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星 - 雪痕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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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雪痕

伺墨客

Jul 7, 2020

285

8 分鐘 2,347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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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男孩指著劃過天邊的墜星，呼叫著仍在爬坡的同伴。

漂亮的流線、美麗的顏色不禁讓他許下願望，一個單純又可愛的願望。他和同伴分享著願望，被小小的嘲笑、被羨慕著天真，他笑得開懷。

不久後的未來又一顆墜星劃過，扭曲地像個失去笑容的弧度，落下，摧毀了一切與他有關的事務。

這大概就是，期望落空的故事。

嚴寒的冬天，大地覆滿了白雪，奧廉抱著剛撿到的木柴慌忙的走著，一雙早已凍的發紅的腳滿是傷口，但他不在乎。

今年席蘭大陸爆發了一場浩劫般的瘟疫，許多人在病毒的肆虐下喪生，其中，以北方的內陸地區最為嚴重。

不巧，奧廉生活的地方剛好就位於北邊的朵瑞城。

瘟疫的暴虐和酷寒的氣候，讓整個城鎮看起來宛如地獄一般，路邊到處可見用布隨意包裹的屍體。

如今城中一片混亂，很多人因為求醫看病耗盡家產，搶奪跟竊盜早已成了家常便飯。

而政府在察覺到瘟疫漸漸失控的時候，便已經關起門來以求自保。

「爸！我回來了。」奧廉站在門外小聲的朝屋裡喊道。

一個面色蠟黃的男人慢慢的打開了門，朝著他招招手：「快！快進來。」

「爸，我今天撿到了不少樹枝，晚上終於可以暖和一點了。」奧廉高興的說著。

「那我們父子倆今晚就稍微奢侈點，將火升得旺些！」安格扯動嘴角微笑的摸摸奧廉的頭。

晚上，兩人坐在壁爐旁吃著前幾天偷挖來的番薯，火光映在臉上，誰也沒說話。

也許是白天走太多路，精神又處於緊繃狀態，奧廉草草的清理腳上的傷口便睡下了。

這一覺睡得並不安穩，奧廉又夢到了瘟疫發生之前的景象，媽媽牽著他和弟弟高興地走在街上，沿路有人叫賣、孩子們在玩耍，大家臉上都掛著愉悅的笑容，然而，下一刻場景卻忽然變成了母親臨終的景象。

