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前世是什麼?
心臟被嚇得差點掉了出來。
「所以我才說,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什麼?我說的話有這麼煽情嗎?
「不要再追究了。跟我這種垃圾發生關係對你來說沒有半點好處吧?」
但如果你真的是這樣想,你為什麼會在說話時哭了出來?
「而且我早就說了吧?我們沒有任何交雜。」
你在撒謊啊,一松。
在愕然中回過神來時他己經走到遠方,可是他留在我身上的一切卻沒有散去,我的眼裡仍然殘留著其影子。當他的淚落下,沾濕我的臉頰時,我首次發現到原來死神的眼睛是這麼的美麗:晶瑩剔透,完美無瑕,看起來像一顆紫水晶,於淚光之下反射出一點一點的光芒,彷彿他的眸子裡是一片神秘的星空。
儘管不明白他為何而哭,我還是在看到那種美麗時驚嘆得啞口無言:小松子的美麗會叫人感到舒服和安心,但他的美麗會令人在意得無法遺忘,只能一遍又一遍地任由它擅自在腦裡打轉。
被他抓緊的地方如今依然熾熱,我禁不住舉起手看,那些地方紅了一片,隱隱作痛,完美地展示出他的力度,但我敢肯定這比不上他在說出那些話時的痛苦。他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說出那些話?又為什麼要如此抗拒跟我發生關係?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前世嗎?弄清楚前世發生了什麼事的話,是否就會找到這一切的答案呢?
「你為什麼會忘記了?你不是愛著他的嗎?回答我啊!」
那麼,去找說出這些話的傢伙來談談吧。
想到這裡,我集中精神,身體便失去實體,開始穿透下方的所有事物,一直隨著地心吸力往下墜落。期間我閉上眼睛,任由思緒放空,任由強風吹過,直至感覺到整個人跌出了空中才睜眼,地獄的光景透入眼裡時才再度展翅高飛──啊。
「我是認真的。想個辦法讓大家接受你,讓我和你的未來都好過一點吧,阿松。」
話說要先洗澡吧?帶著人狼的血去見人狼顯然不是明智之舉呢。
人狼與生俱來的靈敏嗅覺總叫我不悅,尤其是當鼻子嗅到酒香,自己卻因為工作而不能喝酒時就更讓人煩惱。不過,只要今個晚上的行動成功我就可以盡情地喝酒了:有什麼時刻比得上現在要好?有女裝癖好的貓咪死神去了跟天使十四松一起慶祝生日,神父的身邊再沒有蒼蠅徘徊,這一刻不下手,什麼時候才能夠下手?
想到這裡,我高興得差點想哼歌,但美夢總是很快完結。當我跳到一棵大樹上,用手機當作望遠鏡來一探不遠處的教堂裡的情況時,我的心情馬上就跌至谷底了。
「Happy Brithday啊,Brother。」
有誰會想到作為下任王位繼承人的吸血鬼輕松竟然會來到這裡,擔起了貓咪死神的工作,一邊保護我的目標人物──看著就已經令我全身泛痛的空松神父,一邊跟他喝酒呢?
「謝謝啊,空松。不過你喝得有點多了吧?這已經是第幾次跟我說『生日快樂』了?」
敏銳的聽力令我能夠聆聽教堂兩人的對話,但不管他們說什麼都無助我理解眼前的詭異畫面。雖然自吸血鬼與天使立下了合作契約後,吸血鬼就不再被教會當作惡魔看待,但兩者的關係竟然可以友好得穿著神職人員制服的神父和穿著西裝的吸血鬼坐在神聖的教堂裡暢快地喝著啤酒,還真是叫人無法想像。再說,在教堂中喝酒不會有點失禮嗎?要說的話,大概就是信徒看到這樣子的畫面後就不會再相信教會吧?
