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罪，燭火 - 他

小時候，他的家庭是很美好的。

跟一般人一樣，他有一對父母、一個哥哥和一個妹妹，哥哥大他兩歲，妹妹則差他三歲。

他的父母是虔誠的基督教，同時也不排斥去廟裡拜拜求神，滿特別的。

他的哥哥與妹妹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被帶去教會受洗，唯獨他在受洗前就一直大哭，不單單是大哭，是哭得歇斯底里的那種，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後來，他又被帶去受洗兩次，但還是一樣的情況，於是父母就放棄了。

在多子家庭中，或多或少會有父母偏心的情況，但他的爸媽非常明智，從不給任何一個小孩多一顆糖果，也不會特別只叫其中一個做事。

在他剛出生時，他的哥哥日禾不太喜歡他，或許是因為怕寵愛的地位被奪走。不過爸媽始終給兩個小孩同等的愛，日禾也體會到多了一個玩伴，於是兩兄弟變得非常要好，就連吃飯都會點不同套餐，然後互相交換吃。

再來是妹妹的出生，他的妹妹應該是集所有家庭成員的愛於一身的寵兒，日禾與他都非常喜歡她，爸爸甚至在第一眼看到女兒時，就斷定她一定會當明星。

簡單來說，父母的良好教育與平等對待，造就孩子們好的基本素養與認知，認識彼此間的牽絆，不只是血緣上的關聯，更是感情的依賴。

個性上，哥哥是屬於開朗大方的那種，也就是陽光型男孩。大概到高一的時候，日禾就長到180公分，五官立體深邃，有點混血兒的感覺，加上從小練跆拳道、田徑、籃球，幾乎在每個求學階段都是班上的顯眼人物，甚至算是校園的風雲人物。

至於他，相較於哥哥的外放他有點木訥，或者說悶騷，也比較怕生，基本上就是別人不找他講話，他就不敢主動找別人開口的那種人。

多虧了他與日禾都念同樣的學校（雖然他書念得比日禾好，可是基於不想離開哥哥太遠的關係，他在高中升學考時故意錯了幾題，最後填了哥哥的高中，也如願上了。父母沒有特別懷疑，畢竟他們的教育方式本來就不是以成績作為單一衡量，只當他是失常，也沒有要求他再考一次。），每當他進入新的環境時，總會有些人因為哥哥的名聲來認識他。

雖然有些人真的是想藉由他認識哥哥，但也有不少人是單純想跟他做朋友。一直跟日禾很要好的他，反而不會嫉妒哥哥，甚至認為自己受惠於哥哥，更加仰慕日禾。

妹妹語希又不一樣了，從小被寵愛的她，個性有點拗，但沒有公主病。相反的，她總是主張自己來，不論是搭車、煮飯、買菜，甚至國中就跟父母說想去外地唸雙語學校，就算要住校也沒關係。獨立的個性讓家人幾乎不需要擔心，成績、人際關係等等都非常好，夢想也早就想好了，那就是當個表演藝術者。

寫到這裡，我刻意停下雙手，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他見到我如此只好跟著停下來，呼吸因為一連串的說話而有點雜亂。

「講一堆只有在童話故事裡出現的情節，接下來一定是很悲慘的事，他媽的，我得先做好心理準備。」我在腦中喃喃自語，拿起一旁冷掉的咖啡。

「抱歉，我必須靠咖啡保持思路清晰。」我說，喝了一口後放回桌上，雙手重新擺在鍵盤上。

他繼續。

「雖然發生過一件不愉快的事，但大致上，我在十六歲前的人生是很美好的。」

那件事發生在妹妹語希身上，大概是他考完高中升學考的暑假，那時候妹妹因為住在學校，所以大概兩個禮拜回家一次。某一次回家時，語希罕見地心情沈重，雖然她還是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可是日禾跟他一眼就看出來妹妹有心事。

