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七日後的我。 - 第二日//:_誰能停止瘋狂。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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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_誰能停止瘋狂。

亞次圓

Apr 30, 2021

917

9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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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下的山中小屋，點亮了除了高掛的星空外唯一的一盞燈。

　　平凡無奇的山林，給黑夜點上了具體的身形。

　　蟲鳴之外，只有振筆疾書的沙沙聲，孤獨迴盪。

　　「應該要是這樣……不，不對！依照計算的話，理論上還要數千年以上，但是就在昨天……不只是昨天，自從幾天前這裡的地下活動就明顯不正常，尤其是昨天的那個狀況之後……」

　　空蕩的房間，只有詩蕊一人念念有詞地持續手抄著幾天下來的觀測紀錄，甚至不留給自己停手喘息的空間。

　　探測自然地貌，是她短短的「畢生」所盡之事，也是最大的興趣。

　　但如今的「這種情況」、這樣的夜晚──並非她所期望。

　　畢竟，本來一同進行著地質勘察的同伴們轉眼間消失無蹤，就算是身為學者、勤勞的登山客，已經習慣了各種意外與挑戰的她，親眼「目睹」這樣的離異，也難以從震驚之中脫身。

　　「那樣的……狀況之後……。」

　　消失。字面意義上的，「從視野中隱身」。

　　上一秒還嫌山路太難走的同事，連眼都沒眨下去，下一秒就不見了──

　　所以她不能停止思考或從這份專注之中抽離。

　　自言自語、不斷地將碳墨印上筆記本，是她現在唯一的任務。

　　因為詩蕊心知肚明，在受困深山無法連絡外界、夥伴全數失蹤，並且腳下的大地蠢蠢欲動的現在，一旦她分了心神而停下──

　

　　自己必定會崩潰。

　

　　「嗯，對，沒錯，狀況……就是這樣。現在要緊的是，下一波災害哪時候會發生，還有，為什麼人類會『消失』……消失……」

　　不到一秒半的時間，詩蕊停頓了。

　　有如被巨石砸中的衝擊直搗心窩，詩蕊以幾乎是要捏碎厚木的力道攀著桌面，強忍嘔吐感並立刻抓起一旁的水壺往喉嚨狂灌。

　　「咳──！哈、哈……」

　　「消失」。這個再平庸不過、卻因為真實上演而恐怖至極的字眼，差點堵住了她全身的血液循環。

　　但她不能停下。

　　絕對不能。

　　知道自己的意識已經接近瘋狂的地質學家，將思緒重新接回軌道並馬不停蹄地繼續任憑腦袋運轉。

　　她也只能繼續思考、構築、演算……

　　卻不知道這思考的終點在哪。

　　不知是汗還是淚，一滴滴落上了筆記本空白的書頁，而又被潦草的筆跡所覆蓋。於此同時，「又」一次的小型地震弄得整個木屋嘎嘎作響。

　　詩蕊的目光馬上瞄向攜帶型的地震儀，多虧這裡還有發電機，她至少能讓自己埋頭於「正常的工作」中保持最低限度的冷靜，並且詳實紀錄剛剛這一次大地的翻攪。

　　「紀錄……七月二日，晚間八點二十三分，又發生了一次弱震……跟前幾次的數據曲線幾乎一致，是週期性的規律運動……」她再度握緊因手汗而溼滑的鉛筆，「可是幅度卻又比半小時前紀錄的更高。而且白天觀察到了更多熱壓造成的上升煙，地底岩漿庫的活動應該也更活躍了，那也就表示……」

　　詩蕊在心中默念出自己的結論。現狀之下，這個結論恐怕比什麼都還要來得重要。

　　甚至比她完全無法理解的「人群消失」現象，還要更不可忽視。

　　她必須專注於地底活動逐漸升溫的事實。詩蕊知道，這或許只是一種逃避。逃避「除了她以外世上所有人類可能都已不復存在」的事實。

　　但她不願多想，也無法多想。

　　不僅是因為這種怪力亂神、自發生起已經過了第二天的事情無從研究起，更因為她眼下有個更棘手的難題──

　

　　她現在所身處的台北大屯火山群，將會爆發。

　

　　確實，大屯火山群並不是死火山。早在十幾年前，就有專家證實了這一點──曾於不到一萬年前爆發過的大屯火山，擁有再度爆裂式噴發的潛能。

　　而那可不會是岩漿從巖塊間緩緩滲出那麼平靜的演出，而是更加嚴重、更加「狀麗」的瘋狂戲碼。

　　屆時，如果沒做好避難準備，那整個台北市或將成為下一個「龐貝」。

　　而當時的預測，是幾千年後的事情。

　　不過詩蕊這兩天孤身一人所收集到的各種跡象、線索、物證，都導向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危機……

