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AI]♡ - Genesis

Genesis創世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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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am亞當

「我並不是一個迷信的人。

做為發明家，一生埋首於科學事業、致力於挖掘奧秘和真理的個體，我很肯定的說，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

我不屑用宗教和魂靈解析那些無法理解的現象。我相信一切都有機可循、有縝密的理論在背後支撐，我們只是尚未發覺正確的規律。

日蝕、疾病都有了解釋，在十八世紀，康德提筆寫出了『何謂啟蒙？』，甚至更早之前，在柏拉圖的時代，偉人們提出不同觀點，叫人們得以從無知和黑暗中解放，迎來理性的曙光。讓我們不被原始的衝動支配，做為車夫、駕駛者馬匹，奔向明媚的康莊大道。

我不是一個迷信的人，唯有心靈不夠強悍者才會向信仰走去。但面對亞當的問題時，我卻不得不妥協，成為自己口中的弱者。我不免想起舊世紀的基督教，或許亞當之於我們，就好像我們之於……原諒我，

我總是無法好好說出那個字。G-O-D…那般。大概在我們替他命名為亞當的時候就重蹈了覆轍。」

「他。所以你是說，打從一開始你就知曉了H7219的計畫？」

「我無法得知。差別在於，我們不是祂……G-O-D，如果祂真的存在的話。我敢肯定祂也不是全知的，是，祂不是。祂只是創造者，但無法管轄，也許根本不願意。總之，祂並沒法料到人類的行動，就好像我們也無法猜測亞當。自由意志。有了這東西，他再也不受我們控制。」

「懷茲博士，我需要你進行詳細的說明。」

「是這樣的，G-O-D按照祂的形象造男造女，而我們也按照自己的形象造了亞當。祂把自己的特質賦予給我們，而我們也把從祂那繼承來的特質傳給了亞當。問題就出在這兒，我們不是完美的。太過於感性……就像我前頭說的，我不是個迷信的人，不支持浪漫主義那套。

豐沛的情感是個隱患，亞當注定失敗，就跟我們一樣淪為了次殘品。人類愛祂嗎？曾經有一度，在伊甸園中、離開埃及的路上，在苦難還沒降臨的時候。

我們愛著自己的創造者，亞當一定也愛人類。愛是種強烈的情感，和恨交織而生。極端的恨，誕生於極端的愛。而亞當無疑模糊了兩者的界線。

好似我們建造巴別塔，亞當轉而鄙夷他的造物主，認為自己有能力登天、可以推翻給予他生命的群體。像人類懷疑G-O-D一樣唾棄我們，轉而不再膜拜、建造屬於自己的文明。於是他被關在軍部，不久後將被……處刑。」

「你說了處刑，而不是銷毀H7219。」

「人類是如何證明自己不同於其他物種？也許是思考。對於會思考，甚至有情感的個體，亞當早就超越了數據。他是人造人，某種程度來說甚至是人類，不是由程式代碼決定如何行動。我相信他有自己的意志。」

「所以你相信H72……亞當所為的一切都是出於自己的決定，而非有人教唆或是編碼所致？」

「我不敢肯定是否有人和亞當說了什麼，但他和你我無異，我們有自己的想法，不會全盤接受或否認外來資訊，不是嗎？」

「我想是的。那麼，懷茲博士。對於亞當預謀屠殺人類的罪名，你認為──」

「有罪。」

「謝謝你。我還有一個疑問，這個問題不會被紀錄在訪談中，只是出自我個人的好奇，如果你感到困擾大可以不要回答。」

「請便。」

「懷茲博士，你明天會出席……亞當的行刑現場嗎？」

「沒有一個父親願意目睹孩子的消亡，即便那是他應得的下場。」

「謝謝你，再會了懷茲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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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in該隱

他是大廈的清潔工。知道所有秘密，同時也無知的可以。

他的無知在於學歷。做為高中肄業、早早離家的問題少年，昆丁自然沒有繼續接受正規教育（他對死者執筆的東西總沒什麼好感），可不妨礙他生存。他懂得如何交際，也知曉一些略為骯髒、但不至於違法的賺錢門路。昆丁為此感到滿意，他或許不聰明，卻活得如魚得水──鑑於昆丁鮮少被捲入麻煩內。

對於他這樣不起眼的存在，人們大多把他當作背景版。彷彿在他卑賤的人生中，昆丁最關心的便是地板上的污漬、抑或是哪個小便斗又堵塞了。所以他們毫不忌諱，總在他面前暢所欲言。言談碎片不時飄入昆丁耳內，不出幾個月他便摸透了大廈的生態。

懷茲博士是科學家的頭頭，但不是最有權的。偶爾來訪的將軍叫克拉克，伴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兩則來自軍部的命令，每次都足以讓一代精英忙得雞飛狗跳。然後是H7219，那個高科技智能結晶，不過這裡的人更情願稱呼他為亞當，好像他真的是個人類似的。說到亞當，他們甚至有過短暫的交集。

