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勝正派 - 亨利．摩根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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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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亨利．摩根

兀心

Dec 5, 2017

509

8 分鐘 2,466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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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利空是個胖子。

代謝速度極慢，但思考能力極快的人。

「不過嚴格來說，我不是人。」

斯利空吞吞吐吐地說。

「咦？」

「我是被魔導士模仿人類的模樣製造出來的魔法生物。」斯利空舉起自己的一條手臂，說：「我的身體主要是由石英和各種不同的矽基元素以煉金術的方式組合而成的，雖然外觀是人，但基本構造和人不同。」

在平常，斯利空是不向任何人說這些話的，但他也許是長年的流浪和孤獨令他內心煩悶不已。

而在幾乎被城中衛兵拘捕的險境中，他意外受到了貴人相助，得以藏身到地主家的穀倉裡避避風頭。

至此，他埋藏內心那長年以來的苦悶也就更加難以自制，自然而然變對著眼前的人吐露而出。他甚至不顧那個的忠實聽眾只是個少年。

於是這天，一長一少就這樣藏匿在少年家的穀倉裡，促膝長談了起來。

「對了，一直忘了問。」斯利空苦笑了下，隨後向男孩鄭重地坐直身子，說：「我的創造者管我叫作斯利空，請問你的名字是？」

「亨利．摩根，叫我亨利就可以了。」男孩大方地說。

「嗯……亨利，感謝你願意聽我說這些，甚至對我伸出援手，但是我不認為把我藏在這間小屋子裡是一件好事。」

「為什麼？」亨利不解問說。

「因為不論你再怎麼同情我，我終究是個通緝犯。」斯利空面露一絲苦笑，說。

「為什麼啊？你做了什麼壞事嗎？」亨利又問。

「我誕生後做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殺死我的造物主。」斯利空雙手交扣，撐在嘴前，讓人看不見他鼻下的半張臉，「那位偉大的魔導士，同時也是著名的煉金術師──尼古拉．佛拉梅爾。」

「哇！那個偉大的魔導士？」一聽見斯利空的來歷，少年立刻睜大雙眼，眼神裡充滿了由衷的羨慕。

「沒錯。」斯利空承認，他閉上眼，眉頭緊鎖，「雖然跟在那位魔導士身邊可以學得很多常人所不能及的技術和知識，但他始終以創造主的身分凌駕於我，而我始終要作為他的奴僕。我不願意……我不想要這樣。我渴求一個對等的關係，一個能夠讓我與人相同、平起平坐的地位。」

「但是尼古拉從來不把我當人看，我甚至不是他的寵物，而是他跟世人炫耀自己成功的道具。」斯利空愈說頭愈下垂，幾乎要埋進雙手裡去。

最後，他仍然強迫著自己面對那些令人無可忍受的可怕回憶，痛苦地低喃：「後來……後來我受不了那些殘忍的實驗，殺死了尼古拉，離開他的住處。」

聽完斯利空艱難的自白，亨利也沉默了。少年上前拍了拍胖大叔的背，後者則埋首於膝低聲啜泣。

好片刻後，斯利空才回過氣，他揉了揉眼角，抬起頭對少年說：「啊……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亨利有些靦腆地搖了搖頭，「沒、沒什麼，這是應該的。」

「你心地真的很善良。」斯利空微微笑說：「我想好好報答你，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嗎？有的話，請盡管跟我說吧。」

