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聽聽我的笑話 - 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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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蛋（1）

當我正忙著製作我最新的遊戲「英雄聯盟」時，窗戶竟然有隻倉鼠飛了進來。

她說希望我吃掉她。

我當然沒有這樣做，我只是玩了玩她的屎。

然後和她聊了聊家常，很快我們便成為了好朋友。

「所以妳的腿..」

「對，我的腿被人打斷了。」

「哈哈傻逼。」

突然被罵的我，並沒有感到生氣或者傷心，只是輕輕地舔了舔嘴唇，露出了變態般的笑容。

此時倉鼠面露難色，像是獵物看見獵人的表情。

「我罵你欸，你為什麼還笑得出來？」

我沒有回應，只是加大力度露出更變態的笑容和充滿屎跡的牙齒。

「你不要這樣啦，好恐怖欸。」

突然我忍不住翻了白眼，坐在輪椅上兩腳朝天，開始電臀。

倉鼠妹妹此時恐怕已經嚇得快瀨屎了，而我就是在等那個瞬間。

在倉鼠妹妹的屎剛噴出來的瞬間，時鐘的秒針剛好穿過十二，到了七點整。我一聲令下，一隻黑色的臭雞從電腦屏幕中鑽了出來，然後生了一顆蛋，又回到了電腦屏幕中。

空氣中的微粒頓時停止，塵像宇宙中的隕石，輕輕地落在蛋的表面，形成了一個又一個獨一無二的月球隕石坑。

「這個蛋是什麼？」倉鼠妹妹略帶顫抖的聲線劃破了寧靜的空氣。

「這個蛋呀..」

我看了看地上的蛋，立馬小心翼翼地用雙手捧起了它抱在懷裡。

「是我這輩子最珍惜的寶物。」

雞蛋（2）

自從我失去雙腿的那一天，我便得了躁鬱症，每天都過得有如地獄般痛苦。

直到某一天，這顆蛋竟然擅自從我的電腦屏幕中逃了出來，隨後每天的早上七點都會準時出現在我的電腦桌上，晚上七點則會準時被臭雞帶回電腦世界裡。

而我每天做的事，便想盡辦法將其孵化。

我試過將它放在我的子宮裡長達十二小時，也試過將它放進我的肛門裏長達一整天，最後由消防員協助才弄出來。

「你為什麼那麼不惜代價都想將其孵化？」

「我不知道。」

無論我做什麼，它都沒有任何反應，我甚至不知道這顆蛋是否受精卵，是否真的能孵化出什麼。

但它卻賦予了我活著的理由。

「你確定這顆蛋一直都沒有反應嗎？」

「嗯，這一年都沒有任何反應。」

「唔.. 那就奇怪了。」

倉鼠妹妹漸漸向蛋的方向爬過去，直到完全包裹蛋，橫著頭將耳朵貼近。

「你難道聽不見嗎？」

我感到少許疑惑，皺了皺眉頭看著倉鼠妹妹。她用食指放在嘴前，示意讓我別說話。

「這顆蛋在說話。」

不可能，我可是與這顆蛋相處了超過一年，每天照顧它的起居飲食，一直都沒有聽到它任何反應，這隻倉鼠一進來便能聽見它的聲音？

我抱著質疑的態度豎起了耳朵，直到聽見房間的安寧，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最後甚至還能聽到某種固定低頻的耳鳴。

但依舊聽不到它的聲音。

「我什麼都沒聽到，你是不是在騙我？」

「噓！聽，它又說話了。」

「什麼？它說什麼了？快告訴我！」

倉鼠妹妹眼神飄忽，看了看我的臉，又看了看自己的奶頭，喉嚨中發出無聲的哽咽。

「我不能告訴你。」

我的手正在不斷用力捏著什麼，我既焦躁又不解，她到底在隱瞞著什麼？

「不能告訴我...？」

「沒錯，唯獨不能告訴你。」

我癱坐在輪椅上，開始抱腹大笑。

我用雙手抓緊我那毫無知覺的雙腿，指尖不斷用力，不斷加大力度。直到鋒利的指甲漸漸插入大腿皮肉再到骨頭直到鮮紅色的血液從大腿湧出，此刻我恨不得將這副軀體撕碎。

「我可是與這隻蛋共渡了超過一整年，我難道還不夠了解它？憑什麼妳覺得我會相信一個剛從窗戶飛進來的母倉鼠說的屁話？」

「那就不要信啊，操妳媽的。」

「閉上妳那倉鼠嘴！」

「妳才是，妳有吃過咖哩牛腩飯嗎？」

「沒有。」

「要不要吃吃我肛門裡的咖哩牛腩飯？」

突然一條屎柱垂直地湧在了我的臉上。

深紅色的屎從她屁眼垂直向上噴了出來，形成了屎噴泉，後來又隨著地心引力重新垂直地灑落在她那兩塊飄逸的屁股，有些屎汁黏在她的屁股上，有些則被那光滑的屁股一滴一滴地反彈到我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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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TL0CuIgG1
糞形成一條紫紅色的星軌，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CHVtSymTd
劃破人們內心深處的吶喊。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GhSsQn85B
」

雞蛋（3）

當倉鼠成功表演將體內所有液體從肛門噴出後，她倒下了。

我用手指戳了戳她，才發現她早已和蛋一樣毫無反應，身體逐漸僵硬。

我再次用手拍了拍她的臉，才發現她的身體已經成為一副乾屍，開始發臭。

「她沒死，只是變成了蛋而已！」

我對鏡子中的人細聲吶喊著。

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她的屍體已經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顆金色的蛋，靜靜地待在我那黑色的蛋旁邊。

