小晴的意思是？」見小晴久久沒有繼續說下去，鳳儀只好提問。

「卑職願意。」小晴雄心壯志一般，字字鏗鏘有力。

「啊？」以為是自己聽錯的鳳儀，不自覺地發出懷疑的聲音。

「卑職願意。」

隨著小晴再次回應，鳳儀聽得一清二楚。雖然表面並無表情變化，但心裡卻是波瀾起伏。一陣沉默過後，鳳儀邀小晴上座，讓她好好跟自己說說看，怎麼突然想通了？家中令尊可願意？本官可不想因為發生了任何情況，以致令尊追殺本官啊。

「請柏大人放心，我爹知情。只是開初並不同意。所以卑職用了不少時間來說服他，以致回覆時間過長，還望柏大人見諒。」坐下來的小晴默默說。

「沒事、沒事。不過小晴，妳真不後悔？出勤一去不返，沒有退路。」鳳儀還是擔心，再次確定。

「與其一輩子苟且，倒不如闖一名堂。再說，柏大人不也是這樣過來？」

「啊，先不要說苟且還是闖名堂。本官意思是妳家中還有長幼，真不怕嗎？」

「柏大人家裡不也還有姐妹和夫君嗎？」小晴不解，為甚麼柏大人就可以，自己就不行？

「夫君？哪裡來的夫君？」鳳儀開始離題了。

「剛剛進門時，是一位公子接待。哦，柏大人金屋藏夫不想被知道。行，卑職甚麼都不知道！」小晴打趣回應。

「不是、不是，他不是。」哎啊，這次跳落黃河，水洗也不清了。

「大人，卑職來見。」

正當兩位女生聊到尷尬之處，一道沉實的聲音擠進空間。回頭見著是哲澄，鳳儀心裡大叫有救了。邀哲澄同坐在小晴旁邊，鳳儀馬上回復一貫工作態度。

不過，閻三權一案始終是哲澄私下調查的案件，小晴在場，真不知道哲澄會否介意。既然小晴說願意繼續出勤，加上本小姐對某個人也比較在意，不如……

「小晴。」鳳儀看著小晴，認真地叫道。

「卑職在。」聽到如此嚴肅的語氣，小晴馬上正襟危坐。

「小晴，還記得之前去來清居調查宋仁忠死因的事嗎？」

「卑職記得，但不是已經歸類為無解個案嗎？」

「是，但本官還是有點在意。本官希望妳可以到該處打探一個人的消息，但暫時不用做任何動作。」鳳儀托著下巴，手肘抵在書案上，心情複雜。

「柏大人是想打探誰？」

「殺死宋仁忠的凶手。當時三房娘提及刺子之人，是一位銀髮紅瞳，青衣女子。」

聽到這裡，一直保持事不關己的樣子，垂下眼簾看著書案，心思還在擔心師父案件進展的哲澄，突然睜大了眼睛，但很快又回復平靜。雖然頭保持下垂，但這麼小的反應，還是逃不過鳳儀的金睛火眼。

看來本小姐沒猜錯，那位青衣女子，跟畫像中的男子是有關係。畢竟，銀髮紅瞳的人，並不常見。要不是基因突變，就是家族遺傳。加上剛才哲澄的反應，可以假設畫像男子就是哲澄師父。而那青衣女子，跟哲澄師父是有血脈關係。

「柏大人，那卑職要怎樣做？」小晴似是想不通。

「要收集情報，本官常用的方法就是在小店打聽民生閒談。要不，小晴到醉紅樓做店小二？畢竟上次是在這裡打探到消息。」鳳儀考量著之後的做法。

「卑職領命。」小晴一下抱拳。

「記得，有甚麼情況，要馬上通知本官。如果有情況不能馬上通知，也要用晶晶做記錄。官令要隨身帶著，但非到危及性命，切勿露出馬腳。」

經過多次叮囑，鳳儀還是不放心讓小晴獨自出勤，但也沒辦法，人手短缺。小晴領命之後，不日起程。是福是禍，全看她自己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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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小晴剛到醉紅樓時笨手笨腳，顧著店小二的工作也分身不暇。但一個星期後，學習迅速成為熟手店員的小晴開始專注本職，打聽著那位銀髮紅瞳青衣女子的動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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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四十六）

紫瓏

May 19, 2024

174

18 分鐘

回到送走小晴離開書房後的時間，關上房門的鳳儀重新把目光投放在哲澄身上。冷不防的一下拍肩，抬頭看著身邊的上官，哲澄難得皺起眉頭。鳳儀不以為然，回到座位後馬上叫出晶晶，開始解說著案情。

「哲澄，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想先知道哪一個？」鳳儀看著目無表情的哲澄，提出問題。

「都一樣，直說無妨。」

「好吧……」鳳儀指令晶晶投出影像後，緩緩道來。

好消息是，昨晚本官找到的舊信件，指向案件的前因後果，大致可以說出所以。加上，如果本官沒有猜錯的話，閻家還是有遺孤留在世上，但這個要再度核實。本官知道這件事本來就應該愈少人知道愈好，所以也只是吩咐小晴留意相關人士，並未安排之後動作。小晴也不清楚案件內情，所以哲澄可以放心。

壞消息是，閻三權一案，注定無法翻案。根據袁富強與柳王的書信來往，柳王似是有意取替當今聖上，開創所謂的太平盛世。當時閻三權不時向聖上進諫，柳王自是認為閻三權是自己人。但因為涉及密謀造反，加上之後聖上使計讓柳王萬劫不復。作為柳王得力助手的袁富強，自然視閻三權為內鬼。