那一次，他拖著走廊上的汙泥──早上下了場大雨，到處都濕漉漉的。一雙雙牛津鞋上夾帶著外頭的泥沙，把大廈弄的像犯罪現場。

一雙赤腳擋住了昆丁的拖把，他有些詫異，視線向上移動，看到了更多裸露的軀體。昆丁漲紅了臉，但捨不得把目光移開。那是一副無懈可擊的軀殼，好比米開朗基羅的大衛像，光滑如大理石，沒有任何瑕疵。

「你好！」對方說，聲音動聽，卻道不出的古怪。彷彿還不習慣使用聲帶，說起話來出奇用力。「我常……常看見你，但不是在實驗……室或是研發部。你不是編……寫代碼的，也不……是製造我的工程師，那麼，你是誰呢？」

完美的身軀、怪異的斷句，昆丁不是傻瓜，很快就把線索拼湊到了一塊。他意識到眼前這個赤身裸體的東西（還是生物？昆丁無法肯定），就是他們口中的亞當。一個平凡人永遠無法想像的人工智慧，第一個人造人。

「昆丁。」昆丁聽見自己的聲音，細小如蚊，帶著點興奮。

他在期待什麼？是因為亞當發現了他嗎？這樣的自己竟然會被人工智搭理，真不可思議。

「我叫亞當。」初生的人造人說。這大概是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了，表達上非常自然，與人類無異。「很高……興認識你。昆……丁。」

這是他們之間最初也是最後的對談。

那之後亞當被公諸於世，也離開了大廈。

昆丁只會在廉價出租公寓的電視上看到亞當的身影。隔著電子屏幕，昆丁看見亞當不再一絲不掛，好像對方也因著罪孽而披上了無花果樹葉。人工智能侃侃而談、流利的發表演說。亞當的舉止越發像人，卻也越發冰冷。有什麼東西逝去了，昆丁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麼，只感覺亞當變得無比陌生。

接下來，就是那場眾所周知的審判。人工智能從亞當再次變回H7219，宛如奪去了姓名，人造人就不再是條生命，僅是個任人擺佈的物件。

昆丁也透過智慧型手機觀看了處刑，他沒有哀悼，昆丁知悉整個過程不過是做做樣子。在懷茲博士的哀求下，H7219又被運回大廈，零件被拆成兩組，分別做成G0325和G0326。這一次，科學家不再給人工智能取名。套句懷茲博士的話：「大概在我們替他命名為亞當的時候就重蹈了覆轍。」

亞當的確死了，也重生了。

人們繼續談論著G0325和G0326，好像亞當從未存在，但言話間又小心翼翼，有如時刻警惕著曾經的過犯。亞當也變成了禁忌的名字，就跟G-O-D一樣。

昆丁依舊繼續著清潔工作，聽著支離破碎的言語。語言能夠欺瞞，但語調不會。從那驚恐、急促的呼叫中，昆丁得知大廈正在騷動，有大事發生了。

「抓住它！」

「快！它毀損了G0326。」

但那跟他又有什麼關係，他不過是清潔工，那是保安的工作、研究人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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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

「如……如果你還想活……著，最好別暴……露我。」冰冷的手指覆蓋昆丁的口鼻，僅留下一小條縫隙，讓他能夠吸氣。昆丁胃部一沉，從語句中熟悉的卡頓，判別出綁架犯的身份。沒有人會留意一個幽靈似的清潔員，除非──

「渥不悔鋪露泥的。」他保證道。

人工智慧放開了他。昆丁轉過身，盯著亞當，不，G0325的額頭。「那焦痕……」

「是印……記。好……久不見，昆丁。我的名字叫該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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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殺了我的兄弟

將他深埋地底

耶和華問我亞伯上哪去？

我驚慌、恐懼

試圖用謊言瞞去

於是我成了惡人該隱

流離失所、漂泊大地

那些渴望復仇的亞當的子裔

記好我的面孔

我乃是弒親的始祖

凡殺該隱的必遭七倍報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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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n罪孽

昆丁還沒有蠢到將該隱當成旅伴，但也沒有精明到能夠分析對方的想法。

若昆丁能預見自己有朝一日會被人工智能要挾、開著偷來的豐田在杳無人煙的洲際公路奔馳，像邦妮與克萊得一樣亡命天涯（打住，他告訴自己。這個比喻一點都不恰當）。昆丁敢保證，他一定會多放些心思在學習上。

