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是……炸彈。
「炸彈!如果妳在睡的話,現在就要醒來了。」
正確來說,這個奇怪的名字只是一個代號,是由那些跟我一起生活,每天都要擔驚受怕地活著的研究人員替我改的。我本來的名字比這個好聽得多,可是我知道自己不配擁有那個名字,因此亦甘心情願地接受這個充滿罪惡感的名字。
嘛。這個世上,的確沒有其他名字比這個更適合我了。
「喀嚓!」牢房的閘門被打開的瞬間,外面透來的刺眼光芒使我的眼睛發疼。那不是陽光,而是普通的白熾燈燈光,可是對於已經將近三天沒有接觸到任何光芒的我來說,它還是跟陽光一樣耀眼得令人感到溫暖又安心。
啊。我還活著。
可惜的是,這道光芒並不像陽光般帶來了希望。事實上,它所帶來的一直以來都只有絕望、痛苦、以及數之不盡的鮮血。
「最近有點忙,回過神來才發現已經三天沒跟妳見面了。這有讓妳感到寂寞嗎?嘛,不用回答我,我會想到答案的。」一直在自言自語的是研究人員馬克斯。如今的他因為背光,看起來神秘莫測,但事實上他很普通。他長著一頭隨處可見的棕色短髮及一雙棕色眸子,沒有任何值得讓人在意或牢記的地方。假如他沒有穿著白袍的話,我想世上所有人都不會看他一眼,又或者認為他是一個曾經取得諾貝爾獎的天才科學家。不過,這平凡的一切都是表面上的事。
「妳餓了嗎?我不在的時候他們有送飯菜給妳嗎?如果沒有的話請原諒他們,因為那一定是我的錯吧?我真的忙透了,也許忘記告訴他們要送飯給妳……為了補償,我會給妳說數個好聽的故事,所以妳就原諒我吧。」就在我的眼睛逐漸習慣光芒的時候,他臉上的友善微笑馬上印在我的眸子裡,令本來有點兒鬱悶的心情慢慢好轉過來。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我見過這麼多的研究人員裡,最友善及勇敢的一個。雖然我沒有任何實質證據來證明我的說法,可是我知道一件事:在這個面積約一千二百平方米、藏於三十米地底下的實驗場裡,馬克斯是唯一個敢於跟我說話的人,因此我想他是一個好人……
嗯。他願意替我解悶。
然而,好人終究還是「人」,人總是不完美,充滿缺陷。
「不過在我們說故事之前,我要先介紹一些『朋友』給妳認識。」他突然露出一張難受的表情,使我立刻理解到他來到這裡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什麼。他一臉內疚地道,使我都感到了心疼:「我知道妳不喜歡幹這種事……當然我也不喜歡,可是妳和我都必須做,否則妳就要跟那些『外星人』一樣,再次回到戴著口罩、被人綁在柱子上的生活……妳不想吧?我也不想。」
以往被人粗暴對待的回憶浮現於眼前,讓我不禁發抖。雖然我從來都沒想過要到外面的世界去,但我還是想過得像人一樣,不會連到馬桶上如廁都無法做到。而上一個研究人員知道了我的真正想法後,便用了自己性命為我爭取,讓我得到了現在的生活:我能夠在這細小的密室中自由自在地到處行走、到床上休息及隨時如廁……這一切全靠那個研究人員。假如我現在拒絕做他們的上司要我做的事情,那麼下一個失去性命的研究人員將會是馬克斯,而上一個研究人員的努力也會化為烏有……
啊。我不能讓這件事發生。
我坐在冷冰冰的地上,對馬克斯點頭以示我的諒解後,他便對外面做了一個手勢,讓五個被人綁住了雙手的肌肉男走到我的眼前。他們全部都長著一臉惡相,身體及臉部多處都留有疤痕,似乎在來到這裡前都是打著架長大的。他們看見我時都展現出一抹使人心寒的微笑,宛如在嘲笑般,想不透為何出現於他們眼前的是一個看來弱質纖纖的少女。其中一個男人更開玩笑般跟馬克斯道:
「我們不是被處予極刑嗎?帶我們來見這個女的是什麼回事?要讓我們『爽爽』嗎?」
馬克斯無視他,走出我的密室,說出這些男人來到這裡原因:
「他們五人,全部都至少強姦了六十名女性、謀殺了五十名女性,同時曾經運毒、教唆他人犯罪,最近更對政府的機密虎視耽耽……我想妳毋須知道更多詳情了。」
對。我毋須知道更多。
有人正為馬克斯關門,可是眼前的五個男人依然沒有任何後悔或內疚之意。他們逐漸步向我,似乎想把我納入他們的「強姦」名單裡,好讓他們能夠再刷新紀錄。我也許要感到害怕,因為他們的行為而尖叫,但事實上我知道他們什麼都無法做到,因此我只是靜靜地等待……
等待著密室內的光芒再次消失無蹤的那個剎那。
而當世界回到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時,當一個男人的髒手將要碰上我的臉頰時,一直沉默不語的我終於開口道:
「別碰我。」
「啪咧!」黑暗中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我聽到某些東西爆開了的聲音,也感覺到一些溫熱的液體突然濺到臉上,可是我聽不見人聲,靜謐流竄於四周。
再聽見人聲時,那已經是數秒後的事情了:「我的手!」
啊,我想我已經炸開了他的手。
一個男人在此時痛苦地大喊,接著是其他男人那懼怕的喘息聲及呻吟,可是他們由這一刻起將會除了痛苦地尖叫及呻吟外就什麼都做不到……
因為「炸死他們」,就是「炸彈」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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