之前在稅司局文件中找到密函，那個圖章中的圖案，正是抽象的龍形。柳王既是要自立為皇的人，自然要有代表皇的圖章。要是被人發現了，那四不像也可以解釋為其他形象。相當謹慎。

本來清除柳王黨羽後，聖上意思是讓閻三權一家可以回復正常生活。只因漏網之魚袁富強不知道用甚麼方法，把當時的太子與他人調包。然後把閻三權引入太子寢宮，繼而賊喊抓賊把刺殺太子罪名扣在閻三權身上。到場的聖上自然龍顏大怒，加上袁富強在聖上面前煽風點火，參他一本，閻三權自然被就地正法。

「大人，妳怎會這麼清楚？」哲澄一直聽著，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尋尋覓覓多年無果，大人竟然可以在這麼短時間內，已經弄清楚來龍去脈？

「多虧袁富強這個笨蛋，留下這麼多書信正本。而且，還留了一本記錄自己作案的記事本。真不知道他是真笨，還是另有用途。」

查案要看天時地利人和，本小姐這次應該是用盡了中字花的運氣了。這麼重要的證物，還要藏在聚書堂內。人來人往，袁富強這個笨蛋真的不怕有一天東窗事發嗎？還是說，最危險的地方其實最安全？

「不過，這個袁富強，本官還是覺得他很奇怪。」鳳儀抬手，把晶晶收回。

「嗯。」哲澄也感覺到怪異之處。

如果說袁富強是柳王的人，他為柳王報仇繼而遷怒於他認為是內鬼的閻三權，算是可以理解。但為何要在聖上面前阿諛奉承，而不是直接在現場刺殺聖上？或者當時不是直接了斷，而是調包太子？總覺得，這個袁富強才是雙面人。

「所以哲澄，還有甚麼事可以跟我說一下嗎？」鳳儀想著之前對案情還有隱瞞的哲澄，決定再次詢問。

「……有。」

想了一會的哲澄，終於願意鬆口。畢竟上官也為自己提供了這麼多有用的資訊，自己也是時候道出所知。短暫的停頓，整理好思緒的哲澄，細說前塵往事。

卑職早知道閻家尚有遺孤在世，當年是卑職親自把她帶離皇都。閻氏遺孤是卑職的師妹，名為閻詠兒。跟師父一樣，閻家直系家屬都是銀髮紅瞳，特徵實在明顯。

師妹多年前跟卑職走散，只因尋找多年無果，卑職也不敢貿然確定她是否還在世。這次被詔上令和殿，陛下命令卑職查明當年刺殺太子的真相，和引致與柳王反目的始作俑者。

「陛下覺得，刺殺太子跟與柳王反目，有關連？」

鳳儀深鎖眉頭。雖然現在的證據也顯示閻三權和柳王中間，應該還有一個袁富強。所以說，袁富強是重點調查目標。依狐藥師所說，閻家世代都為忠良，雖然不能否定大樹也有枯枝的道理。但感覺……

「陛下心謀遠慮，卑職無法窺探陛下心意。」哲澄依舊面不改容。

「恕本官直言，陛下的表現，似是想找新的證據為閻家翻案。」

「不可能！」對著猶如殺父仇人一樣的皇帝，哲澄咬牙切齒，表達著對他的不信任。

「哲澄你想想，何解事情已經過去十五年，陛下現在才重提？」

「卑職不知。」

「依本官之見，十五年前的陛下還是三十多歲壯年，血氣方剛。一時衝動所下達的命令已成定局。有沒有可能是，十五年來歷練讓他處理作風沉澱，回想到自己當年衝動做成的後果，現在借故用新證據翻案，為閻家平反？」

「不可能。」一想到在令和殿上那討厭的臉孔，哲澄再次否決。

「嘛，先不猜測。帝皇心、海底針。我們先去找袁富強問話吧？」

現在案件不只有眉目，各方證據指向同一個人：袁富強。現在，真的可以請袁富強來問話了。不過，之後的事，還是留回給哲澄自己處理吧？本小姐幫到這個地步，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把哲澄送走後，鳳儀終於可以放鬆心情，好好休息一下。

翌日起床，徐徐來到餐桌前，鳳儀看著跟著自己一起長大的姐妹，和一個蛀米大蟲，心裡似是感慨。最近看太多案情，好像忽略了他們。要不今天，大家一起出外走走？

「真的？」雷震第一個應聲回應。

「嗯，是時候放鬆一下。」鳳儀笑言。

「好耶！小姐、小姐，在下要吃冰糖葫蘆！」

「好。」

一行四人，同步離開住處，前往熱鬧的市集。各色各樣的商品和吃食，讓雷震像脫韁的野馬一樣，橫衝直撞。鳳儀本人是沒甚麼感覺，但想著在外要注意形象，不能失禮自家小姐的雷鳴，自然不能對雷震的作為視若無睹。兩姐妹一個跑、一個追，不久人影也不見了。

留在鳳儀身邊的少龍，很是珍惜這個時間。畢竟是第一次跟自己的公主大人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閒逛，算是來到這個異世界以來，第一次跟她約會吧？依舊穿著方便行動的服飾，鳳儀走著走著才發現自己又來到民康臺。對了！

