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亂文字》慶字 2020-11 - 請字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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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字

Nov 20,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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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分鐘 3,003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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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將佈滿了細長傷疤的雙手伸進薄被中，用他那不停顫抖的手將一個巴掌大的尖銳石塊取出。32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z7Niv78HW

要在監獄裡取得這東西可不容易。這石塊是他在進監獄的頭幾天，趁夜避過巡檢警察的耳目，偷偷從牆上敲下的。他手上那大大小小的細長傷疤就是這麼來的。

他悄悄的鑽進床底下，那員警在十分鐘之前已經巡過他的牢房，所以他暫時還有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可以繼續完成他未完成的工作。

說起來，老人會被關進監獄的理由十分可笑。只是因為他掌握了一種可以「實現願望」的辦法。

他想起一個多月前，一個國中女孩向他「請字」的情景。

***

一個多月前。

老人坐在案前，一隻手還握著毛筆，一邊寫著他練過不下萬次的字帖，一邊聽著國中女孩的請求。

「師傅，求求你幫幫我，好不好。」

老人抬眼，一雙眼睛銳利如鷹，他看了看女孩哭花了的臉，心想這麼小年紀的女孩，臉上卻沒有她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眼神便不禁柔和了起來。

「小妹妹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這樣解決的。」老人雖對女孩的遭遇感到同情，但還是依照過往慣例，說出同樣的話。「『請字』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代價妳真的承受的了嗎？」

「師傅，是什麼樣的代價？」

「沒人說得準，我們『題字者』負責題字，」老人頓了頓。「至於代價，它自己會找上妳。」

「師傅，你就幫我吧！」女孩抹了抹臉上的淚水，一臉決然地說。「我不知道『請字』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我只知道，如果我請不到字，我會被那些人玩死的！」

前來向老人請字的國中女孩，在班上遭到其他同學的霸凌。而據她所說，帶頭霸凌她的同學，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不僅成績優異，更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對象，因此為了學校的聲譽，以及未來學校的升學榜單，老師對於女孩遭到霸凌的處境，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頂多只是隨口說出「小孩子之間的玩鬧，別太過分就好。」這樣的話。

那語氣甚至並不嚴厲。

想當然，那帶頭霸凌的同學，自然是不把這樣的話聽進耳裡的……

老人看著那女孩，猶豫了幾秒，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唉，我知道了，三天之後，妳再來找我吧。」

「老師傅！謝謝你！」見老人終於答應替她提字，那女孩高興地跳了起來，就差沒往老人臉上親去了。

女孩一臉高興地提起書包往門口走去，離去前還不忘向老人鞠躬道謝。

待那女孩走遠後，老人重新提筆，想起那女孩離去前臉上的笑容，他的嘴角也勾了起來。

原來青春的笑容是那麼的純粹好看。

老人行雲流水般地完成先前沒完成的字帖，最後滿意地看了看自己的作品。

蒼勁，有力。

***

那天夜裡，一位政府官員來到案前，就坐在女孩早上坐的位置上，同樣是來請字的。

只是最後讓老人給打發掉了。

隔天，老人被安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入獄服刑了。

***

女孩尚不知老人入了獄的事，在三天後，高高興興地來到老人的住所，卻不見老人，更沒找著老人答應要替她題的字。

女孩心灰意冷，愣愣地看著依舊擺在桌上的筆墨，不知自己的未來會是如何……

***

老人右手捏著石塊，往左手掌心劃去，鮮血從左手掌心的破口流出，老人右手食指沾了沾流出的鮮血，開始在那巴掌大的石塊上寫了起來。

只是老人寫了又抹，抹了又寫，卻怎麼也寫不出平時寫字的勁道。這幾日老人試了好幾次，試到原本灰白的石塊都變的紅透，卻如何也無法在石塊裡頭注入字的力量。

要讓寫出來的字具有實現願望的效力，必須要滿足許多條件，但最重要的，還是題字者自身必須要對題字具有足夠堅定的信念。但對老人來說，似乎只有看見自己寫出那蒼勁有力的字體，那題字才能夠具有力量。

這一夜，少了平時寫字的工具，即便以血代墨，老人也寫不出自己滿意的字，更沒寫出那具有魔法的字……

***

又過了幾日，老人被帶到一個小房間，面見之前那位來請字官員。

「老師傅，這裡頭過得還舒適嗎？」那官員笑咪咪地問道。

「你來做什麼？」老人語氣堅定地說。「我說過我是不會幫你題字的。就算我會老死在這座監獄裡也一樣。」

「這可不好說。」

老人瞪著官員，不發一語。

那官員一臉興味盎然的迎向老人那銳利的雙眼。他們中間隔著的透明玻璃就是他最好的盾牌。

但他還有一柄最鋒利的矛還沒使出來。

他從口袋內掏出了手機，點開了一張照片，將畫面轉向老人。那張照片裡頭正是那遭人霸凌的國中女生。

「老師傅，這人女孩你還記得吧。」

老人看著手機畫面瞪大雙眼，警戒了起來。

「你做什麼？」

「我讓人調閱了你家路口的監視器，這女孩有向你請過字，而且你還搭應她了吧？」

「是又如何。」

「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了，難道你不想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嗎？」

