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域 - 57.　焦點

57.　焦點

　　徐子善只請了一兩天假，結果還是放不下學校，一個禮拜還沒過完，又回來上學了。一群同學見到他都是興致勃勃，趁著下課時間紛紛湊過來，一番恭喜祝賀，又聊了各種面試的事情，考了哪些題目、怎麼回答、教授兇不兇之類的，座位周圍鬧哄哄的。

　　程思緣拍了拍他肩膀，突然感慨地說：「不過，現在大考戰友少一個了，好像有點空虛，你也不用留晚自習了。」

　　「那我怎麼辦？」陳昀變了臉色，「我就不能問你問題了。」

　　「妳還是可以問我啊，我不是還會來上學嗎？」徐子善朝她笑笑，「而且我可以幫你們買晚餐，反正現在很有空。」

　　「欸！那幫忙跑合作社行嗎？」洪瑋竹問：「每天中午人都超多！還要排隊！」

　　「行啊！有什麼事就叫我，我負責跑腿。」他爽朗笑道。

　　「太好了！謝啦！」

　　洪瑋竹興奮叫著，其他人跟著一起歡呼。

　　班上的輔導股長對他說：「對了，子善，輔導室最近有辦給學弟妹的升學講座，昨天老師有來跟我說，希望你可以去填資料。那個講座的內容大概就是，分享怎麼準備面試，還有一些念書的心得。」

　　徐子善點點頭，回答道：「好呀，我會找時間去。」

　　旁邊有人發話，「不是學弟妹也可以去嗎？我覺得我也需要去聽耶。」

　　「應該可以吧！沒道理高三的不能聽啊！」

　　「對嘛，我們才最需要咧！」

　　人群鼓譟起來，一片喧嘩聲中又有人提議乾脆全班報名去好了，乾脆包下所有的位子，眾人哄堂大笑。徐子善舉起幾本書，又說：「我這裡有很多複習的筆記跟講義，各個科目都有，你們有需要都可以拿去。」

　　「好啊！我要！」

　　「謝謝子善！」

　　「我也要！」

　　喧鬧聲漫漶過來。「嗯……我等一下也去拿好了。」陳江平站在一旁，眼巴巴地觀望著。徐子善在他們班上的存在就好比恆久散發光熱的太陽，身旁無數行星圍繞，走到哪裡都自動吸引目光，就是人群的中心。相較於那頭激動熱鬧，這裡就冷清許多。

　　許力霄面無表情，彷彿無所聽聞，手上握著螢光筆專心地畫著面前的歷史考卷，不會的地方都標記了起來——跟那本習作不一樣，出題至少很有水準，他寫的時候就很認真，每道題目都思考過，深思熟慮，毫不馬虎。

　　「要去就去啊，站在我這裡幹嘛？」他淡淡說著，視線都沒挪動一分。

　　「我也想啊！但我現在……人不舒服……」

　　「啊？」

　　許力霄發出一聲疑惑，抬眼望去，才看到對方臉色慘白，表情像擰成一團的抹布全皺在一起。

　　「你幹嘛？見到鬼了？」

　　「不是啦！等一下是班會課，我現在很緊張啊！」

　　「這兩件事有什麼關係？班會課不是沒事？」

　　「哪裡沒事！我要上台報告啊。」他艱難地說著，來回呼吸著，感覺心臟像擂鼓似地狂跳，在胸腔裡震動不停，「每次要上台我就胃痛！現在要先做好心理準備，等下有事情要說。」

　　「有什麼好說？你又不是什麼幹部。」」許力霄說。

　　「我是啊！」陳江平說：「我是畢冊委員你忘了啊？」

　　他噗哧一笑。

　　「我們有選過那個東西？」

　　「有啦！畢冊的編輯委員！」對方咬著牙，「做畢業紀念冊的。等一下我們有事情要跟班上講……」

　　說到中途，身邊就落下一道陰影。許力霄轉過頭，發覺呂沐婷走到了他桌邊，越過他的桌子就說：「江平，你好了嗎？」

　　「喔喔，好了好了！」

　　他點頭如搗蒜。呂沐婷笑了笑，「那等一下打鐘我們就上台問大家。」

　　「嗯！」

　　「好！」

　　一次出現了兩個聲音。許力霄皺起眉，那聲好不知道是誰說的。他看過去，突然發現呂沐婷背後還跟著一個同學，站在後頭不怎麼說話，安安靜靜，極其影薄。那女同學留著長髮，綁成兩條辮子，垂到腰際。叫作……叫什麼來著？

　　「大家先回座位！開班會了！」

　　還沒想起人家的名字，他們班導就走了進來。剛才在前面的人群一哄而散，他桌子兩邊的人也撤回去了，周圍一陣走動後，慢慢恢復了秩序。門口的人走到講台邊。

　　「好了，今天班會課要討論一件大事。這件事很重要，跟每一個人有關，要注意聽！就是，大家知道沐婷，她要到國外念大學，也申請通過了！本來決定是暑假才要出發，但她爸爸因為工作的關係，她得跟著家人一起去，所以，她要提早出國了。」