「渾蛋。」鳳儀扭頭看著身邊人。

「嗯？」

「你的玉佩，本小姐還是想，可能用移民的方法比較好。」

「移民要直系親屬關係，我們怎樣看也不像是母子吧？」少龍打趣。

「你才是父女！」本小姐才不老！

「好、好，所以說……？」少龍也不期望有甚麼進展，反正現在的生活挺好。

「我們……成親吧？」鳳儀想了想，還是說出口。

聽到這樣的回應，少龍自然先是以為自己聽錯。成親，不就是結婚的意思嗎？公主大人要跟自己結婚？天大的喜事！但，沒可能因為自己的居留問題，讓她賠上下半生的日子吧？不對、不對！自己一定會對她很好。但如果……她只是說說而已？

腦裡飛快地想了很多問題，少龍面色一時紅一時白，鳳儀在身旁看著還以為他不舒服。伸手在少龍眼前揮一揮，見少龍終於回過神來，鳳儀才安心。

「怎麼了？不願意就算，本小姐再想想其他辦法。」再不行，直接問桂，不知道可不可以通融一下？

「不！怎會不願意！不過，鳳儀妳真的，認真？這樣沒問題？」少龍高興，但還是受寵若驚。

「本小姐不會再說第二遍。」

「好！」

怕鳳儀收回前言，少龍一手拉緊她，衝到民康臺的戶部新人登記署。沒有三牲酒禮，沒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沒有親友見證，沒有花橋過門，簡簡單單，簽字畫押確認兩人關係。轉兩個彎，回到之前的人口登記櫃枱，少龍拿著剛剛取得的新人認證卷軸，馬上登記戶口。就這樣，屠少龍的名字，成功上戶到柏鳳儀家裡。

拿著新人認證卷軸，翻開看完又看。新郎：屠少龍、新娘：柏鳳儀。少龍笑不合攏，自己一直夢寐以求的事，竟然真的成真了！沒想到在這裡，結婚原來也可以這麼簡單。看著少龍身上掛著新鮮出爐的綠靈玉，鳳儀放下心頭大石。總算是，了結了一件煩人的心事。不過……

「本小姐先跟你約法三章：第一，這次是為了讓你在這裡有居留權，才出此下策。所以我們只有夫妻之名，並不會有夫妻之實！第二，親屬移民三年時限一到，我們和離。之後各自各生活。」

「啊？即是我們只是假結婚嗎？」少龍聽後略有失落。

「可以這樣理解。」鳳儀並無理會少龍臉上快要掉下的淚花。

「哦……放心，我們一定不會離婚的！」沒關係，我相信一定能用時間向公主大人證明，自己是多值得終生依靠。三年為時限，自己要多加油努力！

「你想想好了。第三，今日這件事，本小姐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道。」

「不對啊，光是戶部的人都已經有兩個知道了。」少龍伸出手指，開始計算著剛才有多少位職員幫忙處理文件。

「戶部工作的同袍在到職時已經簽好私隱條約，不會把客戶資料隨便外洩。本小姐的意思是，今日這件事，只能我們兩人知道。雷鳴雷震也不能知道。」鳳儀沒好氣解釋。

「為甚麼？明明結婚是喜事，不是要公諸於世才對嗎？」

少龍此時的心底裡劃過一絲傷感。雖然多少也知道鳳儀是為了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留下而簽字結婚，但自己也不應該拿不出枱面見人吧？難道，她對自己一丁點的感情也沒有？

「別想太多。總之，這件事由現在開始，告一段落。以後誰也不要再提起。」

「哦。」無奈地回應，少龍獨自傷心。

「走，一氣呵成，把要辦的事一次過處理好。」

在銀號辦好少龍的帳戶，便跟雷氏姐妹匯合。回到平房子，少龍用著新的玉佩，成功打開了家門。一直看著新玉佩使用情況的鳳儀，心裡靈光一閃。嗯，玉佩運作正常。很好！對了，之前不肯定是不是藍帝玉的藍色玉佩還是替他好好收起來，應該之後也沒有機會用到。

伸手問少龍取下一直掛在頸上的藍色玉佩，鳳儀自行走上書房，把它放在一個錦盒後隨手一放，藍色玉佩就這樣被靜靜地安置在書房的一角。

之後一段日子，心情大好的鳳儀，依舊的齊人起筷，偶然外出走走，日子過得快樂逍遙。直至噩號傳來：池哲澄被打入府牢，不日受審。

聽到這個消息時，原本在閉目養神的鳳儀從太妃椅上滾了下來。明明早前的日子還是一起調查案子，有頭緒之後就放手交還給哲澄自己繼續調查，怎麼突然就被打入大牢？擔心哲澄出事，鳳儀沒多想就趕到哲澄所在的府牢。

是說，之前墨綠色的便衣丟掉之後，現在常常以紫色上衣白色高衩裙子作為出門便衣的鳳儀，帶上星霜和小革子，一身輕便來到大牢門前。牢卒見著小姑娘，自然並不理會。鳳儀難得耍了一點小手段，說白了就是給牢卒買了一點酒肉作為交易，換取自己到牢中探望哲澄的機會。

牢卒對這些事見怪不見，多少人為了見上自己親人一面，甚麼手段也會耍出來。對於小姑娘的酒肉，牢卒也是像例行公事一樣，收下後放行。來到陰涼幽暗的牢中，道道寒光發亮的鐵門劃分為不同的囚室。在牢中最深之處，鳳儀終於見到目中無神、滿面愁緒的哲澄。

