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說不完的故事 - 獻花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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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獻花

陽壽木魚

Jun 20, 2025

13

4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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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曾經是英雄。

在無數吟遊詩人的歌謠中，曾經有過他的名字。他曾經揮劍奮戰，曾經拯救無數性命，也曾經背負王國的榮光，站在最前線迎戰災厄。但如今，那些光輝的故事早已隨風而去，沉沒在歷史的塵埃裡。

艾奧爾行走在黃昏的長路上，一身暗色的披風已被歲月磨損，邊緣破碎如殘羽。他的劍掛在腰側，劍鞘暗淡無光，幾乎看不出曾經閃耀的紋飾。這柄劍曾劃破無數怪物的咽喉，曾在戰場上與敵手碰撞出火星，曾是英雄的象徵。如今，它只是旅人的一部分，如同他的影子，無聲無息地伴隨在側。

他不知自己已走過多少座城鎮，踏過多少條河流，見過多少次春去秋來。他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到底還能走多久。

因為他不會死。

詛咒刻印在他的血肉與靈魂之中，讓他無法倒下，無法安息。他見證了一切的消逝，見證曾經摯愛的夥伴老去、腐朽、化為塵土，見證王朝更替，見證時間如何無情地吞噬一切，而他只能繼續走下去。

這次，他來到了一個邊境的小村落。村子不大，黃泥砌成的房舍簡陋但乾淨，田野被秋日的陽光染上一層金色。孩子們在羊群之間奔跑，婦人們在井邊閒聊，偶爾抬頭看見陌生人經過，露出短暫的好奇神情，卻未多加理會。

艾奧爾並不打算久留，他只是尋找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然後繼續前行。然而，他在村子的中央，看見了一座簡陋的墓碑。

那不是尋常的墓碑。

它比一般的墳墓更小，甚至沒有石刻的名字，只有一束新鮮的白花安靜地躺在泥土之上。這是有人剛剛放上的。

艾奧爾停下腳步，看著那束白花。

這個地方並非墓園，而是村中的廣場。按理來說，墳墓不應該出現在這裡，卻沒有人將它移走，也沒有人對它表現出任何不滿。反而，村民經過時都會投以短暫的視線，像是在對什麼致敬。

他看了一會兒，終於開口問道：「這裡埋的是誰？」

一名年邁的老人正好經過，他聽見艾奧爾的問話，停下腳步，望向墓碑，神色溫和而懷念。

「一位英雄。」老人說。

艾奧爾微微一怔。

「英雄？」他低聲重複，視線停留在那束花上。

「是的，英雄。」老人緩緩點頭，「她是一個小女孩，曾經在這裡生活過。」

艾奧爾沒有說話，只是等著對方繼續。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當時這個村子還很貧困，食物總是不夠，孩子們經常餓著肚子。有一天，冬天來得特別快，第一場雪落下時，村裡所有人都知道，這將會是一個艱難的季節。」

老人望向遠方，彷彿在回憶那個嚴寒的冬日。

「那個女孩年紀小，卻比誰都勇敢。她發現村外的森林裡有一處野莓叢，於是每天清晨天還沒亮，就偷偷跑去摘野莓，帶回來分給其他孩子。那些野莓雖然不能讓人真正溫飽，但至少能稍微減輕飢餓的痛苦。」

艾奧爾默默聽著。這並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甚至微不足道。可他隱約能猜到結局。

「她最後一次去的時候，遇到了狼。」老人嘆了口氣，語氣溫柔而悲傷，「等到村民找到她時，她已經倒在雪地裡了，但懷裡還緊緊抱著那些野莓。」

風輕輕拂過，帶起墓碑上的花瓣。

「我們從未忘記她。」老人說，「她是我們的英雄。」

艾奧爾沉默了良久，最後緩緩跪下，伸出手，輕輕撫過那塊無名的墓碑。

他也曾經是英雄。可英雄的定義究竟是什麼呢？是拯救王國，是斬殺魔龍，是在戰場上留下傳奇，還是——

還是，只是為了讓別人能多活一天，讓一個孩子能填飽肚子，讓某個人擁有一個溫暖的冬日？

他睜開手掌，手中是幾枚乾枯的野莓，早已沒有了當初的甘甜，卻仍然保有著某種無法言喻的重量。

艾奧爾站起身，將那幾枚野莓放在墓碑前，然後轉身離去。

他會繼續前行，繼續見證這個世界上微小卻深刻的故事。這是詛咒，也是他的使命。

因為，這世上總會有人，為了別人，獻上最珍貴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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