追問之下，才知道她被人惡意散布謠言，說她仗著自己漂亮專搶別人的男朋友，然後聯合別人排擠同學，連原本跟她最要好的朋友都誤會她，還有人說要找人堵她。

日禾聽完大發雷霆，直言說要去她的班上找出散佈謠言的人，他也一股腦怒，說要每天下課時在校門口等她，送她回宿舍。但語希一直堅持說不用，強調可能只是有人惡作劇，過不久就沒事了，清者自清。

後來語希回學校時，日禾跟他還是不放心，決定找一天去學校等她。

「那一天，我第一次打架。」

那一天，兩人在校門口苦等不到語希，於是在學校附近晃，沒想到竟然看到妹妹被一群人圍在小巷。

「妹妹看起來非常害怕，但還是堅持不哭，一看到這畫面，我的理智便斷線了。」

日禾本來想說先報警，但失去理智的他抓起地上一根鐵管，直接衝上前往一個人的後腦勺打。

「鮮血流出來時，有一種奇特的感覺。」

他對整個過程是完全失憶的，直到他在病床上醒過來時，躺在隔壁床的哥哥才跟他說事件經過。

「哥哥說，他第一次看見我這樣，像發了瘋似的見人就打，邊打邊鬼吼，就算被打了也沒有後退，即使全身流滿了血。」

打到最後，那些混混有些怕了，烙下幾句狠話就滾了。日禾抱著他，語希則著急地打電話叫救護車。

「靠，我從來沒看過你打架，沒想到你兇起來比我還猛，好險我跟你感情好，不然哥哥豈不是要換你當。」日禾當時躺在床上大笑，右手跟左腳都包著石膏，沒比他好到哪裡去。

「你一步也沒有退，不愧是我弟弟。」

他只能笑著回答說：「總不能看妹妹被打。」

「啊，真是兄妹情深啊！」我心想，但內心懷疑這種英雄式的情節有八成是他編的，兩成是誇大。

「很誇張，對吧？但這是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你。」他說。

我心虛了一下，但手指沒有停止。

「沒事，你繼續講。」

他以為爸媽會震怒，臭罵他跟哥哥一頓，然而並沒有發生。

他們只是將兄妹三人帶到教會，禱告了三個小時。他沒有像嬰兒時那樣的抗拒，只是在踏進教會前，有種莫名的疑惑，當時的他不了解是從何而來，只覺得自己可能真的跟信仰無緣。

回到家時，爸爸只問了兩個問題。

「為何打架？」

他跟日禾一五一十地說，妹妹也在一旁解釋，媽媽則一言不發地看著他們。

等到他們講完整件事，爸爸又問：「你們覺得自己有沒有錯？」

當時爸爸的表情並不生氣，也沒有指責他們，只是一臉平靜地問。

在日禾跟語希還在思考時，他不假思索地說：「打架是錯，但為了妹妹打架是對。」

日禾跟語希訝異地看著他，爸爸則不再說話。

「好了，你們都去睡覺，記得先擦藥。」媽媽親了他們的額頭，便與爸爸走回臥室關上房門，他們誰也沒聽到裡頭的聲音。

「哥，你瘋了！幹嘛說那種話，如果不是你們，說不定躺在醫院的就是我！」

「我也認同，一件事不能單看表面，雖然打架確實是錯，但是很多時候我們無法等別人來救，必須靠自已解決。」日禾摸了摸妹妹的頭，安慰她。

「事情背後的動機，與事情本身的對錯是無關的。打架就是錯了，沒什麼好說。」

他轉身進房門，留下不解的日禾與語希。

「你當時講的話，是認真的嗎？」我搔了搔頭，滿是問號。

一個剛升高中的男孩，思想竟然如此地成熟，令我不得不懷疑他的話。

話說那個時候的我，可能還在想考完後的暑假去哪裏出遊，或是整天泡網咖，想法幼稚到不行。

但我必須說，這才是正常的青少年該有的行為吧！

「很認真。」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準備繼續寫，但此時他站起來，說要去上個廁所。