「哲澄！」鳳儀手扶鐵門大叫。

這一聲，把沉寂已久的哲澄，放空的思緒都拉回來。盤腿坐在牢中唯一的涼蓆上，身上衣衫破得不成形。隔著破衣洞口窺視，道道血痕觸目驚心。他們動用私刑了！

「大人，啊，小姐，小的沒事。」抬眼看著身穿便衣的鳳儀，哲澄馬上改口。

「究竟發生甚麼事？本小姐讓你去辦事，怎麼辦到入府牢？」鳳儀心急如焚。

「回小姐，小的按照資料上的地址前往找人，那戶人家卻說沒有此人。」

「然後？」

「然後小的再問左鄰右里，也說沒有此人。」

「所以？」

「所以小的衝入戶內，定要把人找出來！」想到這個人是破案關鍵，哲澄再也不淡定了。

「你擅闖民居？」鳳儀瞪大眼睛，平日面對任何事都是沉幾觀變、晏然自若的哲澄，何時變得如此心浮氣燥？

「姑娘，時間差不多。」

正當鳳儀還想跟哲澄說些甚麼，剛才收下酒肉的牢卒走來，通告知府大人快要回來，鳳儀需要迴避了。靜觀其變，自然也要先撤離。向哲澄做了口型傳達訊息，而哲澄也輕輕點頭，鳳儀便舉步離開。

畢竟府牢跟自家有段距離，決定來到客棧中投宿的鳳儀，輾轉不安。夜裡，漆黑中飛出來的紅色晶體，猶如紅寶石一樣耀眼。在自轉三周半後停下，實景投射出府牢環境，鳳儀終於等到哲澄的通訊。

「大人。」哲澄幽幽呼喚。

「身旁沒人？」鳳儀擔心會有突然彈出來的牢卒，還是小心防備。

「回大人，全都用迷煙燻暈了。」

「你隨身攜帶迷煙和解藥？」鳳儀腦袋轉不過來。

「自然，辦案多少有幾手準備。」身為前暗衛，這種小事自然難不倒哲澄。

「也對。說說今日發生了甚麼事？」回復嚴肅認真的工作態度，鳳儀冷言。

事情經過也跟之前說的大同小異，鳳儀托著下巴思考著。不是想袁富強怎麼憑空消失，或者是搬走還是怎樣了。主要想著如何讓哲澄出獄，但聽聞明早辰時開審，自己還是去旁聽吧？有甚麼情況也可以即時在場處理。如果自己真的要上公堂對審，我是不是應該先想好會有甚麼對話？好煩啊！

天色轉明，鳳儀來到府衙門前，準備在場旁聽哲澄的案件。官員未到，堂中已立有原訴人，大家都在等待官大人的到來。果真辰後二刻一到，左右兩旁衙役整齊地敲響手中雲板，低沉的「威…武…」傳遍公堂。官大人上座，驚堂木一拍審訊開始。

「堂下何人？」坐在明鏡高懸牌匾下的官大人，雖已白髮蒼蒼，但說話擲地有聲，官威凜然。

「回府大人，草民袁華見過大人。」公堂上一位衣著不差的男子，自報其名。

「今日到來所謂何事？」官大人問。

「大人，草民今日前來，是指證早兩天闖入我府內的人，我覺得他是圖謀不軌。」

「把人押上堂來。」官大人聽後，向身邊的衙役指示。

被帶上堂的哲澄，以嫌疑犯身份被逼跪下，沒有反抗的他跟以往一樣目無表情。反應過於淡定，在鳳儀眼裡並無不妥，但在官大人面前，就已經先入為主覺得他不是一個好人。而且可能是一個長期作奸犯科的慣犯，要不第一次上到公堂，怎麼可能沒有反應。

「被押者何人？」官大人問。

「池哲澄。」哲澄簡單回應。

「有人控告你於早前擅闖他家，你有何答辯？」

「回大人，小的只為尋人，闖府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荒謬！草民已經跟他說明，沒有他想找的人。他硬闖分明是要入屋盜竊。」袁華未等官大人詢問，已經自己在堂上大叫。

「肅靜！」再次拍響驚堂木，官大人說道。「池哲澄，你有何答辯？」

「小的沒有盜竊，亦無此意。入屋，只為尋人。」哲澄依然用著欠缺情感的語氣回答。

「池哲澄，告訴本官，你要尋的人是誰？」

「袁富強。」

「為何尋他？」

「他欠我家一個交待。」

「甚麼交待？」

「我家被滅門，他是其中一個知情人士。」哲澄抬頭，直視官大人以示真誠。

「袁華，你認識袁富強？」聽到這裡，官大人嚴肅的面色有所轉變。回頭轉向袁華問道。

「回大人，袁富強是前任當家，約在十四、五年前已仙遊。草民只是袁家其中一支派，關於前任當家的事，實不了解。」袁華抱拳回答。

「當時你有否告知池哲澄，袁富強仙遊已久？」官大人再問。

「草民沒、沒有……」袁華似是理虧。

「如果你家被滅門，得悉有知情人士，你會怎樣做？」官大人突然向袁華這樣問。

聽到這裡，鳳儀覺得自己應該不用出面幫忙，畢竟能用同理心來分解雙方矛盾，這位官大人可真是父母官。不會冤枉好人，但不知道會不會讓壞人有機可乘而已。不管了，現在只要哲澄無罪釋放就行。

