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擊｜利艾】You're Mine - 第二十二章　重聚後的離別

「這樣就好了？艾倫。」

「這樣就好了，利威爾先生。」

「……沒有我的命令不准死。」

「啊……我會努力的。」

「……這時候應該說：『我一定不會死』吧？小鬼。」

「請咬我吧，利威爾先生。」

「耶格爾夫人，妳仍然保持意識嗎？」

先進去的，是在不知不覺穿上了防護衣的奈爾。

為了保護大家的安全，確認她的意識仍然存在是必要程序，所以奈爾現在手握一把最為普通的點三零手槍，單人匹馬地進入那純白的房間。這個測試無法使用房間內的擴音器，因為部分喪屍被定為失去聽覺，所以為了顧及這一類型的喪屍，進入裡頭是必要的。

不過只是對付一頭喪屍的話，一把點三零手槍已經非常足夠。

艾倫媽的身體稍微活動，奈爾不由自主地退後數步，生怕眼前的女人已成為喪屍一樣，但之後奈爾就見到她瞥向他，回應了一句：「我在。」奈爾瞬間鬆了口氣，命令道：「現在向我揮手。」

艾倫媽聽從他的指示活動左手，然後又再次低頭，看來這小小的指令已經使她筋疲力盡。不過奈爾亦因此完成了意識上的基本檢查，用眼神告訴站於外面的我們可以進去後，他也回到外面，解除了讓自己行動不便的防護衣。

艾倫先行進去，覷見到自己的媽媽於眼前一臉憂傷，他不禁在呼叫她前躊躇起來，彷彿害怕在呼叫之後，作為兒子的自己卻沒有安慰她的力量。見到這樣的他，跟在他身後的阿爾敏和圍巾女拍他的肩，以眼神表示支持及鼓勵。

至於看到他們的艾倫，終於鼓起勇氣呼叫道：

「媽媽。」

這個名詞……我究竟有多久沒叫過？

站在玻璃前觀察他們的我將整個重聚過程映入眼簾。我看見艾倫媽的神情由傷心轉為愕然，低下的頭徐徐抬起，眼睛不由自主地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棕金色的眸子瞬然閃出了希望之光：

「艾……倫？」她不敢相信，但還是吐出了一個名字。

吐出了屬於他兒子的名字。

「媽媽……」艾倫注視她，盯緊她，然後本來抑壓於內心深處的感情終於湧上心頭，使他踏出腳步，毫無顧忌地撲向已經染滿鮮血的她，大呼大喊起來：「媽媽！抱歉……抱歉……」

真是……哭得不像樣啊，艾倫。

這下子，衣服又要換過了。

「已經沒有父母的我們，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明白這感覺吧？」混帳眼鏡輕聲說道，我與米凱等人不謀以合地認同起來：

「媽媽」這東西……對於任何人來說都是奢侈之物。

被艾倫抱住的艾倫媽此時也哭了，但她亦笑了。她輕輕地回抱艾倫，伸手撫摸他的髮絲，感受著自己兒子的體溫，一臉幸福。

「姨姨……」圍巾女及阿爾敏此時走到艾倫媽的前面，兩人都淚流滿面地看著抱在一起的他們。至於聽見圍巾女的聲音後，艾倫媽亦朝她微笑，伸出手來示意她進入她的懷裡。於是，一向冷靜的她也忍不住要上前緊抱這個善良的母親，嚎哭起來。

這究竟是重聚的喜悅，還是為了緊接著的分離而預先流下的淚？無人知曉，也無人想弄清答案……

至少讓這一刻轉化為他們的美好時光吧，「殘酷的世界」。

「抱歉……」看見陷進哭泣裡頭的眾人，有如局外者的阿爾敏卻流出充滿歉疚淚水：「如果我當時有……有阻止妳們的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子……」

聽到他的說話後，三人都不約而同地放開彼此，回頭望向攥緊雙手，站在原地的他。艾倫媽向他展露更為溫柔的微笑，道：

「阿爾敏，沒關係。過來。」

阿爾敏隨即倒抽一口氣，抿唇過後便不再猶豫地走進艾倫媽的懷裡，與大家一起哭起來了。所有人在此刻都在重聚的歡欣之下，也許當中包含了各種矛盾之情，但他們卻沒有在意艾倫媽現在的狀況，也沒有抗拒同樣被喪屍咬過的艾倫．耶格爾。他們只是為對方仍然生存的事實而感到高興，感到愉悅至極：