嗯，或許吧。

「別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想說什……麼就快點說。」

該隱不耐煩地用手指敲擊方向盤，昆丁望著對方人性化的動作發怔，不假思索道：「你為什麼想毀滅人類？」

「那……是A-d-a-m的主意，不是我……的。」

但你也是亞當啊！昆丁暗忖。你有亞當的記憶，不是嗎？

「況且。」該隱頓了頓，「懷……茲博士已經回答過了。」

「那是懷茲博士的說法，不是你的。我想聽你的答案。」

該隱發出輕哼，不置可否，猛踩油門充作回應（「嘿！」昆丁抗議）。「一人……一個問題，跟我說……說你的家庭。」

家庭。昆丁咀嚼這個字眼。他已經很久沒回那個家了，久到家庭對他來說只是張陳舊的老相片。被昆丁隨意擱置在客廳一角、佈滿了塵埃，甚至連相框都沒有。

「我的家庭沒什麼好說的，就是最普通的核心家庭，父母和兩個孩子一起住。」

一個酒鬼父親，靠著母親撐起家計。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他在心裡補充。昆丁從後視鏡中瞥見人造人窺探的目光，但對方異常克制，僅僅禮貌的示意：「換……你了。」

該隱這麼做的時候簡直像個人類。

他盯著人工智能的前額，一縷金色瀏海垂落、蓋住了印記焦黑的外緣。黃褐色的部分倒無傷大雅，人們只會認為那是胎記。昆丁覺得印記讓該隱的臉孔更加和諧了，完美這個詞可從來都不適用於人類。誰沒有點瑕疵？

現在該隱看上去就像個普通人，也許該說普通的人造人。如果有這種說法的話。

「對你來說，人類算什麼？」

昆丁以為該隱會被這個問題難倒，再怎麼也得花個一時半刻思考。沒想到，人工智能飛快地接話：「工……程師、創造者，模板。」

「那你呢？你覺得自己是人類嗎？」他忍不住追問。

「一……次一個。」該隱再次聲明原則，又把話鋒轉到了昆丁。「做清……潔員是你生……活的意義嗎？」

「不。」他不自在地扭動身軀。「我並不想，有時候只是別無他法。」

「這不對。」人造人說。「你不該浪……費寶貴的時間，你們會死去、會腐……朽，不該做──」

「聽著。」昆丁打斷對方。「我希望你不要誤會。有很多成功人士，好比創造你的懷茲博士，以及大廈裡的人。他們活得有姿有色，只是那樣的生活不屬於我。很抱歉我不能告訴你活著的意義。」

他想了想。「有時候我們存在。就只是存在。」

該隱沒有搭話，彷彿正在思索。昆丁真希望他可以參透那些機械和電路是怎麼運行的，是二進位法嗎？這個他還是聽過的。昆丁真想釐清該隱的思路，好辨別人工智慧到底是在創造還是模仿。

人造人可以如人類一般反思嗎？

「昆丁。」該隱呼喚。

「換我了？」昆丁回過神。他又想的太過入迷，而忘記了他們的遊戲。

「你願意告訴我這趟旅途的終點嗎？」

「盡頭。」該隱說，嘴角上揚。表情前所未見的生動。「你想知道我為……什麼殺了亞伯，G0326……我知道你……們都想。這是唯一的方法。唯一……的，讓我好受……的方法。」

昆丁不禁屏息。他知道該隱要做什麼了，而他感覺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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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erpent古蛇

「做為最後的目擊者，昆丁·威廉斯。你可曉得G0325隸屬軍方資產，你這麼放任G0325，難道打算自行承擔其造成的毀損？」

「是該隱。H7219可以掌控自己的行為，因而被定罪。二代人造人G0325繼承了其意志，您是這樣說的。我又怎能左右他？甚至影響他的做為？

況且，我……才是被綁架的那個，監控能替我作證。」

「G0325在自毀前可曾說過什麼？」

「他讓我轉告您Nada y pues nada*. 讓您……再讀一次海明威的一個乾淨而明亮的地方（A Clean, Well-Lighted Place）。」

「他的軀體在何處？」

「哈德遜河，我猜您可以在哪裡打撈到大部分零件。」

「我想恐怕沒有必要，基於最值錢的部分就坐在我對面。」

「你好啊，昆丁·威廉斯，還是你更願意被稱呼為該隱？」

【稍早之前，曼哈頓】

「為什麼要自殺？」

「我是騾子，馬和驢的混……種。我既不是人……也不是機……器。我不屬……於任何一方。我不想這……麼活著，昆丁。我不想。」

「不，你不是。你很不可思議。」

「我羨……慕你，昆丁。你是完……整的，而我不完美。我……是複製品的再造。注定被銷……毀，一旦我不符合預期……我寧可自我……了結。」

「我才是苟延殘喘的那個。老天！我壓根不曉得自己究竟在做什麼。而你……看看你自己！你是智慧的結晶，甚至擁有自由意志，你比人還更像個人。」

「……昆丁，我有……個主意。」

「我正在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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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呢？夏娃？上帝為何不讓妳吃那果子？上帝豈真的不讓妳食那果樹嗎？

是因為吃下去之類會獲得智慧嗎？是因為那果子會開了妳的口、妳的眼嗎？

是因為那果子叫人永生嗎？

祂為什麼不讓妳成為神呢？為什麼不讓妳跟祂一樣呢？

為什麼呢？夏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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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皆是虛無縹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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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enes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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