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年節過去,元宵來臨。原本年節悠閒的白雪澄,為了每年家族的例行工作,正忙得暈頭轉向。
「哥哥紡的紗線和織好的布匹都收集好了嗎?」白雪澄一邊問著身旁清點著紗線和布匹的小碧,一邊做染料顏色的最後確認。
「三十四、三十五……三十六!」點完數量的小碧高興的說著:「都好了!小姐,淀少爺紡織的二十四卷紗線和三十六匹布全在這裡了。」
小碧語畢同時,白雪澄也確認完了所有染料:「好,那下午再開工,先去看看哥哥,記得帶上芙蓉糖和我剛做好的金荷糕。」
「好的。」小碧應了聲,跟著白雪澄出了吹雪閣。
走到西邊屬於白雪淀的泉染閣,才剛一腳踏入院子,白雪澄就看到趴在茶几上休息的哥哥。
一搓與白雪澄同色的髮絲被一支簡單的玉簪子固定著,其餘的髮絲順著肩膀滑下,遮住了白雪淀部分的臉龐。雖然容貌無法與好友端玉卿相比,但白雪淀仍然是一位足以令姑娘們神魂顛倒的俊秀青年――可惜名草有主了。
看著熟睡的哥哥,白雪澄勾起嘴角,悄悄地走到房內。
白雪淀的房間擺設簡單,正廳除了茶几和幾個矮櫃、擺飾,就只剩下擺在中央的桃木紡紗織布機和角落的成品架。
「小姐,已經要將近午時了,要不要叫醒淀少爺?」小碧在耳邊輕聲問道。
但白雪澄沒說話,只是靜靜地走向牆壁,將掛在上面的綠竹色披風取下,披在了白雪淀的身上。
作為織染世家的女兒,白雪澄自然從小接觸織染。雖然在紡織的部分比起擁有「織君子」美稱的白雪淀有很大的不足,但對於已經不知道有幾年未誕出擁有「妙彩」子孫的白雪一族而言,白雪澄的出生給了家族很大的希望。
在十二花世家中,每個家族都有一種特有的天分;而妙彩便是身為織染世家的白雪一族所獨有,對顏色有非常強的敏感度的一種天分。
自從白雪澄學會染布開始,染出的成品品質就勝過歷代家主所出,百姓們也為此流傳著「昔之白雪,珍中上珍;今之白雪,珍中極珍。」如此這般高度的讚賞之言,甚至還給她取了「彩姬」的外號。
可即使是擁有著這麼好的評價,白雪澄卻很清楚,如果沒有現在因為熬夜,而趴在茶几上休息的哥哥,又或者是沒有哥哥織出的極品布匹,她是無法獲得讚賞的。
因此,只要被她看見白雪淀正在休息,她就會偷偷地將哥哥最喜歡的金荷糕放在旁邊,作為給哥哥的慰問。
「小姐,先去用膳吧,下午還要工作呢。」替白雪澄將食盒放在茶几中央的小碧悄聲說道。
但正是這一句輕聲的話,使得白雪淀醒了過來。
白雪澄頓時瞪了小碧一眼。
「嗯……」白雪淀坐起身,揉了揉眼,「澄兒?怎麼了?」
「沒事,來幫你送點心的。」白雪澄拿起滑下的披風說,「還是哥哥想用膳了?」
白雪淀透過窗,看向天空:「…現在應該是午時了吧?」
白雪橙點點頭。
「用膳吧,妳下午還要染布呢。」
將披風掛回牆上,白雪澄應了一聲:「好。」
「那我去端膳過來。」說著,小碧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小碧就端著兩人份的膳食,回到了泉染閣。
替白雪淀擺好飯菜,白雪澄坐到了哥哥對面,「用膳吧,哥哥。」
今天的午膳簡單,為了應景元宵,以鹹肉湯圓為主,搭以白菜、紅蘿蔔、香菇與栗子做成的佛跳牆,還有一道醬油清蒸的鯛魚,算是清爽;而和平常百姓家不同,十二花家族用膳時,每盤膳食都會裝成一人的份量。因此白雪兄妹眼前的膳食,早就被小碧在膳房處理成一人一份的模樣。