「這……自然是抓緊機會為家人平反。」袁華弱弱地回應。

「你家在是次案件，有何損失？東西有否被盜？」官大人繼續問。

「沒有……」袁華比起開審之前，底氣明顯不同了。

「行，一場誤會。池哲澄雖心念家人值得同情，但闖府行為實為不齒。見袁府並無任何損失，輕判十板，以警效尤。現場執行後可當場釋放，退堂。」

是說，哲澄在牢房中被動用私刑，怎麼沒有人提出來？不過十板，算是判得不重，希望哲澄能挺下去。一直站在門邊旁聽的鳳儀，終算可以緩一口氣。不過，看著被杖罰的哲澄，由始至終都沒有一聲悶哼，默默地捱板子。心裡還是過意不去。如果沒有讓他自己一個人去調查，可能不用受這樣的皮肉之苦。

十板已過，圍觀的人群也因為事情告一段落而四散。剩下半趴在椅子上的哲澄，和走到身邊提扶他的鳳儀。來到留宿的客棧，鳳儀讓哲澄趴在床上，自己出外找大夫。畢竟不只是板傷，還有私刑的傷痕。

大夫診症後，只留下兩三句的叮囑，不外乎是不要沾水、少活動、好好養傷。留下一瓶止血散，和消腫消炎的藥方就離開了。鳳儀忙前忙後，為哲澄配藥打點，到掌櫃面前吩咐一下膳食和梳洗安排。倒是哲澄這個大男人竟然感覺不好意思了。

「沒事，你先別動！」在處理洗澡水的鳳儀，喝令正想起來的哲澄。

「大人，卑職可以自己動手。無需幫忙。」難得哲澄臉上出現尷尬的表情。

「放心，我不會幫你洗澡，等下我還要去個地方。我已經吩咐掌櫃，如果你有需要，他會派一個小廝來接應。」鳳儀笑言。幫哲澄清洗？想也不敢想。不怕敖龍殿下知道，也怕家中那位吃醋。

「哦，卑職知道。」似是放下心頭大石，哲澄緩口氣之後柔聲回應。

離開客棧，鳳儀在街上胡亂走動。托著下巴思考的她，思路陷入死衚衕。現在唯一的線索在於袁富強身上，但他在十四、五年前已經不在了？剛好又是這段時間？總覺得事有湊巧。要不要又往戶部走一趟？

走著走著，抬眼看著朱門金漆的袁府大門，鳳儀心裡還是搖擺不定。要不要進去問問？但用甚麼身份進去？如果拿官令硬闖，怕是驚動袁富強以外的線眼或者背後的人。滅門這麼大的行動，我不相信只是由袁富強一人處心積慮引發。心思熟慮之後，鳳儀還是決定從戶部的生死記錄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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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四十七）

紫瓏

May 19, 2024

185

18 分鐘

過兩天身體已無大礙，哲澄與鳳儀決定起行回家。兩人回到熟悉的地域，剛過府縣門關，再度叮囑小心身體過後就別過哲澄，鳳儀馬上起行到戶部。這次直接拿著官令，要求署方提供資料的鳳儀，完全沒有絲毫的猶疑。

「請柏大人等等，小的現在去請示。」

在櫃枱的小廝，有禮地回應後，馬上步入內堂。未幾，跟在小廝身邊一同出來接應的戶部小官，把鳳儀請入堂內的會面小室。在小室中，鳳儀把自己來意向小官說明清楚，小廝就按著提供的名字，來來回回把出入境、生死登記、更換玉佩的資料都抱進小室，讓鳳儀查閱。

「柏大人？」小官弱弱提問。

「嗯？」一直緊緊盯著資料的鳳儀，也不忘回應。

「其實，我們的記錄都在晶晶的數據庫中，以大人的權限是可以直接搜查。」

「本官知道。但這樣處理，自是有原因。」

我知道直接用晶晶搜尋相關人名的資料，自然是又省時間又輕鬆。但用晶晶會有搜尋記錄，畢竟這件案子不能見光，要是有心人想害哲澄，我也會被殃及池魚。最保守的方法，應該是用紙書體翻查記錄。

找了一天，總算努力沒有白費。在某一卷記錄當中，鳳儀發現了一點奇怪的地方。有同名同姓的人不出奇，但同名字同一編碼不同顏色的玉佩就奇怪了。首先，玉佩編碼是跟人長存，同一編碼即是同一個人，但一個人不可能有兩塊不同顏色的玉佩。皇家並無袁氏異姓藩王，不可能有藍帝玉的袁富強。

再說，按時間排序，生死記錄先顯示袁富強在初八留名入冊，並已歸還綠靈玉。但同日卻有袁富強由綠靈玉更換成藍帝玉的記錄。而且，之後還有袁富強利用藍帝玉出境南門的記錄。人已經死了，還能換玉佩出境。是不是資料出錯了？

「回柏大人，正常不可能出錯。資料都是系統核實再編製出實體紙質，以便存放。」小官回應。

「這樣啊……沒事。本官先回去想想，今天打擾了。」鳳儀一記抱拳，兩袖清風地離開小室。

回到家中書房，一頭霧水的她，只能點起沉香，讓自己冷靜一下。回想起之前狐藥師所說，可否先假設，袁富強左右逢源，在柳王面前支持懷柔，在陛下面前支持高壓。兩位都覺得自己有人支持，自然會加強意念。加上柳王曾為攝政王，掌握實權。陛下自然要為重拾執政大權，向柳王下戰書。

但內戰不僅勞民傷財，還會讓其他地界虎視耽耽，乘虛而入。所以作為暗衛的閻三權出言進諫，作為左右手，陛下自然會深思熟慮。其實閻三權只是有事說事，但傳到柳王耳中，柳王卻以為閻三權是站在自己一方。

