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 - 藝宴

隔日，白雪澄像是在茶會上累壞了，睡過了辰時才起床。

用過早膳，便被白雪顏叫了過去。

帶著小碧跨過書房，便見坐在主位上的白雪顏和梁舒華，以及站在側邊的白雪淀，三人看著桌上的紅帖，若有所思。

「爹、娘、哥哥，怎麼了？」白雪澄問。

白雪顏的視線從帖子上轉移，對著白雪澄嘆了口氣。

「藝宴的請帖來了，日期訂在這月三十，陛下指名妳赴宴。」

白雪澄愣了一下，瞭然道：「所以您找澄兒，是要澄兒準備準備？」

白雪顏點點頭，「這次禮物要準備三份，一份給陛下，一份給皇后娘娘，最後一份，要給當今太子殿下。」

白雪澄柳眉一皺，「給太子殿下？」

「四月二十是太子殿下的二十二歲生辰，陛下希望我們也獻上禮物給太子殿下。」白雪淀解釋道。

「原來如此，那哥哥要重新織一匹布還是用放在存庫，我今年剛染好的那些？」

元宵後的例行工作裡，白雪澄也染了可以進獻的布匹

白雪淀思考了下，說：「三匹斜紋緞，一周應該可以完成。」

白雪澄推算著日期，說：「我要完成染色的時間不多，來得及的。」

「就這麼辦吧。」白雪顏點頭道。

「澄兒，衣服也做件新的吧？」梁舒華提議著，「首飾也要再找些。」

「女兒的衣服首飾還多著呢，娘不用擔心。」白雪澄說。

白雪顏附和：「妳娘說得對。淀兒，再幫你妹妹做件衣服可好？」

白雪淀點點頭，「當然可以，趕得上的。」

「那首飾就交給娘吧。」梁舒華說著，眼睛都亮了起來。

白雪澄看著有些興奮的娘親，不由得扯了扯嘴角。

娘真是喜歡為我添置東西啊。

日子一天天過去，為了準備參加藝宴的東西，府裡上上下下忙得有如準備過年。

白雪淀織好綢緞後，白雪澄定了主題染色，完成後將三匹精緻的綢緞分別放到木盒裡，讓小碧收好。

才剛忙完，白雪淀拿著新做好的衣服到了吹雪閣：「澄兒，衣服做好了，去試試吧。」

白雪澄看見哥哥手裡的衣服，應了一聲接過，走到裡間換上。

這是一件以漸層水色斜紋緞製成的禮服，布料是白雪澄去年染的，上深下淺至白。正面裙擺不長，蓋過小腿即止，纖細的腳踝暴露在空氣之中；後面裙襬拖地，和正面的裙襬長度形成些許對比，加上束腰和外衫微微敞肩的領口設計，將白雪澄身上的優點不失禮節地描繪了出來。

