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語留在比賽之後 - 一

　　李歐坐在靠窗的位置，修長的手指轉著原子筆，無意識地在筆記本的邊緣勾勒幾道隨性的線條。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灑落，映照在他微微垂下的睫毛上，讓那雙深邃的大眼睛透著些許慵懶的光澤。他的棕色捲髮隨意地搭在額前，耳邊幾縷髮絲被微風拂動，配上金屬邊框眼鏡，更顯得斯文而內斂。若只看外表，無論如何都會讓人聯想到「品學兼優的優等生」。

　　事實上，他的確是全年級最頂尖的學生之一，拿著獎學金，考試成績從未掉出前三名，連體育方面也意外地出色。雖然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卻曾在體育課上隨手投進一記完美的三分球，或是不經意地在短跑測驗中拉開與第二名的距離。這些紀錄即使在Alpha群體裡也毫不遜色，甚至讓不少人懷疑他的分化類別——但事實上，他只是一個Beta，天生缺乏費洛蒙的吸引力，也沒有Alpha強韌的體魄，卻仍舊能夠站在這群擁有先天優勢的競爭者之中，絲毫不顯遜色。

　　瑞克斯家的兩個兒子個性天差地別，是旁人最常給李央和李歐兄弟倆的評價。

　　作為次子，李歐從小便懂得察言觀色，雖然表現出色，卻不喜歡張揚，總是維持著溫和而謙遜的態度。他的成績優異是理所當然的，因為他認為學習是學生的本分，不需要特別炫耀。比起兄長李央那陽光朝氣、喜歡與人為伍的溫柔個性，他顯得內斂而穩重。然而，這種不刻意張揚的低調魅力，反倒為他收穫了一群崇拜他的信眾。

　　他從來不是不知變通的書呆子，反而擅長在合適的時機做出最合理的選擇。然而，此刻他卻發現自己無法用理性思考。

　　當旁邊傳來竊竊私語時，他轉動的筆突然停住，彷彿某種原本緊密契合的齒輪出了錯，讓整個運轉瞬間卡住。

　　「你們知道我們入學前球隊的那個大醜聞嗎？」

　　李歐的眼神微微變了變。

　　教室的角落裡，幾個學生聚在一起，壓低聲音竊竊私語。

　　「什麼事？」

　　「就是那個啊⋯⋯有個Alpha選手在更衣室侵犯Omega的事。」

　　「啊⋯⋯我記得，好像說是未遂？」

　　「可是聽說那個Omega後來因為精神不穩定轉學了耶。」

　　「哇，那肯定有什麼吧。」

　　「而且據說當時整個房間裡都充滿了發情的費洛蒙⋯⋯」那人壓低聲音，語氣中藏不住興奮的意味。

　　原本只是普通的閒聊，李歐沒有特別在意。但當話題愈發具體，逐漸帶上惡意的揣測與輕佻的戲謔時，他的指尖微微顫動了一下。

　　「真的假的啦？聽起來也太色了吧。」

　　「誒，不過話說回來，就為了吃個發情的Omega把自己的足球生涯毀掉⋯⋯也太蠢了吧？」

　　「對吧？我初中的時候超級崇拜他欸，還想變得跟他一樣⋯⋯」

　　「哈，想變成強姦犯嗎？」發起話題的人不屑地嗤笑。

　　「⋯⋯不是說是未遂嗎？」先前自稱崇拜過的學生語氣有些遲疑，似乎不太確定。

　　「你傻啊？如果真是未遂，他為什麼要退隊？繼續待著不就好了？」

　　「話說回來，那個Alpha到底是誰啊？」有學生問道，語氣帶著八卦的興奮。

　　「就是前幾年U15拿下冠軍的那個傳奇前鋒，森——」

　　最後一句話落下時，李歐再也無法忍受。他的指尖微微顫抖，那是忍耐到極致的憤怒。他本來還想冷眼旁觀，但此刻他發現自己無法再當一個沉默的旁觀者。

　　森諾亞——那個他曾經崇拜、甚至當成目標仰望的天才前鋒，被這群人用如此不堪的字眼談論。李歐內心掠過一絲不悅，他知道這種傳聞在學校內部流傳已久，但他一直選擇不去理會，因為他知道諾亞不是那樣的人。現在，這些流言又被翻出，甚至加油添醋地描述得更加猥褻荒唐，讓他的胸口開始泛起一股壓抑不住的煩躁。

