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界交織錄 - 那須夜下私語 (其一)

捷德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靜謐而蒼茫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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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杉木參天聳立，樹影在夜色中交錯，微風拂過林間，帶來陣陣冷冽的空氣。

夜色下，岩石裸露在石頭步道旁，嶙峋的輪廓映著淡淡的銀光。

芒草隨風搖曳，露珠閃爍著冷冽的光輝。

遠方的山嶺在月光映照下，輪廓顯得更加遼闊，偶爾傳來幾聲夜鶯的鳴叫，在靜謐的空氣中回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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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德感到四肢無力，身體輕微顫抖。

他發現自己正依靠著某個人的背脊。

熟悉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帶著一絲安心的氣息。

捷德微微側過頭，一縷褐色的髮絲飄落在他眼前，他立即辨識出這是札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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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克揹著他，腳步穩健而從容，仿佛並未受到方才激戰的影響。

他與一旁的月吟薇並肩而行，兩人低聲閒聊著，語氣輕快，偶爾傳來幾聲壓低的笑聲，似乎對先前的戰鬥毫無掛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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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沿著蜿蜒的雪松關步道前行，四周環繞著杉木林與盤根錯節的老樹，落葉在腳下發出輕微的沙沙聲。

小隊由凱文領頭，他的鎧甲上沾滿塵土與血痕，頭髮凌亂，眉宇間依舊帶著尚未散去的緊張。

他的目光警戒地掃視著四周，步伐沉穩而果斷，即便戰鬥結束，仍未能完全放鬆。

緊跟在後的是白凌川與夏落霏，白凌川時不時地轉頭確認夏落霏的狀況，而夏落霏的面色依舊蒼白，輕咳數聲，神情帶著些許恍惚，彷彿仍對方才激戰中的血腥場景耿耿於懷。

隊伍最後方，瑞薇安與尼朵法拉默默地行走著，腳步輕盈而沉穩。

瑞薇安無聲地望著背負在札克身上的捷德，而尼朵法拉背著剛幻化為人形的九尾妖狐——玉藻前。

玉藻前靜靜地趴在她的背上，銀白色的長髮隨風輕輕飄動，雙眼緊閉，長長的睫毛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的胸口規律地起伏著，似乎陷入了沉睡，而腰後蓬鬆的九條尾巴則偶爾輕輕擺動。

夜色覆蓋著雪松關，星光在杉木間閃爍，而風，輕輕吹過他們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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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我這是…」

捷德無力地咕噥著，他勉強甩動自己的雙手，卻發現四肢仍舊虛弱無力，彷彿連舉起手指都變成了一種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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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哥哥，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札克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放鬆的笑意，他背著捷德，一邊走一邊偏過頭，視線掃過捷德的臉色，確認他沒有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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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

他輕輕一笑，語氣有些苦澀，像是在調侃自己。

「就像是被九尾狠狠踩了一腳，然後又被牽著跑了一整天。」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卻意外地感到一股難得的平靜與放鬆——

那些在腦中不斷吶喊的聲音早已消失不見，來自九尾妖狐那股狂躁的情緒也悄然消散。

隨著繃緊的神經漸漸鬆開，內心的緊張感逐漸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的放鬆感，總使許多生命在剛他眼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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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你現在就不會在我背上了，尼朵法拉也不會背著那位小姐了。」

札克忍不住笑出聲，他接著補充——

「我會幫你報仇的，如果你被踩死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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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好。」

捷德勉強抬起一隻手，有氣無力地拍了拍札克的肩膀，語氣裡透著一絲無奈。

「話說，你能不能把我放下來，這樣讓人背著，說實話有點…」

儘管此時他的四肢幾乎使不上什麼力氣，心中的那股逞強依然讓他忍不住開口要求下來自己走——

尤其是在失去意識之前，竟然被一個女孩子給公主抱著，這讓他不禁覺得有些尷尬和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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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德，別逞強了，你現在連站都站不穩吧？」

月吟薇的聲音從側面傳來，語氣波瀾不驚，卻透著一絲戲謔，

「還是說，你比較想讓瑞薇安背？畢竟，剛剛她可是親手接住你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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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德猛地一怔，喉嚨裡的話差點噎住，臉色瞬間變得尷尬起來，他的心跳突然加速，整個人僵硬了一下。

