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無疾而終 Losing us that year - 第三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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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第三章

餘夏

Dec 24, 2020

203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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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耳洞的小店開在刺青街。

張揚的紅色燈籠亮在店門口，混著晚霞看來竟也有幾分詩情畫意。

是習慣了捱打的人，但細長銀針從中本悠太的耳垂穿刺而過的那瞬間還是有些於心不忍地閉上了眼。

剛戴上耳釘的那人似乎對於這種程度仍不滿意，和師父講了幾句。

下一分鐘，尹英娜眼睜睜地看著中本悠太的左耳骨上又多了兩個洞。

「怎麼樣？要不要也打一個看看？」中本悠太傾身湊近尹英娜，左耳的綴飾實在搶眼。

「沒錢」尹英娜撇著嘴退了一步。

「錢我出」

尹英娜輕哼一聲，別過頭去。

一旁架上擺著的耳飾五花八門，說不動心是騙人的。

躺到椅子上的瞬間，尹英娜就後悔了。

即使被冰塊凍紅了也難以忽視的刺痛感從右耳垂傳來，尹英娜眼眶一紅，淚珠差點滑落頰邊。

師傅才剛放下器材就彈了起來，委屈巴巴地看著中本悠太。

「疼」淚腺突然被激發似的，第二句話都說不出口就哭得抽抽噎噎。

讓原先嘻皮笑臉的中本悠太真真摯摯地慌了三秒。

肩膀忽然被一雙有力的雙手圍住，額頭正好可以抵在他的肩窩，那人的紅色髮尾撓得自己鼻尖癢癢的，溫熱的手指帶著安撫意味地摩娑著自己的右耳耳廓。

掄起拳頭捶了那人兩下，哭聲倒是漸漸小了下去。

戴上中本悠太給自己選的櫻花耳釘離開刺青街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

「你，回家嗎？」走到大街上，本打算就這樣說聲再見後各自離去，誰知那人只是雙手插在口袋裡，晃了晃腦袋。

「先送妳回去」

並肩從熱鬧的大街走進荒涼的舊城區，再走到老公寓坐落的那條小巷子。

似乎很習慣彼此的存在，不論笑鬧還是沉默都能那麼自在。

「臭丫頭！假日不待在家裡去哪裡混了？」人沒見影聲先到，噢，還有那股濃濃的酒氣也到了。

不修邊幅的灰白鬍子大叔踏著拖鞋走了出來，看見尹英娜便舉起右手作勢要打人，直到看見年少力壯又打扮得像個街頭痞子的中本悠太站在一旁，才不自然地把手又放了下來。

中本悠太冷著臉，右手握住尹英娜的手腕就要把人往身後護，尹英娜卻輕輕地撥開了他的手。

中本悠太凝視著尹英娜黯淡下來的眼神，抿著唇低下了頭。

他誕生在一個無法保護自己的家庭，而她生長在一個充滿傷害虐待的家庭。

所以他沒有能力保護任何人；所以她不會逃避任何人的攻擊。

然而他們就這麼相遇。

該有多殘忍，若彼此的共鳴是由此而生。

「我，回家做飯」尹英娜沒有留給中本悠太一個道別的眼神，擦身而過，進了那棟老公寓後也沒再回頭。

回到難得沒有孩童吵鬧的家，中本悠太繞過客廳直接回到房裡，連點盞大燈都沒心情。

房裡也不開燈，他呆立在穿衣鏡前，望著鏡中的自己，腦海裡浮現的卻全是尹英娜的黯淡眼神。

她吃晚飯了嗎？會捱打嗎？會像寒假時一樣，懂得逃跑嗎？

吃著外賣的時候這麼想著；洗澡的時候這麼想著；走出浴室躺上床時也這麼想著。

中本悠太自己沒有發現，尹英娜是他來到韓國之後，唯一一件能讓他耽溺的事情

本來習慣早睡的，腦子卻還在飛快地運轉著。

想她撓得自己耳朵癢癢的笑聲，想她瘪著嘴掉眼淚的模樣，想她紅紅耳垂上的櫻花耳釘，想她的瘦弱手腕，想她的深沉眼波。

翻來覆去，過了十一點都還沒能睡著。

有些煩躁地抬手揉亂了自己的紅髮，從外套口袋裡掏出手機，撥通了尹英娜的號碼過去。

說來也好笑，當時留給彼此手機號碼是為了可以叫醒睡過頭的一方，免得另一方在學校孤零零地落單，但事實上兩人永遠一大清早就會逃出家門往學校走。

沒想到她真的接聽了。

「怎麼了？」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像是浮在空中的泡泡，卻讓人感到窒息。

「還好嗎？」中本悠太也同樣將聲音放輕：「沒事吧？」

尹英娜撫上自己的右臉，再滑到右耳耳垂。

她覺得自己開始想念右耳耳廓被他溫柔摩娑的感受。

「他酒喝多了，已經睡著了」

她不想說，她還是挨了一巴掌，因為右耳垂上的櫻花墜飾被他看見，對著自己罵罵咧咧，說自己是只會花錢的婊子。

他的指甲太長，右頰被劃出一道不算長的血痕，她還在盤算著明天上學路上要不要再去多買幾盒OK繃。

「吃飯了嗎？」中本悠太頓了一下，補充道：「我說的是妳不是他」

「嗯，煮了麵條」尹英娜答道。

接著是一陣沉默，除了彼此無可避免的呼吸聲。

「尹英娜」低沉帶點沙啞的聲音從手機傳進耳裡。

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明天見」

「嗯，晚安」

「晚安」

尹英娜難得地睡過頭了，不知怎麼地，他的體溫眼神聲音還有氣息輪番地縈繞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於是她就失眠了。

偷偷摸摸溜進學校時已經是第二節課的後段了，比起走進教室被嚴格的英文老師痛罵一頓，不如就被記一次缺席吧。

行政辦公室的走廊上站著一個人，帶著囂張氣焰的紅髮，不用動腦都知道是誰。

忽然，他側過頭來。

尹英娜正想抬手和他打個招呼。

「尹英娜，你是翹課還是遲到？嗯？」幾乎同時，主任的聲音響在身後。

於是，走廊多站了一個背著書包的人。

下課時經過的學生無不側目中本悠太的紅髮，還有他奪人目光的耳骨釘。

也許不只是因為張揚得不像學生，還有部分原因在於中本悠太在這番打扮下，真的特別好看。

像個瀟灑率性因而被放逐的王子。

隨著步步進逼的夏日暑氣升高的是中本悠太在學校裡的知名度。

越來越多女同學喜歡繞著路經過一年五班，可誰知道見到中本悠太的時候往往是在一年七班的走廊上。

和尹英娜人手一瓶抹茶牛奶，百無聊賴地倚著欄杆看著風景。

尹英娜原以為，中本悠太的出名並不會影響任何事情。

但也許，兩人的羈絆，自從那年蟬鳴起，就成了無法割捨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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