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烈陽掛在萬里無雲的藍天中,徐徐吹來的微風稍微舒緩了空氣中的悶熱。
在這片幾乎能熱死人的水泥叢林中,綁著高馬尾的黑髮少女韓茉薇正左右張望,尋找著空氣中那股淡淡甜香的來源。
少女身上穿著潔白的上衣,衣領及下擺處是荷葉邊的造型,下身則是奶茶色的高腰短傘裙,再配上一雙米白色的瑪莉珍鞋。一身活潑可愛的穿搭,襯得她更顯甜美動人。
從額頭沁出的汗水沿著臉頰滑下,幾絲濕髮攀在耳邊,少女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般扇動著。
當韓茉薇的視線掃到對街的廣場時,她那渾黑的雙瞳瞬間放大,原本因燥熱而略為皺起的眉間頓時舒展開來,嘴角無意識地高高揚起。
「發現目標!」少女踩著碎步,踏過斑馬線,眨眼間就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一個小攤販,甜膩的糖香充斥於空氣中,攤位上的老爺爺掛著一張和藹的笑容,他一隻手拿著竹籤,將從機器中噴出的糖絲纏繞成球,捲出一朵比臉還大的棉花糖。
「老闆!我要一支棉花糖!」韓茉薇蹦蹦跳跳地來到老爺爺面前,伸出食指比了個1。
「哈、哈、哈,小妹妹啊,妳真幸運,」老爺爺笑著拿出一包幾乎跟手掌一樣大的夾鏈袋,裡頭裝著滿滿的白砂糖,看起來隨時都會將袋子撐破,「這是最後一包糖了。我給妳做一個特大支的怎麼樣?」
「耶~謝謝老闆!」聽到這個好消息,少女瞬間覺得身上難耐的燥熱被一掃而空,臉上綻放著比今天的太陽還要燦爛的笑容。
棉花糖機高速運轉,雪白的糖絲隨著老爺爺的巧手,完美地附著在竹籤上,沒過多久,一顆完美得毫無瑕疵的圓出現在少女面前。
「謝謝惠顧啊。」
接過老爺爺手上的棉花糖,韓茉薇臉上的笑滿溢而出,她將棉花糖高舉過頭,在一片湛藍的天空中增添了一朵渾圓的胖雲。
此時,周圍的翠綠草坪中,一顆顆灑水器像是土撥鼠般冒了出來,噴出沁人心脾的霧狀水氣,附近的氣溫頓時緩和了些許。
將棉花糖拿到嘴邊,少女大大張開嘴,就在她正要含下一口軟綿時,一道尖叫聲突然從身後傳了過來。
好奇地回過頭,只見不遠處的一顆灑水器像是觸電的機器人般瘋狂旋轉,噴出的水霧頓時變得如失控的水管般四處亂濺,將附近的地面弄得一片狼藉。
「嗚哇,突然怎麼了?」還來不及搞清楚狀況,韓茉薇第一反應便是將棉花糖護進懷裡,生怕它會被那亂噴的水柱攻擊到。
「總之先跑好了⋯⋯」決定要逃離現場,少女轉過身,但下一秒,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卻從身側撞了過來,「欸?」
失去重心的雙腿,支撐不住自己的身體,眼看視線離地面越來越近,韓茉薇下意識閉緊雙眼,最終狠狠地摔倒在地。
「嗚⋯⋯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因擦傷而滲著點點鮮紅的膝蓋,被水沾濕而略為變色的裙擺,以及那殘留在手上的黏膩感,「咦⋯⋯」
「我的⋯⋯棉花糖⋯⋯」將竹籤拎到眼前,那團完美的雲朵此時已消失無蹤,只剩水珠沿著竹籤從尖頭處滴落。
「喂!」回過神來,韓茉薇憤地仰頭瞪向站在身旁的人,想來對方就是剛才把自己撞到的罪魁禍首,少女衝他吼道:「你幹嘛撞我!」
此時,那名少年像是聽到了韓茉薇的聲音,他微微轉過頭,視線瞥向了跌坐在地的少女。
少年穿著一身淡藍色的襯衫及灰色的牛仔褲,腳下則踩著一雙霧面的靛色休閒鞋,黑色的腰包斜掛在胸前,頭上則帶著一頂丹寧鴨舌帽。
雖然是如此低調的裝扮,但這樣卻無法掩蓋他身上莫名散發出來的魅力,害得韓茉薇將視線落到少年臉上時,不自覺地看出了神。
陽光灑下,雖然鴨舌帽的陰影遮住了他的雙眼,卻讓少年的下頷線因此變得更為分明,幾滴汗水沿著那俐落的線條滑落。
他抬起手,隨意地用手背抹去汗珠,一股淡淡的檀香順著少年的動作飄了過來,其中似乎還混著些許甜膩的焦糖香氣。
似乎是終於注意到腳邊有人,少年將鴨舌帽微微撩起,被壓住的瀏海因此從眼前移開,露出了那雙與焦糖檀香的形象相去甚遠的銳利鳳眼。在兩人對視的瞬間,少女甚至在這熱得快要將人融化的天氣,感受到一股從尾椎竄至腦中的寒氣。
然而,少年也只是看了韓茉薇一眼,下一秒便徑直轉身,頭也不回地離去。
「⋯⋯喂!」直到少年已經與自己有幾步之遠,韓茉薇這才回過神,不管膝蓋上的疼痛強站起身,對著那個背影大喊道:「把我的棉花糖還來啊!喂!」
但那名少年像是什麼也沒聽到的樣子,身影一下子就沒入了人群之中。
「可惡⋯⋯冷血、無情、沒人性的魔鬼!竟然把我到台北買的第一個棉花糖給毀了!」韓茉薇一隻手舉到與肩膀同高的位置,緊緊攥起的拳頭微微顫抖著。
「哼,算了,反正我們這輩子也不會再見了,我就大發慈悲原諒你吧!」像是在原諒那個早就不見蹤影的人,又或著是在與自己妥協,少女將雙手抱在胸前,頭撇到了一邊,身後的馬尾滑順得如綢緞般晃了晃。
「唉,再去買一支吧。」韓茉薇像是要把肺裡的空氣全部嘆出來般說道,隨後她轉過身,再次朝那個賣棉花糖的老爺爺那走去。
但,才踏出一步,少女的身體便因為眼前的景象而僵住了。
原本擺著攤位的位置空無一物,左右張望,老爺爺的身影也早就不見了。
「啊⋯⋯」
十分鐘前的記憶,此刻浮現在了腦中。
掛著和藹笑容的老爺爺說道:「小妹妹啊,妳真幸運,這是最後一包糖了。我給妳做一個特大支的怎麼樣?」
十分鐘前,韓茉薇幸運地買到了最後一支棉花糖。
十分鐘後的現在,那象徵幸運的棉花糖,已經全部貢獻給地上那灘積水了。
「唔⋯⋯唔唔唔⋯⋯」少女低下頭,握拳的雙手垂在身側,全身微微顫抖著。
下一秒,她倏地抬起頭,對著那片湛藍的天空大喊:「該死、冷血、無情、沒人性的魔鬼!把我的棉花糖還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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