「咳、咳咳！才——才不是！」

他急忙揚起頭，試圖掩飾自己的慌亂，語氣有些結巴，明顯帶著一絲慌張。

他驚訝地看著月吟微，心中湧起一陣混亂的情緒。

不對吧——月吟微平常明明是一個冷靜沉穩的人，怎麼會突然開起這種玩笑來？

捷德的心裡不禁有些懷疑，難道自己真的在她心中已經變得這麼…值得調侃了嗎？

他不禁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但更多的，卻是那種無處發泄的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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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呀，你臉紅啦？」

月吟薇輕輕撫著下巴，眼睛玩味的看著捷德。

「瑞薇安當時可是英勇無比啊，公主抱接住你，動作流暢又俐落，簡直就像是小說裡的騎士抱著他命運的公主。」

月吟微語氣依然平靜，然而這平靜中卻隱隱透出一絲戲謔，讓她的話語聽起來反而更像是一種輕描淡寫的調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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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不要這樣形容…反過來了吧？」

捷德無奈了翻了個白眼，卻又無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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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你不用害羞啦，哥哥，大家都看到當時的畫面了。」

札克立刻補上一刀，語氣歡快地繼續道

「瑞薇安抱著你的時候，你還靠在她懷裡，整個人都虛軟無力，還問她『成功了嗎？』那表情，簡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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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停！閉嘴！札克！」

捷德連忙打斷，他奮力捶了一下札克，彷彿恨不得直接鑽進弟弟的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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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沒想到哥哥你居然也有這麼純情的一面。」

札克笑得樂不可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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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以後絕對不能再這麼狼狽了——捷德連忙在心中發誓。

在至今經歷過的兩場戰鬥後，兩次都是因魔力消耗過度，而讓自己如此的虛弱。

下次…絕對不能這麼亂來了——捷德在心中暗自檢討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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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真的很有精神呢。」

一旁的尼朵法拉輕輕歎了口氣，語氣雖然有些無奈，但眼神卻不再如先前那般緊繃，

「看來大家還有心情開玩笑，總算能放心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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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瑞薇安微微一笑，語氣淡然，眼神中彷彿仍在回味那場混亂的戰鬥，但更多的，則是平靜。

「不過，我倒是沒什麼所謂，被開玩笑也無所謂，反正當時捷德確實是摔下來了，而我剛好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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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種淡定的態度更讓人想起哄呢。」

札克笑道，語氣中充滿了調皮。

「瑞薇安，你確定不想對哥哥說點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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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

瑞薇安微微挑眉，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但隨即又變得鎮定自若，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

「恩，捷德，我在等著你的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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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妳…瑞薇安…」

捷德的聲音有些不自然，他的雙頰微微泛紅，恍若回到了那個失去意識的瞬間。

此刻，他的心跳依然不自覺地加速，雖然身體無力，但卻對自己被瑞薇安接住的那一刻感到無比的尷尬。

他心中不禁湧現出一種混亂的情緒——感謝與尷尬交織成一股莫名的情感，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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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客氣。」

瑞薇安微微一笑，嘴角揚起的弧度帶著些許輕鬆與淡然，她的眼神則落在捷德身上，似乎在注視著他那有些不自然的反應。

她點了點頭，似乎是在對他表示某種默契的理解，也像是在確認他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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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你們別鬧了。」

白凌川的聲音帶著幾分無奈，他轉頭看向另一側，目光落在夏落霏身上，眼底掠過一絲關切。

「夏落霏，妳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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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落霏微微一愣，稍微錯開了視線，心中不禁浮現出剛才的場景——

九尾妖狐那可怕的利爪，怎麼樣將眼前九尾堂的數人撕成碎片，那慘烈的畫面猶如深深的烙印，牢牢刻在她的腦海中。

她仍能清晰地聽見那一聲聲血腥的撕裂聲，以及他們痛苦的呼喊。

「嗯，我沒事，只是有點累……不過還能走。」

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卻清楚，自己並不如她所言那麼堅強。那份驚恐與心有餘悸，無論如何也無法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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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凌川皺了皺眉，沒再多說什麼，他靜默地放慢了腳步，調整了自己的步伐，讓自己與夏落霏的距離更近了一些，以便在必要時攙扶她。

他知道，夏落霏雖然不會表現出脆弱，但她的心靈此刻必定是需要支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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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這場戰鬥…我們算是贏了吧？」

