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性—人生最克服不了的淚點 - 《用力的活下去》

《用力的活下去》（原創：創作群組員）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8Br78G0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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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書叔叔，你能不能答應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用力的活下去……」

　　願：天堂裡，沒有疾病和悲傷；願：天堂裡，充滿快樂和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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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把最後一口啤酒喝下去，連同身邊的空瓶子這已經是第６瓶了。對別人來説，６瓶啤酒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我這滴酒不沾的人來講：雖然意識還算清楚，但眼前已經出現了飄飄然……恍惚的眩暈感。

　　「如果我開車從這裡衝下去，不知道會不會死？如果我死了，應該不會有人……在乎吧。」

　　我踉蹌地爬起來，打開小貨車的門，打算進行我的「死亡計劃」。

　　這是一處廢棄已久的磚窯場，建立在半山腰上。整座小山的山壁早已經被鏟去了一大半，如果從這裡開車衝下山崖，應該會被警方以「意外事故」結案吧？

　　「噔……噔噔！」

　　手機發出一連串的提示音。我手扶著駕駛座的車門，在褲子的口袋裡掏了好久，才把手機拿出來。

　　「唉……沒事穿口袋這麼深的褲子幹什麼？如果裡頭裝的是滿滿的鈔票，那該有多好呀！」

　　我點開手機，原來是某直播間的主播，正在開始進行她的直播了。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tqiQaWPB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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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直播間，是我前幾天無聊時、隨意在網路上點進去的，聽主播的聲音應該是個小女孩，估計她不會超過１０歳。

　　我第一次收聽她的直播，就被她「技術性」的誘柺，加入了她的粉絲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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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直播間的人數怎麼那麼少呀？平日裡不是還有１０來個嗎！妳的粉絲呢？』我在聊天室裡留言。

　　聽她自言自語了一段時間，雖然偶爾有聽友滑過直播間的頁面，但是螢幕上顯示的人數只有：１人。

　　『我的粉絲群人數只有：２人，另一個今晚公司加班。』

　　小主播看見我的留言，回答了我的問題。

　　『要不這樣，你打賞５隻「小熊」、我就唱歌給你聽！』

　　小屁孩主播又想柺我了！上一次在她的直播間裡，聽她唱兒歌，奶聲奶氣的、還遭到打賞的聽友直呼受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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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會讀文嗎？妳朗誦一篇文章給我聽，我再看情況給妳打賞禮物。』

　　我在聊天室裡留言給她。我現在心情正低落著，需要一些「雞湯文」之類的話來安慰我。

　　『好，我要開始唸了囉。』

　　『標題是：總會有人成為你心中的一縷光。』

　　『……故事配老酒，明朝再聚首。生活是藏在電影裡的一首詩，故事是藏在詩中的一道風景……我在等詩、也等你……』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mRN2cx7X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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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著、聽著……我不自覺地流下淚來。直播間裡、回盪著小女孩奶聲奶氣的娃娃音。其間有幾個路過的聽友，都被吸引停留在她的直播間裡，並且打賞給她大大小小的禮物。

　　我還沒等她讀完文章，就一口氣打賞了２個「皇冠」。等她朗讀完後，一看到禮物、便驚訝的「啊！」了一聲。

　　『這是我直播那麼久，第一次收到這麼多的打賞！我好開心哦。』

　　小屁孩主播又想呼弄人了。妳才直播多久？有２個禮拜嗎？難道妳不知道：聽友打賞的禮物，是要和直播平台對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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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孩讀完文後，我便關掉了直播間。我差一點忘記：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果不趁著現在，我的頭腦還恍恍惚惚的狀態下，從這山坡路開車衝下去，一旦等酒勁過了、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勇氣去做這事？

　　就在我反反複複的轉動車鑰匙，不久後終於發動了小貨車的引擎。這時候，只要我用力一踩油門，便可以結束我這魯蛇般的人生了。

　　有人説：這世界，從不會為誰而停留。所以我死後，這世界一樣會繼續運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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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用力踩盡油門，這不爭氣的小貨車還是龜速地、慢慢往前移動，此時口袋裡的手機又「噔噔噔」地響起。