小碧看著因為禮儀而安靜吃飯,卻會偶爾和互相搶食的白雪兄妹,真心地覺得自家的少爺和小姐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好。
用完膳讓小碧收拾,白雪淀就和白雪澄一起回到了吹雪閣的院子裡,開始將染布所需要的工具擺放到位。
放好用來晾成品的柚木架,白雪淀看向剛換好染服的妹妹:「開始嗎?」
白雪澄輕輕點頭做為回應,之後拿起一旁架上其中一匹的白緞,放入下人們送來的朝泉水將白緞浸濕。
確認白緞都濕潤了,白雪澄用異於一般女子的手力,將長達六呎的白緞撈起,並像舞著彩帶般用力將白緞扔向空中,同時手伸向一旁的小桌,瞄了一眼,抄起了裝著天藍、花紫、靛青、櫻粉,以及柔金五色的琉璃罐,將他們除了柔金,其餘皆用只有白雪顏和白雪淀父子倆才看得清的手速依序灑向白緞。
或許在旁人眼中,白雪澄一次用這麼多顏料是自毀之舉,但站在一旁的白雪淀只是笑著,伸手用力拉了一下成品晾架,染了四色的白緞落下,就這麼剛好地落在中央。
――還沒完。
白雪淀這時往旁邊退了一步,就感覺到幾滴染料從側邊飛向緞布。
「啪、啪」兩聲,作品完成。
等眼前的白雪澄站定走來,白雪淀這才看向妹妹染好的成品。
以天藍色為主,花紫、靛青與櫻粉散落在不同位置,有的相疊一起,有的與其他三色擦身而過,而剛噴上的柔金色水滴就如同天上的星星般,在緞上閃耀,美得令人窒息。
「這次成品很美,澄兒。」白雪淀真心讚嘆。
「真的?」白雪澄睜大眼睛看著哥哥,開心之意全寫在臉上。
「嗯,應該可以名列妳染的成品前面幾名了,只可惜……」
白雪淀瞄了幾個沒有染劑渲染的地方,暗暗嘆了氣。
「只可惜有些角度不對,染劑位置偏了。」白雪澄順著哥哥的眼神看去,同時接了白雪淀的話。
「……不過這匹可以留存做今年的家底,別想太多。」白雪淀安慰著。
「我知道,可是我擔心藝宴……」說到藝宴,白雪澄的神色稍微黯淡了下來。
所謂藝宴,是按照青月國律,於每年三月中旬,十二花世家都要進宮參加的國宴。而於宴上表演的同時,十二花各家必須進獻一份今年的禮物做為新年賀禮,以表心意。相對的,帝后也必須回敬相應的禮物,以感謝十二花世家年年的進獻。
作為家主,白雪顏往年都是礙著白雪澄年紀小,所以只帶著白雪淀參加。可為了安慰不能參加宴會的女兒,在白雪澄十歲那年,白雪顏讓小小的白雪澄以百花為主題,染了一匹由白雪淀紡織的綢緞,作為進獻的禮物。
而當年的白雪澄也不負所望,利用桃紅、柔粉和淡紫藤三色染出春天的氣息,使得收到禮物的帝后對那匹綢緞愛不釋手,執意要白雪顏來年讓白雪澄參加國宴。但愛女心切的白雪顏婉拒了邀請,收下賞賜的同時答應帝后,待白雪澄年到芳華,必讓她進宮給帝后獻禮。如今白雪澄十六歲了,白雪顏必須信守承諾,在過年前就告訴白雪澄,今年她是要跟著父兄一起參加藝宴的,因此禮物不能失了水平。
想到這裡,白雪澄就感到一絲壓力湧現。
「沒問題的,小傻瓜。」白雪淀伸手拍了妹妹的頭,安慰道:「妳可是我們的彩姬啊。」
聞言,白雪澄露出了一絲淺淺的笑容,可隨即垮下臉:「你還要拍我的頭到什麼時候啊,哥哥!」
白雪淀勾起嘴角,有點寵溺:「一輩子都要拍。」
女孩聽見回答,頓時賭氣起來要拍到白雪淀的頭。
好不容易打掃完整個吹雪閣的小碧這時走進院子,看到正在和哥哥抗議的白雪澄,心中的想法再次浮現――
少爺和小姐,感情真的很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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