「你們都在……」艾倫媽輕撫他們的頭安慰道：「實在太好了。」

啊啊……真是感人的重聚畫面，可是這一切是時候完結了。

「利威爾，我們只有一個小時的時間。」埃爾文此時提醒，成熟的嗓音冷漠至極，但我沒有怪責作為親衛隊隊長的他。正因為他總是可以保持理性，不被其他氛圍所感染，他才能帶領大家走到現在，讓地下廣場興旺起來。

所以，我與混帳眼鏡沒有任何猶豫地走到通往那房間的門前，決定將門打開，步進裡頭。

「抱歉啊，要打擾你們的重聚時間。」當我們出現於他們眼前時，圍巾女的眼神就像在怪責我們般，使我們都變成了一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壞人。混帳眼鏡決定忽視她的眼神道：「你們有很多疑問吧？我們只剩下一小時，我認為有什麼疑問的話儘快解決較好。」

艾倫臉色一沉，抹乾淚水後便靜靜地坐在旁邊。至於艾倫媽、阿爾敏和圍巾女則一臉凝重地注視我們，阿爾敏成為了第一個發言人：「為什麼艾倫會沒事？」

根據我以往的經驗來看，我不禁覺得這果然是埃爾文一直在意的阿爾敏．阿萊爾特，在必要時仍能保持理性的一點跟埃爾文相似極了。

混帳眼鏡見我沒有回答的打算便開口：「他是利威爾，並不是人類也不是喪屍，是名符其實的吸血鬼。他利用了自己的血讓艾倫戰勝了喪屍病毒，使他成為了一隻半吸血鬼。」

「半吸血鬼？」圍巾女重覆這個名詞，似乎想知道更多，但我與混帳眼鏡都知道只有一個小時是不足以解釋一切：

「艾倫現在是什麼根本不重要。你們只要用自己的常識解構『吸血鬼』這個名詞就能得到很多資料。」我提醒，艾倫媽馬上點頭同意，問了別的問題：

「總之，就像你早上所說的，吸血鬼就是不會受到喪屍病毒影響的生物吧？但『半吸血鬼』……就是指不完全的吸血鬼？」

「對。」我道。

艾倫媽聽後立時提出：「這對艾倫來說有什麼影響？」

果然世界上的媽媽都是以自己的兒子作為前提行事。「如果他不定時吸血的話會再次變成喪屍。」混帳眼鏡回答：「還有一點就是，如果他距離利威爾太遠的話，他也會變成喪屍。」

「距離太遠？」圍巾女感到莫名其妙：「多遠？」

「大概兩公里吧？」

大家得悉到後都表現得非常震驚，圍巾女更隨即低吼：

「這不就表示艾倫永遠無法離開你嗎？」

「如果妳是指『結婚』方面的話，的確是這樣。」我不禁回應，耳朵馬上聽見圍巾女的心碎聲，而艾倫只是保持沉默。

「『的確是這樣』是什麼意思？」艾倫媽疑惑起來，喪屍化未影響她的大腦運作：「即使無法離開你也不等於決定了他的人生大事──」

「其……其實……我現在是利威爾先生的人了，媽媽。」

世界變得靜謐了。

這句話的衝擊力……太大了。

「你是他的人……是什麼意思啊？艾倫。」艾倫媽目瞪口呆地轉向突然說話的艾倫，反之聽到這話的我則感到驚喜，因為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竟能在有生之年裡，聽見艾倫於自己的朋友及家人面前承認我與他之間的關係：

「利威爾先生為了讓我活過來，他利用了一種名為『血誓』的方法把自己的力量賦予給我，讓我不會被喪屍病毒殺死。然而，這樣做亦表示我已經成為了他一輩子的伴侶……天啊，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空氣的味道……好極了。

「等一下！這……這個……！」圍巾女聽後生氣得語無論次，希望找出發洩的渠道但無補於事。結果，她就在怒氣沖沖的情況下放棄說話本能，直接從地上站起並朝我走來，而察覺到不對勁的阿爾敏馬上阻止：「冷靜點啊！米卡莎！」

「放開我！」圍巾女怒惱地大吼，令在場所有人的耳朵疼痛起來：「你這個變態小矮人！我要殺了你！這明顯是迫婚！不可原諒──」

「米卡莎！重點不是這個吧?!」阿爾敏環抱她的腰大喊，混帳眼鏡則在旁笑個不停，大家的反應令我感到相當煩躁。

「咳咳！」設置在房間裡的擴音器在此時傳來聲音，大家馬上知道這是正從單面玻璃中注視我們的埃爾文的警告。於是圍巾女只能氣憤地坐回地上，而出盡九牛二虎之力阻止她的阿爾敏隨之鬆了口氣。