「我家不大，自己方便。」

正好，趁著他離開的一小段時間，我來為各位讀者整合一下。

首先，在他剛才的描述中，有兩點是極為重要的，我想這也是他想向我傳達的。

第一，家庭是每個小孩最重要的起始點，不論基因代表什麼樣的因素，或是血液裡流動的血脈，家庭的後天環境才是最重要的。

完好的家庭正是造就他成熟的思想，與正向的人格發展的關鍵因素之一。

再來，是教育。

學校教育是對於正在發展人格與對事物的正確認知的學齡孩童，最重要的一環。

成績、人際關係、師生關係都大大影響著孩子，他們的行為與思想是否會產生偏差可能咎因於一個非常小，卻不可忽視的一點。

總而言之，他想說的是他的人格發展是健全的，有些事情單看過去的經歷或背景恐怕無法得出結論。

或許吧？

也或許他的想法並不如此單純，我得等多一點時間，才能瞭解他的想法。

「不對啊，我瞭解他幹嘛？我是被逼的！」

我喃喃自語時，正巧他回來，我只好假裝咳嗽掩蓋過去。

「沒事吧，我看你咳嗽滿嚴重的，菸少抽點。」

我差點沒把螢幕打碎，除了裝可憐，現在還給我健康教育？就算你在我面前裝好人，也不會減少你的罪責！我在心中冷笑。

「沒事，從以前的一天兩包減少到一天半包了，健康嘛！」

「恩，那我繼續。」

他突然深呼吸，而且很長很長一口，彷彿吞下最後一口氣。

「好話到此為止，接下來麻煩你了。」

我以為他的慎重是裝出來的，純粹想嚇唬我，所以並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我的人生，毀於那一天。」

高一寒假的某一天，妹妹放假回來，原本家庭計劃好要去看電影，不巧他從一早就莫名發著高燒，吃了退燒藥也不見起色，於是原本的計劃被打亂了。

「沒關係，你們去看就好，反正有的是機會。」昏睡前，他向家人們安慰道，自己一個人睡一睡就好了。

反覆勸說後，媽媽餵了他兩顆藥，他開始意識昏沉。

「好好睡，我們買披薩回來吃。」

爾後，爸媽便帶著哥哥與妹妹出門了，留下他一個人在房間。

那晚，他只記得自己睡意高漲，卻一直無法完全入睡，雙眼不時看見矇矓的光線。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聽見門外有聲響，料想是家人回來了，但傳來的聲音卻讓他寒毛直豎。

「沒有人，太爽了。」

「我就說靠哥的準沒錯，就算是這種高級住宅也唾手可得。」

兩名小偷壓低著聲音，卻無法掩飾內心的興奮，心想這次是釣到大魚了。

兩人開始大膽的翻箱倒櫃，巨大的撞擊聲把他昏沈的意識都吵醒了，但他卻無法移動身體。

聲響持續了大約十分鐘之久，過程中歹徒意外地略過他的房間，因此並沒有發現他的存在。

他的心臟瘋狂跳動，心裡想著對方是不是持有兇器、是小偷還是另有意圖，祈禱他們趕快離開。

「你知道嗎，那天晚上，他們一心虔誠信仰的上帝並沒有回應他們。」

他持續催促清醒的腦袋能夠帶動身體的運轉，但身體只是越來越沉，沉到再度奪走他的意識。

在他沉睡前，聽見的最後一道聲音，是鑰匙的轉動聲。

「當我再度清醒時，我正躺在擔架上被送上救護車，我驚醒地跳下來，醫護人員也被我嚇著，無法在第一時間阻止我進入現場。」2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ui0rYE8eS
我沒有注意到，我的手指越按越快，跟隨著逐漸上升的心跳，進入呼吸窒礙的困境。

