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央和諾亞第一次相遇，是在小學三年級某個飄著細雨的清晨。那所小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課桌椅斑駁老舊，走廊遇雨便濕滑難行，老師講話總愛敲黑板提醒學生注意。而那天的邂逅，後來竟成了他命運之線悄然交織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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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往常一樣提早來到學校，準備到足球場練習罰球。途經三年級教學樓時，他聽見一個異常的聲音——不是風，也不是雨滴敲擊窗台的聲響，而是一種細微、壓抑且持續的啜泣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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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聲望去，只見走廊轉角處，一個男孩蜷縮著身體蹲在牆邊。深褐色的頭髮微濕，臉埋進膝蓋，看不清表情，但那顫抖的肩膀，透露出他所承受的情緒並不只是短暫的委屈，而是夾雜著陌生與無助的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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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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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走上前，蹲下身，一邊從書包裡翻出紙巾，一邊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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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抬起頭，那是一雙漂亮卻霧氣瀰漫的琥珀色眼睛。他沒立刻回應，只靜靜看著李央幾秒，像是在辨認對方是否帶有惡意。直到確定對方是可以信任的同齡人，他才慢慢伸手，接過紙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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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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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輕得像剛出生的小貓，又含著鼻音，顯得更加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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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愣了愣，隨即笑了。平時不笑的他總顯得有些嚴肅，可一旦露出笑容，便有種孩子特有的純真與溫暖，使眼前的男孩下意識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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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是兩個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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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一句話，像某種溫柔的魔法，瞬間化解了兩人之間的隔閡。李央乾脆坐到他身邊，聊起當天午餐的菜色，還分享了足球隊裡的趣事。男孩最初只是默默聽著，但隨著對話展開，他開始點頭回應，甚至在李央提到某位隊員比賽時摔得四腳朝天時，忍不住短促地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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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李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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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森諾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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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起，兩人便形影不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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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諾亞轉學的第一週，幾乎沒跟任何人說話。他的沉默讓老師束手無策，也讓同學對他產生距離感。但當李央在班會上牽著他，介紹他是「我的新朋友」時，那份隔閡似乎也跟著煙消雲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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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是學校足球隊的隊長，不只球技出眾，更擁有天然的親和力與領導氣質。無論是比賽前的戰術討論，還是日常訓練時的團隊協調，他總能讓整支隊伍凝聚成一體。他對諾亞的接納，也猶如一種默許，使原本排斥的同齡人慢慢將這位話少的新生視為自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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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沒人料到，森諾亞並非普通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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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李央只是想幫諾亞拓展人際圈，便邀請他一起參加足球練習。雖然他起初對這項活動有些遲疑，但很快便開始在下課時間偷偷拿球練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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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彷彿某種封印被解開，天賦便從他的每一個動作中流洩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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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起步、轉身、控球都異常流暢。即使只是基本動作，他的姿態也像是經過無數打磨的職業選手，乾淨俐落。更令人驚訝的是他的觀察力——能在極短時間內判讀場上局勢，並迅速做出最佳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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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第一次與他正面對練時，甚至被晃得站不穩，只能愣愣地看著諾亞將球送進球門，那一連串動作乾脆俐落，毫不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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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明白，這個人絕非單純的害羞轉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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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匹尚未被馴服的狼，天生屬於草地與競技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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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立刻推薦諾亞加入校隊。儘管教練一開始對這位沉默的新生持保留態度，但不久便被諾亞在場上的表現所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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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子以前沒受過正規訓練？」教練皺眉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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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諾亞淡淡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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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聲「沒」裡沒有驕傲，也沒有刻意低調，只是平靜如實。但對所有在場的大人而言，那卻像是天才給出的無情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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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後，諾亞成為隊上不可或缺的主力。他的加入不僅強化了整體實力，更像一劑催化劑，帶動全隊進步。李央作為隊長、擔任中場核心，負責全場節奏與串聯；而諾亞則是鋒線上的利刃，總能在關鍵時刻完成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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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之間的默契異常自然，彷彿與生俱來。李央總能在最適時將球送至禁區邊緣，而諾亞也總會在正確的位置、正確的時間出現接應。他們不需多言，一個眼神便能傳達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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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代表隊隨後參加地區聯賽，一路過關斬將。比賽後，評審委員特地請教練轉達：那位身形瘦削卻動作靈活的少年，應該被送往更高層級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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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李央與諾亞站上了全國 U12 選拔賽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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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場雲集全國頂尖少年球員的賽事，各縣市代表齊聚一堂，每位選手實力堅強，競爭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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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森諾亞的出現，宛如一顆耀眼隕石，劃破了原本勢均力敵的比賽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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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場比賽，他就上演「帽子戲法」——三球入網，精準無誤。速度、視野、身體協調與射門精度皆超齡水準，令教練們紛紛私下交換眼神，驚嘆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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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孩子……說不定真是被選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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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央，也毫不遜色。他不像諾亞那樣耀眼，卻憑穩定節奏掌控中場，冷靜調度，調和攻守。他是隊上的節拍器，時時刻刻觀察局勢，補位、分球、指揮節奏，無一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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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如雙核心，一前一後，將整隊串聯成一體。