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度:『佟萬筠』
深宮的月總是那麼圓,那麼亮。誰知道,在這華麗面纱背後,究竟藏着甚麼呢。
「萬筠, 朕没來的日子裏,妳想朕嗎?」皇帝輕撫着我如花似玉的面龐,倒讓我多了分不習慣。
我把福臨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缓缓道。「縱使皇上没來,皇上......還是在臣妾心裏。」
福臨噗哧一聲笑了起來,卻低下頭來。
我察覺到不對勁,忙皺眉道。「怎麼了皇上?」
皇帝歎了口氣。「今日貴妃的.事實在是太突然,人人都說茶葉是妳送去的,縱使有太醫力證妳清白,這後宮的流言蜚語,怕是停不了啊!」
我嘴角上揚,像一支燕子,倦缩在皇帝胸懷裏。「外面的人怎麼看,是他們的事;皇上怎麼看,便是皇上的事;若臣妾讓外人看不透,那是臣妾的本事。若臣妾讓皇上懷疑,這便是臣妾的不是。能不能讓皇上不疑,外人心悦誠服,這便是臣妾自己的造化了。這愛情也是一樣的。」
福臨聽了一愣,眉尖眼梢裏都藏着絲絲笑意。「不錯,不愧是朕的萬筠。」
條忽之間,門打開了,只見王欽入了來,跪下低聲報。「皇上,佟妃娘娘,貴妃娘娘毒發身亡,皇后娘娘傷心暈倒,全身流紅不止,恐怕.....」
我縱使心悦,也努力裝出一副驚惶的模樣,相比之下,福臨倒是鎮定許多。
「朕即刻就來。萬筠,你就在這裏等着朕吧。」
「不,」我摇了摇頭,應聲道。「臣妾得恪盡本分,為皇上分憂。」
福臨龍顏一笑,拖住我的手。「好吧。」
未到坤寧宮,已聞陣陣女人的呼啼聲,在那寒風刺骨的深夜,令人不慄而寒。
宮人來來往往,端着一盆又一盆的熱水和毛巾就往寝殿裏送。福臨的手沁出一層薄薄的冷汗,畢竟還是擔心孩子的,忙捉住個宮女來問:「皇后怎樣呢?」
那名宮女不敢抬頭,在旁支支吾吾道。「太醫都來了好幾個了,娘娘出了好多的血,不知用不用叫接生嬷嬷....」
一語驚醒夢中人。皇后的肚子只有五個半月大,多半是活不成的。即使能活得成,也不知能否保他過三歲。
但皇后懷的可是嫡子,没有人敢輕舉妄動,並不是因為擔心皇后自身的安危,而是看重皇帝對這個孩子的重視,生怕自己說錯了那句話,腦袋便噗通一聲落地。
裏頭的哭叫聲越來越大,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捧了出來。剛到的太后瞧了瞧,便走到皇帝身旁,雙手合十,喃喃道:「佛祖庇佑。」
皇帝聞得如此淒厲的叫喊聲,心不再平静,急步上前欲推開殿門。這下子眾人可就慌了,這九五之尊,是萬萬進不得產房的。要不,迎來的便是血光之災,關乎到整個大清的國運。
「皇帝!」太后清脆利落的一句,令福臨停住了腳步,思索過後,低頭走回偏殿。
我可是受不了這樣的畫面,我也生過孩子,也明白生孩子的痛苦。縱使正在裏面努力叫喊着的是自己的敵人,正在生下和會自己兒子爭皇位的嫡子。我倒吸一口氣,伸手拿下東珠髮釵,衝上前從一名宮女搶過一盆熱水,直跑入寝殿。
「佟妃娘娘!」
「佟妃!」太后聲嘶力竭大喝道。「那不是你該站的位置!」
俄可是萬萬想不了那麼多,不顧自己佟妃的身份,就衡入寝殿。此刻我和皇后,早己不是一般對手的關係,似乎對皇后的關心已經超越了對手的關係,又或者是對淑惠貴妃的死感到自責吧,又或是覺得自己要付上皇后小產的責任。嘴角上揚,一絲發自內心的苦笑,看來自己真的因皇后而改變了,變得有點不自然,也不知皇后會否記得我的一點好
進了寝殿,四周都彌慢着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地上一灘灘血和毛巾。另一股撲鼻的氣味迎面而來,我以絲绢稍掩鼻,只見惠珠在旁摇了摇頭。我使眼色,忙問過惠珠。「皇后怎樣了?」
惠珠低聲道。「只怕不好了。」
惠珠是我的人,但此刻我真的感受到她對皇后的心意。
「娘娘,」惠珠抬頭望了望我。「茶真的是妳送去的嗎?」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口中喃喃自語,不是假装不知道,而是真的不知道。我本意並设打算害死淑惠貴妃,只是想令皇后感受那種痛苦。茶裏出現鶴頂紅更是在意料之外。
「啊!」皇后一聲慘叫劃過夜空,下面卻向是一片慘白,血還未止住。眾人不知何時趕了上前,發自內心的焦急,不是為皇后,而是為自己。
太醫李祿接過襁褓中的孩兒,瞟了一眼,便跪下道。「啟稟皇上,皇后娘娘產下的是一名男胎。」那「男胎」兩字說明了一切。所有人沉住氣,目光聚在九五之尊身上。
「皇帝你正龍虎之年, 孩子日後總會有的。」太后率先開了口,畢竟她是最有地位說話的人。
六宮妃嬪對望片刻,低頭默默道。「是。」
惠珠接過襁褓,瞥了一眼,眼神變得不定且震驚。「這孩子....」
在襁褓裏的孩子四肢瘦小,全身泛白,和一般孩兒的面色極為不同。
李祿缓道:「是因為氣血不足才如此啊!」
眾人呆滯,絲簾後傳來皇后模糊的呼喚聲。「孩子,孩子如何?」
惠珠顫抖着把襁褓交给皇后,她畢竟不能拒絕一個母親的要求。「娘娘,妳還會再有孩子的。」
皇后打開襁褓,看了一眼,便失聲痛哭,一聲聲哭訴迴蕩在寝殿裏,令人不由然地心酸。「孩子~臣妾的孩子啊皇上!」自然,福臨的感觸是最大的,緊緊握住皇后的手。「朕知道,朕知道。」
「皇后萬萬不可心傷啊!保重身子才是最重要的。」恭靖妃缓道。
太后不忍看下去,她不是不知這大半年 ,皇后在宮中做的事,只得微微側過身。
「皇上,」淑懿開口慢道。「皇后娘娘需要休養,這六宮暫時還是得有人打理。」
福臨歎了歎氣,轉頭看了看淑懿。「妳的意思呢?」
「佟妃姐姐代執六宮多年,是不二的人選。」
萬筠心裏一愣,心裏生了一絲雜念,和淑懿對視一眼,心裏總覺不安分,像淑懿在害自己似的。
「那這六宮就勞佟妃打理了。」太后淡淡應了句,把不滿盡寫於蒼白的面容上。
當日發生了太多事,皇帝便留在了坤寧宮。次日,皇帝便下旨,追封貴妃為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