白雪澄看了看銅鏡中的自己，轉了兩圈後走到外邊，在白雪淀面前也轉了兩圈：「怎麼樣？」

白雪淀左右看了看，點頭道：「嗯，果然剛好，很好看。」

白雪澄開心地笑了，接著指了指衣服上各處精緻的深藍色繡花，好奇問道：「這是你繡的，還是送去黃府繡的？」

「我繡的。」白雪淀淡淡笑道。

白雪澄驚訝了：「哥哥也會刺繡？」

白雪淀點點頭，答道：「雖然繡圖不比黃府來得精緻細膩，但我只給娘、檸兒和妳刺繡。」

白雪澄聞言，立刻撲到了白雪淀身上，抱著說：「很漂亮，哥哥你真好！」

青年輕輕地回抱，說道：「誰讓妳是我家的小傻瓜呢。」

白雪澄蹭了蹭自家哥哥。

「好了，」白雪淀拍了拍妹妹的背，「都是大姑娘了，別這樣抱著了。」

白雪澄哼哼兩聲，依言放開了白雪淀。

「這衣服妳再自己看看，覺得哪裡要改的話再拿給我，知道嗎？」白雪淀叮囑著，「還有，搭這套衣服的鞋子我晚點拿來，首飾的話娘會拿來。」

「好，謝謝哥哥。」

✽✽✽

三月三十，藝宴之日。

白雪府上下在今天都起了個大早，一家四口吃過早飯後，分別回到房裡洗漱沐浴、整理打扮。

當所有人都收拾完，剛好申時三刻。

白雪顏和白雪淀父子站在大門前的馬車邊，等著梁舒華和白雪澄母女。

不一會兒，白雪淀就看到梁舒華就牽著妹妹走出來。

漸層色的禮服搭配白色的緞帶繡花鞋，髮間裝飾著尾羽櫻花步搖，臉上的胭脂點綴出氣色，加上女孩的氣質，就算不是傾城之貌，也足以令人印想深刻了。

白雪淀笑著誇讚：「澄兒今天真漂亮。」

梁舒華聞言，驕傲地說：「那當然，為娘可是認真幫我們澄兒打扮了。」

「澄兒漂亮，我們夫人也漂亮，你說試吧，淀兒？」白雪顏說。

「是啊，娘也很漂亮。」白雪淀附和。

梁舒華被誇得臉一紅：「什麼年紀了，瞎說什麼。」

語畢，拉著偷笑的白雪澄走到了後面的馬車。

白雪父子看著她們，相視一笑，也上了馬車。

雖然在同一座城裡，但白雪府距離皇宮還是有一點點距離，穿過市集大約兩刻鐘後，馬車緩緩進入皇宮。

一路上，梁舒華不斷交代著白雪澄進宮的禮儀，白雪澄一一記下。

忽然，馬車停了下來。外頭傳來白雪顏的聲音：「夫人，到樂華門前了。」

「我知道了。」梁舒華轉頭看向女兒，「下車之後要跟緊，知道嗎？」

白雪澄點點頭，掀開簾子，發現白雪顏和白雪淀就站在一旁。

扶著哥哥的手下馬車後，她的眼裡映入一座華麗至極的宮殿，門上掛著「樂華門」的匾額，氣勢非常。

「這是舉行宴會的地方，平時有宴會都會在這裡舉行。」白雪淀說。

「好大啊……」白雪澄驚歎。

「等等進去之後別亂看，知道嗎？」梁舒華叮囑。

白雪澄認真點頭，表示明白。

於是，由宮女帶路，白雪顏和梁舒華走在前頭，白雪澄小心地跟著白雪淀，進到了樂華殿的大殿。

殿內燈火明亮，走道鋪著紅毯，或許是為了今晚的宴會，左右兩側都有裝飾，十分華麗。

走到被分配的位置坐下，白雪澄發現左右兩側是刺繡黃府和製傘蕭府的位置，再接著是調香楊府、工藝吳府和雕琢季府，而對面依序是端府、花道晏府、茶道南宮府、音律祝府、書畫關府、詩賦李府與武藝鄧府的位置。

約莫過了一刻鐘後，尚未到場的少數世家紛紛抵達。

不久，一句明亮的「陛下駕到、皇后娘娘駕到！」響徹整個樂華殿。

眾人聞言起身，對著剛踏入殿內的帝后二人行禮：「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白雪澄低著頭，偷偷用餘光瞄著威儀無限的帝后。

已近知命的皇帝牽著年紀相仿的皇后，兩人穿著相似的明黃色禮服，攜手併肩而入，令人好生羨慕。

傳聞陛下為了當初和皇后娘娘的約定，空置後宮多年，看來陛下真的很愛娘娘。白雪澄心想道。

直到帝后二人走上主位坐下，平靜的一聲「諸位免禮，請坐。」眾人才直起腰坐下。

皇帝掃了一眼眾人，撇頭對著總管太監道：「太子和皇子們呢？」

總管太監恭敬道：「回陛下，太子和四位皇子剛抵達皇宮，就快到了。」

皇帝挑眉，正要開口，殿外就傳來「太子駕到！」的聲音。

外邊話落，白雪澄就看見一名身穿白袍金絲、頭戴金冠，年約弱冠、氣質非凡的青年領著幾個穿著各異，容貌卻有幾分相似的青少年踏入殿內，跪在帝后面前：「兒臣來遲，請父皇、母后恕罪。」

「請父皇、母后恕罪。」身後的幾名青年附和道。

白雪澄偷瞄著主位上的帝后，只見兩人相視一眼後，皇后開口：「都起來吧，快坐。」

語氣似乎透著絲絲無奈與寵溺。

「謝母后。」五名青少年同時起身，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就開宴吧。」皇帝說。

總管太監得令，用宏亮的聲音對外喊道：「開―宴！」

音落，端著菜餚的宮女們魚貫而入，為殿內的所有人上菜、倒酒。

等宮女們全退出去後，皇帝舉起酒杯。

眾人見狀，跟著舉起酒杯，等皇帝開口。

「今日藝宴，各位都別拘束，好好享用。願諸世家順遂安樂，願我們青月繁榮與盛，乾杯！」語畢，皇帝一口將杯中酒飲下。

「謝陛下。」眾人齊聲，而後一口飲盡。

白雪澄看著面前的美味佳餚，她瞄了瞄身邊的哥哥，像是在詢問。

白雪淀注意到她的視線，點了點頭。

白雪澄開心地拿起筷子，小心地吃了起來。

這時，一名年約知命、身穿藍袍的男子，領著身後大約七名身穿紫裙的女子走到殿央。

「祝明箏見過陛下，見過皇后娘娘、諸位皇子。」他行禮，身後女子們也跟著行禮。

「祝先生免禮。」皇帝擺擺手，「不知今日先生要為各位帶來什麼呢？」

祝明箏是音律祝府的當代家主，他領在身後的女子們是他的妹妹，祝明舞和女兒們。

祝府之人各個精通音律和舞蹈戲曲表演，由他們來做開場表演，最是適合。

「今日要為陛下、皇后娘娘和諸位皇子帶來《百花戀》一曲。」祝明箏說。

「好，朕拭目以待。」皇帝饒有興致地說。

祝明箏領著身後的女子們福了福，然後散開，他走到角落，女子們則形成了個圓。

一個小太監抱著一只古箏，將它輕輕放在祝明箏面前。

祝明箏看了一眼站在中央的妹妹，兩人交換視線後，樂聲響起。

祝明舞聽見樂聲，纖細的手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識般，慢慢地以柔美的弧線搖曳在空中。