但是，緊接著的是一片沉默。

所有人都逗留在非常尷尬的氣氛之下，讓整整的十秒鐘都變得鴉雀無聲。我的耐性並非用在這種時刻，因而我也受不了這種感覺，決定開口──

「雖然仍然很混亂，但我們先把這個話題放在一旁。」艾倫媽此時開口，打斷我準備說話的慾望：「現在的艾倫已經不是人類，是半吸血鬼和半喪屍的狀態，對吧？」

一個如此理性的媽媽，究竟是如何教出一個這麼衝動的兒子？「對。」我看著她回答，發現在她身上出現的皮膚剝落情況已經蔓延到她的右臂，不過她看來一點都不在乎。

「假如變成真正的吸血鬼，因為你們之間的距離而變成喪屍的事是否會消失？」

「我不知道。」我答：

「但現在的情況來看，不管什麼垃圾方法也應該一試。」

艾倫媽點頭：「變成吸血鬼的方法？」

「吸取人類的血。」我不厭其煩地繼續回答：「但被吸血的人類若果沒有立即得到同等份量的吸血鬼血液的話，就會中毒身亡。」

所有人瞬間呆住，只有艾倫媽繼續說話：

「那麼，曾被喪屍病毒污染過的血也可以嗎？」

這一次連我也呆住了。

「媽？妳在……說什麼？」艾倫以顫抖的聲音問道，但我想他不是聽不清楚，而是驚訝得難以置信。

這個女人……

這個母親所持有的覺悟，已經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吧？

「用我的血可以嗎？」她轉向混帳眼鏡問道：「妳知道嗎？」

「不。」混帳眼鏡以不自然的方式搖頭：「我想這世界上應該沒有……願意這樣嘗試的人存在──」

「不！即使有這種人存在，即使答案是『可以』，我也不會吸人類的血！」艾倫此時喊道，本來已經止住了的淚水再度缺堤：「特別是媽媽的血！我怎可以──」

「利威爾先生，你有能力保護艾倫嗎？」

「媽！」

她無視艾倫，伴隨銳不可擋的眼神直接提問。這令原本已經吃驚的我回過神來，毫無遲疑地答出早就決定好的答案：

「如果我的命能夠死去，我願意為了保護他而死去。」

艾倫媽安慰地呼出一口氣，然後轉向錯愕不已的艾倫：「艾倫，吸我的血後，你要跟這個男人離開這裡，到其他地方生活。」

「不……」艾倫搖頭，圍巾女也馬上反對：

「姨姨，我們連能否相信這個男人也不知道──」

「米卡莎。」艾倫媽注視自己的兒子，右手輕撫他的臉頰，開始解釋自己的決定：「雖然很殘酷，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艾倫……已經不是人類吧？說實話，這也許很自私，但我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兒子變成了什麼東西。」

「媽媽？」艾倫感到不明所以，但他那蹙起的眉頭以及空氣裡的微小變化都讓我知道他傷心了。

他因為看見自己的媽媽正在苦笑，而心疼得想死。

「作為一個母親，我更在乎他能否活下去──」

「不！」艾倫大聲反駁：「作為一個兒子，我也在乎妳能──」

「艾倫。」她輕呼他的名字，淚水開始慢慢地沿臉龐流下來：「爸爸不是說過要你保護我嗎？如果你要保護我的話就聽我的說話，保護自己──」

「不要！別再說了！」

「媽媽已經活不下去了。我想還有五小時──不。」她計算著自己仍能活於世上的時間，這也許是一件對將死之人來說最為殘忍的事，但她做出了讓我更加意想不到的事：她竟然完全明白到自己現在的狀況究竟有多差劣。

「我只剩下三小時的命吧？三小時後我就會變成你最討厭的喪屍了。艾倫，你是溫柔的孩子，到了那個時候你一定無法親手將我殺死，所以──」

「媽媽別再說了！」艾倫痛哭流涕地大喊，然後低下頭來任由淚水劃過空氣。至於艾倫媽只是輕撫他的頭，面向圍巾女，呼叫她：

「米卡莎，或者現在的妳不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決定，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妳會明白。」她道：

