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uture在眼前閃過的剎那,我的要求是「不要傷害任何人」。
「嘛,只要你們乖巧一點我們就不會殺死他們。我們也不想被列入死神的捕獵名單之中。」
而Brother的命令,是「Waiting」。
「但直接傷害你們的話就不會有這種問題了,吸血鬼。」
在狹窄的囚室裡,除了前方是堅固的欄杆外,其他地方都是厚墩墩的、骯髒的石牆,外面的火光是唯一的光源,當中的黑影訴說著外面站著三個人。十四松的雙手被人用鎖鏈和手銬固定在地板,翅膀則被人用粗得像手臂的銅釘釘在了石牆上,鮮血從中流出,整對白色的翅膀都染得血淋淋,看一眼都覺得break heart。可惜的是,同樣被扣住雙手的我現在並沒有拯救brother的方法,只能看著他那總是笑容滿臉的表情被痛楚污染。
輕松在另一邊,我的左手邊。除了翅膀和雙手遭到了跟十四松同樣的待遇外,他還被扣上了厚重的頸圈。我剛才看到他們扣上去之前的模樣,那頸圈的內圍佈滿尖刺,套上後它們就會刺入皮膚,血液隨即源源不絕地湧出。這種做法是削弱吸血鬼再生能力的最好辦法,只因貧血會令他們那種比其他種族都要出色的自我復原變得毫無用武之地。
他可能會死。
但在他死之前,有件事是我更加擔心的。
「不過,你到底在等待些什麼呢?繼承人。」一名長著一頭黑髮的中年男性惡魔用力地踐踏輕松的臉部,一邊把他的頭擠壓在背後的石牆上磨蹭,一邊謹慎地問道:「成為吸血鬼只有短短的兩年,卻已經勝出了繼承戰,成為了吸血鬼的王位繼承人的你,竟然會被我們這麼輕易地抓住真是叫人難以置信呢。」
輕松隨即發聲回應:「嗚嗚嗚嗚嗚嗚。」
「嗯?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啊。」
我禁不住插話:「你這樣踏著他的臉,叫他如何answer you?」
「啊。」惡魔一臉悅然大悟:「對不起。」他放下踏住他的腳,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
「感激不盡啊,空松……」
「You’re welcome, brother──」
「砰!」惡魔的腳猛然踢向我的左臉,我理應會被踢飛到遠處,這樣我就用不著承受這攻擊的所有力度,但被鎖鏈固定在地上的雙手卻令我必須待在原地,結果我的臉頰除了伴著痛楚快速地轉到另一邊之餘,一顆牙齒猛然跌了出來,在地上滾動,十四松激動地拉扯了鎖鏈,卻咬著唇忍受尖叫的衝動。
「喂喂。」其中一個站在外面的男性說道:「不要太過份啊。我們還要把他交給我們的王啊。」
「放心吧,我會讓他還有意識幫你們做事的。」惡魔聳肩,向我微笑:「不過在之前,大概會少了一隻手或一隻腳吧?」
噢。My handsome face,My tooth。我把口裡的血吐出來,捏緊了雙拳。
幸運的是,他們都害怕了我的拳套的prefect美學而沒有沒收到它們,否則當時機成熟時,我就要用real fist(真拳)上陣了。
輕松虛弱地道:「小心一點……傷害他也有可能讓你的名字被寫入捕獵名單……」
「謝謝你的善意提醒啊。」惡魔再次轉向他,彎下腰,以相當小的音量說出謹慎嚴肅的話來:「但對比起捕獵名單,我更害怕你,始終你是我們的王位繼承者的『真』弟弟呢。」
「怎麼了?」他盯著他問:「那個混帳長男對你做了什麼嗎?長老。」
