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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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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忘記你的忘記

璃語

Apr 26, 2017

544

3 分鐘 1,000 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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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叫春蘭。」

老婆婆彎下身體，對著坐在輪椅上的老爺爺眉開眼笑的說。

老爺爺沒有回應，僅僅是淡然的一瞥，就移開視線。

「你今天不記得春蘭了？」

「我的老婆也叫春蘭，但妳不是她。」

老爺爺從口袋中拿出泛黃的相片，相片中的女人挽著包頭，看起來清秀文靜，笑得靦腆，老爺爺此時也露出笑容。

「她才是春蘭。」

老婆婆望著老爺爺的笑顏，苦澀一笑，不知該高興老爺爺毫無掩飾的情感，還是該難過他說出的話。

他在三年前診斷出得了阿茲海默症，生活漸漸無法自理，現在記憶已經倒退到二十幾歲的時候，有次他起床看見鏡子，還險些心臟病發。

面對狀況一天比一天糟糕的丈夫，她無能為力下，只好將他送進安養院。

但她每天都會到安養院探望他。

他的狀況時好時壞，有時丈夫會笑著迎接她，有時會像現在這樣，冷漠且疏離。

每次當他忘記她的時候，春蘭認為自己好像面對著一個擁有丈夫外貌的陌生人。

他不記得他們曾擁有過的一些回憶，狀況嚴重時甚至會忘記自己的習慣。

「拿菸過來。」老爺爺將照片收進口袋，抬起下巴高傲的對春蘭說。

「你早就戒菸了。」

「妳又知道了？我們才認識幾分鐘。」老爺爺生氣的推了春蘭一把。

春蘭跌坐在地，渾身骨頭像是散架了一樣的疼，但她最疼的，是心。

我們相愛了五十三個年頭。

攜手相伴了五十三個年頭。

共枕而眠了五十三個年頭。

你如今卻說，我們只相識幾分鐘。

聽見突如其來的聲響，護理人員小雯趕緊將春蘭扶起來，看見春蘭臉上的眼淚，緊張的詢問她哪裡疼。

「我心疼。」她悲戚的哭喊著，「我的老伴不認我了，我的心臟好像被撕開，胸口灌了幾公升的水。」

小雯拍拍春蘭的背，輕輕擁抱她。

「婆婆，爺爺他會好的，總有一天能記得妳的。」

「如果我也不記得，是不是就不會這麼痛苦。」春蘭越過小雯的肩膀，望著面無表情的丈夫。

他突然轉過頭，與春蘭對望。

「阿蘭。」他輕喚著她的小名，此時眼神又一片清明。

春蘭瞬間離開小雯的懷抱，熱淚盈眶的執起丈夫蒼老發顫的手，「你認得我嗎？」

「阿蘭，妳做我的牽手這麼多年，怎麼可能不認得妳？」老爺爺拍著春蘭的手，那語氣彷彿春蘭說的話有多可笑。

但他一分鐘前，才將她當成陌生人。

春蘭沒有回應，望著丈夫此刻的眼神，緊緊抓著他的手，深怕他下一刻又變成了她最熟悉的陌生人。

曾幾何時起，丈夫對她說幾句家常話，甚至是喚她一句阿蘭，就能讓她潸然淚下。

他丟失記憶的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隨之減少。

每一次清醒，都讓她好似認為丈夫是去征戰沙場返家的將軍。

他有那麼一刻，戰勝了病魔。

春蘭不只一次想，若是能和他一樣迷失了過去，是否能在意識深處與那個曾經溫柔體貼的丈夫相遇。

她也曾想過，倘若她也能遺忘，遺忘他的遺忘，是否能更加快樂？

但又會想到，如果連她都遺忘了，他征戰病魔回來與她重逢時，又誰能回應他的呼喚？

「阿蘭。」他沒聽見春蘭的回應，又喚了一聲。

「我在。」春蘭笑著回應道。

她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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