他們的合作像是早已嵌入骨血的本能——風與翼、水與魚，不可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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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傳中——森諾亞接球——漂亮！連過兩人！他進禁區了——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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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應聲破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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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席爆出雷鳴般掌聲，解說員幾乎站起來喊叫，語速快了兩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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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啊！森諾亞——這個名字大家最好記住，未來的國家代表隊，很可能從這裡起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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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場比賽後，「森諾亞」這個名字，開始在青少年足球圈迅速傳開。教練們談論潛力選手，首推他；體育報也刊出一篇〈沉默的天才前鋒〉，儘管僅出現在地方版角落，卻被無數教練剪下貼進筆記本，成為教材與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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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央，則始終是站在他身旁的人。雖未被稱作天才，卻被譽為「支撐那位天才的支柱」、「場上的指揮官」、「最穩定的節奏控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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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經歷最熾熱的童年賽事；一起在更衣室互潑冷水打鬧；一起在操場邊分享家裡的便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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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仍然話少，有時在訓練後會靜靜望著天空發呆。李央從不打擾，只會把毛巾扔到他頭上，笑著叼著吸管說：「想看天氣預報也記得先擦乾頭髮，不然會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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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從小三到畢業，兩人從未真正分開。諾亞漸漸學會與人相處，也習慣團隊生活。但無論走到哪，他總會下意識回頭——確認李央是否還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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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國小畢業那年，「森諾亞」這個名字，已經成了國內青少年足球圈中，家喻戶曉的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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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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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和諾亞一起升上國中的那年，夏天來得特別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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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立第二國中，既不特別有名，也不算條件優渥。教室牆上還留著上一屆的粉筆痕跡，體育館的天花板會在暴雨時漏水。可對李央和諾亞而言，這裡是他們少年時代最熟悉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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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青春期後的諾亞依然寡言，和兒時無異。李央則像從小一樣，在他與世界之間擔任橋樑。他總會在諾亞沉默不語時替他解釋語氣、補足上下文，在隊友面前打圓場、在老師面前擋下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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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冷淡啦，只是不擅長表達。」
「你們想問可以直接找我，我講給他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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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而久之，「李央是諾亞的翻譯機」這句話成了整個年級裡半開玩笑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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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有人說，李央就像是那個冷面少年的專屬太陽。貼心、溫柔，卻不會太過靠近，只在必要的時候照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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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國中後，所有學生都得在學校配合進行第二性別檢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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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三種劃分就此浮出水面，彷彿一道無聲的界線悄悄劃開少年們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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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是 Beta，諾亞則是 Alp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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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結果，其實誰也不意外。諾亞總是體能出眾，身形勻稱、五官深邃，在同齡人裡顯得過於成熟。Alpha 的特徵在他身上，就像與生俱來的銘印。唯一的不同是，當學校正式公布檢測結果之後，整個世界彷彿突然以不同的角度開始看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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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開始刻意靠近，話語間帶著討好與期待；有些人則冷嘲熱諷，說他只是靠混血的長相和優勢的第二性別才受到青睞；還有些人，則把他的每一場比賽、每一次得分都解釋為「那是因為他是 Alpha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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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獨李央，從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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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踢得好，是因為你每天都訓練到天黑啊。」他淡淡地說，一邊遞過裝著能量棒的便當袋。「別讓那些人以為 Alpha 都不用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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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沒有回應，只低頭拆開袋子。但他的手，悄悄在握緊時顫抖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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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外界的恭維或嫉妒，他更害怕的，是李央也開始將他劃分為「不一樣的那一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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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央沒有。他始終如一。無論諾亞是 Alpha 還是什麼，都不會因此改變。這種不動搖的信任，是諾亞所能擁有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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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沒把諾亞的成功歸因於第二性別，總是最清楚地看見對方在球場上流的汗、私下獨自加練的身影。他也從不因諾亞是 Alpha 就特別恭敬，甚至還會在他耍小脾氣時毫不客氣地說「你是國王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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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正因如此，諾亞從沒在李央面前顯得「特別」。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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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學三年間，他們的足球表現依舊亮眼。從地區聯賽一路晉級，在無數場關鍵比賽中擦亮市立國中的招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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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外界的掌聲背後，他們也開始走向青春期真正複雜的分岔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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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眼中，諾亞像是一個天生就該站在聚光燈下的人物。他不必多說什麼，不需刻意表現，僅憑那副過於出色的條件與冷靜自持的氣質，就足以讓人忍不住將目光投注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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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pha、混血、長相出眾、球隊主將——這些標籤逐漸成為他無法卸下的輪廓。哪怕他從未張揚，也不曾迎合，依舊無法阻止周圍的投射與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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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來自外校的 Omega 們。崇拜的目光、輕聲細語的邀約、寫著名字的巧克力與情書，總是以不同形式送到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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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一開始並不排斥。他試著接納這些靠近，試著成為別人口中「應該談戀愛的年紀」裡合適的 Alpha。