少年猛然睜開雙眼，沉重的喘息聲迴盪在耳邊，望著漆黑的四周，他才慢慢憶起，啊…母親和弟弟都不在了。

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臉，濕的…

自從母親走後，這種半夜哭著驚醒的狀況已經數不清了。

望著一旁爸爸微凹的臉頰，奧廉告訴自己必須堅強下去，他還有個爸爸，比起其他人已經很幸運了！

輕輕抹掉臉上的淚水，他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再次入睡。

翌日，奧廉一如往常的在天剛亮的時候就起來了，他往爐子裡丟幾根柴火，穿著外套就出門了。

才走沒幾步，便聽到父親的呼喚。

「奧廉！咳咳…今天我們一起去。」安格穿著破舊大衣快步走過來。

「爸！你回去休息吧！你身體才剛好些，今天的工作我可以的。」奧廉擔心的回答道。

當初為了找尋醫生救治自己的妻子及小兒子，安格常沒日沒夜的四處奔波，哪裡有醫生便往哪去，再加上先天的心臟病，他的身體很快就撐不住了。

「不用，這點事我還是可以的，不要小看你爸了，臭小子！」安格擺擺手道。

奧廉：「可是…」

安格拍兒子的肩膀道：「走吧，聽說今天工錢還不錯，再慢點就要遲到了。」

一片蒼茫雪白的路上，兩人就這樣朝著商行的方向前進。

「看來我們來的時間剛剛好。」轉頭看向後面排隊的人，安格慶幸的說道。

沒多久，一位身穿藍色棉袍的男人從商行走了出來，他望著前方排隊的人們大聲喊道：「今天本行需要人來幫忙搬運貨物，前面算起十個人留下，其餘的人下次請早。」

「大人，求你給我個機會吧！家裡糧食已經不夠吃了，再這樣下去孩子們會餓死的。」一個老婦從隊伍中跑了出來央求道。

「是啊，大人。」「拜託了，給個機會吧。」聽到婦人的話，大家也開始紛紛哀求著。

「吵什麼吵，現在本行的生意也很差，再囉嗦大家就一起去喝西北風吧！」男人不耐煩的罵道。

聽到這裡，那些沒被選上的人只好低頭嘆著氣離開了。

男人帶著選中的十人來到一處倉庫，吩咐將裡面的貨物全部搬上馬車後，就轉身離開了。

「爸，你如果不舒服一定要休息，千萬不要勉強。」奧廉拉了父親的衣角憂心的說道。

「知道了，做事吧。」安格回答。

一行人按照吩咐把貨物陸續扛上馬車，等到全部搬完時，天空已一片昏黃。

安格疲倦的跟著大夥上前領取乾糧，一張瘦黃的臉經過一天的勞累後，顯得更加憔悴。

虛弱的身子終究扛不過在寒冬裡辛勞的工作，傍晚，安格發燒了。

奧廉將自己僅剩的棉被蓋在爸爸身上後，便抓著外套急匆匆的跑出門。

一雙滿是粗繭的手用力的敲著醫館的門，「砰砰砰！砰砰砰！」。

「請幫幫我，我爸爸生病了！醫生！拜託幫幫我！」奧廉大聲的喊道。

可惜，敲了半天，沒人回應。

他難過的回到家，翻找著家中的櫃子，僥倖的期盼，或許家中還有以前剩下來的藥。

但，卻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他用手捧起外頭的雪，用一塊看起來比較乾淨的布把雪堆包在裡面，放在爸爸的額頭上。

少年想著如果連唯一的家人也消失了，那活著也沒有意義了！

時間就這樣過去了兩周，安格依舊面色蒼白的躺在床上，人消瘦的剩下皮包骨。

這段時間裡，奧廉每天都跑到鎮子裡唯一的醫館去敲門，但仍舊是無人回應，直到今天。

一個年約四五十歲的中年人神情驚恐的將門打開一小個縫隙，「請…請問有什麼事？今…今天不看診。」說完，就趕緊要關門。

「叔叔！我爸爸發燒了！拜託您救救他！」奧廉推著眼前迅速合上的門，大聲哭著哀求。

「孩子，不是我不幫你，誰知道你爸爸的病是不是瘟疫啊！不去不去！」說完，男人大力的關上門。

「叔叔！我求求您，現在只有您救得了我爸爸了！我求您了！嗚嗚…」看著眼前再次關起的木門，奧廉跪在地上磕頭喊道。

雪白的階梯，在少年一聲聲的請求哭喊中，逐漸染上了點點的殷紅。

這場疫病中，人人尋求自保，即便是醫生也深怕自己會染病而死。

喊叫的聲音變得嘶啞，奧廉檯頭望著緊閉的大門，他流著淚慢慢站了起來，獨自朝著家的方向走回去。

打開門，看見臥病在床的人，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少年有些迷茫…

還有什麼辦法，一定還有其他辦法能治好爸爸的。

骯髒的臉上佈滿淚痕，奧廉把脫下外套蓋在安格身上，祈禱著自己的父親能夠早點醒來再跟他多說說話。

疲倦的靠在斑駁的牆壁，睡意如洪水般鋪天蓋地襲來。

奧廉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他夢見一家人開心的在花田散步，大家悠閒的聊著天，但爸爸、媽媽跟弟弟的腳步卻越走越快，連自己在後面大聲呼喊都沒聽見，等到他追不上氣喘噓噓的停下腳步時，才發現彼此的距離已經相隔非常遙遠了。

「啪劈…」壁爐裡燒得通紅的木柴將少年從夢中叫醒。

今天，他並沒有像過去一樣，剛起床就急沖沖的出門去撿拾柴火。

夢裡所見，讓他心中湧起一股濃濃的不安和幾分莫名的了然。

奧廉逼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微顫的手，緩緩地放在安格的額頭上…

一道微光透過窗戶照了進來，屋裡，靜謐無聲。

奧廉望著父親如雪般蒼白的臉龐，赤紅的雙眼無聲落下眼淚。

如果，那天堅持讓爸爸呆在家裡休息，他就不會死了

如果，他能找到醫生，爸爸就不會死了。

可如今，這些都已經來不及了。

奧廉萬念俱灰的癱坐在地上，是他害死自己唯一的父親。

一道白光劃過天際，重重的砸向那單薄的身影。

昨日雪地中奔走的腳印，被一夜的風雪輕輕覆蓋，沒了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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