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花》 - 過年

「來囉！放鞭炮囉！」

隨著一人喊聲起，鞭炮點燃後便發出巨大的聲響，劈哩啪啦地，響徹了整座青月國的首都，緋京城的天空。

今天是大年初一，緋京城內到處裝飾著喜氣的紅。在街上滿滿的人潮當中，除了大人們忙著互相拜年，小孩們忙著收紅包與玩樂，街上不論哪個角落都非常熱鬧。

身為十二花的藝術世家之一，白雪氏府也不例外，府上所有下人忙忙碌碌的，都在準備著過年的必需品。

正當下人們忙得團團轉，在白雪氏府裡的東邊院落，一間名為吹雪閣的房間裡，一名年約十六歲，身穿一身紫羅蘭色衣裳，擁有一頭酒紅色頭髮，膚白如雪、貌美如花的女孩，坐在茶几前，看著自己在過年前剛染好的嫣紅色布匹，想著該將它做成什麼樣的衣服才適合。

她是白雪家第三十五代家主，白雪顏的女兒，白雪澄。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E4pHROWs8

「小姐，我給您買了您最愛的蘋果糖呢！」

一名身穿淡紅色褥裙，頭綁雙辮包頭的小女孩，手中拿著一根亮紅色的蘋果糖，開心地跨過房間門檻，跑到了白雪澄的面前。

她是白雪澄的貼身侍女，小碧。

小碧自幼就跟著大了她五、六歲的白雪澄，幾年下來，主僕倆感情好如姊妹，連住在西邊院落的白雪淀都感到無奈，到底誰跟誰才是親手足。

「蘋果糖？父親讓妳去買的嗎？還是哥哥？」白雪澄接下蘋果糖，好奇地問。

「是淀少爺，知道小姐您喜歡吃糖，差我去買的。」

白雪澄轉了轉手中的糖，輕輕地嚐了一口。

紅麥芽糖的甜味與淡淡的蘋果香氣從唇邊散開，白雪澄舔了舔唇，開始認真吃起蘋果糖。

看著自家小姐吃得津津有味，小碧將桌上的紅布拿開，放到了旁邊的矮櫃上。

「那匹布我決定做成披風，嫣紅色配上金色繡線，送給嵐斌肯定好看。」

白雪澄咬著糖，邊表示她對那匹布的想法，邊漾起得意的笑。

方才她口中的嵐斌，指的是「六藝」中的武藝世家第三十二代家主，鄧刃之子，鄧嵐斌。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wbnYN3mYG

從小個性爽朗灑脫的鄧嵐斌，因為自家與白雪府住得近，所以會時時跑到白雪府上，與小自己一歲的女孩切磋玩樂。雖然總是會事後被家中長輩教訓幾句，但兩人還是樂此不疲，總是能想到新的方法來躲過家裡長輩的「監視」。

「明白了，小姐。」等著白雪澄將最後一口糖嚥下，小碧接著問：「那要請黃琇小姐繡什麼紋？」

黃琇，是「六道」中的刺繡世家第三十代家主，黃鈺燕的次女，和白雪澄同齡，同時也是白雪澄和鄧嵐斌的兒時玩伴。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N191CYl5

「嗯……」白雪澄舔著唇，一邊意猶未盡，一邊思考著：「虎紋的已經有了，鷹紋的是鄧叔叔的……那就拜託她繡飄渺一點的雲彩紋吧。記住，一定要飄渺一點的，我想看琇琇的表情，更想讓嵐斌那傢伙吃驚一下。」

「知道了，小姐，我這就送去黃府。」

小碧將白雪澄手中的竹籤扔掉之後，捧著紅布，正要出門時，不小心撞上了用簡單簪子挽起一搓與白雪澄同色頭髮，穿著一身淡藍綠色衣袍，正要進來的白雪淀。

「淀少爺，失禮了。」小碧連忙道歉。

「無礙，妳快去吧。」白雪淀擺擺手說。

小碧彎了腰後，就匆匆地出了院子辦事去了。

「哥哥，你怎麼來了？」

聽聞，白雪淀坐在茶几一邊，苦笑著：「今天是大年初一，是要去和爹、娘拜年請安的，妳倒好，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沒去？」