他曾交往過幾任女朋友，多半是外校的 Omega，其中有一位甚至讓他一度以為自己能嘗試經營一段「正常」的戀愛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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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中二的春天，他第一次正式交了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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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是個有著淺栗髮、笑起來甜甜的 Omega，家世也不錯，談吐得體，是許多人口中的「理想型」。兩人常被說是金童玉女，走在校門口時甚至有人主動拍照上傳社群，一時間風頭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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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沒想到，那一段關係的第一道裂痕，會來得這麼快，也這麼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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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課，李央照常揹著球袋，轉頭問他：「今天要一起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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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卻微微偏開視線，小聲說：「今天不行，我要送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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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這句話時幾乎沒抬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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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愣了一下，很快便笑了：「喔，好啊，那你小心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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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容太輕，太乾脆，乾淨得像雨後的玻璃窗，但在諾亞回家的路上，卻不斷在腦中盤旋不去。他反覆回想那抹笑容的弧度——明明是在笑，卻像是努力撐出來的線條。那不是單純的失落，而是一種明知沒立場卻仍努力隱藏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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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之後，諾亞再也沒有拒絕過李央的放學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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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女友是否等著他，他都選擇與李央一起回家。雨天共撐一把傘，晴天走最遠的那條路。他甚至因此錯過幾次約會，女友的表情也一次比一次更加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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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在一次爭執中，那句話還是說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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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總是把李央擺在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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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不算尖銳，但諾亞卻記得當時無法回答，像是腦袋空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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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他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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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知道，當看到李央一個人提著球袋、走在夕陽底下的背影，就像有什麼從自己胸口被抽走一樣。他不想再看到那樣的畫面，不想再讓那種莫名的悶痛纏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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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次之後，每段戀情幾乎都重演同樣的結局——起初是質疑，接著是沉默的冷戰，最後無疾而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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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個無解的問題：你是我的 Alpha，但你總把另一個 Beta 放在我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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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始終無法否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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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一切愛慕與不理解之中，只有李央從未改變。他不會因為諾亞是 Alpha 而多巴結，也不會因為他受歡迎而疏遠。他始終把諾亞當作最純粹的「夥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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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不少，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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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期的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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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唯一沒有改變的，是李央與諾亞之間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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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走到哪、無論中間插入多少支線與旁人，他們始終像彼此最熟悉的節奏——一個負責傳球，一個負責進球，沒有人能取代，也沒有人能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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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那樣的默契與信任之下，那年，他們打敗了連續十二年未敗的大會常勝軍——維多克足球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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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比賽，諾亞進了兩球，李央助攻三次。比賽結束時，觀眾席爆出雷鳴般的掌聲，連對手教練都忍不住走過來握手，對他們說：「你們倆，注定會去更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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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句話，後來竟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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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著在大賽中的表現，兩人雙雙獲得了維多克學園的推薦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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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多克學園，是無數少年足球員夢寐以求的殿堂。這所私立貴族高中不僅升學率高、校園資源豐富，更因其足球強隊而聲名遠播。許多國家隊成員與職業球員都出身於此，被視為通往職業道路的金色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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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推薦通知送達那天，李央還握著信封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的母親在廚房高興得落下眼淚，諾亞的父親則在餐桌上說：「我早就說過，他們是最強的組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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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家人甚至在入學前特地舉辦了一場小型的慶祝派對，請來幾位熟識的教練和親友，一同為這對少年搭檔送上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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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李央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花園燈光閃爍，杯中氣泡水閃著金黃。他低聲說：「以後就是新的環境了，我們還是會一起努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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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諾亞點頭，眼中平靜如水，但語氣前所未有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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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們都以為未來會像過去那樣順利，走過操場、走過球場，並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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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沒想到，那個看似充滿光明的開端，將悄悄揭開他們人生中，最深的轉捩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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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上維多克學園的第一年，諾亞再次讓所有人記住了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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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這所名門貴族高中，意味著他正式踏入菁英舞台。無論是訓練資源、師資陣容，還是曝光機會，都遠勝以往任何一段求學歷程。許多來自全國的頂尖選手齊聚於此，無一不是天資過人之輩。可即便在這樣競爭激烈的環境裡，諾亞依舊以壓倒性的實力奪下了核心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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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入學不過三個月，他便在對外友誼賽中踢進四球，帶領維多克一線隊橫掃對手，直接擠下高年級前鋒，成為主力先發。年僅十六歲的他，迅速吸引了各大職業球團的目光。