正當空氣開始瀰漫屍臭時，鬧鐘響了。現在是晚上七點，那隻臭雞必然會從電腦屏幕中鑽出來將我的蛋帶回去電腦世界。

只見電腦屏幕閃出一片白光，一隻黑色的臭雞裡面跳了出來，牠拍了拍翅膀，又走了幾步。

「唔.. 妳有兩顆蛋呢。根據規例，根據網路安全條例，國家只能允許每人同時擁有一顆蛋。」

牠的音調莫名地高，像是在諷刺我一樣。

「我不能同時孵化兩顆蛋嗎？」

「不行，只能一個。」

我皺了皺眉頭，有點想強姦這個雞。

「瞪我也沒用，你只有一分鐘選擇時間。」

我無語了，其實還有點生氣。

「我有自己的時間管理方法，絕對可以同時孵化兩..」

「剩下30秒，做出選擇吧。」

「15秒。」

「5。」

「4。」

我無法忍受這種壓力。

「3..」

我輕輕拿起那顆金色的蛋,感受著它微涼的表面。在那一刻,時間彷彿靜止了。蛋殼上映照著窗外的月光,像是某個遙遠星球發出的訊號。

那隻雞安靜地看著我,眼神中帶著某種難以名狀的哀傷。也許牠知道即將發生什麼,又或許牠早已看透了這一切的虛無。我們就這樣對視著,像是在進行一場無聲的對話。

我左手將雞頭壓在地上，不斷用金蛋敲向那隻雞頭，敲到腦漿和腦器官溢出，最後那隻臭雞在我眼前變成了一顆鮮紅色的蛋。

我現在有三顆蛋了，黑色，金色和紅色的。

西格瑪男人（1）

因緊張的氣氛，我不由自主地拽了拽我的比卡超頭套。

手術房中，藍調的燈光將所有現實染成電影，一剎那讓我分不清這是真實還是幻象。

「脫掉吧。」

我立刻照著他的意思做。

「誰叫你脫衣服了？把那皮卡超頭套脫掉。」

「不行。」我用右手緊緊地拽了拽我的頭套，像是動物本能地保護自己的孩子般。

「唉..」

外科醫生微微地嘆了口氣後，用腳趾頭指向了地上。

「這樣的話我無法打開你。」

「那就永遠不要打開我。」

「這可不行，我必須現在將你打開。」

「那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說吧，作為醫生我會盡力滿足你的。」

手術房內的空氣彷彿凝結成了一塊無形的冰，將時間與現實一同封存。我靜靜地躺在手術台上，目光不經意地飄向左側那面圓形的時鐘。在這片寂靜中，時鐘的分針與秒針奏響著某種奇異的二重奏 - 當分針邁出沉重的步伐時，秒針總會不期而遇地與之共鳴，彷彿是命運的捉弄，讓兩個本該各自行走在平行時空中的靈魂，在這一刻不可思議地相遇。

哽咽許久後，絲微的聲線從我的喉嚨發出。

「請喂我的肛門吃香蕉。」

我發誓不會再被世界束縛了。

西格瑪男人（2）

不知道經過了多久的手術時間，我只知道窗外的景色由光變暗，室內的氣溫由暖變冷，我的理想由遠變近。

麻藥效果漸漸消散後，我才漸漸看清醫生的模樣。

「醫生，手術成功了嗎..？」

「手術嗎？失敗了喔，不過失敗乃成功之母嘛，哈哈。」

「謝謝你，等等，你說手術失敗了？」

我連忙拿起鏡子，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鏡子裡的我長得像頭豬，左半臉完全潰爛，右邊額頭和下巴都腫了起來，跟異形沒兩樣。

我又看了看我的下體，果然我還是依舊沒有睪丸和陰莖，只有一塊爛掉的子宮。

「醫生，這些是我每天做妓女辛苦賺來的錢，可知道為了做這個手術，付出了多少嗎？為什麼我非得受這些罪？」

「與我無關。」

我凝視著那名醫生離去的背影，內心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衝動。那種衝動像是深夜裡無人的街道，寂靜而危險。

我留意到病床邊的花盤上，一群螞蟻正在進行著他們的遷徙。牠們井然有序地移動著，彷彿在執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我伸出雙手牢牢抓住盆栽的邊沿，高舉起了盆栽，本想砸向那個該死的醫生，但此時陽光穿過窗簾的縫隙,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金黃色的光束。就在那束光線下,我看見了牠 - 一隻被困在花盆底部的螞蟻。