「哈。原來你知道我是誰嗎?真叫人意外。那個臭小鬼可是連我是誰都沒有印象。」
「我跟那個白癡長男不一樣。」他道:「上一次的種族大會上你有出現過吧?只要見過一次,我就會記住了。」
「真好啊。如果我們的未來繼承人擁有你的態度,我應該就不會這麼討厭他。」
輕松臉無表情地問:「我可以理解成你抓住我和十四松的原因,是出於你對我哥哥的憤恨嗎?長老。」
惡魔注視他。
輕松見他沒回應後便聳肩,吐出了一句:「氣量真小啊──砰!」
他的話還未說完,惡魔便再次踐踏他的臉部,使他的後腦在撞上石牆的瞬間爆出血來。十四松再次激動地扯動鎖鏈,整間囚室都是「鏗鏗鏘鏘」的金屬聲,可是除此之外我們還是什麼都沒有做。十四松在此時注視我,於是我輕輕地搖頭:
不行。輕松的命令就是要我們等待。
在被抓住之前,輕松在我的耳邊清晰地吐出了「不要反抗」的指令,這意味著的不是任由他們捉拿,而是靜待反擊的時機。我和十四松不是會用腦袋行事的人,所以決定何時為最佳時機的人必定是輕松……
沒錯。我非常清楚這個道理,亦深信著他,可是就現時的狀況來看,我應該要擔起決策者。
「我不知道你故意說出這些惹火我的話來是在想什麼,但我敢肯定你是在盤算著什麼。」惡魔再次把他的頭捺在石牆上磨擦,令傷口擴大,加快出血情況。「不過,只要你失去理性就什麼計劃都無法進行,而讓你踏入那個地步的條件……」他瞅向他全身上下的鮮血:
「似乎並不困難。」
啊。嚴重的貧血會讓吸血鬼瘋狂,這就是我如今最worry的事了。
不過,輕松卻不當這是一回事,額頭突然用力抵住對方的鞋底,提出了問題來:「你知道我為何只成為了吸血鬼兩年,就已經擁有勝出繼承戰的實力嗎?長老。」
「嗯?我洗耳恭聽啊,繼承人。」
這刻,他自信地微笑了:
「因為我比任何人都更加清楚如何不讓貧血的瘋狂佔據理性啊,臭惡魔。」
惡魔愣了愣,然後也跟他一樣笑了:「是嗎?真是了不起的技能呢。」
話音剛落,他再次用力,把他的頭壓回去,十四松又一次激動地扯動起鎖鏈。
搞砸了搞砸了搞砸了搞砸了搞砸了。
都怪我沒有拒絕阿松跟他跑了出去,都怪我只讓輕松和十四松看顧屎松,都怪我擅離職守沒有盡好本份,都怪我太沒用了。如果因為這件事害到輕松和十四松消失的話我到底要怎麼辦?果然一開始就要我這種廢物保護人什麼的是不可能的。我打從根本就是不可燃垃圾,活在這世上根本毫無作為,就連呼吸都是在浪費地球資源,這樣的我怎可能還會保護到屎松?
一切都是我的錯。
「一……」
一切都是我的錯。
「……松……」
一切都是我的錯!
「一松!」
「啪!」兩邊臉頰被人用力拍打時,我從思緒之中回到現實,看到了阿松捧著我的臉,迫使不斷冒出冷汗的我注視他,將他的紅眸子映入眼簾,同時把跟變成了廢墟毫無分別的教堂拒諸門外。
他堅定地盯著我道:「輕松是吸血鬼未來的王者,十四松是六翼聖天使,神父則是剛才差點殺死我的人類。你真的認為他們會這麼容易地被人抓走,而背後沒有計劃嗎?」
他說得有道理,卻沒有讓我感到安心:「但是……但是如果不是我……」
「要追究責任的話,也是我強行把你拉出去的責任,那麼你要說是我的錯嗎?一松。」
他的話叫醒了陷入慌張的我,我頓時不懂得反應。
不。不是阿松的錯。他是個笨蛋,是個人渣,是個總是小看其他人的混蛋,但這件事絕對不是在這刻裡仍想要幫助我的他的錯。
我低下頭,蹙起了雙眉。但如果不是我和他的錯,那麼是誰的錯?我到底要如何解決這件事?他們和超能貓又到了哪裡去了──
難不成超能貓也被抓了?