　　啪！

　　筆從李歐指尖滑落擊中桌面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

　　低語聲戛然而止。

　　空氣瞬間凝滯，彷彿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凍結。

　　李歐緩緩抬起頭，目光冰冷得像是冬日的湖面，沉沉地落在那群人身上。他的眼神平靜，卻帶著無可忽視的壓迫感，讓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站起身，修長的身影投下筆直的陰影，籠罩在那群人身上。

　　「你們剛剛說什麼？」他的聲音很輕，卻帶著暴風雨前的寂靜。

　　幾個人不安地互看了一眼，帶頭的那人咳了一聲，語氣略顯心虛：「我們⋯⋯只是聊些以前的事，有什麼問題嗎？」

　　「以前的事？」李歐嗤笑一聲，眸色更暗。「你們知道自己現在做的事叫什麼嗎？叫做造謠。」

　　「我們、我們才沒有造謠！這件事整個球隊都知道！」對方語氣有些急促，像是試圖為自己辯解，但他的肩膀卻不自覺地縮了一下。

　　「散播沒有根據的傳聞，就是造謠。」李歐步步逼近，語氣不帶任何情緒。「所以，是你先起的頭？」

　　其他人被他的氣勢震懾，沒有人敢說話，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望向發起話題的那人。

　　對方被這種無聲的指責逼得進退兩難，支支吾吾道：「我、我只是聽隊長說的！」

　　「隊長？」李歐微微眯起眼。

　　「就、就是提恩·賽斯。」

　　這個名字，讓李歐的眉頭皺得更深。

　　是提恩·賽斯。

　　即使李歐對周遭的事再怎麼漠不關心，這個名字他肯定還是聽過的

　　足球隊的現任隊長，也是這一屆最優秀的球員。

　　他不僅是球隊的王牌前鋒，還在今年的校際盃中榮獲最有價值球員（MVP），以強悍的個人技術與絕佳的戰術眼光，帶領球隊奪下冠軍。他的名字在體育界早已不是無名之輩，據說已有數所頂尖體育大學向他拋出橄欖枝，甚至連職業球探也開始關注這位年輕的天才。

　　身為Alpha，他似乎生來就該站在聚光燈下。俊朗的外表、無可挑剔的身體素質、掌控局勢的天賦，使他成為許多人景仰與追隨的對象。無論走到哪裡，都能看到圍繞在他身邊的球隊成員與崇拜者。

　　提恩的確是個優秀的球員，但他與諾亞並不相識，甚至當年在球隊裡都沒有交集。這樣的人，卻理所當然地成了眾人信賴的消息來源？這種莫名的違和感讓李歐的胃部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不適。

　　他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快步離開教室。

　　***

　　午後的陽光透過半開的窗戶照進教室，輕輕地灑落在書桌上。風輕輕拂動窗簾，帶來操場上隱約的喧囂聲，與教室內的閒談交錯在一起，彷彿交織出一片日常的學園風景。

　　後排幾個男生正在討論著最近的比賽，興奮地比劃著動作，偶爾發出幾聲大笑。前排則有幾個學生低頭專注於課本，或是窸窸窣窣地傳遞著紙條。教室的角落裡，有人趴在桌上打瞌睡，還有幾個人在課桌上隨意塗鴉。這是一個尋常的午後，平靜、慵懶，甚至有些無聊。