雖然說螞蟻能夠舉起比自身重好幾倍的東西，但這個花盆的重量早已超出他的極限好幾萬倍了，而他看上去也已經沒甚麼力氣了。

可是牠的雙手仍然高舉著，如此刻的我。

一陣風從窗戶穿過，窗簾也隨之飄起，陽光從原本的一條縫隙的大小逐漸擴大，直到將整個房間照亮。

難道說，這隻螞蟻也一直孤身一人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Ec09ysXVu

與神對抗嗎。

西格瑪男人（3）

我輕輕放下了花盤，把手指放在了那隻螞蟻旁邊，直到那隻螞蟻緩緩爬到我的手心上。

牠在我手心上停留了一會後，又爬到了櫃子抽屜的縫隙裏，我打開了抽屜，發現牠正在一本聖經上，爬進了某一頁裡。

我小心翼翼地拿出聖經，一頁一頁輕輕地翻著，時刻擔心著會將牠壓扁。

其中一頁，上面寫著上帝是如何創造女人的。

倉鼠日記（1）

公元前五千年五月三號天氣晴

今天亞當老師說我們要開始寫日記，說這樣可以鍛鍊我們的腦子和記憶力，將來才能做個有用的人。

可是我太清楚該寫什麼，不過還是先試試吧，反正一切都總有辦法解決的。（這是亞當教的，他一直都是這麼樂觀地幫我們解決問題。）

那現在開始正式寫日記了！

我早餐吃了草和花蜜，然後上了個廁所，然後就回家睡覺。好開心，耶！

倉鼠日記（2）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五號天氣晴

我將我昨天寫的日記給了亞當老師看，他說我寫得很差，說什麼不該把無聊的東西寫進來，直接寫那天最有趣的事情就足夠了之類的。

可是我真的想不到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啊，我的每一天都過得很平凡。

例如今天，我依舊和其他小動物一起聽著亞當的課，他今天教我們：假如遇到不認識的人給的免費午餐或晚餐，不能隨便吃，他沒有告訴我們原因，只是希望我們能夠遵守這個約定。

我腦子不好，實在不明白，在伊甸園這裡所有食物都是無限供應的，為什麼會有免費不免費？隨地摘水果不就得了。

可是我沒敢問出口，因為總感覺我不需要知道那麼多，而且我不想讓亞當老師覺得我很笨，反正我只需要乖乖聽話，他就會高興。

倉鼠日記（3）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六號天氣晴

今天和河馬同學還有鱷魚同學一起去河邊玩了，我坐在河馬同學的背上，感受著小溪的水氣，滋潤著我的毛髮和整片土地。

「數學作業寫了嗎？」鱷魚同學一邊在水裡不停打滾，一邊從鼻子裡噴出淡水。「第三道題，一加一等於多少，你可知道答案？」

我正準備開口回應的時候，卻被某人搶先了。

「呃.. 嘿嘿，鹹蛋波波！」河馬同學半開玩笑的說。

我從認識河馬同學開始，他就一直處於這樣的狀態，先撇去他數學連最基本的一加一都不會，他就連正常的語言溝通都做不到。

可是我們就是喜歡和河馬同學一起玩，那種感覺就像是兩個搞笑搭檔中混進了奇怪的第三人，這個人一直講一些奇怪的話來打斷他們的對話，這樣就會更有節目效果了！

— — — — — — — — — — — —

接下來發生的就是秘密了，不能讓亞當老師看見，不過我還是想寫，所以我寫完後會將這部分撕走。假如亞當老師問起的話，我就說是河馬同學咬爛的就行了！反正河馬君什麼也不懂，根本就是完美的背鍋俠！

在河裏玩了一會之後，我們回到了岸邊，用野草擦拭著身體和毛髮。

鱷魚悄悄在我耳邊問了一個問題，生怕被河馬君聽到一樣。

「倉鼠妹妹.. 妳有喜歡的人嗎？」

我頓時紅了臉，我雙手捂著臉，不敢看他，畢竟那可是鱷魚同學，全班三十多人最有魅力的男性，他這樣問，難道說他喜歡我？我內心不禁有點小鹿亂撞，可是這樣的心情只維持了半分鐘左右，之後我恢復平靜，我告訴他。

「奶酪！eyooo，奶酪！嘿嘿..」

不是啦，河馬君又開始亂叫打斷了我，我真想叫他閉嘴，可是亞當教過我們要有禮貌，不能罵人。

我們待他冷靜下來後，我就把事情如實告訴了鱷魚同學。

「我深深地愛著亞當老師。」

「愛？不是喜歡麼？」

「唔.. 我腦袋太小了，不太懂這些。只是感覺我對亞當老師的好感並不是只有優點方面的，也就是說我並不只喜歡他長得高，帥，聰明，而是深深地被這個人的所有吸引，包括他的優點和缺點，我全都喜歡。這就是愛對吧？」

鱷魚同學聽罷有點錯愕，好像看到傻子一樣。

「妳懂的真多，我還以為這裡全部都是傻子，但很明顯妳不是。」

我輕輕微笑著，也不知道他是在誇我還是怎麼樣，我想鱷魚同學不是喜歡我，他大概只是覺得能在這裡找到一個能正常溝通的朋友，並且覺得很難得罷了，畢竟我也有這種感覺。惺惺相惜。

倉鼠日記（4）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七號天氣晴

我跟亞當老師講了個大實話，就是我昨天寫的日記，有一半都被河馬君吃了，可他竟然不相信我說的話，真是非常令人傷心。

我之後回家自己一個躲在樹洞裡哭了一整晚，那天我還淋完雨，所以當天晚上就得病了。可憐的很，我以後也不會再和亞當老師說話了！

亞當老師，我是不會原諒你的，除非放學後有人拿著我喜歡的果子到我家門口找我賠罪。

記得，敲三下門。

倉鼠日記（5）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八號天氣晴

在密林的樹蔭下，他一邊摸著我的乳頭，用指尖摩擦著，同時輕輕舉起我的大腿，從後方進入了我的身體，緩緩加速，隨著我的呻吟越來越大聲，他也越進越深，直到完全頂到樹林的盡頭，斬斷了最後一絲理智。

最後他就在樹林中某顆樹下完成了播種，結束後我們很久都沒說話，我開始悄悄地哭，卻同時故意露出一點哭泣聲，可是他並沒有像平時一樣安慰我。

他留下一句對不起，就悄然離開了。

倉鼠日記（6）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九號天氣晴

亞當老師說今天起不用再寫日記了，他也不會看，可是我還是偷偷寫了。因為把事情寫在紙上的話，總感覺有一天會被某人看見（也許在億萬年後），就好像有個願意傾聽你的人，讓你把所有想說的不滿像倒垃圾一樣倒進去他耳朵裏一樣。

當然我不希望那個人是亞當，因為我愛著他，他是我的一切，我不能在他面前表露出不開心，因為這樣會影響他的心情。我一定要盡全力擠出笑容，至少我每天上課前都是這樣對自己說的。

亞當老師今天也侵犯我了。我們在草叢（廁所）裏，他將我按在牆上，他力氣可大了，不是我一隻小倉鼠可以反抗的。即使可以我也沒有反抗，我反而盡量壓低呻吟的聲音，音量小到剛剛好在他耳邊讓他聽到，讓他感到興奮。

他說我們正在做一件非常神聖的事，所以不能被上帝發現，否則的話我們都會面臨很嚴重的後果。

我其實非常享受被亞當侵犯的過程，只是不知為何，每次做完那件事後我都感到莫名的哀傷和無力感，像是被蛇捲住心臟般的痛苦，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哭。

倉鼠日記（7）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十號天氣晴

今天上帝將亞當的肋骨扯了出來，造了一個叫夏娃女人。

她將擔任亞當的助教，她特別擅長整理文件和批改作業，自從她的出現，亞當的工作量少了許多，我們在一起的時間也變多了，從一天一次變成一天兩次，甚至三次，從在廁所裡搞變成在走廊裡搞，甚至在玻璃窗前看著操場上其他人搞。

倉鼠日記（8）

公元前五千年八月十二號天氣陰

今天蛇醫生說我的病情加劇了，他將一顆類似蘋果的紅色果子塞到我嘴裡，我和鱷魚同學都知道那是什麼，唯獨其他腦子有問題的人不懂。蛇醫生會哄他們說這叫真善果，只要吃完之後就會變聰明，能變得理解世上的一切。

但我和鱷魚同學都很清楚那是什麼。

直接說結論吧，如果那蘋果真那麼厲害，為何蛇老師不自己私吞所有蘋果？

孵化（1）

電腦屏幕中的貪吃蛇正在不斷地吃蘋果，然後蛇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長。螢光綠色的像素蛇在黑色背景上扭曲前進，每吃一個紅色方塊，身體就延長一節。直到終有一天咬住了自己的尾巴，螢幕凝固一秒，然後炸開一片像素化的鮮紅，在我眼前跳動。

