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前,哥布林黨事件——對哈肯伯爵來說,這是他對哈維斯家族的交代。對哈維斯家族而言,這卻是一種他們的權力遭受挑戰的信號。而對舒爾茨兄妹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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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洛克維德莊園的最後一段路前吃的宵夜,是他們在恐懼來臨前的最後一頓斷頭飯;而比死刑犯好一點的是,他們現在並不知情;之後的路程十分順暢,就像這一路上一樣。第一次的運送之路雖然繞遠了點,但後續能得到的報酬則令人相當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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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克維德莊園的老管家埃佛西雖不知在這一夜等了多久,但至少在天明時也盼來了舒爾茨兄妹的貨車。他沒有怨言,也沒有抱怨,就是依舊指揮著車輛開到指定的地點——莊園後方的地窖門。那裡已有幾位年輕的侍者等候著,在威廉開啟了後方的貨倉大門之後,這幾位適從便錦然有序的開始了自己的工作——兩位較年輕強壯的跳上貨車,小心的搬運著這些日用品貨物。剩下則在貨倉下方接應,然後搬入地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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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中還有一人,是埃佛西老爺子的夫人,也是莊園的女僕長。他指揮著這些男性侍從們,將貨物擺放到應對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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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你們的義舉。」而在一旁,埃佛西老爺子一邊看著侍從們卸下後方貨倉的貨物,一邊用他老邁的喉音說著:「自從老老爺離開之後,這個家族就如同聖的破衫一樣,沒有人會多看一眼,也沒有人會覬覦著他。還有你們這些人為我們送來貨物,令我們不慎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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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老爺爺,這只是生意而已。」威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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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用他混沌的目光看了威廉一眼。他嘆了口氣,說道:「小伙子,你成為行商的的原因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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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嗎?」威廉說:「我曾經是一位鐵匠,我的父親也是,但這年頭鐵匠越來越難賺錢了。所以我帶著妹妹決定決定拼一把,把家裡的所有財產變賣了,買了這台鍊金貨車,成為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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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只有這樣的原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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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要說的話⋯⋯」威廉沈默了一下後,說道:「其實,我也不想一輩子都待在鐵匠鋪裡。我聽說帝國有三百七十一個郡縣,每個郡縣都有不同的風景,所以成為行商,可能更多的原因就是想到處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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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一隻不安份的鳥兒嗎?呵呵。」埃佛西笑了。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多希望自己的老爺萊恩史東,可以擁有像這位年輕人一樣清澈的目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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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座莊園好大喔,老爺爺。」這時,一樣等候在一旁的安娜說話了:「不過,好像有點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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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說到這裡,埃佛西的臉上露出了哀傷的表情:「我記得,那年我才十四,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孩而已。太老爺那憂慮的神情,我至今難忘;老老爺花了畢生的心血,想要為洛克維德家族挽回臉面,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忽視與壓抑;萊恩老爺是個優秀的孩子,可是連政學院都不願意招收他為學生,甚至,還因為瓦西塔伯爵的謊言,而使自己遭遇這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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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埃佛西搖了搖頭,他的眼淚早已在多年的無奈中被蒸散了。他只能無奈的嘆息:「聖為何要在這個家族的周圍砌上高牆呢?那是只有牲畜才會得到的待遇;即便擁有金山銀山,雄獅的利爪也會在一次次的攀附牆面時被磨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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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埃佛西看了一眼這過去無數次看著的莊園——那浩蕩的送行隊伍似乎還未遠去,如同這個家族的眷屬與傭人們的哭泣聲一樣徘徊著。而舒爾茨兄妹,也默默的看著這老者的背影。似乎也意識到,不該再多說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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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時,所有的日用品貨物也都卸載完畢。舒爾茨兄妹得到了這次的酬金——五十枚公爵金幣,還是洛克維德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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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他們準備駕車離開莊園時,埃佛西忽然像是想到什麼,朝著他們二人的車輛跑來。也由於還在等候莊園大門的開啟,因此注意到了後頭緩慢走來的老者。舒爾茨兄妹急忙熄火下車,迎接埃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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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看⋯⋯我這身老骨頭沒用了,連這東西都能忘⋯⋯」安娜注意到埃佛西的手中,抓著一個信封。稍稍喘了幾口氣,埃佛西說道:「⋯⋯昨天中午⋯⋯有人寄放這封信⋯⋯說是要交給⋯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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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威廉疑惑的結果了埃佛西手中的信封,上面確實寫著『舒爾茨兄妹收』,但卻沒有寫寄件人。「這是誰寄的,老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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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稍稍能夠喘息了後,埃佛西接著說:「⋯但那個人有商會的的證明,所以我想應該是商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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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應該是凱恩大叔,」安娜說到:「目前知道我們當行商的,應該只有大叔而已。可能是大叔有什麼事情想要拜託或聯絡我們,才讓商會幫她送這封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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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威廉點了點頭,便拆開了那封信。信上的蠟封並沒有蓋上寄信人的徽章,就只是單純的蠟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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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看到了信的內容後,二人的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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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威廉與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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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高興你們也將成為行商,完成了所有的登記,就表示你們已經是『商人』這個群體之一的成員了。然而我必須嚴肅的告訴你們,你們必須離開——不只是這個列克州,而是整個北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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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利用了你們,完成了對洛克維德家族的交易。哈肯伯爵因為身為哈維斯家族同盟的成員之一,在三年前那場與瓦西塔伯爵的戰爭勝利之後,便下令禁止與瓦西塔家與其背後贊助者洛克維德家進行『任何交易』。你們的行動是違反規定的,如果回來被抓到,極有可能被伯爵判處流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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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有轉機,洛克維德莊園的所在的北列克郡,是帝國直屬的中立郡。在那裏就算是伯爵的軍隊也無法對你們進行抓捕——因為你們已經是帝國承認的行商了,就算最後被判流放,也不會影響到你們行商的身分,但你們卻不會再是這個列克州的商人,而哈維斯家族同盟的成員貴族遍佈整個北方,你們也很難再北方獲得生存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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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們送完貨之後,必須立即前往女神湖,從那邊搭著貨船南下至雙港鎮,從南方重新開始。