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與夜行 - （27）毒蛇

「這日子得過多久啊……」

沈燕飛倚在軟枕上嘟囔，清亮的嗓音不再刻意壓低，像初融的雪水般淌過廂房。

陸澤初執著書卷的手微微一頓，餘光瞥見她正百無聊賴地玩著自己的髮尾——這個小動作，從前的沈都尉是絕不會有的。

多奇妙。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Ktnz8pPrQ

他想。

如今的她會任由他替她換藥而不彆扭躲閃，那些女扮男裝時養成的習慣，像是刻進了骨血裡：

睡夢中仍會無意識擺出防禦姿勢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G6ZejJX6v

聽到銅錢落地聲時指尖下意識去摸腰間刀鞘

陸澤初忽然驚覺——自己竟在貪戀這樣的時光。

城南酒樓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ApA2aXlNB

「燕飛……燕飛不見了！」蘇慶裴將酒盞重重砸在桌上，眼眶赤紅得像連夜未眠。

扮作初娘的陸澤初指尖一顫，蜜酒在杯中晃出漣漪。

他該說嗎？

說那個與他們並肩作戰兩年的沈都尉，此刻正穿著杏色衫裙在他府裡養傷？

「妳怎麼一點都不擔心？」蘇慶裴突然傾身逼近，狐疑的目光如刀。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G8TBWjsY3

喀。

陸澤初耳邊響起沈燕飛教過他的暗號——這是「穿幫時就裝傻」的意思。可此刻他竟像初學者般僵在原地，連假笑都忘了擺。

申府書齋

「大人，灰山寨的屍首都處理乾淨了。」黑衣人跪地稟報。

申行之撫過案上山茶紋鎮紙，輕笑：「讓沈大人再逍遙幾日……等朝廷發現她擅離職守——」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QCeKMb0nn

鎮紙突然裂開一道細縫。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fiJW1oZJc

就像他完美計劃裡，那道怎麼也查不到的「陸澤初」的來歷。

——————

「封山都尉失蹤了？」皇帝猛地從龍椅上直起身，御案上的茶盞被袖風掃落，碎瓷混著茶湯濺滿金磚地。

「不只如此……」稟報的侍衛額角沁汗，喉結滾了滾，「那灰山寨還……」話到嘴邊又咽下，只從懷中捧出一塊染血的寨旗碎片。

明黃綢緞上霎時暈開暗紅血跡。

「荒唐！」皇帝一掌拍在案上，震得奏摺嘩啦啦滑落。他當初默許沈燕飛以「封山都尉」身份統領灰山寨，本就是存了招安的心思。

如今竟有人越過皇權，行此雷霆手段——

這是在打天家的臉！

「陛下，現場還發現此物。」侍衛顫著手呈上一柄短弩，玄鐵箭槽內側赫然刻著蟠龍紋。

皇帝瞳孔驟縮。

這紋路……

「皇家工匠才能鑄的弩機。」他指尖撫過那道幾不可察的暗記。

【蘇府書齋】

「查！給本官往死裡查！」蘇慶裴一改平日風流模樣，案頭堆滿密報，最上頭那張繪著灰山寨慘狀的圖稿，被他用朱砂筆狠狠圈出數處破綻。

「大人，」心腹低聲道，「申侍郎近日頻繁出入兵器司……」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USnIcU8MM

蘇慶裴冷笑。

他何嘗不知申行之可疑？

但這條毒蛇藏得太深——表面上是溫潤如玉的吏部清流，背地裡卻連蛛網殺手都能驅使。

「備轎。」他突然起身，「本官要親自會會這位『端方君子』。」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ALELkSmGv

【申府後院】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4mxR6tJIK

申行之正在修剪一盆白菊，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蘇大人大駕光臨，寒舍蓬蓽生輝。」

「申侍郎好雅興。」蘇慶裴笑吟吟地拈起一朵殘菊，「只是這花……怎麼瞧著像被血澆過？」

剪刀「喀嚓」剪斷花莖。

「蘇大人說笑了。」申行之轉身時，臉上依舊是那副人畜無害的笑容，「倒是您，為了個山賊頭子這般勞心勞力……」

兩人目光相撞，空氣中彷彿迸出火星。

「本官與沈都尉，可是過命的交情。」蘇慶裴突然湊近，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就像您與……蛛網的『交情』一樣。」

申行之修剪花枝的手終於一頓。

【皇城密檔】

皇帝翻開塵封的卷宗，指尖停在「沈沖嬴案」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朵乾枯的百合，花蕊處隱約可見暗褐血漬。

「傳旨。」他忽然合上卷宗，「召陸澤初入宮。」

皇宮密室裡，陸澤初卸下易容的面具，青石板映出他挺直的背脊輪廓。

「封山都尉一案，可有線索？」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oj0DlpP4

皇帝的聲音從陰影處傳來，陸澤初卻只是雙手奉上那枚失而復得的虎符。

「那日朕命你假意竊符引蛇出洞，不料半路殺出個沈都尉……」皇帝摩挲著虎符上的龍紋，突然冷笑：「申行之遞還虎符時，朕就該想到——這枚符根本從未離開過你的暗格。」

陸澤初垂眸不語。

「說罷。」帝王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你查到了什麼？」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jhjySZGAC

「幕後主使並非申行之。」陸澤初突然抬眸，眼底閃過寒芒：「當年沈家滿門抄斬後，所有經手此案的官員接連『意外』身亡——」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泛黃的名冊，展開時揚起細碎灰塵。

「但申遠興大人任職期間，這些命案現場從未留下蛛絲馬跡。」指尖點在最後一個名字上，「因為那時候，申行之還未入仕，卻早已在替父親……清理門戶。」

皇帝猛地站起身，龍袍帶翻案上茶盞：「你是說，他尚未弱冠就——」

「比灰山寨更髒的手段，臣都查到了。」陸澤初聲音冷得像冰。

泛黃的紙頁上赫然列著十幾樁「意外」：落井、失火、心悸猝死……日期全在申遠興病逝之前。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T6O8CUIuV

「砰！」 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qB6knrJ7c

皇帝一拳砸在案上。

「好個父子傳承……」皇帝怒極反笑，「一個在明處做『國之柱石』，一個在暗地當閻羅判官！」

密室突然陷入死寂。

良久，皇帝緩緩撫過鬍鬚，忽然低笑出聲：

「朕竟養了條毒蛇在身邊十餘年。」笑聲裡帶著森然寒意：「蘇慶裴查不到，是因為這孽障從一開始，就把罪證都埋在父親的棺材裡了。」2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F9olny8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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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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