「無聊，哪有蛇會吃蘋果的？」我喃喃自語，手指在鍵盤上無力地敲打，發出空洞的塑料聲響。「蛇他媽的明明是食肉動物。這遊戲真是做得太爛了，讓我來做的話肯定會把它做成恐怖遊戲，蛇用蘋果喂肥其他動物然後再將他們一個一個吃掉的遊戲。」

我已經厭倦了每天玩遊戲，我現在的生活比Netflix的取消訂閱率還要平淡。我很想找回以前那種感覺，那種整個世界都屬於自己的感覺，自己是這個世界的主角的感覺。而不是像現在，被困在這個十三平方米的小房間裡，與自己的排泄物朝夕相處，好像它們是我唯一的室友兼談心好友。

我平躺在床上，看著房間的天花板。褪色的白漆上佈滿了細小的裂紋，像張老人的臉。時間像凝固的膠水，將我黏在這片虛空裡。上面的褐色痕跡在日光燈的照射下顯得更加明顯，彷彿在嘲笑著我的存在，隨時可能剝落墜下，但我甚至連抬手遮擋的慾望都沒有。

「好無聊。」

這句話在空蕩的房間裡迴盪，像是某種無意義的咒語，聲波撞擊在堆滿垃圾的角落，又反彈回來，與我體內的空虛共鳴。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秒針的滴答聲像是某種酷刑，卻又像是完全靜止。我終於推動輪椅來到冰箱前，金屬輪框與地板接觸的聲音刺耳地劃破寂靜。我費力地伸長上半身，肌肉在這簡單的動作下顫抖著，將一顆蛋從冰箱最底層的透明塑料格中拿了出來。冰箱的白光在那一瞬間照亮了我凹陷的臉頰和暗沉的眼窩。輪椅的輪子在磨損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聲響，像是在提醒我殘缺的現實。

我選了鮮紅色的蛋。不是因為它特別，只是因為在這個灰白的世界裡，任何顏色都顯得刺眼。它在我手中散發著微弱的冷意，表面光滑得幾乎有些不真實。

我凝視著這顆蛋，手指摩挲著它精緻的紋理，思緒在虛無中飄蕩。或許我只是需要一個理由，一個繼續存在的藉口，一個證明我還活著的證據。

我一直在想，有沒有可能由於我只吃屎的關係，導致身體某種養分不足，所以導致無法孵化蛋？這個想法在我腦中揮之不去，像是一道難解的謎題。

這樣說的話，只要我能吸收到其他養分，也許我也能將蛋孵化。希望的火花在我心中微弱地閃爍，這是很久以來第一次感到一絲目標的存在。

我再次打開了冰箱，找到了那條香蕉。它躺在蔬果盒裡，皮上已經佈滿了黑點，散發著過熟的甜膩氣息。

我緩緩地將香蕉塞進嘴裡，剝開的蕉皮垂在我的手上。一碰到嘴唇的瞬間，那異樣的質感就讓我的胃部劇烈收縮，喉嚨深處發出了噁心的嗚咽。我便將胃裡所有的東西都吐了出來，暗綠色的液體夾雜著未消化的殘渣濺落在輪椅和地板上，散發著刺鼻的惡臭。

我不能吃其他食物，我只能吃屎。這個認知再次狠狠地擊中了我，像是宇宙對我開的一個永恆的玩笑。

如果違背了這點的話，我就會變得不再特別。雖然這種「特別」比「特別喜歡在公共場合放屁」的特別還要令人懷疑其價值。

那我要怎麼做才能攝取別的養分呢？絕望感再度襲來，像漲潮的海水一般要將我淹沒。就在這絕望的時刻，我的電視像是收到了來自上帝的訊息一樣自動打開了。

貝爺出現在螢幕上，他的表情嚴肅像是看到了世界的末日。「大腸其實也能吸收水分和營養物，當你無法用嘴巴進食時，可以考慮用肛門吸收養分。」

我的眼睛在這句話中亮了起來，像是撥雲見日。我立即抓起那顆紅色的蛋和放在冰箱門上的半瓶牛奶，動作急切得幾乎要從輪椅上摔下來。我將整瓶牛奶倒在了這顆蛋上面，白色的液體在蛋殼上流淌，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小水窪。

我脫掉褲子後躺在地上，冰冷的地板貼著我濕潤的屁股，我用盡全力將肛門撐開到最大，手指深入直到我感覺到肛門周圍的肌肉開始撕裂。那種疼痛尖銳而真實，像是有人用燒紅的鐵絲在我體內劃動。鮮血順著大腿緩緩流下，粘稠的紅色液體與地上的牛奶混合成詭異的粉色，在地板上蔓延開來，像是一朵在緩慢綻放的花。

我用力收縮著我的肛門，肌肉環在痛感中不規則地痙攣，此時我的肛門像是一個正在分娩的產道，不斷地蠕動著、抽搐著。我能感覺到腸道內壁的每一寸皺褶都在瘋狂地顫抖，彷彿有無數隻螞蟻在啃食我的內臟，那種感覺既奇怪又痛苦，但同時又帶著一種我無法形容的奇特滿足感。

可是一開始我還不太習慣這種感覺，畢竟我的雙腿早已壞死，只有不自然的蒼白色和萎縮的肌肉，只能靠著腰部的力量在地上蠕動。我的上半身在光滑的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汗水混合著其他體液的痕跡。每一次移動都會牽動著撕裂的肌肉，讓我不由自主地發出野獸般的嘶吼，聲音在狹小的房間裡迴響，像是某種遠古的儀式。

是吸力不足嗎？到底怎麼樣才能提高肛門的吸力？這個問題在我疼痛的意識中旋轉，我的眼前開始出現黑色的斑點，但我拒絕放棄。

我靈機一觸，用力將整個肛門的內容物都噴了出來，伴隨著一聲濕潤的噗嗤聲。我能感覺到內部的壓力驟然下降，這時裡面的氣壓比外面的低，很自然地便將牛奶都吸進去了，如同沙漠吸收珍貴的雨水。