邀約信如雪片般飛入學校，甚至有球探親自來場邊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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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獲得了校內最高榮譽之一的「維多克之星」，那是只頒給對校園有特殊貢獻者的勳章，數十年來，首次由一年級學生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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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掌聲與鎂光燈背後，暗潮早已悄然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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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隊的某些Alpha學長，對這個異軍突起的新生早已心生不滿。諾亞的出色，成了他們無法忽視的威脅。他們在場上的配合越來越少，眼神也從最初的漠然轉為充滿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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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決定給這個出風頭的後輩一點「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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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某個訓練結束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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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球場空無一人。諾亞獨自留下，照例多練了幾輪射門與短衝。他從不喜歡在人多時表現自己，真正重要的努力，他總選擇在沒人看見的時候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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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進入更衣間時，汗水還未全乾，腳步略顯疲憊。正當他解開球鞋的束帶，打算換衣服，門口卻忽然傳來一道異常的「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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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門被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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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柔弱的身影被猛然推了進來，是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Omega。對方的氣息濃烈到幾乎撲面而來，那不是自然發情的味道，而是經過誘發劑強化後的濃烈費洛蒙——刺鼻、灼熱、混著令人難以壓抑的本能慾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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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幾乎立刻感覺到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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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射性地後退一步，聲音低得幾乎顫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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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Omega卻沒有回應，只是顫抖著站在原地，像是也陷入了某種本能驅使的混亂中。諾亞轉身便衝向門口，卻發現門把從外頭被反鎖。他重重撞了一下，卻絲毫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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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困在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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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帳……！」他低聲咒罵，咬牙轉身，壓低姿勢，試圖從其他角落尋找出口。但費洛蒙已經滲透整個空間，他感覺喉頭發熱、指尖發麻、呼吸開始不受控地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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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 Alpha 被迫進入發情狀態時的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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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瞬間警覺，連忙撕下一條毛巾緊緊裹住鼻口，靠著牆邊的鐵籃死命按住胸口，試圖用僅存的理智壓下體內躁動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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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身體已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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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洛蒙如潮水般湧上腦門，視線逐漸泛白模糊，肌肉發燙，汗水從額際滑落，順著頸側一路滲進衣領。那名 Omega 靠了過來，步伐搖晃，眼神迷離，衣衫半解的身影在他眼中化作一道危險的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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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的呼吸變得急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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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本能地向前跨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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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觸上了對方的衣領，像是要把那層遮掩的布料扯開。他的手顫抖著，帶著掙扎與遲疑，一瞬間連他自己都無法分辨，究竟是本能先行，還是理智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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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咬緊牙，喉嚨裡擠出一聲低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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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是下一秒，他猛地將那只手收了回來，反手咬上自己的前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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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齒狠狠陷進皮膚，血腥味立刻竄入口腔。他痛得全身一震，理智在劇痛中驟然清醒，額上的青筋鼓動著，身體像是被什麼力量重重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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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球籃橫在他與 Omega 之間，他跪倒在地，蜷起身體，鮮血順著手臂滴落，直到心跳終於開始緩下來，他才顫抖地播出那組從未忘記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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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你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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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嘶啞而顫抖，幾乎聽不出原來的冷靜與自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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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另一端，李央正準備熄燈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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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聽見那句話時，整個人瞬間繃緊。他認識諾亞這麼多年，從沒聽過他用那樣的聲音說話。短短幾個字，壓抑、顫抖，像是從地獄深處擠出來的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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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多問一句，只是披上外套、牽起腳踏車，飛奔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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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體育館時，天已經完全黑了。遠處只有值班的燈微弱閃爍，風聲穿過走廊，像某種無形的預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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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踹開更衣室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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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入眼簾的是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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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的燈光下，諾亞跪坐在牆角，氣息急促，嘴角與手臂沾著鮮血。他的手臂上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猶如被猛獸撕咬，鮮紅仍在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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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房間另一側，一名身穿體育服的 Omega 蜷縮在牆角，雙腿顫抖，臉色蒼白，連呼吸都失了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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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李央喉嚨發緊，聲音沙啞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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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聽見聲音，像終於抓住了浮木。