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未央 - 暮梓玉（1）

「下一個委託，寒瀟，銀刀城。」

此次委託乃陽清風一人前往，但陽映塵卻在未經陽非煙允許之下，偷偷的跟著陽清風下了山。

「四師姐，妳還真是不怕死，妳就不怕莊主知道後，又罰妳不準下山嗎？」

「回來再說，回來再說。」

陽清風看向眸中閃過一絲得意，笑的天真的自家師姐，終是拿她沒辦法，只好由著她。

陽映塵以為沒人發現，卻不知她的二師兄陽瞱早已知道，知道她玩心重，且本就寵她，冒著被陽非煙發現之後的怪罪，並未阻止陽映塵，放任她跟著陽清風下山了。

因為他知道，她只是貪玩，卻從沒做過任何踰矩的事。

寒瀟，地處極北，是六大疆域中，唯一一處終年下雪的地方，十分嚴寒。

寒瀟掌權者為銀刀城，以銀器、製刀、刀法遠近馳名，整個寒瀟銀刀城除了雪，便是滿城的銀器。

陽清風一進城後便不知去向，陽映塵也不在乎，嘴裡含著一顆糖，踏著輕快的步伐在偌大的城中閒逛。

寒瀟雖日日下雪，但銀刀城卻非常繁華，乃因江湖上產銀器和製刀的，銀刀城是連其餘四大氏族都承認的翹楚，讚譽非常，其作工精細無人能出其右，只要是銀刀城所產，全都是上等好貨。

攤販充斥著大量的銀器，白雪映照在上，整座城白晃晃的，耀眼奪目。

陽映塵踏著愉悅的步伐走過每個攤販，對於新奇的事物，她向來擁有熱切的好奇心，活潑好動，這也便是為何陽非煙怎麼都關不住她的原因。

她興奮的心情全數寫在了臉上，令一旁經過的一行人馬的領頭男子注意到了這銀刀城中特別顯眼的一道光景，遠遠的注視著身穿明亮黃衫的陽映塵，並勾起了微笑。

「公子，可是有什麼事？」

那男子回頭，淺淺一笑：

「沒什麼，走吧。」

他們一行人走後，陽映塵走進名為「銀刀樓」的樓內，樓內不大，牆上都掛滿了銀色的刀，有各種不一樣的型態，但連陽映塵這外行人都看得出其作工的精緻，看著那銀器的色澤，不禁令陽映塵暗自讚歎，這銀刀城果然不負盛名。

「姑娘，買刀嗎？」

一陣低沉的嗓音傳來，陽映塵搖頭回應：

「隨便看看。」

陽映塵回頭，發現向她說話之人是一名老翁，白髮蒼蒼，看上去卻十分朝氣，看樣子應是這樓內的製刀師傅。

那師傅又問：

「姑娘看著不像銀刀城裡的人，敢問姑娘從何處來？」

「白琴鎮。素聞銀刀城名聲，今日一見，果真厲害。」

師傅笑道：

「白琴鎮的百姓善音律，較不喜武，姑娘特地為了這些兵器造訪銀刀城，實屬不易啊！」

陽映塵也回應：

「說來慚愧，我雖是白琴鎮民，卻對音樂一竅不通呢。」

當然一竅不通了，因為她本就不是白琴鎮民。但陽映塵卻說的臉不紅氣不喘的，完全看不出是在說謊，十分熟練的樣子。

又聊了幾句，那師傅便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陽映塵又四處在樓內走動，對這琳瑯滿目的銀製兵器非常感興趣，她從小學武，精通劍、弓箭和長鞭，卻是第一次見過這些銀製的刀。

良久，看夠了，正待離開時，那師傅在一旁喚了聲，並走向她，朝她說道：

「老夫覺得今日遇見姑娘十分有緣，且老夫還是第一次見白琴鎮的人來我這銀刀樓，若姑娘不介意，老夫贈予姑娘一物，可好？」

陽映塵有些詫異，但看著眼前之人殷切期盼的眼神，還是點了點頭。

於是，那師傅離開了一會，半晌，回到她身前，手中拿著一塊布，包著一樣物品，陽映塵接過後問道：

「這是？」

「打開看看。」

陽映塵翻開布料，乃是一把銀製匕首，小巧玲瓏，刀面晶瑩剔透，透著銀白色的光澤，其透亮程度至刀面清楚映著陽映塵的面容；匕首雖小，但十分鋒利，只需輕輕划過，便會割破皮膚，怪不得用布包裹著。

那師傅笑著說道：

「我看姑娘似乎也是習武之人，只是刀是重兵器，不太適合女子用，便贈此匕首給姑娘，帶著防身也行。」

陽映塵又細細端詳了許久，才將它收進袖中。

「不愧是銀刀城，這銀器做工真是無人能出其右啊。」

然後，又拱手道謝，說道：

「師傅的心意，我收下了，他日若再訪銀刀城，我必定來此拜訪！」

離開銀刀樓後，城內依然熙攘，陽映塵重新回到街上，不過不再像先前一樣隨意逛逛，反而走的慢了些，倒像是在找些什麼。

忽然，一名男子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右肩，陽映塵倏地回頭，一抹狡黠的笑顏猝不及防的撞入她雙眸，定睛一看，才見眼前男子雙手交叉放在胸前，長髮紮起，一條青藍絲帶在腦後懸著，和髮一起迎風搖曳，眉如墨畫，雙眸深邃卻不含一絲雜念，彎如皎潔的上弦月，爽朗清澈，看上去和自己年紀相仿，帶有幾分稚氣，玩世不恭四字倒挺適合他。

