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國立大學的教室內,中文系的教授講授專業度普普的古文,或者說是古詩?反正就是百無聊賴地講解著課文。
隨便啦……對墨蒼而言上什麼都無所謂了,今天根本不想來,只是要幫同學點點名而已。
或許受到某學長的影響了吧,才大一就已經學會翹課了。
「好了,這一段詩的意思是……」台上的講課者毫不在意自己是否老年癡呆還是自言自語,蒼也只是自顧自思索與課本無關的事情。
三個月前,他來這所學校報到,就這樣與「那個人」結識,三個月下來,自己沒有一天不感嘆自己倒楣,雖然也漸漸習慣了。
「嗯?」正當發愁之際,垂掛在胸口的物體發出一種具有提醒人意味的溫度,蒼把銀色的圓餅小匣拿起,打開刻有火紋的薄蓋,那是個小時鐘,與眾不同的是鐘錶面上閃爍著黃光、警示的光芒。
「也好啦……」嘆了口氣,說不定自己早就習慣了,也能因為這樣讓生活不那麼無趣……
如此想著,將小型的項鍊懷錶握在右手掌,清楚但小聲的說出:「開界。」
***
(同時間,同學校同系的大三教室)
「切!竟然挑這堂課……」看著手腕上閃著黃光的銀色手錶暗罵,這一走肯定少上個十分鐘的課。
「方位是理學院那裡……」瞇眼看了看黃光,再看著台上搖擺生風寫著黑板的美女教授,以及一旁可人清純的少女助教,天堂般的課啊!白浩澄完全捨不得離開。
「好了──這裡是重點喔!」教授放下粉筆,連聲音都好甜美,澄不甘心地嘆氣。
黃色屬於「劍」級,而且強度頗大,不去不行……咕噥一陣,還是決定將右手掌覆上錶面。
快去快回吧!這堂課不上就不叫白浩澄!
「開界。」
話音剛落,以白浩澄為中心的空間幅射性的展開,世界如布幕蓋下般地變化,以澄的觀點上,自己瞬間轉移到了不同的世界之中。
交界,是夢與現實的夾縫,這裡的時間流速與外界不同,但所有建築和凡人界完全一樣,教室內完全變空;桌椅、學生、教具全都消失,大窗上的窗簾破爛,紅色的天空詭譎妖異。
站起身,壓壓肩上的痠處,握拳、鬆拳。
「轟!」東南方向的理學院傳來爆響,已經有其他人在了……
收起慵懶,白浩澄腳下閃出陣陣強烈的雷光,這是他正在運用那些充滿了全身上下的飽滿能量──戰能。
舉起拳,原本是教室的建築被轟出的雷火球開出一個不小的洞,石塊碎落在身邊,澄像是提醒自己一樣地說:
「開工!」
***
「澄哥你好慢喔!它的外殼太堅固了打不破啦!」
其中一個佇立在焦黑地表上的少年,首先看見了小跑步來的白浩澄,然後五人的同小隊少男少女紛紛退出前線和遲到的自家隊長會合。
赤色天空下大肆破壞與衝撞的,是一隻巨大的黑色獨角仙,黑亮的外殼無論如何都砍不破。
尺寸比三輛大貨車的巨型獨角仙,是在這個夢境與凡人界交會空間中的「噩夢」。
「抱歉啦!但這也才區區劍級而以欸!」
嘮叨幾聲後快速的躲過一記獨角仙衝擊,只見巨大的甲蟲型噩夢撞上了旁邊的教學大樓,巨響後建築應聲破碎、倒下。
綁著雙馬尾的矮小少女瞇起眼,雖然習慣隊長最晚到戰場了,可是還是不免要唸一下。
「你不會又說在上課吧?」
「對……」
澄心虛的搔搔後腦,隨後馬上收起嘻皮笑臉,因為對話的時間已經隨著巨大甲蟲脫離瓦礫堆而中止。
「它太大又太堅固了,硬著打會花太久。」少女緊盯巨蟲的動向,兩手張開平放在身前,一圈光的軌跡環繞住她,降在手掌底下,展開為輪狀的鍵盤。
「而且它太大了!網子好難架啦!」像在生氣般的牢騷時,少女的雙手開始不斷跳躍、轉動她的環狀「術式盤」。
「雨兒,那就不要架網子了!用弱化術和干擾!」澄看著將要朝他們衝來的獨角仙,對少女下指示。
「早就在做了!」
少女十指一滑,兩道水色的光衝出輪盤,緊緊纏上巨蟲的犄角。
「我們去牽制!」兩個高瘦的人影衝出隊伍,大聲吆喝的是一個較高尖的男聲,眼鏡底下有著大無畏的自信表情,操起風屬性的戰能,化身師強化身體的能力發揮,獵豹般的衝速就像狂風依附於雙腿,崛起了焦黑土地上的碎石塵土。
