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漸漸深沉,宇昌宭已在清淨池畔呆坐半日。他抱膝望着池中央,赫連天穗毫無生氣的臉龐在波光凜凜中若隱若現。忽然,一隻溫柔的手掌輕輕揉了揉他的髮頂。
「在看小情人喔?」熟悉的調侃生從頭頂上傳來,宇昌宭抬頭,對上男人含笑的眉眼。男人清爽的白色短髮上沾著夜露,黑色的斗笠扣在腦後,數顆碩大的紅玉佛珠在脖子上輕晃,反手握住的那炳長矛在月光下泛著寒芒。
他的名字是南宮瑾遙,八百津玄止流的二師兄。
「我很擔心天穗。」宇昌宭的指甲掐進掌心,血跡在屁股下的石板上滴下血珠,「如果那天告訴天穗藏書樓不能躲,接下來她就不用受詛咒折磨了。」
「傻孩子。」一個清冷的聲音從後頭傳來,宇昌宭猛地回頭,一位黑色長髮整齊的盤在後腦勺上的少女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他們的身後了,翡翠流蘇耳墜在夜晚的微風中輕輕搖曳。
宇昌宭馬上起身撲到那個女生的懷裡,熟悉的藥草香頓時包圍了他,「四師姊!」
女生的名字是小河,八百津玄止的四師姊。
「有些霧氣,就算你封了山口,終究還是會隨風繞過屏障,濕透心肺。改變路徑,不等於遺忘來處。」小河淡淡地說。
南宮瑾遙輕輕點了點小河的肩,小聲地問:「話說大師兄和賓現呢?」
「應該還在和師父話家常。」小河說道,「我方才已經去過了。」
「啊!那我不就成了最無理的那位嗎?」南宮瑾遙懊惱地抓了抓頭。
「是啊!」又有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們三個回頭一看,看見石板路上並肩走來四道身影,三師兄呂上賓現精瘦的上身爬滿金紅色炎紋,那是曾經他去東方修行的證明。秋夜寒風掠過時,那些符文竟如活蛇在肌膚上游動。五師姐圖瑞玥束起鬢角的髮飾在月光下閃耀著點點銀光。她髮間纏繞的櫻花額鏈無風自動。大師兄請夏隼兩側腰間配掛標誌性雙刀,刀身內側刻的『天樞』、『天璇』的銘文。六師兄瓊虹穿著厚重的皮裘,肩上站著兩隻黑色的長尾雁。
宇昌宭喉嚨突然發緊,「今天……是什麼日子嗎?」平常鎮守四方的師兄師姐,竟然在危機初始全都回來了。
「北斗第三星移位我就啟程了」請夏隼走進宇昌宭,給了他一顆剝好的胡桃,宇昌宭愣愣地接下,因為胡桃是赫連天穗最喜歡的零食之一。
「大家都是擔心天穗,所以特地從遠方趕回來的。」圖瑞玥像個溫柔的姊姊,摸了摸宇昌宭的頭,「小昌,這幾天辛苦你了喔!接下來,天穗就交給我們吧!」
宇昌宭聽到師姐自信滿滿地說道,師兄師姐的身影在月光下顯得如此堅定,他的內心卻升起額外的擔憂。
宇昌宭用過膳後,他加快腳步走進清淨池畔,這時發現請夏隼正在調整燈籠中的明光,他對著燈籠輕敲三下,原本微弱的燈火瞬間轉為青白。宇昌宭站在赫連天穗位置的岸上,蹲下身看著在水中安然熟睡的她,赫然發現她左半邊的頸部出現了像是經文一般的黑色文字,密密麻麻的整齊排列。
「要吃嗎?」請夏隼從懷裡摸出個油紙包,露出幾顆裹著糖霜的蜜棗,在燈籠下泛著琥珀色的光,「在海南時,結識的友人給的。」
宇昌宭接下蜜棗時,下意識將流血的手掌藏進袖中,卻被請夏隼瞥見。大師兄什麼都沒說,只是遞來一條素白手帕。
「天穗還醒著的話,這包早就沒了。」請夏隼輕快地說,但隨即嘆了口長長的氣,「但她睡著反而才是最棘手的。」
池水忽然微微蕩漾,沉睡的赫連天穗無意識的偏過頭,一縷金髮在水中上下浮動,髮梢竟然慢慢的透出冰霜,此時對面三盞燈籠的火瞬間熄滅。請夏隼立刻並指虛滑,燈火同時竄高,赫連天穗輕輕皺起眉頭。
「我們六個師兄姐會輪流守著夜,大概隔一個時辰換一人。所以小昌你大可以放心。」請夏隼露出令人安心的微笑,宇昌宭點點頭
「我想待到想睡再回去。」
「這樣啊!」請夏隼也沒有多說甚麼,讓宇昌宭隨著自己的心意在池邊陪伴池子中的女孩。
這時狹長黯淡的新月才正要往天頂上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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