他微微抬頭，眼神空洞而痛苦，在認出來人後，整個人彷彿崩潰般垂下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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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設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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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話如利箭，穿破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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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當場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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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Omega 的出現、反鎖的門、四溢的費洛蒙氣息——都是蓄意已久的陷阱。他們想讓諾亞失控、犯錯，從此在這條競技道路上再無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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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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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傷到他。」諾亞聲音低啞，「我下手的是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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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胸口一陣悶痛。他走上前，蹲下身，一把將諾亞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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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渾身顫抖，像一頭負傷的野獸，在最終時刻找到唯一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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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得很好，諾亞。你保住了他，也保住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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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央輕輕撫上諾亞的後頸，那是 Alpha 最敏感的部位。他的手指傳來微弱的熱度，如同安撫，用力極輕，卻緊緊黏住了那顆即將墜落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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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沒有說話，只是將頭埋在他的肩膀裡，鮮血悄然染紅了李央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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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世界從來沒有「沒事了」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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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曝光後，那名 Omega 因「精神創傷」休學，消息瞬間在校園傳開。網路上、走廊間、體育館外，全是「諾亞在發情期差點侵犯 Omega」的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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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想知道真相，更沒人在乎他曾咬破手臂，只為守住理智最後的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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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只知道，學校需要有人為這場醜聞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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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被全面停止球隊活動，失去了「維多克之星」的頭銜，也從職業聯盟的關注名單中消失。他的名字，從「明日之星」變成「疑似加害者」，在校園論壇裡迅速墜入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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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出現在操場上，也不再與隊員互動。明明身處同一所學校、同一個班級，卻彷彿被隔絕在玻璃牆外。每一個眼神、每一次竊語，甚至每一次刻意的沉默，都像細針扎進他的皮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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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知道，他已成為異類。他走進教室，座位旁總空出一道距離；經過走廊，原本會向他打招呼的學弟如今低頭快步閃避。他成了眾說紛紜的焦點，卻沒人願意傾聽他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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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度，他真的想過離開。那天夜裡，他低聲問父親：「如果我轉學了，是不是一切都會輕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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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沉默了許久，最終只是按住他的肩膀，語氣低沉卻堅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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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轉學，就等於承認那些事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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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諾亞明白了——自己已無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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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能留下來，孤身一人，在誤解與流言的陰影裡，撐過每個白晝與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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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李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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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終陪在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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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他處理後續報告、面對輿論風暴；在放學後默默送來食物，提醒換藥；在無數個沉默的夜裡，陪他盯著天花板發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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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諾亞有一天低聲說。「很容易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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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神空洞，像是卡在過往的裂縫中無法抽身。李央看著他，一時說不出話，只是伸出手，像從前一樣，牽住那隻微微顫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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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兩個人。」他輕聲說，像是回應，又像是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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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怔了一下，那雙渙散的眼睛終於緩緩聚起焦距。他抬眼看向李央，彷彿終於從記憶的泥沼中掙脫出來，喉嚨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只是輕輕地，用力回握住那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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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力道雖輕，卻無比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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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重新振作起來，與李央一同迎戰外界的風口浪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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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只有李央是唯一相信他的人，也是唯一願意站在他身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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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夜留下的痕跡從未真正癒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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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諾亞再也無法聞見 Omega 的氣味而不感到排斥與緊張。那些柔軟、甜膩的香氣，自此在他腦中與羞辱與陷阱畫上等號。他對 Omega 的接近產生本能性的防備，甚至在夜裡驚醒時，仍會記起那氣味所引發的恐懼與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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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談戀愛，也不再接納任何 Omega 的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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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也正是因為這道牆，李央始終無法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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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自己不再是Beta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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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害怕，若諾亞知道了真相，那麼他們之間，也許就真的，再也無法回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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