　　這一瞬間，我一下子就清醒了！我趕緊踩下煞車。

　　還好！煞車比油門正常多了，小貨車在距離山崖的幾公尺前緊急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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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書小哥哥，你還在嗎？』小主播嘗試地呼喚我。

　　『啥！剛才我不小心睡著了，有事嗎？』

　　『我上次聽你説：最近你要到南部去。我是想、如果你順路的話，能不能載我一程？我要去台南！』

　　小女孩在直播間裡，情真意切地央求著我。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PqUivZ9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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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部】？那只是我想去死的「代名詞」，我怎知道死後要去的地方，是在哪一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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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個很普通的人：長相普通、學歷普通、能力更是普通。沒有家世、更別説是有啥背景了，也就是現在網路上的流行語：屌絲男！

　　父母在我小學快要畢業的那一年車禍雙亡。從那以後，我便寄住在一位遠房表叔的家裡，一直到了１８歲後，我才獨自一人出來生活，在一所三流的大學半工半讀完成學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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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２個星期前，房東大媽跟我説：她兒子要結婚了，要收回我租的房子，她給我一個禮拜的時間去另找租屋。

　　所以今天我開著小貨車，載著我全部的家當，及房東大媽賠給我的違約金、和押金，出來流浪了。

　　１個星期前，我工作一年多的公司，突然丟給我一筆遣散費，委婉的告訴我：公司正在裁員，所以我就失業了。

　　後來，他們私底下塞給我一筆數目不少的錢，原因是：我的直屬上司犯了錯，他們要我當炮灰替上司頂罪，所以那些錢是堵我嘴的「封口費」！

　　３天前，我相戀半年多的女友告知我：「我們分手吧！」

　　等我反應過來衝到樓下的巷子口，正好看見她坐進一輛跑車裡，為她開車門的正是：我唯一的好麻吉。

　　原來，女友得知我失業了，另外再去尋找她的春天。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VSfbUXF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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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倆人還是我介紹認識的，早就有人提醒我：他們有曖昧的關係！唉，如今…女友、好友一起背叛我……

　　短短的一個月裡：失業、失戀、失去住的地方，一樣一樣接連地如愁雲慘霧般，鋪天蓋地的向我壓下來，連喘息的空間都不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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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間的小主播叫：小僮。

我和她約好在火車站前見面，我下了車走進站裡的人群裡。雖然我和她一直用手機保持著通話，但是我在擁擠的人群中、第一眼就認出她來！

　　小僮烏黑的頭髮往腦後梳了個小馬尾，露出飽滿、圓潤的漂亮額頭；一雙水靈、清澈的大眼睛，機靈伶俐地透露她的天真無邪。

　　兩片月牙般的嘴唇，微微向上，勾勒出一條好看的弧度；肉鼓鼓的兩團腮幫子，看了令人忍不住地、想捏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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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不怕我是個壞人嗎？把妳載去賣掉！」我故意想嚇嚇她。

　　小女孩背著印有 Hello Kitty 的粉色小書包，開心地爬上我的小貨車。

　　小貨車是之前公司載貨的公用車，本來是要報廢的，後來經過我千萬的拜託，才討來當我的交通工具。

　　我邊開著車、邊斜眼看小女孩有沒有被我的話嚇到，結果是：她開心地倚在車窗，看著窗外一幕幕、隨車經過的風景！

　　哎……我頓時覺得：好沒成就感喔！連一個小屁孩都嚇唬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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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僮』是妳的真名嗎？妳今年幾歲了？」

　　這時小女孩才收回盯著車窗外的目光，認真地回答我的問題。

　　「我叫『李欣僮』，小姨説這個名字是：樂觀、開朗、生機勃勃的意思。」

　　小僮和我下了車，仍然是興奮地比手劃腳，就跟她在直播間裡一樣。

　　「我今年８歲，二年級，成績中等，不好也不壞！」

　　她拿出一張「五月天」的演唱會門票，是別人送給她的，也是這次她要去台南的原因。

　　我看了一眼門票上的日期，距離演唱會開唱還有５天，如果開車從台灣頭到台灣尾，也不需要半天的時間呀。

　　「那我們邊走邊玩好了，正好我可以做戶外直播！」小僮開心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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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僮在直播間裡，常常閒聊著她的生活日常。我記得她説過：她是跟阿姨住在一起的，今天她和一個陌生人出遠門，她有跟阿姨説嗎？