　　然而，這樣的氛圍在一瞬間被打破。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教室內的寧靜。

　　李歐闖了進來。

　　他的臉色陰沉，步伐帶著壓迫感，腳步聲重重地踩在地板上，每一步都像是帶著怒火。他的視線毫不猶豫地鎖定坐在前排的提恩，像是捕獵者鎖定獵物一般。

　　提恩懶懶地靠著椅背，一手轉著足球，嘴角掛著淡淡的笑。他看起來毫不在意，彷彿整個教室、學校，甚至世界都無關緊要。課堂只是消磨時間，而李歐的出現，也只是個小插曲。

　　直到李歐的手猛然揪住了他的衣領——

　　「什──」

　　話還沒說完，一記拳頭毫不留情地砸了過去！

　　拳頭落下的瞬間，整個教室像是被凍結了一般。

　　砰！

　　拳頭擊中的聲音在空氣中回蕩，伴隨著桌椅的震動，學生們的談笑聲驟然消失，彷彿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

　　提恩的頭猛地偏向一邊，嘴角瞬間滲出了血。他的身體因為突如其來的衝擊踉蹌地向後退了幾步，撞翻了一張椅子。

　　這傢伙瘋了嗎？提恩的腦袋嗡嗡作響，他幾乎能感覺到血液順著下巴流下，但比起疼痛，他更在意的是——他到底做了什麼，會讓這個平時不動聲色的優等生對他出手？

　　「你他媽——」

　　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看到指尖上的鮮紅，怒火瞬間在胸口燃燒。他眼中的玩世不恭在這一刻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燃燒的怒焰。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還手了。

　　他的拳頭朝著李歐的臉襲來，李歐迅速閃身，側身避過，順勢反手抓住提恩的手腕，試圖反制。然而，提恩也不是容易對付的人，反手一甩，掙脫束縛，隨即一腳踢向李歐的側腹！

　　砰！

　　這一腳正中目標，李歐悶哼了一聲，後退一步，然而他的眼神卻依舊冷冽，彷彿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他伸手抹了一下嘴角，瞳孔深處閃爍著某種壓抑不住的情緒。

　　「啊——！」有女生驚叫出聲，手中的書本掉落在地，發出悶響。其他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場面嚇得瞪大了眼睛，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教室的氛圍瞬間變得緊張而混亂，學生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那不是瑞克斯嗎？升學班的菁英怎麼會在這？」

　　「天啊，他們在打架！」

　　「快去叫老師！」

　　「瑞克斯和賽斯怎麼打起來了？」

　　有些人驚慌失措，有些人則無動於衷，甚至還有幾個學生站在一旁，興奮地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鬧劇拿出手機想要錄影，卻被旁人狠狠拍掉。幾個想上前勸架的人，還沒靠近就被李歐冷冷的目光嚇得停住了腳步。

　　「不關你們的事。」

　　他的語氣冰冷，帶著一股讓人不敢輕易違背的威壓。李歐的聲音低沉而堅決，幾乎讓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

　　提恩顯然並不打算手下留情，他的拳頭如同暴風雨般揮向李歐，而李歐則以冷靜的反應和精確的技巧進行著反擊。兩人幾乎是勢均力敵，每一次的攻擊都帶著壓倒性的力量，然而李歐的每一次動作都帶著一種從容不迫的精準，彷彿他早就預測到了下一步會發生的事。這場打鬥像極了兩頭猛獸的對決，彼此都在尋找一個致命的突破口。

　　教室裡的桌椅被撞得七零八落，教室的牆角掛著的幾幅畫也被碰得歪斜，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混亂和張力。學生們圍成一圈，根本不敢插手，唯一的選擇就是圍觀。

