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倫感到非常憂鬱。
先不說那個笨蛋老爸從他童年時開始,呆在地下室的時間比對着他這個親兒子還要多,達倫好不容易終於把自己拉扯大了,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結果那份工作其實和他想像中完全不一樣。
「喔?警探?我的兒子,你想做什麼便去做吧,你的父親不會這麼快便死掉的,不需要你太早進公司裏承繼遺產。」傑克·萊爾坐在餐桌前,拿着餐具對達倫慈祥的微笑,頗有父親的姿態,只是萊爾看上去不比達倫年長多少。「你大約可以在你50歲的時候才到公司裏工作,學習如何當個繼承人,也就是說,你還有三十年的時間可以追尋你的夢想。」
當傑克·萊爾終於回家吃晚飯了,達倫坐在他旁邊的椅子上,認真地徵求傑克·萊爾的同意。結果原以為要多次懇求自家老爸的達倫,居然嘗試了一次便成功了。他當下有些懵,甚至認為老爸吃錯藥了,但萊爾只是專注地吃着他的牛扒,完全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於是,達倫便加入了警隊,當他夢寐以求的警探。
「噢!警探先生,感謝你找到了我的貓!請問你的名字是?」美麗得過分的婦人接過達倫遞給她的小貓,問達倫。
「你可以叫我達倫警探。(Detective Darren)」達倫無奈的笑了笑,他不想讓婦人知道他的姓氏,畢竟在整個A區任誰也知道萬國企業的主席姓萊爾。
「達倫警探,太感謝你了。我不禁想像可可在街上露宿一晚後會變成什麼樣子!來!,這是我今天烤成的馬卡龍,你嚐嚐看吧。」婦人從名牌包包裏掏出一包用精美紙袋包好的馬卡龍,送給達倫後便轉身抱着小貓離開了。達倫無言地接過馬卡龍,默默回到座位發呆。
你說為什麼一個警隊偵探會為市民找小貓?這個問題達倫也很想知道!在他小時候,那些他看過的電影裏的警探全都是天天生活在水深火熱,到處也有槍戰的社會裏的!但達倫現在入職了三個月,唯一一次拔槍是為了把想要闖進0139的底層人小孩嚇跑。
在頂層社會,犯罪率基本上不太高,因為頂層人個個也是富豪,根本沒有犯罪動機。此外,神人的體質令他們很難被殺死,所以凶殺案這種事情很少會發生。再者,日常的巡邏工作可交給巡邏型機器人去做,警探們基本上除了呆坐在辦公室裏沒事可做。
結果,可憐的警探們便承擔了為市民找失物的工作。
「唉。」達倫嘆了一口氣,打開了紙袋。
「我總算明白父親為何會讓我當警探了。」達倫拿起了一顆淺藍色的馬卡龍,想着:「他根本就是知道當警察不會有太大危險啊!我想查案!我想和幫派駁火!我想和犯罪大師鬥智鬥力!」
他洩氣的把馬卡龍吃掉。身旁閒着沒事幹的上司經過看到了他,笑了笑。
「萊爾,你的馬卡龍是剛才那個找貓的婦人給的嗎?」他從達倫手中的袋子裏拿出一塊馬卡龍,看着中間奶白色的夾心。
「叫我達倫吧,戴克副警長。還有,是的。」達倫沒精打彩的道。雖說是副警長,但戴克其實是一個沒什麼威嚴的上司。頂層人基本上只會當數年的警察,當作是體驗人生,然後便會轉職到其他行業。戴克之所以熱衷於警察這份在頂層毫無前途的工作,單純只是因為他能每天打醬油仍能拿到一筆不錯的薪水。
「好吧達倫,你怎麼這麼沒精神?是最近玩得太瘋睡不夠嗎?」戴克一口把馬卡龍放在口裏,露出滿足的微笑,他非常喜歡吃甜食,若果他身在舊時代,那他很可能會是個油膩肥胖的中年大叔,偏偏他是個神人,而沒有神人是長的不好看身材不夠好的。
「不是......對了,戴克副警長,你當警察那麼久,有試過碰上槍擊事件嗎?」達倫好奇的問。戴克當上副警長已有十年時間,達倫想,也許他曾經歷過槍擊事件。
「沒有啊,怎麼了?」戴克又把目光放到達倫手上的紙袋。
「難道就沒有碰到過底層人嗎?聽說他們人人都會帶着槍。」達倫疑惑地說。