老人感覺到一絲不安在心中蔓延開來。

果然，那官員在手機上滑了滑，丟出一張照片。照片裡，那國中女孩臉上滿是傷痕，那裡青一塊，這裡紫一塊的，不知是讓誰給弄出來的。

老人想起那女孩的話，他以為那只是誇飾，沒想到是真的。

如果我請不到字，我會被那些人玩死的。

「喂！你這混帳東西，那女孩現在在哪裡，她的家長呢？沒人通報嗎？學校都不需要處理的嗎？」

「那女孩現在連家都不敢回去，不過那種家回去了也沒用吧。」

「你在說什麼？」

「你不知道吧。她的母親很久以前就去世了，而她的父親成天就只知道喝酒，一天裡清醒的時間估計不到五分鐘，有時發起酒瘋來，甚至還會動手打自己女兒。」官員湊近玻璃隔板，繼續說：「她的老爸動起手來，只會比她那些同學更兇，你覺得這種家她敢回去嗎？」

「你不能放著她不管！」老人幾乎是用吼的說出這句話。

「我當然不可能這麼做。」官員一臉笑意地看著老人。「前提是師傅你答應幫我題字。」

「這是兩回事！」

「在我看來並不是。」官員的聲音不帶一絲感情。

「你沒看見那孩子都變成什麼樣了嗎？再這樣下去……她……她會被那群人害死的啊！」

「只要你把我弄到上面的位置，我自然會處理這件事。」官員站起身，整了整穿在身上的西裝，準備離去。「你好好想想吧。你那無謂的堅持，和那女孩的命，到底哪個比較重要？」

***

很久以前，老人曾經替人實現過願望，卻也讓題字的代價害死了那個人。從那之後，他便再也沒有為人題過字。但他卻沒有放棄題字人的身分。

要讓字具有魔法效力，其中非常重要的一點是題字人必須具有足夠堅定的信念。

但老人還發現，他遇是磨練字，他能在字裡頭注入的力量也就愈強大。

強大到甚至可以讓請字的人不需為魔法付出代價。

於是他終日埋首於案前，發狂似的練字，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當他不得不為真正有需要的人題字時，能夠讓代價帶來的傷害降到最低。

最後，他練出了一手無人能及的好字。

蘊藏在那字跡裡的勁道，是他對自己無意間害死的人的愧疚，經過千錘百鍊，打磨而出的堅強心智。

他總以為沒了筆墨，他便無法寫出那外型蒼勁有力的字，但他沒想過，堅強的信念，早已在他的心中，早已是他的一切，早已代表了他這個人。

而如今，真正需要他題字的人也已經出現。

他回到牢房，摸出那塊石頭，卻沒有像往常那樣，將自己的手掌給劃破。如果他沒記錯，那女孩讀的學校好像就在這附近。現在是正午，如果沒意外的話，這個時間那女孩應該在學校才對。

老人舉起那石塊，重重往地上砸去，在地上刻起字來。

傾盡一生所練之字，只為鑄造救人魔法。

老人刻出的字，外型破碎，但每一筆，每一劃，卻充滿了無以言喻的龐大力量。那石塊不斷敲擊地面，卻絲毫沒有斷裂磨碎，反倒愈加堅硬鋒利。

堅定、希望、強大。

六個勁力霸道的字讓老人給刻了出來。他感覺得到，這六個字是他這一生寫過最具力量的字。

但只是這樣還遠遠不夠。

老人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

勇氣。

他在心中刻下了這兩個字，這是他刻給自己的。

請給我勇氣，讓我完成接下來要做的事吧。

老人趴在地上，將手探向地上那六字，接著一咬牙，用石塊劃破自己的手腕。

大量的鮮血噴湧而出，老人的生命，透過血液，往那六字而去。

我要給妳「堅定」的心智，未來妳還會遇到其他困難，到那時，我已經不在了，妳得靠自己去對抗這個世界的險惡。

我要讓妳擁抱「希望」，讓妳無時無刻都有力量可以走下去，即便妳的道路充滿荊棘，妳也要掛著希望的微笑，披荊斬棘。

我要讓妳迎接「強大」的自己，在妳有能力時，也不忘去幫助周圍需要幫助的人。

老人在牢房中闔上雙眼，失去了呼吸心跳。

而房中那六字，在老人死去的同時，綻放出了一道耀眼的金光，接著化做一條金龍，衝破窗口，往附近一所國中而去……

***

那官員不敢相信老人就這麼在獄中自殺了。看著那屍體，官員突然打了個冷顫。

「在你利用別人謀圖金錢地位時，有些人只是想要像其他人一樣安全的活著而已。」官員聽見老人的聲音在他耳邊迴盪。

他嚇得奪門而出，衝進駕駛座，飆車返回家中。

***

之後那官員在政治上頻頻失利，加上長年無法遺忘老人死去的情景，精神出了問題，再也沒有出現在政壇上過……

而那國中女孩呢？雖然不是事事順遂，但無論是遭遇怎樣的挫折，她總感覺自己體內有源源不絕的力量在幫助她挺過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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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亂文字》慶字 20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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