「……」兩人中的另一人,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一個手勢揮出,黑色外套內濺起水花的波光,水屬性戰能塑形成固狀,一支支刀柄和握把出現,然後數十把器具噴出黑色外套排排浮於身前,多半是砍肉刀、水果刀、菜刀、鬆肉槌之流。
接下來又是一個手勢,武器朝著衝向甲蟲的眼鏡男飛出,以同樣的速度就這樣跟在他身旁四周一同衝刺。
「安德!關節處應該最脆弱!瓦特,多補一把刀給小蒼!」白浩澄想起以前生物課和對甲蟲的知識,大喊給高速向前的眼鏡男聽,一邊對面無表情的武器男指令。
安德是以速度為武器的化身師,只見他輕推眼鏡,隨手抄起飛在身邊的其中一把長水果刀和切肉刀,如日本神話中的鐮鼬、加速飛掠過巨蟲腹下,三隻右足俐落地斷開,甲蟲馬上失去支撐而傾倒。
千兵師瓦特也聽見指令,隨手化出一把大型的切肉刀,飛到澄身後的墨蒼手裡。
「小蒼,你去支援,看能不能找出甲蟲的弱點。」白浩澄以隊長的身分下指令。
「是的!」墨蒼立刻運行戰能,火屬性依附在少年雙腿,帶著焰火也衝至巨蟲身邊週旋,即使都三個月了,蒼仍然覺得學長澄在戰場上的樣子令他不習慣。
「隊長?那我呢?」從隊伍最後探出一隻山豬……不,是豪豬般的少年,年齡與墨蒼相同,坐下有隻健壯的野豬。
「豪豬,多派兩隻豬跟著小蒼,支援。」
得到指示後,叫做豪豬的矮胖少年發揮幻獸師的拿手絕活,戰能起的風瞬間讓他身邊多了兩隻穿著鎧甲的野豬。
在獵手的世界中,戰鬥節奏和團隊協調是與噩夢面對面的訣竅,因此身為隊長的天法師,白浩澄,就是以天法獵手所獨有的整合能力指揮,而天法也意味著「主將」,攻擊力與戰能量最強,足以給敵人致命一擊。
「澄哥!它的腹部外甲比較軟!」以化身能力藉由戰能火焰強化了拳腳與手持的武器後,發現能劃破甲蟲腹部,操控了三隻裝甲野豬的豪豬也同時有如此發現。
「腹部嗎?」得到了最有利的情報,澄冷笑道:「看來能秒殺了!安德、瓦特!把剩下的腳都砍了!雨兒,想辦法抬高它!」
澄灌注戰能於地表,周圍黑色的地面伴著巨響衝出時根環繞自己的青色石柱,末端呈錐狀且都閃著雷光,石柱全高過澄身高的兩倍,這是土與雷電戰能屬性結合的成果,操控屬性直接戰鬥是天法師的特色,就像所有類型的能力都有其專長一樣,使用屬性需要大量戰能與穩定性,也就是「天法」具備的兩個條件。
所有人除了墨蒼都知道自家隊長想幹嘛。
「小蒼,我們快走!」豪豬警告聲顯得十分慌張,一隻野豬立刻奔到蒼身邊要夥伴坐上。
「為什麼?」坐上野豬後蒼還是問了。
「那是隊長的大絕招『破城大雷砲』,光是被波及到就會很慘很慘!而且隊長不會同情你喔!快啦!!」
會這樣說是因為豪豬剛入隊時就有過這樣的遭遇……豪豬操控戰能,風屬性讓野豬跑得相當快,應該能不輸哈雷機車的速度全速衝出澄的攻擊範圍。
「小安德、小瓦特你們快撤!我要用『浮滯』!」界術師雨兒,快速轉動周圍的輪狀術式盤,身為資深獵手的她憑藉著界術獵手高強的戰能操作,能將戰能結合成複雜的「術式」與「網」。
「收到!」
安德再次以急速掠過甲蟲的身軀,這一回三支左足也被卸下,巨大的獨角仙發出一聲巨吼,漆黑的蟲殼張開,透明的薄翅狀似要拍動。
「安德!退後!」
已經讓百來把利刃在身後排排站好的瓦特出聲叫喚,待夥伴離開甲蟲並如風般掠過他身邊給他一個擊掌後,右手一揮、萬刃俱發──飛往巨蟲的翅上將透明的蟲翼拆成無數反著亮光的碎片。
少女兩手用力一張,原本的圓輪分成了三層,十隻手指快速地在術式盤上跳動,輸入著複雜的指令,戰能隨著每一個指令滑出雨兒的靈巧指尖逐漸包圍住巨大的甲蟲。
「可愛的大水球!」最後的指令就如同在鍵盤上按下確定,水屬性的戰能在甲蟲身邊轉動、上昇,形成一顆水球、再次發出怒號的獨角仙已經被斷開肢體和翅膀,已經是個蟲彘,任憑水球如泡泡將自己冉冉上升也只能吼叫。