不過,無論這畫面有多詭異我都不能卻步,現在我要做的就是把這個令人疼痛的空松神父抓住,並將他獻給我的王,勝出已經維持了一整年的人狼王位繼承者……
話雖如此,但對手是輕松的話,情況就跟貓咪死神一樣,我根本沒有獲勝的把握。儘管吸血鬼不像死神般擁有不死之身,但世上就只有兩個方法可以殺他們:失血過多或刺中那只有乒乓球大小的心臟。
啊啊。我躲藏在教堂外的樹上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同時在心裡埋怨道:無論是哪一個做法都很麻煩啊。
「需要幫忙嗎?」有人突然在耳邊說話,我嚇得差點跌到樹下。那個人見狀馬上抓緊我才讓我避過頭部插地的危機:「小心點啊,小椴(Totty)。平衡感還是這麼差。」
我甩開對方的手怒吼,轉身,看到一個比我高大的男人就在背後,棕色短髮下的棕眸閃閃發亮。「敦?!還不是你嚇倒我嗎?!你在這裡幹嘛?」我還想問為什麼他爬上了樹我卻沒有發現,但察覺到這問題只會顯得自己更愚蠢後我便把衝動吞回去了。
他一臉若無其事地回答道:「看看拋棄了我的你如何度過生日啊。」
我禁不住說:「我只是不想跟總是表現優秀的你一起度過生日以傷害自己的自尊心而已,不要說得像是『我本來就是你的情人而且還拋棄了你』一樣。」
他無視我的話往教堂裡望:「嗯?神父旁邊的人是否不同了?那個麻煩的貓咪死神呢?」
「他去了陪一個天使慶祝生日。」我道:「他對那個天使的說話的抵抗力比較弱,所以我裝成人類──」這是為了避免要向他解釋更多而撒的謊言:「──慫恿了那天使邀請他一起度過生日,但我沒想到這次卻換來了一個輕松。」
「你認識那個吸血鬼──欸?」敦一手搶走我的手機看,接著便吃驚起來:「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吸血鬼?那不就是吸血鬼下一任的王位繼承人嗎?」
「是啊。」我不滿地說,把手機搶回來:「而我亦將會是,你到底在驚訝什麼?」
「『將會』就代表你還未成為吧?」敦道:「你還打算挑戰嗎?對方可是王位繼承人,有一定的實力吧?」
「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我說若果我抓到神父我也會成為王位繼承人啊。」我說時瞥見到手機上的時間:兩時四十五分,不能再拖了。「死神隨時會回來,我要進去了。」
「等等。」我想要從樹上跳開,但敦抓住我又問一次:「說真的,就算這個神父擁有預知能力,也不一定可以讓你勝出這次的繼承戰啊。」
我無法理解為什麼到了這一刻,他依然會跟我說這樣的話來:「只要擁有預知能力,我族的未來就可以一帆風順了。你不會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吧?」
他的眼神中滿是疑惑:「我知道你堅信著只要把他交給王,你就會成為這次繼承戰中為我族貢獻得最多的人,從而勝出這場王位繼承戰成為繼承者。然而,就算抓了他回去,我也不認為他會乖乖合作。」
我有點不耐煩:「你到底想說什麼啊?敦。」
「對比起他對於這場繼承戰的未知性,我更加想你活著啊,椴松。」
他即時的回答使我愕然得不知道要怎樣回應。
「謝謝?」最後我這樣說,卻在發言後才察覺語氣顯得它更像一條問題。
他也因為我的話而愣了。眨眨眼睛,他接下來稍微低頭,摸著棕色的短髮道:「算了。我還是不勸你了。但是你真的不需要幫忙嗎?我可以幫你一把。」
對於敦的提議我沒有半點驚訝。雖然跟他站在一起總會叫我自卑,因為不管是體力、動態視覺、聽覺還是嗅覺的敏感度他都非常出色,甚至比我好,但他從小時候起就對我非常好的這件事亦是事實,有他的幫忙顯然只會帶來事半功倍的效益。然而,如果把敦的存在當作一張王牌,那還是不要在敵人面前先行揭示比較好。
「要幫忙的話,就在神父離開教堂時幫忙抓住他,又或是在最危急的關頭救我吧。」我把手機放回褲袋中,接著脫掉布鞋和襪子,把一切都交到他手上後向他微笑:
「我的鞋和命就交給你喲。」
他明顯地頓了一下,接著回我一個微笑:「好吧。那我在這裡看著你輸得一敗塗地吧。」
「捏死你啊。」
我留下不滿的話後便在樹上用力一跳,以人狼自豪的跳躍力直接往教堂美麗的窗花跳去,「鏗鏘!」一聲,玻璃被撞碎,身體像一顆被打出去的棒球般高速衝進裡頭。我一手按著頭上的冷帽免得它飛脫,一手擋住了臉部免得被割傷。