　　「我小姨白天在工作，我是從醫院裡偷跑出來的，晚一點我再打電話給小姨，讓她知道我的情況。」

　　「啥？醫院！」我緊張地逼問著小僮：

　　「妳生什麼病？嚴重嗎？不行，我得載妳回醫院去……」

　　「啊！沒事呀，只是一點小毛病而已，做一些例行的檢查。看你一臉窮緊張的樣子！」

　　小僮推開了我，徑自拿出手機，準備開始做今晚的直播。

　　我叮囑她不要離開原地，便獨自一人去超商買吃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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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晚餐，我們要吃什麼啊？要睡哪裡呢？」小僮一臉期待地看著我。

　　「妳有錢嗎？我可沒有喔。」

　　我想逗逗她，誰叫她騙我加入粉絲團，還在直播間裡柺了我不少的打賞。

　　「嘔，這樣喔！我要等到月底，直播間的打賞才會滙入我的帳戶，到時候我才有錢。」

　　小僮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開心地説：「我的打賞有兩千多元耶，好多呦！」

　　我看著她高興得又蹦又跳，看樣子她是不知道：打賞是要和直播平台對分的！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我也就不戳破這個事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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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播間是小僮的小姨幫她申請的，怕她在住院期間太無聊、閒不住！另外再開一個帳戶，直播的打賞全歸小僮。小姨的本意只是讓她玩玩、不要到處跑，根本不期待她能靠直播賺什麼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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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小姨都不管妳嗎？妳的爸媽呢？」

　　「小姨白天要工作，沒辦法在醫院陪我，小姨説：我爸媽去很遠的地方做生意了。但是自從我懂事後，根本沒看過我爸媽……」

　　小僮神情失落，説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聲，像是在跟自己説話……和剛才活潑亂跳的小女孩，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我還有一個小姨丈，他每次賭博輸錢都會找小姨要錢，要不到就會打她……」

　　「所以我要趕快長大，賺很多、很多的錢，還要保護我小姨！」

　　小僮一臉堅毅地説。隨後她的眼神又暗淡了下來，喃喃自語道：

　　「也許，我沒有機會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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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帶小僮去「汽車旅館」過夜，定了一間最便宜的兩人房。

　　小僮一打開房門，看見整潔乾淨、裝潢漂亮的房間，就脫下鞋、興奮地在彈簧床上跳躍，然後又鑽進蠶絲棉被裡，賴著不肯出來。

　　「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漂亮的房間，還有這麼溫暖的棉被！喔，好舒服哦……」

　　「妳有帶換洗的衣服嗎？先去洗澡再睡覺。」

　　小僮不情不願地，從被窩裡出來，打開她隨身背的書包，從裡面拿出了乾淨的衣褲，和一堆的藥瓶，並且把藥吃了。

　　我看了心裡頭一驚！難道她的病情並沒有她説的那麼簡單？

　　這時候，小僮的手機鈴聲響了，是她小姨打來的，小僮如實的告知小姨，並答應演唱會結束後馬上回醫院。

　　交待完行蹤後，小僮把手機遞給我，説：「我小姨想跟你説話，證明我説的是真的。」

　　我遲疑了一下……萬一她小姨誤認我是「人口販子」，我一旦接了電話，手機訊號就被定位了！

　　我還是接過小僮的手機，她小姨在電話那頭、只囑咐我要注意小僮的身體和安全，並感謝我送她去看演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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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洗澡囉，你不可以偷看！」小僮抱著衣服往浴室走。

　　去！妳這個小屁孩，我都可以當妳爸了，還偷看妳洗澡。

　　「很難説喔，我小姨丈就常常偷看我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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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小僮要了她直播帳戶的帳號，跟她説：以後直播的打賞就直接滙入她的帳戶，那麼她隨時都可以取錢，不用再等到月底。

　　我是想這樣做，小僮就不用再被直播平台抽五成的打賞。然而事實上我還有一個重要目的：

　　演唱會結束後，我送小僮回醫院，我將繼續我的「死亡計劃」！到時候我這幾年工作賺的錢，還有那筆遣散費、封口費、房東大媽的違約金和押金，通通一起滙入小僮的帳戶。

　　反正那些錢我死後也用不到了……看小僮的家境，估計也是不好過啊。

　　對了！我還有一筆從來沒動過的錢，而且金額還不少呢，那就是當年我爸媽車禍的「賠償金」，一起給小僮好了，也許她看病時會用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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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演唱會開唱的這幾天，我和小僮就沿著台灣西部的城市一路南下，每天經過一個縣市，到了演唱會的那天，剛好可以玩遍每一個縣市。