此時我能感覺到我的肛門內側充滿了液體，那種涼意和飽脹感透過敏感的腸道壁傳遞到我的神經末梢，讓我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正當我興奮之際，我的肛門突然像失控的水龍頭一樣劇烈收縮，伴隨著一聲尖銳的氣體釋放聲。混合物開始不受控制地噴射而出，像機關槍一樣不斷地噴出牛奶屎粒，我像個火箭一樣被屎的反作用力推向了高空，又在空中旋轉翻滾了好幾個身，牛奶屎粒被噴到床上，牆上和天花上。每一次噴射都伴隨著我腹部的強烈痙攣。

足足持續了一分鐘左右，到現在還沒停，強度甚至有增無減。房間裡已經充滿了異味，而我的皮膚在冷空氣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神啊，請你將我的肛門合起來吧。」我絕望地喊道，聲音嘶啞得幾乎不像我自己。

就在我說出這句的時候，眼睛留意到了那顆紅色的蛋，它依然安靜地躺在地上，完美的橢圓形在混亂中顯得格外純淨。

我立刻用盡全身的力爬過去，雙手在濕滑的地板上不斷打滑，我的呼吸急促而淺，像是一條擱淺的魚。最後我將屁股對準紅色的蛋一下子坐了下去，蛋殼光滑的表面碰觸到我撕裂的肌肉時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只能用這個我的肛門塞住了吧。」我喘息著說。

紅色的蛋深深地插入了我的肛門裡，不得不說效果十分顯著，我的肛門停止了噴射。一種奇怪的滿足感替代了剛才的恐慌，我甚至能感覺到蛋在我體內微微的脈動，像是有生命一般。

不過才不到兩秒，我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壓力在我體內迅速累積，像是一顆即將爆炸的炸彈。我試圖捂住自己的下體，但為時已晚。我的肛門就爆炸了，伴隨著一聲濕潤的撕裂聲，像是布料被強行扯開。

世間萬物皆為空，也許只能親身體驗過一次才能完全理解。在那一瞬間，我理解了空的真正含義。我的意識似乎與身體分離，飄在半空中看著這一切發生。

此時大量的深黑色糞便從中噴湧而出，像是一個失控的噴泉，佈滿了整顆蛋的表面。細小的液滴在空氣中四散，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一種怪異的彩虹色澤。潑濺的聲音在房間中迴響，像是某種超現實的音樂。

整個房間的牆壁和天花都被沾染，像是某種瘋狂藝術家的作品。斑駁的痕跡中，我看到了自己扭曲的倒影，這或許就是我生命的真實寫照——一場既噁心又荒謬的意外，卻又奇異地美麗。

孵化（2）

奇怪的是，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竟然看到那顆一充滿屎跡的紅蛋竟然輕微的晃動了一下。

我緩緩地拿過床邊的眼鏡，輕輕地戴上。

過了幾秒後，隨著一聲清脆的蛋殼破碎，我發現蛋的上方出現了一條裂縫。

我立即起身靠近那顆蛋，小心翼翼地湊近到蛋的上方。

突然，一條陰莖在蛋的上方直接破蛋而出。

我看著這條鮮紅色的龜頭，雖然我們素未謀面，但總感覺我們已經在一起經歷了許多。

我輕輕撫摸著它的頭。

「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當我問出這句的時候，我的聲線不自主地略帶顫抖，帶有一絲難以置信的解脫。

只見那條陰莖左右搖擺了幾下，又前後晃了幾下，張開了那細嫩的小嘴。

「你好哇！」

這實在是太突然，讓我嚇了一跳，一般來說正常人看到這樣的畫面都會直接嚇暈，畢竟那可是一個男性的下體正在說話。

「你好，所以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不知道，我沒有眼睛，所以我看不請你的樣貌哇。」

他的聲音異常響亮，同時又非常高音，像是喜劇演員在模仿小孩子的聲音。那條陰莖說的同時左右搖擺了幾下，又前後搖擺了幾下。

「這樣呀，好吧。」

孵化（3）

接下來的每一天，我都在和那條卡在蛋中的性器官聊天。

我問他從哪裡來，他說自己是來自一個男性的下半身，他稱呼那男性為他的主人。

「我的主人腦子好像不太正常啊，長了顆瘤，時不時會出現幻覺和幻聽哇，還有一點被害妄想症，有一次他按了醫院病床旁邊的鈴，搞得家人全都來了，可大陣仗哇，而他只是想告訴別人有隻倉鼠拿著香蕉在追殺他，那時他已經開始口齒不清了，沒人能聽得懂他說什麼。」

他突然停下了，那迷之生物將龜頭尖端位置彎曲向下靠近水杯，喝了口我為他準備的水，喝罷繼續說。

「那次之後，他好像意識到自己時間無多了，便開始寫，日以繼夜拼命地寫，並在某天深夜拿水果刀將自己的下體切了。我問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雖然我長得不算俊俏也不雄偉，但這輩子可讓他爽過不少次，至少在上廁所的時候我也是盡了我的本分。你知道他是如何回答我嗎？」

我十分好奇他是如何回答的。雖然我平時不太喜歡聽別人講那麼多話，可是這條陰莖說的話卻讓我沉迷在其中，好像在說什麼真實的事，又好像在說一個不存在的童話故事。

陰莖君將頭埋進了水杯後，環繞杯內轉了幾圈才發現裡面已經沒水了。他舉起頭向我的方向揮了幾下。（雖然他並不是完全對著我，因為他看不見我，只能透過我的呼吸和聲音來判斷我的位置）

我輕輕彎下腰取過水杯，慢慢推動輪子，直到輪椅到了廚房裡的自動飲水機，待水杯倒滿了水後，再次放到他面前。

「剛剛說到哪了哇？」

「說到你問他為何要把你切掉。」

「對阿，你知道他怎麼回答嗎？」

「不知道。」

「他說想將我捐贈給別人，這樣他才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我不是很理解這是什麼意思，也許只是我還沒經歷到這個階段。我不清楚一個得知自己將死的人會有什麼感受，並且要將自己的下體捐給別人的原因。

我的左手不安地觸摸著輪椅的扶手，感受著上面光滑的牛皮質感，幻想了一遍自己老死時的畫面，病床身邊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在溫馨暖光照耀下凌晨獨自一人死去。