忽然間,他放開我臉摸向我的頭,自豪地道:「他們是我的弟弟,才不會有事啊。」
被他的話感動到的我,絕對是個白癡。
「嘛。」他放開我,接著摸摸鼻子道:「總之現在我們的幫手正趕過來了。先不要焦急。」
「我們的幫手是誰?」我問。
他看了我一眼,然後笑著道:「是個你見到後會嚇一跳的人。」
乍然,一個身影滑入了眼角,我立即看去,見到了一個戴著帽子、穿著白色襯衫、打了粉紅色領帶的身影在教堂的破爛牆壁之中跳進來──欸?
對方長著一張跟我一樣的臉,但耳朵卻是狼的模樣,藍色的牛仔褲背後更有一條垂下的尾巴,這些顯然易見的特徵都令我的理智發出無聲的吼叫,不管是前世還是這輩子我都認識眼前的人:
椴松。
對。眼前的人就是一直想要抓走屎松的椴松……欸?!這是什麼樣的展開?!
「喲。小椴。」阿松一臉輕鬆地上前,跟剛到達的他打招呼:「我們又見面了喲。」
然而,他沒有得到椴松的回應。在我仍然因為駭異而只懂得張開嘴巴動也不動時,他一臉憤怒地無視阿松大步向我走來,然後往我揮拳──欸?
速度之快叫我完全無法躲避,雖然力度不大但還是令我必須別過臉來承受他的痛擊。我的臉隨即又熱又痛,他向我發出恥笑:「哎喲。怎麼避不開了?」
什麼?什麼回事?
「哎呀呀。」
阿松發出音節,卻沒有阻止他,任由他抓起我的頭髮,向我展現這世上最危險的笑容:「你昨晚的氣勢跑到哪裡去了?貓咪死神。」他緊接著猛然怒瞪我,變臉的速度比十四松的飛行速度還要快──嘛。這不是會叫我意外的技能,真正叫我意外的,是他的話語:
「如果神父有什麼意外我一定會讓你過著比死更痛苦的生活啊,聽見了沒有?」
我吞下口水:「椴……椴松?」
「嘛嘛,先別這樣。」阿松終於走過來勸阻他,用行動示意他放手:「現在我們要做的,是要追查他們發生了什麼事,還有找出他們現在的所在地吧?同伴的數量已經很少,我們要團結才行啊。」
椴松一定聽見了他的話,卻沒有即時放開我,反而是在猛瞪我半晌後才憤怒地把我推走,我差點跌在地上。而在我努力維持平衡的時候,他已經轉向其中一邊的出口開始了講解,那是輕松跑進教堂的方向:「敵人約有三十多人,大部分都聚集在那邊……」他指了一下我剛剛帶走阿松的後門:「小部分則是在那邊進來的。」
我們都沒有懷疑他的說話,因為我們都理解到他知道這一切的原因都是出於人狼的靈敏嗅覺。當有人失蹤的時候,我們會主動尋求人狼的幫忙,只因他們靠著氣味的濃度就會知道有什麼人在什麼地方逗留了多久。人類有時間會把找東西的任務交給經過訓練的狗隻處理,而我們就會把這種任務交給懂得跟我們溝通的人狼處理。
椴松往我身後的地方踏了數步,用力地嗅了一下後又繼續說:「敵人包括了兩個種族:人狼和惡魔。我能分辨得出人狼的氣味中有我在繼承戰中的對手,但惡魔都是我沒嗅過的氣味,你有什麼頭緒嗎?阿松。」
阿松明顯地頓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張冰冷得叫我發抖的表情回答:「有。」
椴松愣了愣,接著便無視他的話繼續道,手指著我身後的一個空地,那裡是十四松把屎松撞開後,兩人在那邊掙扎著的地方:「神父和你的兩個弟弟一開始在那個位置。然後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十四松受傷了。濺在那邊牆上的……還有地上的血都是他的。」
阿松此時插話:「應該是擋住了某道攻擊,然後被人壓在地上了。」