只見戴克的臉色突然白了白,他盯着達倫墨綠色的眼瞳,說:「達倫,你才入職不久,可能對警局的規矩不太清楚。我告訴你,頂層和底層的社會是分開的,底層發生的事我們不用管,也不能管,知道了嗎?」
達倫看着戴克突然變臉,也不好多說什麼。「我知道了,戴克副警長。」
「還有一件事,若果碰到其他同事,他們對那些底層人......你知道的,以武力「陣壓」的話,記得千萬不要對那些底層人表現得同情。明白不?」戴克認真地說,眼裏竟浮現出一絲痛苦。
達倫心中感到疑惑,但對着戴克嚴肅的眼神,只好點了點頭。
戴克嘆了一口氣後,臉上又掛上了無害的笑容。他拍拍達倫的後背,望了望行動裝置上顯示的時間,說:「知道就好。現在我們也差不多可以下班了。你晚上有空嗎?我有一間捧極了的酒館推薦給你,一會兒一起去喝酒吧。」
戴克對底層人一直沒什麼感覺。
他只想當個普通人,領一份普通的薪水,住一間普通的公寓,每天能盡情地吃他的甜食,那就足夠了,底層人什麼的根本與他無關。
所以,他選擇當上警察。他很喜歡這份工作,除了不時為市民尋回失物,每年有一兩宗謀殺案需要他去調查外,當警探其實真的很閒。
直至有一天,他在某間臨近底層區域的警察局當值時,看見了他的伙伴如何對待底層人。
「請、請你救救我!」一位身穿破爛衣服,滿身都是傷痕的人類走進警局,當時只有戴克一人在大廳裏。
「你沒事吧?」戴克看到滿身浴血的底層人,驚訝的道。他當下根本沒想頂層人和底層人的問題。
「救救我,外面有人在搶劫我!」那人如看見救命草一般,猛地抓住了戴克,這時,戴克的同事從休息室走了出來。
「萊恩?怎麼——」當他看見那個底層人時,瞬間從腰間拔出了B13能量槍。「底層人,給我鬆開你的手,然後滾!」
「不!求了你,我走出去的話死定了!」那人焦急地說。他看着戴克,希望戴克能說些什麼。
「那個....這樣會不會太—」戴克遲疑的開口,這時,一道藍色光團從戴克眼前閃過,擊中那底層人。只見那人的頭被整個轟掉,連腦漿也直接被蒸發。那人的手慢慢鬆開了戴克,軟攤在地上,血從血肉模糊的脖子上滲到地面。
戴克看着屍體,後退了一步。
「萊恩?你沒事吧。」剛下手把人殺掉的同事,沒事兒似的收起槍對戴克說。
戴克臉色頓時變得慘白。
「那可是一條人命!他身上根本沒有武器!他只是一個手無寸鐵的人!你怎麼下得了手?」戴克幾乎要把這一句說出來了,但他只是張了張嘴。
「我沒事。」他說。
「但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好,要回家休息一下嗎?」同事把手放在戴克眼前掃了掃。接着,他把臉伸到戴克前方,面無表情的盯着戴克:「喔!該不會是因為你同情那個底層人了吧?」
戴克呑了呑口水。他看着平時十分隨和的同事,心中竟泛起一陣寒意,那人的神情令戴克感到非常陌生。
我不能被頂層排斥。我不能被他們發現我想幫助那底層人。不,我不能讓他們看出來。被殺的不過是個底層人,與我沒關係!我才不同情他們!
「怎麼可能呢?」戴克笑了笑。「我不過是被那底層人噁心到了。你看!我身上都是那人的血呢!」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大衣。
「原來如此!先去換衣服吧,我回辦公室了。」同事又回復了隨和的笑容。他搭了搭戴克的肩膀,走出了警局大廳。
戴克的笑容逐漸消失。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屍體,警局的清潔機器人移動到屍體前方,把屍體抬走後,又有另一台機器人前來把地上的血泊清潔乾淨。
「我沒有感到傷心,我才不同情他。」戴克對自己說,他仍看着剛才那底層人躺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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