　　那就是大屯火山群「停止休眠」了。

　　這麼下了結論不過半秒，一陣涵蓋整座山林的低鳴響徹大氣。那低鳴，像史前巨龍的咆嚎、又像憋著氣怒吼的獸群。

　　而這讓詩蕊十分不安。

　　「不會吧……」

　　詩蕊起身闔上筆記本，一個箭步推開木門來到黑夜之下。對萬物平等的夜色，悄悄包圍著靜謐的大屯火山群。

　　平時孕育自然綠意的山野，此時沒有任何異狀。

　　惟仔細感受的話，可以聽見火山群緩慢的呼吸聲，還有──

　　──突然從地底岩漿庫直竄而升的災變！

　　「糟糕──！」

　　她以為會是下個月、會是下周；再怎麼早，也該是明天才「開幕」……

　　一切實在太快了。

　　詩蕊想要掉頭拾起自己的登山包，但突如其來的劇烈搖晃讓她一個不穩直接跌坐在木屋門前。這一波甚至能感覺到上下搖動的地震，根本不是前幾個小亂震所能比擬的。

　　整座山林都在高聲狂吼。

　　詩蕊看到了不遠處鳥群驚嚇竄出樹林、部分的土石鬆動滾下了山腰。

　　同時，也抬頭望見了暗夜中升起的「太陽」。

　　「不行不行，這來的太快了！大屯山……真的是活火山！我得要警告其他人……」

　　咦，其他人？

　　本來想爬進屋內的詩蕊，被另一個赫然浮現腦際的絕望現實，阻止了出聲大喊的衝動。

　　現在除了她以外，沒有「其他人」在她身邊。

　　沒有可以幫助的人、沒有會收到她警告的人、沒有──保護她的人。

　　而在這個事實敲擊腦海的一瞬，詩蕊內心某一塊理智，或許已經崩解了。

　　她緩緩地重新站起。在強震的波動之中，再度走出了小木屋面對眼前開始激烈變化的異常。

　　幾公里外的大屯火山口，在她抬眼的霎那併發了極其明亮的光火。

　　那是會讓人誤以為是太陽的明輝。尤其在沒有城市星火的夜幕之中，顯得更為突兀而不可思議。

　　隨後，火山噴發瞬間的橘黃光輝，一吋吋地轉為赤紅的岩漿與高飛於上空氣層的暗沉煙灰。熾熱的致命氣體和泥流不斷逃出窄小的出口，往四面八方的空氣與野林擴散。

　　而噴發的不只是大屯山。

　　整個火山群、擁有潛在勢能的高矮山陵，一個接一個連續噴出高熱的碎石與烈焰，掀起周遭一塊又一塊的地皮，就好像祂們絲毫不在乎大自然的法則與火山該有的規律。

　　而接連爆發的結果，就是染紅了詩蕊目視所及的整片山林。

　　周遭的視野變得灼熱、森林的暗綠染為一片通紅。

　　詩蕊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在流淚──那種微渺的水珠馬上就蒸發了。

　　她自己身為地質地震的相關學者，對於爆裂式噴發後所伴隨的結果，是再清楚不過。

　　首先，熔岩流會開始慢慢流下山坡，侵蝕所到之處的所有生靈與土地；

　　接下來，竄入大氣的火山灰將在無形之中，奪去更多乾淨的空氣；

　　然後，高溫高速的碎屑流，會無差別地，進行「掃蕩」與「清洗」。

　　而對大屯火山群的碎屑流來說，幾公里的短.距.離.根本不在話下。

　　再過幾分鐘……不，甚至只要幾十秒，詩蕊就會死亡。晚其他夥伴一步，死於人類文明定居這座島以來、史無前例的火山大噴發。

　　不管是窒息而死、被落石砸死、被活生生焚燒溶解……

　　她也終究，同樣會被消失。

　　但是意外地，詩蕊似乎不再覺得害怕了。

　　「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名人生總長還不超過三十年的科學家，已經徹底拋棄「理性」這種情感與執著。

　

　　反正在大自然自我撕裂的狂盛怒火面前，掙扎又有何用？

　

　　詩蕊一邊以最後一絲身為人類的思考能力如此自嘲，一邊打開了陳舊的筆記本瘋狂地書寫：

　　「紀錄！七月二日晚間八點二十九分，台北大屯火山群在人類紀元史上的第一次大規模噴發！在人類消……消……消、消失的事件後，累積了千年以上的岩漿庫一次性受到刺激與頻繁震動的連鎖效應導致整片大、大屯火山群同時爆裂性噴發！挾挾挾帶大量火山灰與碎石流以極高的速度衝下山坡，摧毀所到之處一一一切地貌與動植物，可說是直接改、改改……改寫了這個海島北部區域過往所曾紀錄的生態並且────」

　

　　在熱浪接觸到筆尖的那一刻，年紀尚輕的地質學家，就再也沒辦法寫出下一行字了。

　　巨龍持續咆嘯。直到貫穿灰濛的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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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一日//:_我願相信奇蹟。

#2 第二日//:_誰能停止瘋狂。

#3 第三日//:_祂將帶來啟示。

#4 第四日//:_他會找到晴天

#5 第五日//:_其將吞噬大地

#6 第六日//:_我想找尋過往

#7 第七日//:_妳，願閉起眼嗎？

#8 有點遲來的後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