那裡是南方貿易聯盟的土地,為首的公爵——艾倫提斯.貝爾.希爾維德是一個有好名聲的人,你們在那邊應該能獲得更多機會。未來總有一天,我們還能再相見,如果你們要成為商人,那麼南方就是你們最好的舞台。希望到時,我們可以一同舉杯慶祝你們的事業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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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Unc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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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消息來得太突然,威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有點傻愣的說:「那個⋯⋯那個叔叔是什麼人啊?我不知道⋯⋯我們家好像沒有這個親人⋯⋯」似乎只要拒絕承認這一點,就能迴避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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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安娜早就注意到了。「是凱恩大叔啊!」她語氣激動:「凱恩大叔認為我們會有危險,所以才寄這封信給我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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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對吧?安娜,」威廉用錯愕卻又不敢承認的眼神看著她,說道:「如果真的是凱恩大叔⋯⋯你記得嗎?他把那張清單拿去問商會司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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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安娜才想起昨天早上在商會出納大廳的那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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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真的是凱恩大叔的話⋯⋯那他⋯⋯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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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語到了口中,卻又被威廉吞回去了。他最不想面對的那兩個字,他甚至直到現在,都不肯將這兩個字冠在凱恩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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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叛嗎?以我觀察,是的。」但埃佛西老爺子無情的戳破了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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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懂什麼!」這一瞬間,威廉盛怒一吼,他憤恨的眼光轉向一旁的埃佛西。「他是凱恩大叔⋯⋯他不可能⋯⋯不可能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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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看來你對那位名叫凱恩的人相當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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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兄妹沒有聽過的聲音傳來,這瞬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埃佛西急忙的退到一旁,說道:「老爺,他們打擾到您的安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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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忽一抬頭,望向來人,卻讓他瞬間老淚縱橫。那是身著規整的藏藍軍服,圍上紅領巾,有先祖馳騁疆場之風貌的萊恩史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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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到埃佛西的眼淚,萊恩將胸前口袋的手帕取出,遞給了老管家。「你怎麼哭了呢?埃佛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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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您這樣子的裝扮了⋯⋯老爺⋯⋯」埃佛西接過手帕,頻頻拭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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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沒什麼,我只是想起來有這套衣服而已。」萊恩笑著說。隨後,他將目光轉向舒爾茨兄妹,說道:「我想可能是因為我的事情而使你們受牽連了,為此我感到抱歉。如果願意,兩位可以在我的莊園留宿,直到問題解決為止。在這期間,我洛克維德家將會負責兩位的一切食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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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面對萊恩的邀請,威廉與安娜陷入兩難。事實上,他們很想就這樣回去追問凱恩,但就信件的內容,他們不能回去。但去南方⋯⋯他們卻又有更多的不安。自出生以來,他們就沒有離開過北方,甚至是這個列克州,而如今卻要他們去到離家那麼遠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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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即使是樂觀的威廉,也都沈默不語。然而。萊恩並沒有給他們太多時間,一伸手,就抽走了威廉手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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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等等,你怎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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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公爵,你有意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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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間,威廉的話又給吞了回去。確實,自己一個小老百姓,還真的不能對公爵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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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萊恩看了信後,就點了點頭。他說:「從我的角度來看,去南方是最好的選擇。而且,南方的希爾維德也是我的同宗——我們都是古老的維德家後裔,且目前就政治權利來說,他會比我更大。你去那裡好好當個商人,只要不違法,北方的哈維斯家族是不可能對你怎樣的。當然。你要是仍有不安的話,可以留在我這裡暫住幾日,直到你們做好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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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威廉一咬牙,從萊恩手中搶過了信。「啊!我不管了!去南方就去南方!」他大罵道:「反正我們也一無所有了!去南方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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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很有勇氣,孩子。」就在一旁的埃佛西想斥責威廉的逾越舉動時,萊恩拍了拍手,制止了他,說道:「那麼基於補償,我私人再補貼你二百枚金幣的旅費,也算是我對你們遭遇的賠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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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安娜,上車!」說完,威廉頭也不回的往駕駛艙方向走去。由於他的半履帶鍊金車較高,所以他必須爬上往駕駛座的梯子,才能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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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安娜則左右為難。最後只能連忙的向萊恩與埃佛西行了幾個禮,賠罪道:「不好意思,我哥哥他也是心亂,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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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上車!」此時的威廉已經打開車門,對著安娜大罵。為此。安娜只能急忙跑到另一側的副駕駛座,爬上梯子坐上副駕。隨後,威廉發動引擎,一踩油門就衝出了洛克維德莊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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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埃佛西看著離去的兄妹,雖然還是沒好氣,但也能體諒兄妹倆遇到這樣的變故的心理。之後,他將目光集中在旁邊的萊恩史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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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道:「老爺,您為何又穿上這套衣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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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萊恩只是笑了笑。「⋯⋯因為蕾娜回來看孩子了。」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往莊園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