「我穿過黃色布條，走過一個個正在採集證據的鑑識人員，幾個警察發現我想拉住我，但我的力氣異常地大，甚至穿過三名警察的阻擋。然後，我在客廳看見了第一個悲劇。」

他的聲音沒有特別地起伏，也沒有加重情緒，彷彿只是一個旁觀者。

而我，卻有點想吐。

「第一個看到的，是我的哥哥。他倒在地上，胸口與雙手流滿了血，餐桌與椅子倒得一塌糊塗，到處都是血飛濺的痕跡。」

「他瞪大雙眼，神情兇悍，彷彿一尊怒目金剛。」

他沒有停頓，我的手指卻開始顫抖。

「我走過客廳，進入爸媽的房間，那裡的慘狀是客廳的一百倍，整張床還有牆壁都染成了紅色，而媽媽與妹妹就躺在那張血床上，爸爸則被綁在一旁的椅子上。」

「此時，走進來一個警察，似乎是一名刑警。他對我說，歹徒應該是在沒人的時候闖進門，期間我的家人正好回來，一時無路逃的歹徒與爸爸和哥哥搏鬥，首先殺死了哥哥，隨後拖著爸爸、媽媽與妹妹三人進房間。」

「他們將爸爸綁在椅子上，然後......」

他突然停了下來，可能是看見我發抖的肩膀。

我暫時停止打字，雙手依舊擺在鍵盤上，只是不斷地深呼吸。

「如果你承受不了，我可以暫停。」

我不想承認害怕，因為承認就輸了，於是我張開發白的嘴唇，回應：「沒，沒事。我還沒膽小到這個程度。」

我沒看見他的表情，有可能在嘲笑我，或是無奈於我的脆弱。他緩慢地吐出一口氣，開口道：「抱歉，我以為一般人聽到這種事都會害怕。」

「刑警對我說，那兩名喪心病狂的歹徒，就這樣當著爸爸的面，瘋狂性侵媽媽和妹妹，然後殺了她們，最後再把爸爸殺了。為什麼說瘋狂呢？因為媽媽和妹妹的陰道都流出了血，外唇也磨破皮了，陰毛沾滿了精液，至少侵入了十來次。」

「他還說，那兩名歹徒原本應該只是想偷點東西，佔上風後，決定嘗試更激烈的犯罪。」

原本？什麼叫做原本？有這種臨時改犯罪意圖的爛解釋？我簡直不敢置信。

「警察都很疑惑為何歹徒漏掉我，當時我什麼都無法解釋，就這樣昏倒在現場。」

他的發燒並沒有好，而是更加嚴重了，甚至嚴重到需要插管，連續三天三夜沒有好轉，心臟一度停止跳動。

直到第四天，當太陽升起時，他睜開了雙眼。

醫生說他是奇蹟，因為他的心跳停了好幾次，有幾次長達數分鐘之久，一定是神的支持幫助他挺了過來。

他沒有回話，思緒停留在血跡斑斑的現場。

「你知道最慘的不是發生悲劇，而是當悲劇發生時，你是唯一一個必須承受的人。」

「這則殺人案，是不是叫那個什麼......什麼什麼滅門案的！」我依稀記得在我剛當完兵時，有一個駭人聽聞的殺人案佔據了好幾天的頭版頭條，內容很像他描述的。

「褻神玫瑰滅門案。」他回答。

「對，就是那個！」我終於想起，那時媒體報導說歹徒在行兇後，竟然還將屍體擺成耶穌受難的姿勢，一旁擺著攤開的聖經，彷彿是在挑釁神。玫瑰則是指被紅色佔據的房子。

媒體啊！總是不擇手段地搶觀眾，什麼聳動的標題、腥羶的文字描述毫不保留，直至現在從未變過。

「既然你聽過，或多或少可以增加我的可信性。」

他就這麼一直躺在病床上，一躺就是三天，期間沒有吃飯也不喝水，護士醫生叫他也都不回，如同植物人般，瞪大雙眼直直盯著電視螢幕，連自己睡著了都不曉得。

他的眼睛瞪得非常大，所有人見到他都一陣哆嗦，他看著新聞如同看著滅門仇人一般。

一開始，新聞與報紙皆已聳動卻簡短的事實呈現。過了兩三天後，內容開始追加警察的採訪內容與家庭背景。又過幾天後，竟然出現了所謂的破案進度與線索，如：警方從遺留的DNA與毛髮追查歹徒的身份、被害人死前曾經與誰接觸、某名家庭成員與誰有糾葛等等。