夾在中間的袁富強應該有幾手準備。論軍力陛下略勝一籌，論文力百官朝臣多指向柳王。如果正式開戰，袁富強才會選定站邊。而剛好，以軍開戰，他選擇了陛下。柳王的部署也被他流出到陛下一方，陛下大勝重掌大權。在局外看清楚情況的閻三權再次進諫，指袁富強留不得，卻被袁富強使計斬草除根。

加上今日獲得的成果，可以推斷袁富強應該是事後東窗事發，利用自己在位的權力作出假死的行為，然後利用新造的玉佩逃到崇武界。如果是這樣，整件事算是說得過去。但為何要新造藍帝玉？當年是誰替他鑄造？用藍色的用品已視謀反，更何況是藍帝玉！難道真正要推翻皇室，自立為皇的人，是他！

以防萬一，加上想考證一下跟之前自己的想法有沒有出入。喚出晶晶，鳳儀向小晴留下一言：在崇武界傳出「皇上要找回當年流落民間的皇子」的流言。一下傳送，鳳儀重新把目光投放到資料之上。

度日如年，鳳儀最近一直在書房忙著，繼續留意之前找到的線索裡，會不會有甚麼新的突破。雖然雷震和少龍都想帶她出門散心，讓她不要這麼辛苦，明明是在休假的嘛。但擔心著隨時身首分離的哲澄，鳳儀自然沒甚麼心思，或者出外的興趣了。

文件看久了，頸緊膊痛。幽幽抬起頭放鬆肩頸，隨眼看著日曆，順天廿四年十一月立冬。距離被宋戴禮追殺已經三個月，回任的日子應該快到了吧？果然，上午在想這件事，下午就收到雪風的通知，三日後回任。

收到回任消息後，鳳儀在房間整理著掛在衣櫃裡的官服，百感交集。一方面是為了自己終於可以回去工作而感到興奮，雖然說是帶薪病假，但每月薪俸也是給不足數的。嘛，畢竟是沒在工作，給不足平常的數也是正常。

但另一方面鳳儀是在擔心，自己回任之後自然以調查寮派發的工作為首。哲澄方面可能自己就分身不暇。嘛，要不現在把所得的線索，全都告訴哲澄？之後有自己在第四隊座鎮，哲澄也可以自己繼續查下去？對了，現在不知道小晴在醉紅樓是甚麼情況。

正當鳳儀思緒飛到外太空，突然的一聲「叮」訊息來了，引起她的注意。之後的晶晶自然從身後飛出來，得到鳳儀的許可，影片就這樣在平滑的牆壁上投射出來。

影片中，看角度應該是從內房往外拍攝的。小半影像被門擋住了，但可以看到在外背向鏡頭坐著一位青衣女子，銀色的長髮像瀑布一樣披散在肩。只是看到背面，不能確定是否紅瞳。再說，即使是同樣表徵，也不能肯定她就是閻家遺孤。要不，之後找機會親自去試探她的虛實？

三日不長，每天整理文件或者處理家事，時間已經來到回任的日子。一身官服威風凜凜的鳳儀，準點來到久別的調查寮。在綜合大堂往東苑走去，終於回到依舊日久失修的第四隊辦公室。

由門口向內看著自己的位置，依舊一塵不染。看來哲澄每天都有替自己打理，辛苦他了。環看四周，文員和雜工也已經歸位，自己努力埋首工作。小晴在崇武界，一時三刻不會回來，待會記得去替她更新出勤申請。還有……哲澄呢？對了！哲澄呢？

平日上班一定比自己更早到埗的哲澄，難得今天還未見人影。還未等鳳儀想出原由，身後突然出現四位武裝人士。雖然心知在辦公地方內，不會有甚麼危險情況。但本能反應，鳳儀馬上回頭，右手放在背後星霜的位置，擺起防護姿勢示警。

「池哲澄的上官在哪？」站在頭位，上了年紀的男人用著粗魯的聲線大叫。

「各位大人，敢問找柏大人所謂何事？」

看著同是穿著官服的人，鳳儀先鬆一口氣，把手收回站直身子。但事出必有因，還是先故意隱藏身份，打探對方虛實。口雖在回話，眼光也不忘飛快掃向四人，都是身穿刑部的官服。

為首的男子黑服緋邊印虎圖騰配金帶，正四品。其身後三人都是同服配銀帶，從四品，面前都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自問自己沒有做過甚麼事會驚動刑部，難道哲澄又出事了？

「怎麼這麼多話，直接叫池哲澄的上官出來見我！老子耐性可不怎樣。」上了年紀的男子繼續口沬橫飛。

「下官是第四隊調查官，正是池哲澄上官，未知各大人前來所謂何事？」鳳儀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自報官位。反正看樣子也瞞不了多久，不如直接面對。

「原來就是妳！走，陛下找妳。」

「大人請。」陛下找我？看來情況不妙啊……

似是冷靜的鳳儀一記抱拳，主動伸出手打出「請」讓為首的男人帶路。為首的男人一面不屑，扭頭就走。鳳儀只能跟著他離開了剛剛才回到的辦公室。為首的男人如一介武夫一樣，粗魯又無禮。面對鳳儀提出的問題，十問九不答，人身攻擊的話倒不少說。反而在鳳儀身後押解著的，相對上比較年輕的大人，輕言輕語跟她道來原由。