　　「你們這是幹嘛！快停下來！」

　　突然，一聲高亢的驚呼打破了場中的死寂。原來是班主任匆匆走進了教室，看到這一幕後立刻臉色鐵青，語氣嚴厲而充滿怒火。

　　教室裡的空氣彷彿瞬間冷卻，學生們下意識地閉上嘴巴，連剛才還興奮圍觀的人也忍不住縮了縮脖子。班主任的怒視掃過兩人，像是暴風雨前的烏雲壓頂，令人喘不過氣。

　　「夠了！」他大喝一聲，迅速走向打鬥中的兩人。「你們兩個，給我去辦公室！」

　　兩人終於停止了攻擊，氣喘吁吁地站在原地，彼此的眼神充滿了怒火和挑釁。教室裡的氣氛一時間變得詭異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班主任見狀，臉上的怒容不減，反而更甚：「現在就跟我走！」

　　李歐看了提恩一眼，眼神中沒有一絲後悔。他並不打算解釋什麼，對於今天的這一切，他只覺得不管發生什麼事，他的情緒始終無法控制。提恩則是在班主任的威脅下，緩緩站起來，嘴角微微扯起，雖然心中還是充滿怒氣，但卻只能默默跟著他離開教室。

　　門關上的瞬間，整間教室才像是被解除了禁錮，一陣低聲的議論聲隨之響起。

　　「天啊⋯⋯他們到底在搞什麼？」

　　「瑞克斯為什麼要打提恩？」

　　「這兩個人⋯⋯一直不對盤嗎？」

　　「不可能啊，他們以前根本沒什麼交集⋯⋯」

　　窸窣的低語聲在教室中蔓延，這場衝突雖然已經落幕，但留下的震撼，將在這間教室裡持續發酵。

　　***

　　李歐和提恩雙雙掛著傷站在辦公室裡，空氣中瀰漫著沉悶的壓迫感。

　　提恩的嘴角帶著青紫的瘀痕，側臉還隱隱泛紅，狼狽得毫無往日球場上的意氣風發。而李歐雖然同樣挨了幾拳，但他站姿筆直，神色淡漠，眼神深邃如霧，彷彿這場衝突與自己無關。

　　坐在辦公桌後的老師揉了揉眉心，視線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嘆息聲在靜謐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冷靜了嗎？」老師的語氣不帶半點容忍，「現在，誰來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教職室裡壓抑得令人窒息，兩人都沒開口，彷彿這場衝突根本沒有存在過似的。老師不耐地敲了敲桌面，目光轉向提恩。

　　「賽斯，說吧。」

　　提恩抿了抿唇，滿是不甘地開口：「老師，我根本不知道這傢伙發什麼瘋！他突然跑過來就對我動手，我只是正當防衛！」

　　他的語氣理直氣壯，甚至還帶著點火氣。這並非誇大其詞——他是真的不懂李歐為什麼要打他。畢竟，他們甚至稱不上認識，唯一的交集，或許就是他偶爾在中廊的布告欄看到這個學霸的名字。

　　老師皺起眉，看向另一人：「瑞克斯，你呢？是你先動手的嗎？」

　　李歐沉默了一瞬，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彷彿這個問題根本與他無關。

　　老師等了一會兒，卻只等來死一般的寂靜，忍不住又嘆了口氣，語氣裡透著無奈：「不管怎麼樣，打架就是不對的。你們兩個，今天放學留下來打掃化學實驗室。」

　　「什麼？」提恩聞言，眼睛瞪大，「老師，我是正當防衛啊！」

　　老師平靜地看著他，語氣不帶波瀾：「如果是正當防衛，你應該選擇報告師長，而不是還手。你是足球隊的不是嗎？即使是在球場上，動手就是紅牌，你應該比誰都清楚。」

　　「但──」

　　「沒有『但』，這件事到此為止。如果鬧到學務主任那裡，可不是打掃幾間教室就能解決的。」老師的語氣變得嚴厲，目光示意他看向辦公室後方的牆壁，那裡掛著校際盃的錦旗。這場比賽才剛奪冠，若是因為球隊隊長的暴力行為影響了隊伍聲譽，可不是鬧著玩的。