「唔嗯──」亨利苦思了半天，最後說：「有件事情倒是希望你能幫幫我。」

「是什麼事呢？」

「那個……」亨利表現得有些羞赧，他食指搔了搔臉頰，低頭說：「我在學堂的成績一直不是很好……但你也知道，我是貴族家庭，父母對這方面是比較……」

「這沒問題，交給我吧。我跟隨尼古拉多年雖然多半都在打雜，不過學術事情我還是很懂的，應付考試完全沒有問題。」

「但是……我沒有辦法把考卷帶離學堂啊！」亨利馬上發現問題所在，旋即又陷入苦惱。

「我有一個方法。」但斯利空一點也不擔心，他向少年招了招手，在他耳邊小聲低喃：「我們互換靈魂吧，這樣我就能夠代替你到學堂裡考試了。」

「互換靈魂？」亨利睜大雙眼，頭一次聽見這等奇術的他透出既訝異又新奇的情緒，興致濃厚地問：「真的假的？要怎麼做啊？你快說嘛！」

「這個容易。」

斯利空微微一笑，他攤開左手，以右手指在掌心上塗抹，順著掌紋建構了一幅大致上成圓形、略為扭曲的封閉幾何圖形。

隨後，瑪那光色倏忽乍現，黃、棕、青、紅、黑，五色按著斯利空畫下圖騰的軌跡依序現形，各占一邊。

「喏，在這裡。你只要把五根手指按照順序排列，點在這些點上，閉上眼睛認真想你願意交換靈魂，然後我再施法，這樣就行了。」

「就這麼簡單？」小亨利聽得兩眼發亮，跳起來大喊。

「其實不簡單。」斯利空卻搖搖頭，說：「重點在於，你必須誠心誠意願意這次的交換。只要你心中稍微有一點點的猶豫，這個法術就會失敗。」

「放心好了，你願意幫我忙，我怎麼會猶豫呢？」亨利笑著伸出手，把五根手指的指腹輕輕放在那個幾何圖形的五個角上，閉上眼說：「快點開始吧！我等不及了！」

「我了解了。」斯利空見少年心意已決，不再多說什麼，他將空手的右手捏成一個奇特的手印，唯一還突出的中指輕輕點在亨利的腦門上，隨後閉眼，開始念咒。

斯利空低吟半晌，話語的抑揚頓挫逐句構成奇特的音調，將周遭團團圍起。

瑪那光色隨法術的施行忽明忽暗，緩緩在中央的兩人身上覆上一層重壓，令得兩人隱隱騰起熱氣。

漸漸的，一股暖意順著他的右手中指透出，而同樣的熱流也自亨利的五指流洩而出。

緊跟著，流動感倏忽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強烈的莫生和受到束縛的緊繃。

亨利猛睜開雙眼，大喘一口氣，卻見到自己的臉龐就在眼前。

「成、成功了！？」亨利看著自己的雙手，肥大、粗短而醜陋，他跳了起來，訝異而興奮地大喊：「真的交換成──」

但亨利還不及高興，倏忽之間，事情的發展突生變異！

他的周遭閃爍起一道道豔彩光色，亨利感到有股隱形的莫名能量忽然離他而去。

隨後，橘紅熾烈的火焰緊跟著在他身上數個部位燒開，

燒灼的痛楚同時而至，亨利慌了手腳，雖然換了個醜陋老成的身體，但他的心靈終究是個孩子，他大聲尖叫，猛力甩手蹬腳掙扎著，卻反而助長了。

接觸的空氣面積愈多，人體自燃愈加旺盛。

「救我！救我！」

斯利空也慌了，卻少了份真切，他回頭抓過一捅預先裝滿水的木桶，喊：「等、等等！我馬上拿水！」

看著這火燒人的慘烈光景，斯利空不禁想起自己這些年來一直用魔法保護身體，使之與外界元素隔絕，是為了什麼。

矽基元素當中有不少的Si-O-Si-O和Si-Si的元素結構，前者因為體積龐大而造成代謝效率緩慢、體型臃腫的問題，而後者則因為瑪那團塊寬鬆，導致容易被活性較大的氟和氧給強迫結合。

換句話說，遇水則裂、遇空氣自燃，而且來不及逃走！

斯利空深吸一口氣，突然兩臂一甩，將提在手裡大桶清水朝著正痛苦打滾的亨利淋了下去。

被火燒得軟爛脆弱的矽基身軀一碰上清水，立刻再起反應，在水中極難維持穩定狀態的矽基鏈結立刻斷裂。須臾間，承載著亨利靈魂的身體碎成億萬粒肉眼不可見的粉末。

沒有火，沒有水。

塵歸塵，土歸土。

原本焦黑的稻草堆很快便抽乾了濕潤的痕跡。

一個生命徹底的灰飛煙滅。

斯利空扔去空水捅，看著自己瘦小白皙的雙手，默默扣緊十指，臉上洋溢起得意而興奮的笑容。

──但那不是我。

──我的人生才剛開始！

自由的人生是我所應得的補償。

而得我所應得的，即是針對你們這些自視為萬物之靈的人類最佳的復仇。理所當然，不論手段。

化身為少年亨利．摩根的魔法生物悄悄露出陰森的冷笑。離去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彷彿仍能望見那具累贅、冰冷、肥胖的怪物軀體。

再會啦，愚蠢天真的孩子。

【作者閒聊】

尼古拉．弗拉梅爾：真實存在於十五世紀左右的魔法師，也曾出現於小說《哈利波特》之中，尼古拉有「得勝的人們」的意思。

亨利．摩根：十七世紀真實存在的冒險家的名字，亨利有「家庭、國家的統治者」的意思。

斯利空：音譯名稱，真實存在於現代的某種器物，原文為「silicon」，台譯「矽力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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