早上剛踏入辰時，哲澄已經回到工作崗位。跟平日工作流程無異，哲澄正要到收信部查收是日所獲派發的案件時，去路就被一名頭戴曲腳帽，身穿紅貼里的公公擋住了。紅貼里是在皇上身邊作御前侍奉的人才能穿，顯然易見，這位公公是陛下的人。

再次被請到令和殿，哲澄已經習以為常一樣，沒有了之前的不安。不是罪犯，自然也不會雙膝下跪。退避左右，皇上由高高在上的龍椅走了下來。一直單膝跪地的哲澄，繼續低頭抱拳。陛下沒有免禮，自己也不能貿然起來。

過了一段時間，沒聽到動靜的哲澄，輕輕抬起頭，用餘光輕掃環境。面前沒見到人，心頭一震，聲音就從後方傳來。

「池哲澄。」洪亮的聲音傳遍整個大殿。

「卑職在。」哲澄應聲回應。

「朕要你查的事，辦得如何了？」

說話沒有甚麼感情可言，哲澄無法分辨陛下是以甚麼心情來提問，自己又不能扭頭觀察陛下的表情。當刻的情況，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得死死的青蛙一樣，毛骨悚然亦動彈不得。

「回陛下，閻三權一案已有眉目。」哲澄也只能硬著頭皮回應。

「哦？說來聽聽。」

皇上一聲令下，哲澄和盤托出，把已經查到的事和證據全數告知。道後的一陣沉默，讓哲澄渾身不自在。終於在一聲嘆息之後，哲澄被免禮。重新站好在陛下面前，哲澄才看到陛下的愁眉深鎖，似是對調查結果並不滿意。

「不夠。」皇上輕輕地自言自語。

「卑職會繼續調查，一定能為閻三權翻案。」

說話一出，哲澄馬上察覺不妥。但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加上面前的陛下，面部輕微的表情變化，哲澄心感不妙。

「哦？你想為閻三權翻案？」

「……」哲澄忐忑不安，正要想著怎樣回應，皇上又開口。

「事已到此，你也應該坦白。究竟查出這些證據的人，是誰？」

依陛下言語之間透露，他可能已經知道憑一己之力，沒可能在這麼短的時候內找到這麼多線索。再說，如果自己有這個能力，一早已經為師父翻案，或者能找回師妹了。但沒可能跟陛下說是自己上官幫忙，畢竟自己答應了以上官性命為先，也要求她自保。

「再不說，朕傳令了。」皇上的表情似是不以為然，但警告的訊息，哲澄怎會收不到。

「回陛下，的確有一人幫忙。但希望陛下能網開一面，她對實況並不知情。」

「哦？不知情，但找到有用的資料？朕在多年前已經派人暗中調查，但都屢尋無果。能在短時間找到朕想要的東西，他是甚麼樣的一個人？」

「回陛下，她……只能說，她運氣不差。卑職與她共事多年，她的運氣，可真不是常人能及。」

哲澄回想起之前的點點滴滴，感覺上官的運氣真不是假的。正所謂：運氣也是實力的一種，所以年紀小小的鳳儀能做到正五品官位。當然也不能抹殺她通過自身的努力而獲得成就，但運氣時機也很重要。

「何等奇人異事，朕倒想見見他。」

「……」又是一陣沉默，哲澄實不想因為自己的事，影響了一直幫忙的上官。

「池哲澄啊，你真以為你默不作聲，朕就不知道他是誰了嗎？」

「回陛下，卑職並無任何意思。只是……」

「你的憂慮，朕懂得。朕說了，只是想見見他，別無他意。」

伴君如伴虎。真的別無他意？還是另有所圖而不述之？帝皇心、海底針。皇上表面說述跟實際意圖是否一樣，從來都是考驗侍奉的人隨機應變。

哲澄在一片沉默之中，想了又想。在腦海中假設了很多不同的結果，但無一不是壞結局，不是她死就是我亡。再嚴重一點的，就是自己跟上官都雙雙身亡。皇上見哲澄閉口不語，也沒有催促的意思。

時間似是一早已經預計好，正當皇上走回龍椅上座，門外的小公公便用著陰陽怪氣的聲線通傳來者。得到皇上的許可，緊閉多時的令和殿打開了門。哲澄扭頭，看到來者為何人的他，眼睛不自覺地瞪大了。面前的人被四位帶刀官員押解到來，面容還是一樣冷靜。

「下官柏小妮，參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為官的禮儀一定要有，步入大殿的鳳儀，頭一直下垂，眼睛看著地面。走到哲澄身旁後的她，馬上向在位者行跪拜禮。沒有得到皇上的免禮，只能一直伏在地上。

雖然心情緊張，但首次來到令和殿的鳳儀，倒在這個時候想著一些無關痛癢的事。剛剛跨過門檻進殿時簡略環視一周，因為是早朝用來議事的大殿，地方寬敞不在話下。左右兩邊均立有四支紅木樑柱，柱上盤有金龍。金玉交輝的龍椅設在大殿之末，巍峨壯觀。

「免禮。」

「謝陛下。」

「放鬆。來，抬頭讓朕看看。」

應聲，鳳儀昂首挺胸，立於哲澄身邊的她並無因為女兒身而遜色，反而有官服的加持之下，不怒自威。如此氣勢，不靠外在原因，只是由心而發。讓皇上看得著迷。

「呵呵呵，果真是奇女子。」

皇上坐在龍椅上，輕輕用手掃著小鬍子。原來是她，不是他。這孩子，怎麼跟敖兒說的目標這麼像。如果真為此人，敖兒算有眼光，難怪之前替他選的太子妃人選都一一拒絕了。不過，該處理的還是要先處理，正事要緊。