種種宛如小說般的情節，每日更新的進度，顯示出了報導的筆者有多想當小說家的決心。

更離譜的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爆料者，竟然開始抹黑、污名化他的家庭，其中一個最誇張的是有人宣稱他的爸爸是某黑道老大的私生子，專門經營地下賭場與高利貸，這次的滅門慘案其實是黑吃黑。

「我的爸爸只是一個農村出生的人，全靠他與媽媽兩人賺得良好的收入。」

出院後，他借住到媽媽的妹妹家裡，阿姨一家人對他非常地好，竭盡所能地照顧他，然而他依然沈浸在那幕血色的畫面。

「一個禮拜後，警察抓到了那兩名歹徒，依照當時的情況，他們非常有可能被處死刑。」

一個月後，他正式搬到阿姨家，原本的家則請人重新整理。

搬了家，到了別的城市，自然也換了學校。儘管阿姨對他視如己出，表兄弟姐妹也很體諒他，然而痛失家人的他，並沒能振作起來。

他開始不聽課、上課睡覺、打架鬧事、嗆師長，搞得他差點被退學，而且是兩次。

原來便不善言辭的他，更加沈默了。

沒有人願意靠近他，理解他，就連阿姨與姨丈也漸漸放棄了。

他並不怪他們，畢竟他們本來就不是家人。

本來不是生活在一起的人，即使有血緣關係，也不一定能體現「家」的意義。

無止盡的墮落，止於一個炎酷難耐的夏天。

距離那件事發生，已經過了三年，他還沒從高中畢業。

某一天，他翹課回家經過一個麵攤，當時牆上的電視播放著新聞，那則新聞斗大的標題寫著：

褻神玫瑰滅門慘案，兇手二審改判無期徒刑，並有轉送精神療養院的可能！

他傻在那裡，足足站了一個時辰之久。

當時新聞的畫面，放有兩名兇手的照片。

依稀，他們正對著他微笑。

同一天下午回到家時，家裡空無一人，所有值錢的東西都消失了，彷彿被洗劫一空，餐桌上留著一張紙條。

紙條上寫著：我們一家人出國玩一個月，抱歉沒能帶上你，等我們回來帶紀念品給你。

當晚警察便找上門，對他說阿姨一家人向地下錢莊借錢，因為還不出錢於是跑路了，房屋也被銀行扣押。

有一個警察認出他來，安慰了他一番，並問他要不要先回派出所，隔天再做打算。

他回絕了，表明自己沒問題，不需要擔心。

「所以，阿姨一家人對你好，只是為了爸媽留給你的遺產吧？」

「大人的錯，並不等於小孩的錯，表弟與表姐對我的好，是真心的。」

「我的老天，你的命運是被詛咒了嗎？」

我差點錯認他是衰神轉世。

「詛不詛咒無所謂，不過是提早讓我認清世界的殘酷。」

他的「樂觀」，真是讓我不敢恭維。

「也是，起碼你活到了現在，阿姨一家人恐怕還在哪裡流浪。」

「我從不會責怪他們，我說過事情背後的動機，與事情本身的對錯並不相關。他們對我好是真，就算是覬覦我的財產，我依舊會記得他們的包容。」

「該說你是有理，還是愚蠢呢？」

「你可以慢慢想，畢竟我也是經過很長一段時間來印證自己的想法。」

「那，殺人這件事呢？」

這一次，我終於提起勇氣，轉頭對著他說。

意外地，他的眼神不帶殺氣，甚至有點柔和，表情則像是在說：你終於肯面對我了！

「當然是錯的。但同時，也是我一輩子做過最正確的事。」

「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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