「What?What's wrong?!」神父在我落地時大喊,顯然仍未反應過來,但輕松早就用翅膀保護著神父免得他被玻璃傷害,但這亦造成了視線上的死角。我趁著這個空檔環觀四周,看到由木板建成的內部裡,天花板掛著數盞大大的水晶吊燈,但全都沒有開啟,教堂裡的光源就只有從無數的大窗戶裡透過來的月光。又高又大的十字架就在右邊,距離我約二十米,而教堂的大木門則在左邊,距離我約三十米。一張又一張的木長椅整齊地在十字架與大門之間的位置列成兩隊,皆面向講台,每列約十五張椅子,而神父和吸血鬼就坐在第七或第八張椅子上。他們的座位下放滿了喝完的罐裝啤酒,但酒量一向不好的輕松並沒有醉,我猜大部分都是空松喝的。
「終於來了啊。」輕松看到我時理所當然地說,把翅膀收回來讓空松可以看到作為入侵者的我:「就是知道會發生這種事我才來看著你啊,空松。」
「欸?!」神父大喊:「你不是為了跟我一起喝酒才來的嗎?」
「誰會想跟你這個只要待在一起就已經覺得雙眼好痛的人一起喝酒啊?」輕松說,我無比認同:「嘛……雖然有人在生日裡陪我喝酒還是值得高興,但如果對方是你的話高興還是會被打了折扣就是了。」
「Oh!Break heart!」
接下來我必須小心翼翼地說話,不能讓敦發現我和輕松除了是敵人外,還有別的關係。「把他交給我吧,輕松。我真的超級不想開打喲。」
「可以啊。」
這刻,世界因為輕松的回答而失去了聲音。
「欸?」
耳朵再次發揮作用時已經是半晌後的事,我和神父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訝異的音節,在心裡冒起的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震驚。
他抱胸思考道:「嘛。我的工作本來就是保護空松不會受傷,而不是保證他不會被帶走,那如果你可以確保帶走他之後不會傷害他的話,我把他交給你也是可以的啊。」
「嗯……」不知道為什麼我就是忍不住認真地回應他的觀點:「我的目標確實是活抓,但如果他反抗的話就難免會傷害他──啊。不!我不會傷害他!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他!」
他喊道:「你不會以為這樣改口就可以了吧?!」
該死!「所以現在是怎樣?」
「那個……」
「閉嘴。」神父想要說話時,我禁不住朝他怒吼,然後回到與輕松的談判裡:
「因為我有傷害他的可能所以你不會把他交給我嗎?即使我的目標是把他完好無缺地獻給我的王?」
「就是這樣啊,小椴。」他理所當然地道:「一來我還未坐上王位,可沒有餘力得罪其他種族的知名人士;二來打破跟一松的約定可不是我今天晚上的預定呢。」
「嗯?你們的鬥爭跟一松有什麼關係?」神父問,提醒我們他還未知道自己的修女是死神的事實,但這與我無關。
我回應輕松的話:「如果你不將他交給我的話我將會牢記一輩子,並在我成為繼承者後把這一次的談判用於人狼的政綱上,而這不見得你的未來會好過一點喲,輕松。」
他若無其事地喝了一口啤酒,好好享受酒的味道後微笑道:
「我們吸血鬼跟你們人狼本來就是敵人了,在說什麼蠢話呢?椴松。」
他的答覆成為了導火線。我衝上前,在碰上他前捨棄人的造型,任由耳朵轉化成狼耳,任由四肢化為利爪,任由尾巴長出,露在白色的襯衫之外。我的爪將要碰上神父,可是輕松卻站起來將他拉走,黑色的羽翼靈敏地靠過來把我推開。我想要在神父遠去前再一次上前,但輕松沒有讓我這樣做,一個巧妙的轉身腳便往我的肚子踢,我必須用雙手擋住才能避過一劫,腳部的爪子卻在地上刻上了數米長的痕跡,我滑後數米。
輕松無視神父可能會受傷的事實將他丟到遠處,神父的背部撞到了遠處的牆上,使他發出低吟。
「很痛啊Brother!溫柔點啊!」神父埋怨。
輕松叮囑:「你待在那裡別動。一個椴松我還有能力應付,但如果他有同伴在外面等待時機的話就麻煩了。」
「好吧。」神父坐在地上:「都聽你的。」
「你在小看我嗎?輕松。」我咬著牙怒瞪他。如果他吩咐神父離開,那我的王牌就可以行動,可是他卻要他留在這裡,這代表著他認為自己可以打敗我,而且過程非常輕鬆。想到這裡,我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尖銳的爪子伸得長長的,準備好隨時進行殺戮。
「嘛。這是沒辦法的啊,小椴。」他用最平凡的語氣和表情說道:「你必須承認的是,無法完全獸化的你的而且確比起其他人狼還要好應付啊。」