　　白天，就在所在城市的觀光景點遊玩。晚上，小僮就在「汽車旅館」內進行她的直播，這幾天她的直播間又增加好幾位粉絲，當然，都是被她七拐八騙，糊裡糊塗加入了粉絲團。

　　不然一個小屁孩主播，直播的內容會有什麼可看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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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是『五月天』的演唱會了，開心嗎？」

　　這幾天小僮玩得太瘋了，我提醒她：好日子只到明天！

　　同時也是在提醒我自己：送小僮回醫院後，我將再一次面對我的「死亡計劃」……

　　嚴格説起來，上一次我沒死成，是小僮的一通電話破壞了我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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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書叔叔，我的手機沒電了，能不能借用你的手機做直播？」

　　「拿去吧！我沒設密碼，直接開機就可以了。」

　　我指著桌上，同意小僮用我的手機做直播。我沒有什麼朋友會找我，也沒有上網玩線上遊戲的習慣，所以充一次電可以持續好幾天。

　　説完話後，我就去洗澡了。今晚，我定了一間價錢較高的「汽車旅館」，浴室裡有一個大泡澡池，我打算好好的在裡頭享受一下，最好能泡到睡著。

　　哎……也許這是最後一次了，捉緊機會好好享受這最後的人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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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您好，請問你找誰？」小僮一開啟我的手機，立即接到一通來電。

　　對方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試探性的問：

　　「這是……阿書的手機嗎？我找阿書。」

　　一個溫婉柔和、風鈴般的女人聲音，從手機裡傳出。

　　「找阿書叔叔呦，他去洗澡了。如果妳有事情，我可以代妳轉達；如果沒事，那請妳以後不要再打擾他了！」

　　小僮一副大人模樣，用著娃娃音、有條不紊地回覆電話那頭的女人。

　　「沒、沒事，我另外再找時間聯絡他。嘟…嘟嘟……」

　　女人掛斷電話後，小僮便把她的號碼從我手機裡刪除，另外再把她從我網路裡的「社群」中拉入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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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久以後，我才從以前的同事口中得知：前女友找我的原因，是因為被我「唯一的好麻吉」玩膩了，又不知道從哪裡得知：我繼承了一筆「賠償金」，所以才會回頭找我復合。

　　不過復合的電話，剛好被小僮破壞了。至於……小僮是如何知道：當初是那個女人先背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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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明天演唱會結束後，小僮和我就要各歸各位了，我便在她直播完後請她吃一頓大餐，也算是為我們這一段奇緣，做最後的餞行。

　　「我請妳吃宵夜好不好？」

　　我摸摸小僮的頭，她的頭髮是那麼的柔軟、有光澤。

　　「好啊、好啊！」

　　小僮抬頭看著我，水靈的雙眼裡，漆黑的瞳孔閃亮著期待的光芒。

　　我提議去吃「麻辣燙」，小僮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説：

　　「可是……小姨説我不能吃太刺激的東西……」

　　「吃點辣對身體很好的，妳不是説：要保護小姨，吃辣身體會變強壯的！」

　　邊説邊走，我和小僮已經進入一家火鍋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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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火鍋店回到旅館後，我便覺得小僮的臉色不太好，她強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跑進廁所裡、吐了一塌糊塗，幾乎是要把膽汁給吐出來！

　　吐完後我扶著她出來，發現她蒼白的臉上、沾染了少許的鮮血：原來她流鼻血了……

　　止住鼻血後，我將她安頓在床上，拉高了棉被蓋到她的脖子。我心想：也許是「麻辣燙」太辛辣，對一個從不吃辣的小孩子來講，真的是太勉強了。

　　深夜我起來上廁所，經過小僮的床邊，似乎是聽到她斷斷續續説著話，好似是在説夢話。我湊近一聽，她微弱的聲音反複説著：

　　「我還不想死……我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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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醒來，我揉揉惺忪的雙眼，轉身看看隔壁床的小僮，她背對著我睡著，我心想：反正演唱會活動是在晚上，白天就讓她再多睡一會。