「如果是我的話... 就算知道自己會死了，應該滿腦子都在苦惱著家人的未來，更絕對不會做出這樣令家人傷心的事情。」

他點了點頭，應該是在表示認同我的看法。

「唔，看來你很珍惜你的家人啊，跟我主人一樣啦，雖然我嘴上說著有點怪責他把我切掉。但我很清楚他這樣做的目的，畢竟我和他的大腦可是緊緊相連在一起的。他只不過是想告訴所有愛他的人，不要為他的死感到難過，而是應該感到開心，因此他思來想去，覺得將自己的下體切掉是一件富有喜感的事情，雖然殘忍，但當他死後，家人和朋友們便有了一個永久的共同話題和笑話。」

「喔.. 這樣。」我有點無語的，雖然還是無法認同割掉下體這種做法，但我倒是挺好奇他死前拼命地寫，到底是在寫什麼。

「他死前寫的全是一些奇怪的東西，你可以說那是一本書，但我覺得那更像是一個笑話，三萬五千字的笑話。」

有些事，我無法開口告訴他，我忍了很久，直到忍不住的時候。

可樂餅被我強奸了。

雖然陰莖沒有眼睛，但聽著可樂餅的呻吟聲，它就像受到了什麼驚嚇，隨後便像植物一樣失去了水分，也像鏡子一樣失去了光。

隔天它便枯萎了。

孵化（4）

自從那天後，我便不再嘗試孵化任何蛋了。

看著自己孵育的生命逝去，那種痛楚如同被困在無限循環的夢境裡，永遠找不到出口。每當我閉上眼，那個場景就會重複播放，像是被褲襠卡住的睪丸。

我開始習慣坐在公園裡，在樹蔭下感受著微風，看著陌生人的生活在眼前流動。孩子們的笑聲像是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聲音，既熟悉又遙遠。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很久，直到那個下著細雨的下午。

直到有人輕輕拍了我的肩膀，他走到我面前，卻不知為何背對著我。

「要陪我坐會船嗎？」

「去哪裡？」看著這個有點眼熟又有點陌生的人，我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向上翹。

「去一個連記憶都無法觸及的地方。」

他將我連同輪椅搬上了一艘小木船上，用雙手撐著船，緩緩前進。

唯一不變的是，他依舊背對著我。

「是你沒錯吧，皮卡超小姐。」我說。

這句話像雨點輕輕打開了湖面的波紋。

眼前這個背影，雖然穿著西裝有點陌生，但我還是能認出來。

她稍微停頓了一下，又開始繼續撐船，只是船速開始變慢，氣氛也變得輕鬆起來。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

「可能吧。」其實我完全不懂她指的是什麼。

他緩緩地下了頭。

「現在的我什麼也沒有了。」

「你還有夢想不是嗎。」

我還沒意識到剛剛說了什麼，他便緩緩摘下了頭套，把頭轉向了我，直到我們四目相交。

「可我的夢想讓我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

他那張臉讓我想起了被困在地下迷宮的怪物，永遠找不到出口，永遠無法被理解。但或許，那才是真實的我們。

這時霧霾開始越來越大，四周越來越暗，漸漸我無法看見陸地，這時他卻突然站了起來。

他閉上雙眼垂直地抬頭望向上方，左右攤開雙臂掌心向上，那是歡迎神的姿勢。

朦朧的天空下起了雨。

他開始瘋狂地笑，完全停不下來的感覺。

任由雨點一滴又一滴地落在他的手心上，同時也一刀一刀地割傷他的臉。

「吃屎狗，你殺過人嗎？」

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條突如其來的問題，我抬頭看了看他，又立馬低下了頭。

我思考了很久，還是沒有辦法給他一個準確的答案，畢竟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想吃香蕉。」

此時的心跳和水面的波紋形成了一個心形。

他從褲子裡抽出了一條香蕉後，遞給了我。

我正想把它塞進肛門的時候，就被他阻止了。

「蕉皮不被打開的話，便無法看見其靈魂。」

「要怎麼樣才能打開？」

「我來示範給妳看吧。」

只見她將香蕉塞進自己的嘴裡，扣動了扳機。

隨著一聲巨響，時間在那一刻靜止了。我們懸浮在現實與虛無之間的某個地方，像是被困在一個永恆的瞬間。也許在另一個世界裡，我們正過著完全不同的人生。也許在那裡，痛苦和孤獨都只是一場虛幻的夢。

但在這裡，在這個被霧氣包圍的湖心，我們只是兩個迷失的靈魂，試圖在對方眼中找到自己的倒影。

雨水模糊了一切的邊界，將我們的存在慢慢溶解。或許這才是我們真正的歸處：在這個既不屬於現實也不屬於夢境的地方，永遠地漂浮著。

無人島（1）

醒來時，陽光正以一種近乎殘酷的方式灑在我臉上。我躺在這座島的邊緣，浪花一下一下舔舐著我的腳踝，像某種溫柔的生物在確認我是否還活著。

這座島小得出奇。環繞一圈大約需要七百二十三步。我數過三次，每次都是這個數字。這種精確度讓我感到一絲不安，彷彿整個島嶼都是被精心設計過的。

我看著海鷗在天空盤旋。牠們的飛行軌跡像是你媽。有時我會想，也許牠們比我更了解這個世界的真相。

我的頭套依然陪伴著我。它靜靜地躺在一塊形狀奇特的岩石上，像是被遺棄在月球表面的太空衣。那是我唯一能帶來這座島的東西，也是我與過去世界僅存的連結。

「頭套先生，這裡是死後的世界嗎？」我問。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eVTgpVXNu
風穿過椰子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響聲。

「不知道。」頭套說。

「我還要待在這裡多久，才會有人找到我？」1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yPee2Dvs
遠處的海平面上，一艘並不存在的船緩緩駛過。