　　提恩死死咬住下唇，拳頭不甘地握緊，終究還是忍下怒氣，悶悶地開口：「我明白了。」

　　一旁的李歐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眼神平靜得像是一潭死水，沒有半點情緒起伏。

　　老師揉了揉眉心，擺擺手示意：「行了，回去吧。」

　　李歐轉身走出辦公室，提恩愣了一下，也不甘示弱地跟了上去。他的胸口還在微微起伏，明顯壓著怒火，雙腿不自覺地加快步伐，終於在走廊上追上了李歐。

　　「喂，」他語氣不善，「到底是怎樣？你莫名其妙揍我一拳，結果一句話都不打算解釋？」

　　李歐的腳步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只是側過身，用冷漠的目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以為你沒做過什麼？」

　　提恩皺起眉，滿臉疑惑：「⋯⋯哈？」

　　李歐的眼神幽深，語氣沉靜如夜：「造謠的人是你，不是嗎？」

　　提恩怔住，腦袋瞬間飛快運轉，試圖回想自己最近是不是說了什麼得罪他的話。可無論怎麼想，他都不記得自己散佈過什麼謠言。

　　「你到底在說什麼？」提恩不耐地皺眉，「我根本不知道你──」

　　「別裝了，」李歐語氣低沉，帶著壓迫感，「你很清楚你說過什麼。」

　　提恩被他的目光盯得心裡發悶，卻仍舊不服氣地反駁：「等一下，這是不是哪裡搞錯了？我根本沒──」

　　「不需要狡辯，」李歐淡淡開口，「如果你真不記得，自己去問問那些傳得沸沸揚揚的人吧。」

　　他沒有多說，轉身便走，背影冷漠而決絕，彷彿這場衝突對他來說，已經毫無意義。

　　提恩站在原地，眉頭深鎖，視線緊緊盯著李歐離去的方向，內心莫名煩躁起來。

　　……造謠？他到底在說什麼？

　　***

　　空蕩蕩的教室裡，午後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灑落在桌面，餘暉將影子拉長，彷彿將兩個人的距離也無限放大。掃帚摩擦地面的沙沙聲、抹布擦拭試驗台的細微聲響，在這片寂靜中顯得異常清晰，卻沒能填補彌漫在空氣中的沉悶感。

　　提恩握著抹布，心裡憋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悶氣。他不時偷瞄站在教室另一頭的李歐，對方低著頭，專心地擦拭試驗台，一副冷漠至極的模樣，彷彿這場鬧劇與他毫無關係。

　　越想，提恩越是氣不過。

　　他才是那個被無緣無故揍了一拳的人吧？結果現在卻要和罪魁禍首一起受罰？這算哪門子的道理？

　　更讓他惱火的是，李歐根本沒表現出一絲內疚或愧疚，甚至連眼神都懶得施捨給他。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他的腦袋是怎麼運作的？難道就覺得揍他一拳天經地義？

　　想到這裡，提恩的動作不自覺地加重，拭布在玻璃燒杯上來回摩擦，指節幾乎要把杯身捏裂。他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沉默——

　　「喂！」

　　李歐沒有反應，只是微微側了側頭瞟了他一眼，隨即繼續埋首於清掃，態度輕蔑得彷彿提恩是透明的。

　　這態度徹底點燃了提恩的怒火。

　　「喂，我叫你呢！」

　　李歐依舊充耳不聞，甚至故意轉過身，背對著提恩，擺明了不想搭理。

　　——哇靠，這傢伙是怎樣？

　　先是莫名其妙揍了自己，現在又當自己不存在？提恩向來不算好脾氣，哪裡受過這種氣？他甩下燒杯，幾步跨過教室的桌椅，直直走向李歐，語氣裡已經帶上了火氣。

　　「你剛剛說的，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次，李歐終於停下手邊的動作。他緩緩轉過身，卻不是為了回答，而是露出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神情，彷彿提恩是什麼骯髒不堪的東西，站得太近會讓他感到噁心。