「謝陛下謬讚。敢問陛下，千里迢迢召下官到來，未知所謂何事？」

鳳儀抱拳，輕輕頷首發問。句句有力，字字鏗鏘。站在身邊的哲澄也感到意外，上官竟然用這樣的語氣回應皇上？她不怕死嗎？

不是不怕死，連親近自己的太子殿下都會擔心頭顱不保，面前這個可以操控任何人生死大權的人，鳳儀怎會不怕。只是輸人不輸陣！總不能甚麼都未說，就在陛下面前留下作賊心虛的印象吧？

「呵呵，有性格。朕賞識妳有膽量。不過……在朕面前，還是要分清楚，誰是主、誰是從。」皇上意味深長地說著。

「……」鳳儀聽後，沉默表示知道皇上的意思。

龍威之下，鳳儀自然不會造次，應該說壓根底兒不會亂來。本想著可以為自己增加好感度，但她這次的算盤好像打錯了。陛下不喜自命不凡之人，看來陛下是個愛面子的人，不接受功高蓋主。

「朕今次傳妳來見，只為一事。」皇上頓了頓，繼續說。「閻三權，跟妳有甚麼關係？」

「回陛下，閻三權與下官並無任何關係。要是硬說，他是下官的貼身侍官的相知。」

「哦？那妳對閻三權的案情有多少了解？」

聽到這裡，鳳儀知道自己被召來的原因，也跟之前自己的想法大同小異了。向哲澄打個眼色，想詢問如何是好的同時，鳳儀發現哲澄也正在用相同的眼神看著自己。

「夠了！朕允你們放鬆，不代表可以無視朕的存在。你們眉來眼去，當朕看不見嗎！」

「陛下息怒！」聽到龍威震堂，鳳儀和哲澄同時伏地請罪。

「……唉，你們怕是誤會了。朕沒有誅其遺孤的意思，只是想了解當年發生的情況而已。」

「陛下意思是……一早已經知道閻家留有遺孤？」鳳儀不敢相信。雖伏身，但自行抬頭看著皇上後便察覺不妥，馬上又低下頭。

「妳查出來了？來人，賜座。跟朕好好說清楚。」

硬著頭皮坐在御賜的木椅上，哲澄難得忐忑不安。鳳儀見狀，也只能拍拍他肩膊，以示不用擔心。把自己有證據支持的已知事實全都說了，基本上跟哲澄所說的並無分別。聽著沒甚麼大突破，皇上輕輕揉著眉心。

「陛下，下官尚有一事，雖未經證實，不知能否相告？」鳳儀試探地問。

「准奏。」

「日前下官發現，袁富強擁有兩枚不同顏色的玉佩。而且，袁富強還有調包大皇子之嫌……」

「甚麼！」皇上聽後勃然大怒。

鳳儀把日前自己在戶部找到的文件，加上自己的猜測，一五一十全都訴說出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哲澄心裡並不冷靜。如果上官的假設成立，即是師父並未犯罪。師父的案子就能翻案，以還閻家一個清白。

專心地聽著分析，皇上發現當年的事情其實有跡可尋。只因當年自己好大喜功，加上性子衝動，就這樣被奸人陷害自斷左右手。當然，這些事在皇上心裡掀起驚濤駭浪的情緒，但表面上還是浪靜風恬。

「行，朕大概明白所意了。」皇上緩一口氣後，馬上正色直言。「朕命令你們，盡快把閻氏遺孤帶回來。」朕，欠閻家的交待，十五年了。「還有袁富強，朕要他回京受審！」

「下官領旨。」

「卑職領旨。」

離開無形壓力大過山的令和殿，鳳儀和哲澄對視之後，終於笑出聲來。幸好，皇上本身找尋閻氏的原因不是為了趕盡殺絕，現在算是放下心頭大石了。久違地，哲澄笑了。不同於平日在工作時面對惡人的訕笑，而是從心而發溫柔地微笑。

鳳儀看呆了，沒想到平日木納的哲澄，笑起來真好看。不過只是一刻，哲澄馬上收回了笑容。哲澄的表情，可謂是曇花一現。嘛，現在授職於陛下，算是為內務府做事了？看來外務府的工作需要先暫時一下，要不要去找雪風哥哥說一聲？

回到東苑，都已經午時一刻。正要回到坐位的鳳儀，肚子不爭氣在哲澄面前投訴起來。唉唷，尷尬死了。哲澄自然察覺到鳳儀的情況，伸手攔著鳳儀身前，不讓回座。

「哲澄？」鳳儀不明所意。

「畔月樓，卑職請客。」

一句話，依舊面無表情的哲澄扭頭就邁步離開東苑。鳳儀還未回過神來，只能跟在哲澄身後，一同向畔月樓走去。走在身後的她錯失良機，沒有眼福再次看見溫柔微笑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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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四十八）

紫瓏

May 19, 2024

139

17 分鐘

吃飽喝醉，挺著大肚子的鳳儀，心滿意足邊走邊拍拍肚子回到東苑。啊，哲澄請客真不手軟，甚麼名菜都來一份，好久沒有吃的這麼滿足了！不只是飽腹感，看著精美的食物，視覺上心靈上也很滿足。

上座，鳳儀看著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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