「不知道。」

「我會死嗎？」

「不知道。」

「當頭套真是輕鬆，早知道我就也該投胎當一個頭套。」

漸漸地，我開始享受這種簡單的對話。頭套從不給我確切的答案，卻總能讓我感到一絲安慰。也許有些問題本來就不需要答案，重要的是有人願意聆聽。

後來，我開始害怕失去時間的概念。每天早上醒來，陽光都是一樣的刺眼，海浪都是一樣的聲音。有時我會恍惚，不知道自己是活在昨天還是明天。

於是我在一塊平坦的岩石上刻下了第一道痕跡。

無人島（2）

接下來過了不知道多久，每天都過著差不多的生活，起床，吃魚，睡覺。

有一天我忽然想試著畫畫，於是我採了不同植物做成了顏料，用一根小樹枝作為畫筆，開始了我的畫家之旅。

我的第一幅畫是一隻海鷗。那天早晨，我花了很長時間觀察牠的一舉一動。牠在風中盤旋時，翅膀微微顫動，像是你媽。陽光穿過牠的羽毛，在空中留下金色的軌跡。我試圖用手指捕捉這種自由的韻律，但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也許是風的聲音，又或許是那種無拘無束的感覺。

第二幅畫耗費了我更多心力。那是一條在淺灘游弋的魚，牠的鱗片在陽光下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記得那天，海水特別清澈，能看見魚兒優雅地穿梭在珊瑚間。陽光穿過水面時被折射成無數道彩虹，映在魚鱗上，彷彿每一片鱗都是一面微型的萬花筒。我嘗試用各種顏料調配出那種光澤，卻總是差那麼一點。也許有些美麗注定只能存在於回憶裡。

畫魚的過程中，我想起了很多事。比如之前和客人逛水族館時，那個總是站在巨大水箱前發呆的小女孩。她每個週末都會來，穿著同一條藍色的裙子，手裡握著一個看起來很舊的布偶。水箱裡的燈光映在她的臉上，像是一層流動的面紗。有一天我鼓起勇氣問她在看什麼，她說她在等一條特別的魚游過來，那條魚的眼睛裡藏著她去世的媽媽的靈魂。她說這話時眼神很認真，讓我想起自己也曾經如此堅信某些事情。

「你相信嗎？」我一邊用手指輕輕塗抹著魚的眼睛，一邊問頭套。顏料在石壁上暈開，像是一滴凝固的淚水。

頭套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他睡著了。「也許吧。」他最後說道，聲音輕得像是一片落葉。

我正準備畫上最後一筆的時候，一不小心用力把顏料弄倒了，五顏六色的顏料灑在頭套上了，頭套君表示很無語。

「你媽死了？」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也許是對頭套君的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感到突兀。

「是的，她在我出生前就被姦殺了。」

「那你是怎麼出生的？」

「她當時已經懷了我八個月左右，準備要接生的時候，一名日軍衝進來將她強姦了，在他的陰莖射精拔出的瞬間，我像顆屎一樣掉了出來。」

可能出於愧疚吧，那名日軍沒有選擇殺掉我，而是將我帶回去日本撫養成人。

那名日軍家裡是經營妓女行業的，基本上我每天都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已經習慣了。

這是我第一次與人分享我的過去，頭套君是我唯一可以相信的人，所以後來我又把更多心聲告訴了他。

那天夜裡，月光像碎銀般灑在洞穴的石壁上。我靠著潮濕的岩壁，聽著遠處海浪的呢喃。頭套君靜靜地躺在我身邊，像個沉默的守護者。我開始講述那些被深埋的記憶，那些在東京街頭流浪的日子，那些被當作商品販賣的夜晚，還有那些在霓虹燈下尋找自我的時光。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靈魂深處被剝離出來，帶著血和淚的溫度。頭套君始終安靜地聽著，偶爾輕輕點頭，彷彿在告訴我：繼續說下去，我在這裡。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有時候傾訴本身就是一種救贖，就像黑暗中的螢火蟲，微弱卻執著地發著光。

當最後一個音節消散在空氣中時，我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就像終於卸下了背負多年的重擔。頭套君輕輕地說：「香腸強姦了可樂餅。」

我望著洞外的月光，淚水無聲地滑落。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母親的微笑，在月光中輕輕蕩漾，溫柔而永恆。

在石壁上刻下第三百六十道痕跡時，我才意識到已經過去了四個月。就像是某種預兆一般，天空開始下起了連綿不斷的暴雨。

雨季漫長得彷彿沒有盡頭。每一滴雨落在洞頂的聲音都像是時鐘的滴答，數著永恆的秒針。潮濕的空氣裡瀰漫著海鹽和苔蘚的氣息，連火把的光芒都變得朦朧而憂鬱。我和頭套君蜷縮在洞穴深處，聽著外面的雨聲漸強漸弱，像一首永無止境的交響曲。

有時雨勢大得驚人，海浪的怒吼和雨水的咆哮交織在一起，彷彿要吞沒這座小島。我不禁把頭套君抱得更緊，怕他被風吹走。而他只是安靜地躺在那裡，偶爾發出一聲輕嘆，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夜晚尤其難熬。在黑暗中，雨滴打在石壁上的聲音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聲都敲在心上。我開始數著石壁上的痕跡，有時候我會想，也許這場雨就是永恆，而我們永遠被困在這個時空的夾縫裡。

但奇怪的是，隨著時間流逝，我漸漸習慣了這種與世隔絕的生活。雨水沖刷著島上的一切，也彷彿在沖刷我的靈魂。那些曾經以為永遠無法釋懷的傷痛，在連綿不斷的雨聲中，竟慢慢變得模糊。我開始明白，有些事情就像這場雨，來得洶湧，卻終將過去。

每當雨勢稍緩，我就會站在洞口，望著被雨幕籠罩的海面。遠處的天際線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朦朧的灰白。但我知道，在那片灰白之後，陽光依然存在。就像在我的記憶深處，始終有一道溫暖的光，那是屬於過去的，卻永遠不會消失的光芒。

某個傍晚，雨終於停了。那一刻，我感到一種難以言喻的喜悅湧上心頭。潮濕的空氣中飄散著泥土和海水的氣息，比任何香水都要芬芳。我迫不及待地走出洞穴，任由久違的暖風拂過臉龐。

我躺在潮濕的沙灘上，讓細軟的沙粒輕輕包覆著我的背部。這種觸感很特別，就像某個早已遺忘的夢境突然闖入現實。天空呈現出漸層的橘紅色，幾朵形狀奇特的雲朵被夕陽染成金紫色，緩慢地移動著，彷彿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這樣純粹的快樂讓我想起了童年，那時的記憶像是被封存在一個透明的玻璃罐裡，永遠保持著最初的鮮度。