「我剛剛在思考著怎麼用那塊我在年前染好的布嘛。」白雪澄嘟嘴道。

「還不是會拿去送給鄧嵐斌？」白雪淀打趣道。

「你說呢？」白雪澄轉了轉那雙大而明亮的眼睛，別有韻味的說：「說不定是給哥哥你的呢！」

白雪淀捏了捏妹妹俏皮的鼻子，回應：「那妳覺得，妳哥哥我適合嫣紅色嗎，小傻瓜？」

「唔…」白雪澄拍掉哥哥的手，「還是瞞不過哥哥……」

「說什麼傻話呢，我可是妳哥哥啊。」白雪淀這次改拍一下妹妹的頭，「妳到底要不要去給爹和娘拜年？」

「哥哥陪我就去！」白雪澄再次翹起鼻子。

白雪淀眨眨眼，笑著起身。同時，也拉起了白雪澄。

「那就現在去吧。」

＊＊＊

「爹、娘，新年快樂，祝您們新年好事接著來。」

在接待廳裡，白雪澄向著父母行了一禮，早就請安過的白雪淀則是站在後方看著。

「哈哈，澄兒，妳還是跟往年一樣，只會說這句啊。」坐在主位的白雪顏說。

「爹爹又取笑我。」白雪澄起身後，鼓起雙頰說。

「我說的可是實話啊，澄兒。」白雪顏拍拍大腿，「想當年，妳還是個小娃的時候，就只會說：『新年賺大錢！』呢，妳說是不是呀，夫人？」

坐在白雪榮身邊的婦人、白雪淀與白雪澄的母親，梁舒華也笑著附和：「是呢，當時的澄兒也就這一丁點大，這麼快就已經到了該嫁人的年紀啦。」

白雪澄的臉頓時紅了：「娘，您瞎說什麼呢！」

「誒誒，不用緊張。」白雪顏說，「妳確實到了該嫁人的年紀了，澄兒。」

「可我還不想嫁呀。」白雪澄兩手攥著裙襬說。

「別擔心，澄兒，爹和娘已經看好幾戶人家了，妳一定會喜歡的。」梁舒華說。

「什麼？！」聽聞，白雪澄不掩驚訝，「女兒不要！」

「誒誒，就說先別急了，澄兒。」白雪顏伸手虛拍了白雪澄，轉頭看向旁邊的管家：「阿細。」

「是，老爺。」

一個應答，名叫阿細的管家便去取了三份卷軸回來，接著彎腰，遞上。

「這是我和妳娘最後選出的人家，妳可以從這三名男子中挑一個，不知道該怎麼決定的話，可以在府裡辦茶會；若都不喜歡，妳再跟我們或妳哥哥說。」白雪顏說。

白雪澄手仍攥著，同時盯著管家手中的三份卷軸：「可是……」

可是哥哥不也還沒把玉檸姊姊娶回家不是嗎，憑什麼我要先嫁呀！

「哎呀，別可是了，先回去看看，好嗎？」梁舒華說。

不管白雪澄心裡如何掙扎吶喊，也不得不聽梁舒華的話。於是，她點點頭，接下卷軸後，先行告辭了接待廳。

站在後方，全程不發一語的白雪淀，目送妹妹離去後，上前一禮，問道：「爹、娘，這樣好嗎？」

白雪顏嘆了嘆：「沒什麼好不好的，這是她遲早要面對的。」

「倒是你，淀兒，和玉檸姑娘還好嗎？」梁舒華問。

和剛才白雪澄心中所喊的一樣，梁舒華口中的玉檸姑娘，便是統領十二花家族，端氏府上的三女，端玉檸。

因為家族世交，白雪淀從小就和端氏府上的子女互相往來，時不時會到對方府上作客喝茶談天，感情十分融洽。而隨著年齡增長，長期拜訪於端府的白雪淀，對於同齡的端玉檸漸漸有了好感。於是，在白雪淀十四歲那年，兩人終於互通心意，成為了羨煞旁人的一對戀人。

見自家孩子有了心上人，又是熟悉有為的少年，端氏家主端封然非常高興。因此，隔年端玉檸的笄禮一過，端封然便邀請了白雪顏一家到自家府上，當著兩家人的面，大大方方地將女兒許配給了白雪淀，並約定好等白雪淀弱冠之年，在他生辰那天就舉行婚禮。

今年，白雪淀即將弱冠，距離他的生辰，也剩不到四個月。

「目前一切安好，爹和娘不用擔心。」白雪淀一揖。

「那就好。記得啊，大婚要用的東西還缺什麼就趕快辦了，別拖了時辰。」白雪顏說。

「孩兒明白。」

＊＊＊105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XfHIlDTL2

拿著卷軸回到吹雪閣，白雪澄將懷中的卷軸重重地放在茶几上，轉身走向矮櫃，為自己倒了杯水後，一口氣將水全喝了下去。

她拿著空著的茶杯，看著桌上的卷軸，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想辦什麼相親的茶會，也不想這麼早就結婚，她還想在家裡開開心心地染布、陪陪爹娘，偶爾跟著嵐斌和琇琇偷溜出門，再時不時跟哥哥鬥嘴……她很喜歡這樣的生活。