「姑娘，在找什麼呢？」

嗓音聽著舒服，不太低沉又不高亢，他道。

「你猜啊。」

說完，便繼續往前走，那男子跟了上去和她並肩，見她不阻止，又說道：

「嗯...難道是在找我？」

陽映塵抬頭看他，有些好笑的回應：

「你們這銀刀城裡的人，都像你這般臉皮厚嗎？」

沒想到他沒有否認臉皮厚這件事，反而問道：

「姑娘，妳怎麼知道我是銀刀城的人？」

陽映塵心想：

「這問題很難嗎？瞧你這一身白衣，整個銀刀城裡的都是這打扮。」

但她只說了四個字：「白衣勝雪。」

男子笑了：「小美人兒果然冰雪聰明。」

陽映塵看著他那乾淨純粹的笑顏，又覺那笑有些狡猾奸詐，卻又不令她感到任何威脅，她原以為，和她同齡的人只有自己一人還像個孩子般成天胡鬧，沒長大似的，今日見了眼前之人，忽覺十分有趣，像找到同類似的，對他十分感興趣。

「那妳到底在找什麼啊，小美人兒？」

「哎，這大白天的人那麼多，你這人怎的這麼不知害臊，小美人兒的嚷著！」

陽映塵說道，但語氣絲毫沒有責備之意，男子眼珠轉了轉，彎腰看向她，陽映塵這才發覺，他竟高出她這麼多。

　「妳不告訴我妳的名字，我只好喚妳小美人兒嘍。」

陽映塵抬頭，說道：

「君子之禮，先報上自己的名號。」

男子看著陽映塵那似笑非笑，佯裝不悅的眉眼，忍俊不禁，但還是故作冒犯之意，賠笑道：

「是我唐突了，在下暮梓玉，敢問姑娘芳名？」

陽映塵滿意的點了點頭，忽然靈機一動，有些不懷好意的笑道：

「帶我找糖吃，我就告訴你。」

陽映塵跟著暮梓玉到了一間糖鋪，店內不大，充斥著麻布袋，裡面裝著各式各樣繽紛的糖，晶瑩剔透，令陽映塵目不轉睛的盯著，像是隨時都會流口水的樣子，讓一旁的暮梓玉笑的開懷，道：

「還滿意嗎，小美人兒？」

她的雙眼還未離開那些糖，興奮的喊道：

「這些糖我從來都沒有見過！」

「那是自然，」

暮梓玉抬起頭，洋洋得意的說道：

「這些糖，可只在寒瀟才有。」

見陽映塵已經迫不及待的上前和店家喊這喊那的，根本沒在聽他說話，他「喂」了聲，跑上前，在她旁邊又說道：

「小美人兒，妳有沒有聽到我說的啊？」

陽映塵付了銀兩，滿心歡喜的向店家說道：

「多謝，我等會兒再來拿這些。」

又轉過頭，眨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你說什麼？」

暮梓玉見狀，愣了幾秒，扶著頭嘆了口氣，無奈說道：

「我是敗給妳了。」

說完，拉著陽映塵出了糖鋪，見她嘴裡含著糖笑的開心的模樣，在心裡道：

「就是個孩子，有糖就吃這麼開心。」

暮梓玉低下頭看著她，難得認真的問道：

「小美人兒，我都帶妳找糖吃了，妳該告訴我妳的名字了吧？」

陽映塵舔了舔嘴唇，沖著他笑道：

「渺渺，暮渺渺。」

語落，暮梓玉驚喜問道：

「小美人兒，敢問“暮”字可為朝暮之暮？」

陽映塵點了點頭後繼續往前走，暮梓玉依舊跟了上去，像是尋到什麼寶貝似的，盡顯笑意，說道：

「小美人兒，不，渺渺姑娘，我們同姓，好巧啊！」

她看著暮梓玉因為這等小事這麼開心，又想到自己根本不叫暮渺渺，忽覺得有些好笑，但又覺眼前之人單純的很，令她對他平添幾分好感。

「渺渺就好。」

語落，暮梓玉笑的更開心了，陽映塵問道：

「哎，有沒有人說過你像狐狸？」

暮梓玉這才收起微笑，不解搖頭，問：

「我像嗎？」

「像啊，怎麼不像？」

陽映塵從見到他時，便覺他的笑看起來狡猾狡黠，但卻又覺得十分純粹無害，兩種完全矛盾的感受，在暮梓玉身上卻一點都不衝突，令陽映塵對他非常好奇，這還是陽映塵第一次遇到像他這樣的人。

暮梓玉疑惑的停下腳步，似懂非懂的皺著眉頭，陽映塵見他沒有跟上來，便回頭朝他喊道：

「小狐狸，你怎麼不走啊？」

暮梓玉又愣了愣，才發現是在叫自己，他跑上前，又勾起嘴角，好像很喜歡這個稱呼。

「真是個怪人。」陽映塵在心裡笑道。

剛過未時，兩人並肩在這偌大的銀刀城走著，有說有笑，絲毫不像是剛認識幾個時辰的人。

「渺渺，妳從哪裡來的寒瀟？」

「你猜啊。」

暮梓玉這才上下認真打量了陽映塵一番，她也不在意這個舉動，反而問道：

「可有看出什麼了？」

陽映塵身穿一襲明亮黃衫，白絲勾勒出的錦鯉躍然於上，栩栩如生，足見繡工之精緻；髮上依然髻著一只金鳳釵，烏絲及腰，散發陣陣清香，不施粉黛，也可說是一代佳人。

暮梓玉微微笑道：

「渺渺此等美人，應當是江陵人吧？」

緣何此說？乃因六大疆域中，僅有江陵驪氏一脈由女性掌權，且江陵雙隴鎮內女性居多，個個都面容姣好容貌不凡，尤其驪氏門主之長女傾國傾城，甚至有「玉玲瓏」之美稱。

因此，暮梓玉才會認為眼前之人來自江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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