我在洞口堆起枯枝生火。暮色中，火舌舔舐木枝，低语着只有黑夜才懂的密语。退潮时拾来的魚在火上轉動，油脂滴落如星，煙霧成詩，在空氣中輕輕飄散。烤魚的香氣喚醒了血液裡沉睡的原始記憶，那是比飢餓更深層的渴望，是人與火相遇時最初的溫暖。在這孤島上，這一小簇火光成了我與世界的紐帶，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內心。

我用雙手抓住烤魚的兩側，一口咬了下去。

頭套君無法進食，只是在一旁看著我吃。

「你想死的話，為何還要進食？」

頭套君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像某顆小石子砸穿了我的腦袋。

我想了很久，直到將魚吃到剩下骨頭的時候，我才找到了答案。

「也許我也想努力活下去，只是不知道該怎麼做。」

隨著海風的流動，夜幕已經完全降臨，夜空格外清澈，繁星像是被灑落在深藍色絲絨上的鑽石。

在整個小島上，我孤獨一個人躺在沙灘上，任憑思緒漂流。這些光點以某種特定的規律排列著，彷彿在訴說一個關於永恆的故事。海浪的聲音很溫柔，像是某個溫柔的聲音在耳邊低語，述說著那些無法用言語表達的心事。

「你害怕死亡嗎？」我望著那顆特別明亮的星星問道。它在夜空中閃爍著，像是某個遙遠世界打來的莫斯密碼。

那顆星星沉默了一會兒，就像在思考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當它開口時，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海浪聲淹沒：

「在我的理解裡，死亡更像是一個奇特的傳送門。當我的意識在這個世界消失的那一刻，在另一個維度的某處，相同的我正在甦醒。」

「這聽起來很玄幻。」我說。我翻過身，讓臉頰貼著微涼的沙子。

「這是很自然的事。」星星繼續說道：「就像把一袋米倒在地上，那些米粒會自然形成一個圖案。當你重複倒米的動作無數次，總有一次，米粒們會排列成完全相同的圖案。這可能需要幾百萬次，甚至幾億次的嘗試。但在永恆面前，這些數字都失去了意義。」

「所以你是說，只要等待足夠長的時間，我們終將重生？」

「更準確地說，」星星的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眨眼：「在死亡的那一刻，時間就停止了流動。所以對死去的人來說，重生是瞬間發生的事。就像穿過一道看不見的門，一邊是終結，一邊是開始。因此大部分人都無法意識自己早已死過無數次。」

我望著無邊的夜空，感受著海風輕撫過臉頰的觸感。那風中帶著淡淡的鹽味，讓我想起了很多事情，那些原本以為已經遺忘的記憶。風的溫柔讓我昏昏欲睡，就像那不存在的母親輕輕拍著我入睡時那樣。

在意識漸漸模糊之際，我似乎明白了什麼。也許生命就像潮汐，每一次退去都是為了下一次的湧現做準備。而死亡，或許只是一次比較長的退潮而已。

無人島（3）

我已經記不清昨晚的到底是夢還是什麼，但我隱約記得好像有顆星星在和我對話。

刺眼的陽光將我和頭套君弄醒。

我緩緩坐起身，擦了擦眼睛，又伸了個懶腰。

正當我準備拿起頭套的時候，我才發現一艘木船出現了在岸邊。

我連忙站起了身，赤腳在沙灘上留下了匆忙的腳印後，仔細地近距離觀察著這艘木船。

那看上去經歷了很多風浪，船身已經有許多裂痕，不過稍微維修一下應該也就能用了。

就這樣，我一整天的計畫被這突如其來的木船打亂了，我用木頭和石頭做了個簡單的錘子，像是木匠般修理起了殘破的小船。

頭套君沒有動手，只是在一旁看著我維修。

「你要回去了嗎？」

頭套君久違地問了我一句問題。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準備好了沒有，也許在這座島上生活一輩子才是正確的選擇。

正當我維修接近到尾聲的時候，才忽然發現缺了一塊很重要的木頭。

然而我準備去找的時候，地面卻忽然傳來「轟轟...」的震動聲，我的腦袋也感到非常暈眩。

「這座島..是不是在轉動？」我問頭套。

「不知道。」

「難不成是地震！？」

「不知道。」

只見隨著一聲巨響，一片巨型海浪正在緩緩向我們的方向襲來，那浪的高度甚至能覆蓋雲層和整片天空。

「那是海嘯。」

陽光逐漸被海浪給遮擋著，整座小島都被黑暗籠罩。

我看著那艘殘缺的小木舟，深知不可能與這片大海對抗。

「該怎麼做才能活下去？」

「不知道。」

此時我忽然想起了那天與星星的對話，轉頭看向了沒有四肢身體的頭套君。

「頭套君，我有一個遺願。」我突然開口說道。

「嗯？」頭套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倘若我死了的話，我會把軀體捐贈給你。」

「然後呢？」

「請你將我寫成一本書，然後扔回大海吧。」

說完這句話時，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連海浪拍打岸邊的聲音都變得遙遠，就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回音。

無人島（4）

隨著這本書在海上飄泊，不知道經歷了多少億萬年後，我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我躺在病床上，手和身體被插滿輸血管。當我想坐起來時，我才發現我雙腿無力，連坐都坐不起來。

我盡力扭動了我的脖子，看了看四周。消毒水的氣味刺痛著我的鼻腔，讓我想起了海水的鹹味。點滴一滴一滴地落下，像是在數著永恆的時間。

病房地上的淺藍色磚塊像極了海的顏色。護士的腳步聲在走廊迴盪，像是海浪拍打著遙遠的岸邊。我想起了那座島，那裡的寂寞至少還帶著某種純粹。而這裡，即使被人群包圍，卻是另一種更徹底的孤獨。

窗外的天空被分割成一個個方格，像是被囚禁的雲。我試著抬起手，卻發現連這樣簡單的動作都變得如此困難。那些被注入體內的藥物讓我的意識變得模糊，彷彿漂浮在現實與夢境的邊緣。

護士推著藥車進來時，我閉上了眼。我不想看見她臉上那種混合著同情和困惑的表情。在她眼中，我大概只是一個失敗的變性者，一個自殺未遂的可憐蟲。

也許某天，我能真的變成一本書，飄向那片無邊無際的海洋。

只有這樣，我才能逃離這個名為世界的牢籠，從此不再被無形之物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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