　　「可以不要跟我講話嗎？」他冷冷地說，語氣嫌惡至極，甚至掏出口袋裡的耳機，準備戴上，徹底屏蔽這場對話。

　　提恩見狀，心頭的怒意瞬間炸裂。他眼疾手快，一把扣住李歐的手腕，強硬地逼問：「所以你剛剛說的『造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可沒印象自己有說什——」

　　話音未落，李歐便用力甩開他的手，力道大得讓提恩踉蹌了一步。

　　「森諾亞。」

　　這名字像是一塊冰冷的石頭，猝不及防地砸進提恩耳裡。

　　他愣住了，眉頭皺起：「森諾亞？」

　　李歐的目光鋒利如刀，語氣更是冷冽無情：「你到處這樣誹謗他，也不會成為維多克之星。」

　　維多克之星——那是維多克學院授予對學校有特殊貢獻學生的最高榮譽，而上一個獲得這個獎項的，正是森諾亞。

　　曾經，森諾亞是維多克學院的驕傲，是全校最閃耀的存在。那個名字，曾在無數場比賽的喝采聲中被高聲呼喊，是媒體爭相報導的天才球星，是所有人都視為傳奇的存在。

　　但現在，這個名字已經幾乎從校園裡消失。

　　提恩腦中迅速閃過記憶裡的片段。

　　他確實知道森諾亞的事，也聽過關於他的傳言。可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造謠——更別說在背後散布什麼不實的話！

　　「等一下，你說我誹謗他？」提恩的語氣裡帶著難以置信，「你搞錯了吧？我什麼都沒說過！」

　　「少裝了。」李歐冷冷地盯著他，「你自己說過的話自己最清楚。」

　　「哈？」提恩被氣笑了，「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而且，就算森諾亞真的有什麼傳聞，那也不是我散播的吧？你是不是搞錯對象了？」

　　李歐的臉色更冷了一分，彷彿多說一句話都是浪費時間。他微微側過頭，聲音低沉帶著明顯的嘲諷：「你們alpha最喜歡這種事了不是嗎？。」

　　「⋯⋯蛤？這跟alpha又有什麼關係了？」提恩聽到這句話，心裡的火氣徹底衝上來。他朝前一步，語氣不善：「所以，你到底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因為你自己對森諾亞有什麼特別的情感，就要跑來亂揍我一拳？現在還要栽贓我說我散布謠言？」

　　「閉嘴。」李歐的語氣冷得像冰，「你根本不懂。」

　　「我當然不懂，」提恩毫不退讓地迎上他的視線，「因為根本沒這回事！」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鋒，誰也不肯退讓，教室裡的空氣凝結成一場無聲的拉鋸戰。

　　最終，李歐率先結束這場對峙。他將手中的抹布隨手丟回水槽，轉身就往門外走去，甚至連最後一個字都懶得多說。

　　「喂，等等！」

　　提恩下意識想追上去，卻只來得及看到李歐堅定離去的背影。

　　當門扉輕輕闔上，教室裡重歸沉寂，只剩下提恩一人，獨自站在落日的餘暉中。

　　他的拳頭緊握，心頭的疑惑與憤怒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透不過氣來。

　　森諾亞⋯⋯

　　到底是誰在說什麼謠言？為什麼李歐會這麼篤定是他？

　　這場莫名其妙的對峙讓提恩無法釋懷。

　　他低頭看向剛剛李歐站過的地方，這才發現——這傢伙根本沒擦乾淨！

　　提恩忍不住怒吼：「靠！瑞克斯，你這混蛋！」

　　然而，走廊上早已沒了那個人的身影，只留下他一人，站在空蕩蕩的教室裡，眉頭深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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