可是父母命難違，她只好乖乖地思考這個人生大事。

就在白雪澄陷入思考循環的同時，和父母討論完婚禮事項的白雪淀跨過門檻，踏了進來。

「怎麼，不知道要選哪位如意郎君嗎，小傻瓜？」看到妹妹像吃了苦藥般的表情，白雪淀笑著說。

聽見白雪淀的聲音，白雪澄回神，嘟著嘴說：「哪有這回事，我只是不想嫁而已。」

「是嗎？原來我們的小公主這麼離不開爹娘啊。」

只是一句話，就讓白雪澄知道自己中套了，雙頰頓時鼓了起來，「哼」的一聲，頭撇到了一邊。

玩到妹妹的白雪淀笑而不語，逐一攤開了桌上的三份卷軸。

「好啦，澄兒，來看看爹娘挑的是哪些良人才子吧。」

「……哼。」回應他的是一聲氣聲。

白雪淀挑起與妹妹相似的眉稍：「……生氣了？」

「…………」

見眼前人沒搭理，白雪淀起身走到白雪澄旁邊，拍拍她的頭說：「好啦，別生氣了，哥哥跟妳道歉就是了。」

「…………」

「還在生氣啊？」白雪淀改拍肩膀說。

「……蘋果糖。」白雪澄吐出一個詞。

聞言，白雪淀眨眨眼：「剛才不是才吃過嗎？」

白雪澄鼓著臉頰搖頭：「你大婚的時候，我要一竹籃的蘋果糖。」

「噗…」白雪淀笑了出來，「好，都依妳，如何？」

「一言為定？」白雪澄伸出左手小指。

白雪淀也伸出左小指，勾了上去：「一言為定。」

做好約定，白雪澄這才走到茶几邊看卷軸。

除了畫像，卷軸上還有記載一些家世背景、目前正在做的事等等的資料。

「花道晏府的長子，晏伶華、調香楊府的三子，楊若瑛，以及……武藝鄧府的獨子，鄧嵐斌。」白雪淀依序指著卷軸，唸出了人物。

「連嵐斌都有？」白雪澄驚訝道。

「爹娘覺得你雖然會跟著他偷偷溜出去不好，但憑妳和他的交情，絕對是這幾個人之中最好、最值得託付的。」

「還有伶華哥哥和冷木頭……」白雪澄嘆了嘆，「爹娘真會挑啊……」

白雪淀手撫過卷軸，「爹娘是怕妳去了人家裡會受欺負，才這麼挑的。」

正如白雪淀所說，作為十二花世家之一，白雪顏和梁舒華在挑選未來的女婿人選時，不僅是刻意挑同為藝術世家的才俊青年，更是刻意挑了熟識的人家的。比如花道世家的晏府長子晏伶華，他與端府長子端玉卿皆是白雪淀的至交好友，三人時常一起互相研究各種藝術，期望能在自己所擅長的地方融入不同的元素；而調香世家的楊府三子楊若瑛，是大白雪澄一歲的青年，個性冷漠，總是面無表情又沉默寡言，除了對兩位兄長說話會比較親切之外，對於其他人是完全不想與之交談的。就算是偶爾跟著大哥楊若璘到白雪府上作客交流，也從未跟白雪府上的任何人深交，因此被白雪澄取了「冷木頭」這樣的外號。

但是，做為長輩的白雪顏和梁舒華卻知道，外表冷漠的楊若瑛其實是個會照顧人的人，因此將他納入人選，也是為了偶爾少根筋的女兒。

「我知道……」白雪澄看著卷軸，陷入沉思。

爹娘選伶華哥哥不奇怪，嵐斌的話也好說……可是，為什麼要選楊若瑛這個冷木頭呢？

白雪澄越想越覺得不對，完全不覺得楊若瑛哪裡好。

「若是沒辦法選擇，就照爹爹說的，辦個茶會吧。」白雪淀說。

「……好吧。」雖然很不願意，但白雪澄還是點頭答應。

這時，小碧剛好從外頭回來，向白雪兄妹行過簡單的一禮後，看到桌上的卷軸，忍不住湊上：「小姐，這是要做什麼啊？」

「妳回來得正好，我有事要讓你去辦。」白雪澄說。

「誒？」小碧一臉疑惑。

「十七日後，我要辦茶會，妳去幫我準備準備。」

小碧帶著疑惑，用手算了算日期：「十七日後？會不會太趕？府上還有元宵過後要染紗線布匹的例行工作呢。」

聞言，白雪澄拍了手：「對啊，我怎麼會忘了呢。」

想到每年的元宵例行工作，白雪澄就感到頭疼。

「楊府在元宵過後也有一批香料要調製，不如就三月初五吧，府上櫻花正好會開。」白雪淀提議道。

「好啊，那就還要請琇琇、伶儀姊姊和端府的姊姊們一起來了。」白雪橙清澈的眼睛散發出一絲調皮的味道：「尤其要請玉檸姊姊過來才行。」

白雪淀忍不住苦笑：「這可是妳的相親茶會，不是姊妹之間的茶會啊。」

聽見是自家小姐的相親茶會，小碧俏皮地開口：「原來是這樣，我會認真準備，不給您丟面子的，小姐。」

「別聽哥哥胡說。」白雪澄紅了紅臉頰，「正常準備就行。」

知道小姐這是害羞了，雖然笑著，但小碧還是掩著嘴道：「明白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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