「準備囉!」心裡想著快回去看美女教授的澄,掛上一臉陰險,石柱的雷光交織成一片電網,又集成一顆閃爍危險電光的大球,瞄準空中的甲蟲腹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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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長你早上真的太誇張了啦!」
稍晚的午休時間,墨蒼照著慣例,只要有出任務就會和學長白浩澄一起在學生餐廳吃飯檢討。
充滿食物香氣的學生餐廳,白色的餐桌,雖然許多人在聊天吃飯,但這裡說話是兩人聽得清楚也很少被打擾的地方。
白浩澄,也就是墨蒼的直屬學長,一臉歉意的說著今天午餐由他出。
蒼還對早上差點被自己學長兼獵手入門前輩給炸到人魂俱碎的事心有餘悸,那個大雷砲真的太可怕了……那麼大一隻甲蟲瞬間就不見了,聽說這招是在與學長同等級的天法獵手中威力數一數二的。
「要不是有豪豬我早就被炸飛了啦!」
「好啦你乖啦!」
「什麼乖啊!我如果真的被炸飛怎麼辦啦!」
「反正你沒有飛走啦,那就乖乖的吃我請的午餐就好了!」
像在安慰小孩一樣,因為白浩家有很多親戚,澄自己有個親弟弟,所以對年紀比自己小的都很拿手。
蒼瞇起眼看著若無其事咬著餐廳特餐的澄,現在想起來,三個月前,也就是自己來這所學校報到那天,這個大三的學長突然出現。
「就是你了!我的直屬學弟!」劈頭就是這一句,然後莫名其妙地說要讓蒼成為自己的直屬學弟,讓人措手不及的纏上後,連一點空間也不給,那時澄直接拉著蒼進入交界,讓初出茅廬的大學新鮮人體驗一個常人無法體會的工作──
獵手。
「欸學長,到底為什麼當初要拉我進來當獵手啊?」
蒼進來三個月了,還是很困惑,而且學長對自己很嚴格,雖然人很慷慨常請客吃飯,可是只要在交界面對噩夢時,他就會變得嚴肅。
「嗯……」澄停止進食,思索一下後笑著問:「你知道我們在交界使用的戰能是什麼嗎?」
「這個……是和能量一樣的東西吧?」蒼憑印象回答。
「什麼產生的能量?」
「精神力?靈魂?」
澄又笑了一下,搖搖頭:「對一半,我們的大腦在睡眠時會持續運動,那我們會產生什麼?」
「是夢。」這次蒼很快回答,但他不明白這兩個答案的關係。
「是的,全世界每天有上億人在睡覺,這些夢境,會互相交疊、組織,形成一個『幻夢境』,我們戰鬥的交界,就是位處凡人界與幻夢境間。這我跟你說過,記得吧?」鋪陳差不多結束,身為前輩的澄喝了口水。
「記得……」說忘了會被殺掉,蒼吞了吞口水。
「那考考你,噩夢來自哪裡?」
「呃……幻夢境!人們將負面情緒帶進夢中在幻夢境變化的!」勉強想起來回答了。
知道學弟是僥倖的澄抖抖肩笑著,進入正題:「我們獵手的戰能,其實就是『夢能』和噩夢都來自人們的夢,卻是我們自己的夢,在交界的獵手們有其能力將夢實體化,成為自己的力量,戰能也分強弱,上、中、下級,每級有五星等之分,其實戰能強度在於對自己『夢』的了解,戰能的能力種類也和我們的個性有所關聯。」
「啊!這個我知道!」蒼覺得知道人的個性搭配能力分辯人真的很方便,而且對上每一種能力的獵手都有,「化身個性直率直觀;界術心思細膩記憶力強;千兵擅長工具且極好或極難相處;幻獸樂觀能和動物溝通,天法……」
話一頓,他看向身為中級五星的天法獵手,也就是白浩澄學長……
「變態!」他大笑,然後生菜沙拉中的大片萵苣被砸到自己臉上。
「我去你的!是情緒化還有擅長整合!我管你是不是故意!敢叫我變態!?你這連中級都還升不上的菜鳥!」
蒼聽到戰能的來源時也明白了,因為自己身上的戰能比別人強,所以學長才要選擇他的,其實這背後的意思,是表示自己的夢比較強大嗎?