　　當我經過她的床邊準備去洗漱時，忽然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

　　我雙手顫抖的掀開小僮的棉被……她側臉的床單上、已經染成了一大片的血紅！而她的鼻孔裡，還有鮮血不斷地汩汩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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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診病房裡，病床上躺著一名小女孩，女孩纖長、捲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然後緩緩地睜開雙眼。

　　「阿書叔叔，這是哪裡？演唱會是不是快開始了……」

　　「小僮，妳怎麼沒告訴我，妳的病……」

　　我猶豫了一下，是不是該告訴她？可是她還是個孩子呀！她能接受這個……殘忍的事實嗎？

　　「你知道了啊！我流了那麼多的血，沒嚇到你吧？」

　　「演唱會快開始了，我們……」小僮試圖爬起來。

　　「演唱會的事，沒得商量！」我沒讓她有説話的機會，接著説：

　　「醫生説打完這瓶點滴後，必需送妳回之前的醫院！」

　　小僮看到我難得的嚴肅，便放棄了掙扎、乖乖躺回床上。

　　「沒用的，我都快死了……我偷聽過醫生和小姨的談話：我這病除非是『骨髓移植』，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那……那我的骨髓給妳，要多少都可以！」我激動地説。

　　「沒用的，我們又沒有血緣關係，骨髓配對成功率只有１０萬分之一！」

　　「那、那妳小姨呢？她也許可以……」

　　我直接想到小僮還有一個阿姨，雖然「直系親屬」配對的成功率高，但是旁系親屬總還有希望吧？

　　「她不是我的親阿姨，我和她也沒有親血緣。」此時的小僮，已經沒有平日的光彩了。

　　「有一次姨丈和小姨吵架，剛好被我偷聽到：小姨因為不想替姨丈生孩子，但是她又很喜歡小孩，所以到孤兒院領養了我。」

　　「那……那孤兒院裡有資料吧！可以去找妳爸爸或媽媽……」

　　「我根本沒有爸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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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點滴後我包了一輛計程車，直接送小僮北上回到當初她偷跑出來的醫院。

　　路上小僮問我：「阿書叔叔，回醫院後你不會丟下我、不管我吧？」

　　我看著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的小僮，心疼地安撫她説：

　　「我是妳直播間的元老粉絲，怎麼會不管妳呢！」

　　説完這句話後，頓時我心裡頭有種説不出的……痛啊！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dcJKY1l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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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是：千方百計地、想進行他的「死亡計劃」；另一個卻是：連睡覺説夢話，都是強烈的表達：她想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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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醫院後，我終於見到了小僮的小姨。她和我年齡相仿，可能是生活操勞過度，在她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不符合她實際年紀的……早衰現象，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她年輕時曾經的美麗。

　　「小僮的病況已經從慢性惡化成『急性白血病』了，必需馬上進行化療！」

　　小僮的主治醫生波瀾不驚地説，對於這種攸關生死的問題，他似乎是習以為常了。

　　「那就快啊！」小姨著急地説。但是停頓了一下，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才怯生生地問：

　　「那……治療費用要多少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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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房內的小僮剛做完化療，安靜地躺在床上休息。連同這一次，她已經進行了三次的化療……

　　小姨白天要工作，無法抽空到醫院來，所以我自願表示：由我來照顧小僮。

　　「化療的費用很貴吧？」

　　小僮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對著在床旁打盹的我説。

　　「錢我有！小孩子不要煩惱這些問題，妳只要好好的配合醫生的治療就對了。」

　　「切！少來了，每次直播時你都只打賞「小熊」或便宜的禮物，你會有錢？」

　　小僮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我心想：難道妳忘了，我也是有打賞過「皇冠」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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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望著病床上的小僮，原本兩頰肉鼓鼓的腮幫子，因為治療期間只能吃流質的食物，所以已經凹陷不見了。

　　隨著化療次數的增加，原本烏黑亮麗的頭髮，開始變得枯黃、稀疏、脫落……

　　我的心……好、好痛呀，會不會真如她曾經説過的：「也許，我沒有機會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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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次化療：基本上小僮的頭髮已經掉光光了，身子骨也瘦得……讓人不忍直視。