捷德收起尷尬，轉而望向札克與月吟薇，

「九尾妖狐——也就是玉藻前，她現在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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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現在睡著了，暫時沒什麼問題。」

月吟薇看了一眼後方的尼朵法拉，

「不過，她似乎因為剛剛的戰鬥消耗太多，現在連妖力都減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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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這場戰鬥結束後，我們幾乎人人都傷痕累累。」

札克語氣嚴肅，

「夏落霏的狀況不太好，瑞薇安和尼朵法拉的魔力也消耗殆盡，就連凱文也累得快站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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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德聽完，沉默了片刻，心中卻泛起了沉重的思緒。

剛才那場激烈的戰鬥，彷彿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逼近。那些可怕的畫面和深刻的吶喊同樣在他的腦海裡閃過，

不過，當他再次掃視了一遍身邊的夥伴，內心的壓力卻有所緩解。

他們仍然站在這裡，雖然身心疲憊，但大家都還活著——這已經是最值得慶幸的事。

「至少…我們都還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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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

札克望著前方平靜的說道

「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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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接下來呢？」

捷德環顧四周，疑惑地問道。

「我們要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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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凱文聽見他們的對話，邊走邊回頭，望向後方眾人。

「九尾堂的老大說，會帶我們去他們的根據地，對外則是一間溫泉飯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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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凌川微微皺眉疑惑地說道，

「他們…應該不會再趕我們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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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玉藻前可是他們遵奉的對象，現在她受傷了，他們應該會願意收留我們。」

凱文頓了頓，露出一抹略帶疲憊的微笑，

「我們可是跟他們並肩作戰，制伏了——應該說拯救了妖狐玉藻前，更何況，泡個溫泉，對大家來說應該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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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泉嗎…聽起來還不錯呢。」

捷德的眼睛微微一亮，他有氣無力地說著，語氣中帶著一絲難得的輕鬆。

他的身心疲憊，身上依然傳來酸痛感，但那種能夠稍微放鬆的感覺，卻在這一刻悄悄地溫暖了他。

他這麼說，其實也在渴望那片短暫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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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捷德，看來你很期待啊？」

月吟薇又露出那抹平靜，但玩味的笑容，

「難道是因為瑞薇安也會一起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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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

捷德還來不及反駁，隊伍已經在眾人的笑聲中繼續向前邁進。

他不禁在心中盤算，以後遇到類似的情境，必定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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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伍在林間的小路上緩步前行，氣氛因剛才的對話而變得輕鬆許多。

雖然眾人身心俱疲，但至少有個落腳的地方，讓他們能稍作喘息。

一路上，九尾堂的成員沉默地走在前方，帶領著他們穿越蜿蜒的山徑，隊伍不再喧鬧，眾人默默地跟隨，步伐略顯沉重。

不知過了多久，一座具有現代感的溫泉飯店終於映入眼簾，飯店有著傾斜的木製屋頂米色的外牆，橘黃的燈光在夜晚顯得格外明亮。

淡淡的硫磺氣息瀰漫在空氣中，屋簷下飄散出的溫暖蒸氣，讓人不禁放鬆了幾分。

「終於到了……」捷德低聲喃喃，彷彿全身的疲憊都隨著這句話洩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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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飯店門前，九尾堂的首領狐森夜見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眾人。

「多虧了你們，狐尊才得以脫離狂亂，留存生息……這份恩情，我們九尾堂記住了。」

他的聲音沉穩，帶著一絲疲憊，卻依舊不失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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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凱文搖了搖頭，語氣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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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如何，這裡今晚是你們的休息之處。」

狐森夜見掃視著眾人，語氣轉為柔和，

「狐尊目前還很虛弱，就先交給你們照顧吧。」

他的目光停留在凱文身上片刻，然後又看向捷德等人，

「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明天再談接下來的事。」

接著他眼神微黯，望向遠方的夜色，

「這場戰鬥，還是帶走了許多性命……犧牲者們的後事，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親自處理。」

他轉身對身旁的九尾堂成員們示意，幾名主要成員隨即向他靠攏，準備啟程返回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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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也——」

狐森夜見收回視線，看向站在一旁的青年面具者，

「今晚你負責照顧客人，帶他們去泡溫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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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

修也點了點頭，轉向眾人，平靜地說道，

「各位，請跟我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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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森夜見不再多言，帶著部下轉身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而被夜風輕輕包圍的眾人，則在修也的引領下，朝著溫泉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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