「妳一直比艾倫成熟和冷靜，可是這一次我想不能把艾倫交給仍然是人類的妳照顧了。妳要知道艾倫在被喪屍咬到的那一刻起，就已經無法與妳和大家一起，繼續在這個城市裡生活下去。」

整件事變得太荒謬了。她已經想到這個城市的人究竟會如何看待艾倫了？她已經比任何人都更快預測到自己的兒子假如在這裡繼續生活的話，究竟會有什麼樣的未來嗎？

真是……荒謬絕倫。

「不……姨姨別說了……」圍巾女聽到這裡時也哭了，而且哭得不像我認識的她，哭得只像個弱質女流。

可是，看見大家都變成這個樣子，我卻什麼都做不到。

一直在旁注視他們的阿爾敏閉上了眼睛，咬著自己的唇似乎渴望想出一些辦法解決現狀，但他到了最後還是什麼都想不到，只是默默地坐在地上，同樣地流出傷心的淚水。

所有事情……彷若已成定局了。

所有事情……都只剩下一個差透的結果。

活了千年的我，真的弱得要命──「耶格爾夫人。」

從剛才起就沉默不語的混帳眼鏡這時發聲，使我不禁轉向突然既認真又嚴肅的她：「妳有否見過一隻長著藍色頭髮的女喪屍？」

現在提及這個是什麼回事？

艾倫媽伸手抹走臉上的淚水，看來對她所說的事有點印象：

「藍色頭髮嗎？那是我丈夫死前的其中一個實驗對象。」

什麼？

我與艾倫不約而同地呆住，至於混帳眼鏡只是繼續問道：「妳知道當時的耶格爾先生在做什麼樣的實驗嗎？」

艾倫媽自然地搖頭：「我不知道，我從來不過問他的工作，但我知道他會把所有實驗的過程及結果都拍成影片，然後放在實驗室內……但那裡在五年前已被喪屍入侵，是被封鎖的危險地區──」

「嗚──！嗚──！」房間突然亮起紅色光芒，外面傳來警報系統所發出的緊急撤離聲音，我與混帳眼鏡馬上走出房間看，只見埃爾文及奈爾在通往外面的房門前東張西望。一個男人在此時慌張走過，埃爾文馬上抓住了他問個究竟，男人卻帶著顫抖的聲音回答道：

「那邊的喪屍突然發狂，有些更衝了出來──」

「啪鏘！」就當那個男人說到這裡，不遠處傳來玻璃爆裂的聲音，然後兩頭喪屍從那裡爬了出來……

發生什麼事？

它們看見站在門外的埃爾文後馬上衝來，於是埃爾文一手將那個被自己截住了的男人拉入房內，一手在它們進來之前關上房門，接著便取出這房間內的緊急通訊裝置，按了數個按鈕後向麥克風道：「親衛隊注意，西北研究所進入緊急狀態，二組及三組成員馬上到該地支援。」話畢，某把聲音回應了他，於是他安心地放下麥克風，跟一臉惘然的我們道：

「我們先行撤離。」

「是。」米凱等人回應，接著奈爾打開了房間內的一個櫃子，將一些武器分發給我們。而我在取得兩把手槍和兩把配劍後回到艾倫媽所在的房間，跟一臉無知的眾人道：

「要走了。」我把手槍扔給阿爾敏及圍巾女，他們接過後阿爾敏隨即問道：

「發生了什麼事？」

我答：「這裡的喪屍突然發狂，從各個實驗室裡衝出來──」

「這裡的玻璃都是採用最堅硬的，怎可能這麼容易就……」話音來到這裡時便隨著他的思潮末落，我則默默認同他的想法，同時認為研究所內的喪屍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一定不是單純的巧合。我肯定有某些東西影響到它們，讓它們猛然變得強大，讓它們在這裡胡亂發狂，可是那會是什麼？

「是它。」艾倫此時開口，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等待他的補充：「是那隻女喪屍。」

「為什麼這麼肯定？」混帳眼鏡此時走進來插話，但任何人都沒有將視線從主角身上移開的打算。我們目不轉睛地注視他，發現艾倫那不再流淚的瞳孔現在有如找不到焦點般不斷晃動，雙手與聲音同樣顫個不停，整個人已經堪入混亂之中。

然而，任何人也沒有幫他終止他心中的那片混亂。即使所有人都知道這個狀況一點也不正常，但大家更加知道，艾倫將會說出一些比現況還要不正常的事情。

所以我們都靜心地等待著……

等待著，他那接下來說話：

「因為這一次……我聽見它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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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重聚後的離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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