椴松點頭,往前門走去,我們跟上。「之後他們和所有人類都被帶走,所有人都是穿過這邊離開的。但是,出到外面之後他們就兵分兩路……」他努力地活動鼻子:「人類朝左邊走去,另外三人朝右邊走去……欸?」他猶豫了:「是不是這樣呢?這裡的氣味很混亂,我分不清楚。」
「沒關係,已經做得夠多了。」阿松拍一拍他的肩膀道:「謝謝。」
「但這樣子我們就沒有辦法知道他們被抓到哪裡去──」
「不。我已經知道了。」
「欸?」我和椴松不約而同地轉向他。
阿松的語氣沒有了抑揚頓挫:「這件事都是由於那幫惡魔為了把我殺掉而起的,所以他們的藏身地點一定會確保是我知道的地方,目的就是引誘我過去。」
我有點兒聽不懂。「你說惡魔們是為了把你殺死才這樣做的?這是什麼回事?」
他咬牙。「我昨晚勝出了繼承戰後,那群長老不滿賽果而要求重賽。為了讓他們閉嘴,我稍微出了手,差點殺了其中一名長老。」
椴松一臉恍然大悟。「然後對方懷恨在心,於是跟為了勝出繼承戰而想要立功的人狼合作?」
阿松點頭。「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解釋了。作為戰力,人狼顯然是個好幫手。而今天的事剛好合乎兩者的利益:我的弟弟們和沒有死神保護的神父。」
我蹙起雙眉。「不……這太巧合了吧?這世上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我的邏輯再度運轉,覺得他們想得太天真了:「首先你今天是第一次跟屎松見面吧?你們之前從來沒有來往,惡魔沒可能猜想到今天的他會來找我,除非有個人認識我,知道我正在保護他,同時又知道我跟你在昨晚見過面,更猜想到你會再來找我,但是事情會發生得這麼順利的可能性根本沒有啊。」天啊。我到底在說什麼?「而既然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和你的事,那他們到底要如何跟人狼們談相關的合作?」
阿松眨眼。「對呢。就算是我和你,也是昨晚才認識的,消息沒可能這麼靈通……但巧合就是這樣的一回事吧?」
我腦裡一片混亂,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但即使把這點排除了,還是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就算真的這麼巧合了,但突然有其他人狼以屎松為目標還是很怪異啊。一直以來想要抓他的人狼就只有椴松,我從未見過其他人狼來搶他。」
椴松乍然睜大了眼睛,輕吐出他所知道的事實:「因為在參加繼承戰的人裡,一直以來知道神父的能力和存在的人,應該只有我一個才對……」
欸?
他繼續說,眼眸裡沒有我們的存在:「為了保護他,我從很久以前起就把他的資料從人狼的數據庫中刪去,以免過去的事再度發生。所以,知道他的人狼理應只有我一個才對。」
「不。」阿松在此時望向他開口了:「人狼族中,還有一個人是知道的。」
椴松攥緊雙拳站在原地,嘴唇不斷地顫抖,一臉難受。我沒有在他臉上見過這個表情──我是指前世和今世亦然,他所展現的表情要不就是猙獰,要不就是裝可愛,但這樣子的表情浮現於他的臉上,是我的第一次見到的……
對。這是我第一次在他的臉上見到的,但我對它並不感到陌生。
「不……怎可能……」
因為在前世裡,我亦在輕松哥哥的臉上看過一模一樣的表情:
「敦?」
這是個,覺得自己遭到了背叛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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