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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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

流雲

Mar 4, 2021

279

3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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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隻兔子來到了一座森林。

「我是一隻兔子。」

在狗的面前，兔子說。

「嗨，小兔子。」狗說。兔子把原話複述給森林裡的所有生物，得到相同的回應。

隔天，兔子來到猴子居住的樹下，抬頭說：

「我是一隻兔子。」

猴子在樹枝間盪呀盪，盪到牠面前，貼著兔子的臉。

「哦，我聽過了。你昨天有來打招呼，記得嗎？」

兔子轉身離開，沿著昨天的路挨家挨戶重複牠的話。

又是一個早晨，兔子站在河邊，望著水面下那一雙眼睛。

「我是一隻兔子。」

河馬咕嚕咕嚕浮上水面，「抱歉，再說一次？」

「我是一隻兔子。」兔子回答。

「呃，好的。」河馬的眼珠子轉了轉。「這件事是不是特別重要？」

兔子點頭，回到牠繞森林的路。

在陽光照不進的小空間，兔子的毛皮沾上了灰黃的土屑，牠直視眼前幾乎看不清輪廓的生物。

「我是一隻兔子。」

「我知道你是一隻兔子，有必要天天都——」煩躁的揉揉眼睛，鼴鼠突然醒悟了什麼，轉頭。「等等……你——」

兔子已經走了，留下半掩的門扉，與呆站在原地的鼴鼠。

第五天，兔子在狐狸打量的眼神中說，

「我是一隻兔子。」

狐狸瞇眼，叫住了準備離開的牠。

「為什麼你要重複這麼多次？」狐狸問。

小兔子沒有說話，狐狸和牠大眼瞪小眼了好久，直到兔子再說了一次「我是一隻兔子」而後蹦出牠的視線，狐狸收回目光，輕輕躍過樹林間。

那天晚上，動物的窗隨著狐狸的蹤跡一個一個亮起，直到清晨，而牠們全都在兔子的面前。

「你根本不是兔子吧？」狐狸率先開口。

兔子看著聚集的動物，動物也看著兔子，那無一不像一隻正宗兔子的腿、姿態、鼻子和眼睛。

兔子說：「我是一隻兔子。」

於是動物們都爭相拉扯兔子的毛皮、耳朵及尾巴，兔子夾雜在腳步聲之中的尖叫越來越弱、越來越弱，在完全消失的時候，終於有動物停了手，因為身後某位不速之客。

狼來了，動物們嚇了一跳，在驚慌逃竄之前，狼先開了口：

「我聞到兔肉混雜著血的味道。」

動物面面相覷，有聲音響起：「所以牠真的是兔子……？」

「我們殺了兔子？」

「我們誤會牠了！」

狗吐掉兔耳，用舌頭刷開一嘴的絨毛；猴子訕訕鬆開跩著兔子腳的尾巴；河馬試圖把兔子的氣味從鼻腔吐出；鼴鼠急急忙忙想搓掉爪子上的血跡。他們都盯著狐狸，眼裡夾雜著的或驚懼或懷疑或暗藏指責。

「等等，」狐狸喊道。「牠已經不是兔子了。」

動物順著狐狸的視線望向兔子陳屍的地方，褐色的痕跡覆蓋地板，分離的軀幹和腿已經辨認不出原來的樣貌，蒼蠅循著死屍的氣味而來，禿鷹一樣地盤旋在上方，像某種願死者安息，或純粹在大啖美食之前舞蹈的儀式。

於是動物們都心安理得的回去了，兔子再也不是兔子，沒有誰被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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