　　今天小姨特地請假到醫院來，最近小僮每天都會有嘔吐的狀況，小姨剛清理完她身上的髒物。

　　「對不起，我……是我不該私自帶小僮出去，才會使她的病情急速惡化。」

　　我對著病床上的小僮説，其實是在跟一旁的小姨道歉，只是我沒有勇氣面對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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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是好朋友耶，不用對不起呀！是我自己偷跑出醫院的，跟你沒關係，我只是想在死之前、能到外面去看看風景。」

　　小僮用著她直播時的口氣説，看得出來，她是不想讓我太自責。

　　此時在一旁的小姨聽到這話，摀著嘴、哽咽地轉身跑出病房。從病房門外，隱隱約約傳來了一陣陣的嗚咽聲……

　　「我都已經二年級了，每一學期的『戶外旅遊』我都沒有參加過，因為我不想讓小姨多花錢。」

　　「小姨賺的錢又不多，有時候還會被姨丈搶去，所以我想在我還有力氣跑跑跳跳時，去別的城市玩玩。我們不是也玩遍了三分之一的台灣嗎！」

　　「要不然像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會推著輪椅、帶我到處跑嗎？哈哈哈！」

　　小僮又不正經地説著。如果她不受疾病的痛苦，那她依然是直播間裡那個活潑開朗，能讓人隨著她的直播、忘了憂愁。

　　就像是我：曾經因為她的直播提示，而忘了去執行我的「死亡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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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次化療：經過休息後，小僮今天顯得特別的有精神，吵著要吃「麥當勞」！但是醫生叮囑，病人只能吃流質的食物。

　　在我和小姨的一番勸阻之下，她才嘟著小嘴、撇過頭去不理我們。

　　我看小僮今天狀態很好，還會跟我們耍脾氣，就笑著跟她説：

　　「看樣子不用過多久，妳的病治療好了，就可以出院了！」

　　「出院了也是等『死』。」小僮嘆了一口濁氣，説：

　　「難道你不知道嗎？只做化療、而沒做骨髓移植，就算是控制住病情，能活過三年的只有３０%，能活過五年的只有２０%。」

　　我一愣，然後反對她説：「妳又知道了，一定是妳又想騙我。」

　　「你不知道嗎？現在有一種……偉大的發明叫做：網路！」

　　呼…這個小屁孩，又被她唬弄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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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書叔叔，今天我想做一次直播，好些日子沒進直播間了，我想：粉絲團的人，大慨都跑光光了。」

　　我從小僮的粉色小書包裡，拿出她的手機交給她，她興奮地熟練操作著，開始了她住院以來第一次的直播。

　　我的心……又是一陣的悶痛啊！也許這會是她最後一次的直播，但這何嘗不也是：她為自己的生命，做最後一次的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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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書叔叔，你來！我們合拍一張照片吧，這樣以後我死了，如果你想我就可以看這張照片呀。」

小僮把我和小姨喊過去。在病床上，她一左一右勾著我和小姨的脖子，請護士姐姐幫忙拍了幾張照片。

「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記得我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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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僮的病情再次惡化，她已經暫停所有的治療，因為她的體力無法支撐化療後的副作用。

　　我戴著醫療手套輕撫著小僮的小臉，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到她鼻子的插管。

「我們老師說：要做一個善良的人。所以我想我死後要作『器官捐贈』，做一個善良的人。可是醫生說：罹患血液性癌症的人，不可以做器官捐贈……」

小僮言語中難掩失落的嘆息。一個瀕臨死亡的病人，都還惦記著：要做一個善良的人，更何況她只是個小孩子啊！

「妳的願望我來幫妳完成！２０、３０年後，我死了一定會替妳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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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書叔叔，你能不能答應我？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用力的活下去……」