圍繞著祝明舞的六名女子也隨著悠悠樂聲，先是朝中心折腰，再是向外伸展，就像一朵巨大的花綻放。

節奏漸漸輕快，女子們隨著節奏，各自向外散開、聚合，又像蝴蝶飛舞般交錯在殿央，看得白雪澄都以為自己就站在百花盛開的花海當中，和蝴蝶一起玩耍。

忽然，樂聲變得柔和，女子們又放慢了動作，就像花朵在風中輕輕搖曳著。只有站在前頭的祝明舞，神色溫柔得就像要溢出來般，輕巧地轉了個身，和身後每一個女子們都跳了一段獨舞。

就像是一位美麗的姑娘站在花海中，聞著花香並欣賞著，畫面十分美好。

最後，樂聲漸低，百花也漸漸枯萎，站在花海中的姑娘不捨的離開，將百花的美好藏在心裡，等待來年開春時再訪。

「啪、啪啪―」掌聲響起，為這首舞曲做了結尾。

「好！」眾人賀道。

皇帝也拍著手，開口：「諸位的表演十分好看。」

殿央的女子們站起身子，齊聲道：「多謝陛下讚美。」

「祝先生，」皇帝笑道：「朕聽聞你有六位千金，可是今日跳舞的六位？」

祝明箏聽聞走向前，作揖道：「正是，讓陛下見笑了。」

皇帝笑了笑，「還有一位，想必是令妹吧？」

祝明舞往前踏了兩步，福了福身，道：「明舞見過陛下，陛下萬安。」

皇帝擺擺手：「不必多禮，你們的表演朕很喜歡，每個人都有賞賜。」

聞言，祝明箏和祝明舞兩人領著身後的姑娘們行禮：「謝陛下賞賜。」

「回座吧。」皇帝說。

「是。」一群人福了福，走回座位。

「陛下。」一名穿著米色長袍的老者起身，對著上位的皇帝一揖。

白雪澄看了看老者的位置，是季府的老先生。

「季老先生免禮。」皇帝語氣帶有三分敬意：「老先生近來可好？」

「勞陛下掛念，老夫一切安好。」

季老先生名穆錫，是十二花世家中，唯一的老前輩。他年過古稀，雕琢出不少精緻的絕作，可謂是青月國的國寶大師。當年帝后大婚時，皇后的鳳冠和首飾皆出自他手，精細程度令世人為之驚嘆、望塵莫及。就算是精通所有藝術的端府，也無法超越那雙就算經歷歲月的考驗，也能雕出絕世精品的手。

「老夫年紀大了，眼睛有些模糊了，因此今日帶來的獻禮，出自犬子之手，還望陛下恕罪並笑納。」

語畢，季老先生轉過頭，示意兒子將禮物獻上。

一身翠色長袍的男子，名為季珈銘，是當代季府家主。他將手裡的兩個木盒交給走來的太監，然後對著帝后拱了拱手。

那名太監端著木盒，走到帝后面前，打開。

一個盒子裡躺著一塊雕著祥雲的玉佩，另一個盒子裡則躺著一對精美的簪子。

皇帝看了看，問道：「這是何意？」

「回陛下，」季珈銘開口，「這其中一份禮物，是送給太子殿下的。」

聽見是給自己的，坐在上面偏位的白袍青年抬眼看向下位站著的男子。

「給太子的？」

「正是。」季珈銘點頭道，「祥雲玉佩獻給太子殿下，是提前祝賀太子生辰吉祥。而那對簪子，名為龍飛鳳舞簪，是獻給陛下及皇后娘娘，願陛下與娘娘鶼鰈情深、琴瑟和鳴。」

皇帝聽完，高興地笑著說：「好！季先生的心意，朕明白了。」

太子也舉起酒杯對著季珈明：「本宮也在此謝過季先生了。」

語畢，仰頭喝光杯中酒。

季珈明急忙對著兩人一揖，道：「季某技還不如家父，讓陛下和殿下見笑了。」

「朕看見了先生的用心，朕很喜歡。」皇帝說，「快請坐吧。」

「謝陛下。」季老先生和季珈銘一禮，坐了下來。7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QZlW6n72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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