怒不可遏,眉頭憤然蹙起,我再次上前,右爪直擊他的鼻子。他靈敏地躲開,於是我提起右腳往他揮去,他卻把翅膀充當盾牌使用,令我猶如踢向綿被。接下來他似乎想要抓住我的腿,於是我整個人側身跳起,旋轉,另一隻腳撞往他的臉頰,他立時悶哼一聲,我的肩膀則撞上地板,發出了慘叫。我在地上向後翻滾,再次跟他保持距離,卻只見他站著原地摸著臉,宛如訴說著我的攻擊毫無用處。
「沒什麼力氣啊。」他道,說出了事實:「我連『劍刃』都不需要使用呢。」
雖然被小看令我很生氣,但無法完全獸化的確使我比其他人狼弱小,而且打架什麼的本來就不是我擅長的範圍,我根本就無法反駁他。不過,這並不代表我可以任由他擺佈下去。
「你剛才說自己的工作只限於保護神父,對嗎?」我問。
「對啊。怎麼了──」他的話還未說完,我便猛然一躍,跳過了他,爪子往神父揮去,神父卻依然一臉驚愕。輕松的反應慢了半拍,我的舉動明顯沒有在他的意料之中,理解到事態的去向時神父的性命已經站在懸崖邊沿。一根根又尖又長的指甲在我刺入血肉之前出現,抵在我的利爪與神父的脖子之間,繼翅膀盾牌後,吸血鬼獨有的「劍刃」終於出現。
輕松驚慌地瞪著我道:「你不是說要活捉他的嗎?!」
「是啊。」我燦笑:「而你要保護他啊,不是嗎?」
「欸?什麼回事?!」神父終於反應過來,卻無法解決輕松此刻的苦惱。看著咬牙的人終於不是我,心裡莫名地生起快感。
「你這狡猾的傢伙!」他吼道,綠眸轉化為紅,煞氣湧現,「劍刃」猛然連著我的右爪提起,差點刺入我的鼻孔。我往後翻身,順勢舉起右腳踢往空松的下巴,使輕松不得不把他拉開,根本無暇向我攻擊。在空中翻了個跟斗後回到地面,我馬上襲向輕松的肩膀,爪子刺入他的皮膚,嗅到了血腥。他低吼一聲,想要推開我,我卻壓住他的肩膀同時掃向其腳跟,他隨即失去平衡,結果我根本不用花費力氣就能夠將他壓到地面。他接著要站起,於是我坐在他的肚子上,將腹部的空氣全部迫出的同時爪子抵在他脖子上,他頓時動彈不得,遊戲結束。
「把他交給我,我會保證他的安全。」我道。
他忽然展現笑意。「太遲了,小椴。」
什麼?
「椴松!」
敦的大叫傳來,可是當我回頭想要看看發生什麼事時,身體卻猛然被人推開,有人將我抱入懷裡並用自己的背部承受著跌到地上的痛楚。我什麼都看不見,耳邊只聽見一下清脆的聲音:
「鏗!」
是金屬插入地板的聲音。
「沒事吧?Brother?」
「等一下!被抓的人去救抓自己的是什麼回事?!」
神父的說話於耳邊低沉響起,輕松的話語叫我驚訝。我撐起身來抬頭看,發現擁抱我的人是空松──
「沒事吧?Little Wolf。」
回憶閃現的剎那,一個黑影安靜地在後方落下,停在輕松的旁邊,蹲在一把插在地板裡的鐮刀手柄上,披著破爛的黑色斗篷、蓋著大兜帽的死神在不適當的時機裡出現。他背著我使我看不見他的容貌,但帽子上的貓耳和伏在其中間的橘色貓咪已經道出了一個顯然而見的事實:
貓咪死神回來了。
而且,若果我沒有被推開的話,我剛才就死了:
「如果你是人類……真想把你留在身邊……」
很吵。我攥緊雙拳。記憶給我閉嘴。
「抱歉,輕松。」死神的聲音將我拉回現實:「我遲到了。」
「沒關係啊。」輕松坐起身來,肩膀的傷使他的臉色不太好看:「遲到的份我會加在帳單裡,你給我報酬就好了。」
「嗯。」死神回應後,緊接著的話語便衝著我來:「那麼,你現在還要繼續嗎?椴松。」
聲線冷漠得拉響了我心裡的警號,死神的心情相當惡劣,此地不宜久留了。
「不……」我不甘心地回答:「你在這裡的話我就幾乎沒有勝算了。今天就這樣吧。」
話落,我想要站起,卻發現身體依然被抱住,髮間響起了有人用力吸鼻子的聲音──
「我好像在哪裡嗅過你的味道──」
他突然說話嚇得我無意識地將他推開,連忙站起,退後,心臟亂跳,說不出話來。
「什麼?」神父不明所以地躺在地板問。
「椴松!」敦的叫聲催促著我。我瞥向外邊,他在教堂外的大樹上等我。回望神父,再回望他,最終我選擇了二話不說地穿過早就被我撞破的窗花,跟敦一起離開了。
他不會記起的。我在進入樹林時於心中提醒自己:
因為他是個只有未來卻沒有過去的神父,所以我跟他……
早就只剩下抓與被抓的關係了。23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31Kgl5WI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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