「我又沒生病，當然會好好的活下去呀！」我故作輕鬆的樣子。

　　「你騙我！我死後你一定會去執行你的『死亡計劃』，對不對？」小僮突然激動起來。

　　她……怎麼會知道呢！我記得我沒有對任何人説過呀？

　　「你是傻啊？你的手機曾經借給我做直播呀！」

　　「那一天晚上，你還在浴室裡泡澡泡到睡著，直播完後你手機裡的內容，基本上全被我看光光了。」

　　小僮説著說著便大笑起來，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巨烈的咳嗽。

　　我有在手機的「行事曆」上記錄我的行程，包括那個「死亡計劃」和每天發生的事，也可以説：我把它當成日記在寫。

　　難怪，前女友的電話號碼會無故地被刪除，連同我社群裡、前女友的名字都被拉入黑名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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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天的深夜裡，小僮的病情突然惡化，血小板數量明顯降低，引起了呼吸道、消化道和顱内大量的出血。

經過一番的搶救後，醫生走出急救室，搖了搖頭、宣佈：急救無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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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小僮的小姨進入急救室裡，病床上的小僮已經覆蓋上一層白布了，小姨雙手顫抖著、輕輕地掀開白布，露出小僮的臉。

　　那張可愛、純真的小臉，並沒有因為她生命的消逝，使人看了心生畏懼，反而是安詳的、讓人感覺到她只是睡著了而已……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hxbhQbY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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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前的黑暗已經過去了，此時從窗簾的縫隙裡、投射出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小僮的臉上。

　　那一縷光，彷彿是母親的手，輕輕地愛撫著小僮稚氣的臉蛋，深怕太用力、會驚嚇到小女孩的美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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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中，有許多你不想做、卻不能不做的事：這就是責任。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WQ6vNY6xk

生命中，有許多你想做、卻又不能做的事：這就是命運。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v17rbU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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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一縷光已經看見了，那麼……太陽還會遠嗎？總會有那麼一個人，成為你心中的一縷光。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Gp8F0VCx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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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天堂裡，沒有疾病和悲傷；願：天堂裡，充滿快樂和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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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篇：李曉（小姨）　　

在小僮住院的這幾個月裡，白天雖然是我在照顧她，但是到了晚上，小僮的小姨下班後還是會來醫院和我換班。

　　我常常看見小姨累到趴在病床邊睡著，小僮向我使了個眼色，意思是要我去為她披上被單。

　　隨著這幾個月的相處，漸漸的、我和小姨也逐漸熟悉起來。

　　「我可以叫妳『小曉』嗎？不然一直稱呼妳：『李小姐』，怪陌生的。」

　　於是，從此以後我就開始叫她：小曉，一個好可愛的名子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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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小僮住院期間，她的姨丈在賭場的一次暴動中，莫名其妙被人打死了，於是乎小曉變成：醫院和法院之間兩頭忙。

　　我看了非常的不捨……

　　一個女人，為了一個不愛她、又常常打她的渣男丈夫，忍氣吞聲了那麼多年，最後還要幫他收屍、跑法院。

　　又為了一個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的外甥女，花錢和精神，照顧她到生命的終點。

　　最後法院判決：賭場要支付一筆「賠償金」給小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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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小僮得知小姨已經恢復單身了，時不時地明示加暗示，要我去追求小曉，甚至當著我和小曉面前叫我：小姨丈！

　　辦完小僮的喪事後，我便去了我和小僮為了看演唱會而相識的地方：台南，並且落腳在那裡，拿著我全部的財產開了一間「小賣場」。

　　一日，小賣場來了一名女客人，她在櫃台結帳時，我便覺得她很眼熟，好似……就是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還是女人先向我打招呼：「阿書，原來你搬到這裡來！」

　　哦！原來是小僮的小姨：小曉，難怪覺得很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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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小僮過世後，我們就再也沒聯絡了。將近一年沒見，小曉變漂亮了！其實她本來就很漂亮，只是被渣男丈夫、和照顧小僮的病情，操勞到忘記了、綻放她的美麗。

　　拿到了賭場的「賠償金」後，小曉便開了一家服裝店，專賣女人服裝。隨著生活和經濟的改善，她逐漸找回了：女人該有的自信與美麗。

　　後來的後來……我就順理成章地和小曉交往，然後結婚、生了一個可愛的小 baby：是一個小女孩子。

　　雖然我來不及在小僮還活著的時候，聽她叫我一聲：小姨丈，但是我相信：我和小曉的 baby，將會代替小僮，延續她來不及成長的……生命。（全篇完）5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B0ikIln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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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創作群組員）

故事中人物：

男主：阿書。

小女孩：小僮（李欣僮）。

小姨：小曉（李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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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的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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