***
咖啡和奶香互相充雜在廚房外的吧台,深色調的裝潢,刻意不調亮的燈光使店面呈現昏暗的光線,看來是不歡迎在這裡看書占位的客人。
「這樣照理說生意不會好呢……」她坐在門口的位置,一個人,一杯冰沙,等等還有一盤鬆餅要送上。用著觀察研究室植物的眼光看著比預估的人還多的咖啡廳,然後轉向看著著自己走來的女孩,對方手上端著自己點的餐。
穿著黑色制服的女服務生,將香甜的鬆餅安靜的擺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在擺上刀叉,女人道謝時兩人眼神交會,少女只有尷尬地微笑點頭,然後因為不敢直視而快速移開。
名叫鳳的女人從制服上的名牌瞥見少女的姓名,撥了撥長及背部的捲髮,露出比一般女性還細了些,卻還是有健康血色的脖子,再次道謝後,女服務生便離開了。
『有資質的呢……』鳳掛上微笑。
『好奇妙的人……』藍芷朔在離開那位女客人的坐位後依然揮不去那深邃成熟的眼神所帶給她的奇妙感覺,所謂睿智的眼神,或許就像那樣吧。她默默想著。
覺得自己還挺羨慕那女人身上的優雅氣質的,想著想著,她推了推眼鏡,重新解開頭髮,再重新束成平時自己也看得順眼的半高馬尾。
突然店門打開,走進一個明顯已經遲到的人影,芷朔白了一眼,對一臉歉意的少年、同時也是自己男友的人擺了臉色,她故意上前詢問。
「先生一位嗎?」
「抱歉啦……路上塞車了……好啦別這樣啦……」墨蒼連忙對著一個人在人手不足的店裡忙了半小時的女友道歉,同時眼神會上門口位子的女人。
「噓。」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當然知道這個澄隊上的「新人」在這裡打工。
「好啦!你快去準備,今天很忙。」少女嘆了口氣,回到崗位招呼其他客人。
『原來她就是小蒼的女友啊。』鳳想著,然後默默記下藍芷朔這名字,以後應該多得是機會認識。
而且她身上竟然有澄的戰能痕跡──咬著甜食,她感慨世界的小與人生苦短。
蒼一邊換上制服一邊整理剛才在店裡看見師團長鳳姐的驚訝情緒,也就是那個女人是白浩澄的上級單位,師團長。
獵手的組織是副隊長雨兒告訴蒼的,獵手是有分區域及組織的,他們是負責整個台北區的第三小隊,隸屬於澄的師父鳳姐帶領的北區師團,上面是台灣的獵手公會分部,再來是亞洲總部,國際則是以五大洲獵手公會聯盟為主。
鳳姐,上級三星,澄的師父,其他的事情蒼不清楚,只知道這是一個厲害的大人物。
走出員工室,開始處理吧台的內勤,總是能熟記顧客要求的芷朔負責外場。
「蜂蜜鬆餅還有紅茶。」她丟上點餐單給蒼,後者默默點頭製作。
半年前他來這間咖啡廳打工,然後認識了大三的藍芷朔,不知道為什麼,芷朔似乎一直對他有好感,沒有一個月就對墨蒼告白了,而蒼並不覺得不妥,於是兩人就以男女朋友的身分開始交往,只是彼此的感覺一直都像朋友一樣,連手都沒牽過。
感情這種事就順其自然吧!蒼經常這樣想。
少女忙進忙出,對正在吧台工作的「男友」,至今為止都沒有很大的不滿,她也想要有些發展,但心裡就是有一種芥蒂,讓自己不想跟他太親近,還好對方也沒什麼要求。
少年煮著咖啡,渾然不覺這樣的非日常的日常,會在未來有什麼變數,除了三個月前遇到澄之外,他以為自己的人生不可能更亂了。
咖啡的香氣仍然飄盪在店內,坐在門口坐位的鳳再次暗自感嘆,感嘆太多是自己無法插手,尤其是人與人之間,當她見到那名服務生少女時就有所猜測,直到清楚感知澄的戰能如一層薄膜般壟罩住藍芷朔。
就像守護著她一樣。
自己的笨徒弟……或許那就是徒兒可愛的地方吧。
上級獵手輕輕揮手,少女身上那一層無形的能量護罩被削弱。
不論是墨蒼、藍芷朔、甚至是白浩澄……三人都不知不覺間被命運牽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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