　　底下陡然喧嘩起來，發出一連串驚呼。不少人往呂沐婷的座位上看過去。

　　「安靜！安靜一下！」她急忙揮手，遏止這片躁動，「她不是不回來了！她六月還是會回來，跟大家一起參加畢業典禮，還要領畢業證書耶！這很重要！只是呢，她原本是畢冊委員，但她接下來就要離開，這工作就沒辦法做了。所以，這節課要選其他人來代替她……唉唷！都被我講完了，接下來的讓她說好了！」她迅速帶過，匆匆退到一旁。坐前排的呂沐婷趕緊起了身，陳江平跟另外一人見狀也上前。呂沐婷一站上台，雙手合十。

　　「各位！我對不起你們！」

　　程思緣回應道：「沒關係啦！妳放心去吧！」

　　「我沒想到會這樣，以為可以順利待到畢業的！」

　　「沒關係！」

　　「不用在意！」

　　其他人安慰著她。洪瑋竹說：「你們現在怎樣了？那很忙嗎？」

　　「現在就是到一半了，還剩一半的進度。」呂沐婷說：「至於忙不忙……我承認是有點忙，畢竟不是只有一頁，但……只有要交稿的那段時間比較忙……」

　　教室裡靜默了幾秒鐘。

　　「抱歉！畢籌會在招人了，早知道就推掉了！」程思緣嘆了口氣。

　　「還有誰可以嗎？」班導在一旁柔性勸導，「老師也知道大家很忙，不過這是班級性的事務，最好不要只有兩個人來做，依照規定也是要三個人啊！三個人負擔也比較輕……」

　　一片鴉雀無聲。許力霄默默訂正考卷，心裡呢喃幾句。現在問當然沒人站出來，平常都不一定有人了，現在更不可能，快大考了，誰都想認真念書。他往前瞄了幾眼，剛剛說要上台，結果都是呂沐婷發話，其餘兩人也不用跟著，站在台上乾愣著的，反而像陪襯。

　　無人說話的局面很是尷尬，老師繼續苦口婆心，「雖然有點倉促，但還是有空的同學能稍微幫忙，想到適合的人選，也可以說出來……欸，太好了！有人自願了！」

　　所有人立刻望過去。徐子善舉起手。

　　「老師，我可以幫忙。」

　　她欣慰道：「那太好了！對了，你有學校了吧？這樣就沒什麼壓力了。」

　　「嗯，但我想再找一個人，可以提名嗎？」徐子善笑笑，「我也不太會畫畫，可是有個人很適合。」

　　班導轉頭問：「四個人可以嗎？」

　　「至少三個，沒有上限。」呂沐婷說。

　　「好，那你提吧。」

　　「許力霄。」

　　徐子善說。

　　「我提名許力霄。」

　　班上又陷入一陣靜默。

　　目光好像凝結了一樣，突然停在一行字上，動也沒動，許力霄呆滯了兩三秒，接著瞬間抬頭。他錯愕地看著前方。

　　班導自然是沒有意見，神色如常，表情都沒變一下，「嗯，我覺得四個人也好。還有人要提名嗎？」

　　周圍沒有人再舉手，也沒有任何反對的聲音。班裡好像瀰漫著一種寂靜，他的名字像顆小石子，投進了一口極深的井，聽不見回音。許力霄慢慢回神過來，這時才意識到怎麼回事，頓覺一陣莫名其妙。開玩笑！他根本不怎麼參與班上，連活動都很少參加，平時就是悶在一旁埋頭念自己的書，不問世事。誰的名字都可能出現，但絕不可能是他。

　　「……可以嗎？」不曉得什麼時候，老師已經轉向這裡，帶著詢問的目光，周圍好幾雙眼睛同時看了過來。許力霄稍微動了動嘴，卻沒發出聲音，無話可說。除了不想做之外，他也找不到什麼理由好反對。

　　班導見他沒回應，以為是沒意見了，又說：「好吧，雖然只提了一個人，不過因為畢冊委員是代表全班的，所以還是要徵詢大家的想法。先來投力霄吧，贊同的人舉手！」

　　全身好像僵硬了，固定在椅子上。他的座位在比較後面，於是便毫無阻礙地看到了前面一隻隻手都舉了起來，內心一片複雜，沒人舉手是一種間接的難堪，但舉手了他也高興不起來。許力霄往講台上瞪了一眼，陳江平冷不防跟他對上視線，手上縮了一下，隨後拚命躲開，裝沒看到。他嘁了聲，轉過眼神，靠，連洪瑋竹都舉手了，明明剛才都沒發表意見。

　　老師瀏覽了一圈，看著這一面倒的盛況。

　　「好，全過了！那就這麼決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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