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師】蘼荼 The Grief of Losing - 3-1

他們這一代的首領，擁有七位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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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確定是否唯有他們這代是如此，但從家族裡老一輩人的反應來看，至少能確定這並非是慣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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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一輩的家族高層們總在「兩位霧守」這件事上爭論不休，可她看得明白，對這些人而言真正的癥結點根本不在「兩位」，而是在身為其中一位霧守的「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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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常理而論，守護者理應皆是不可或缺的存在。可現在卻有兩名霧守，其中一位的過去又如此令人忌憚，那高層自是接受不了這位隱於檯面下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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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此，她仍認為那位大人的存在是無可取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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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記憶中的畫面格外清晰。那一天，他將親手栽種的花送進了她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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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優雅地將花插入辦公桌上的花瓶，隨後目光掃過當時被她放置在旁的文件，想都不想便將它們順手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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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此她是感到意外的。畢竟在她印象中，骸一向不會去碰那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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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骸對工作的完成度極高，但這是僅限在執行任務時的評價。除此之外的所有文書工作，他基本上看都不看一眼，全是交由身為另一位霧守的她來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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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以她對骸的了解，他並非沒有能力去處理這類型的工作。只是像這種需要留下「他就是彭哥列霧守」證明的事，他始終堅定表示，非必要一概不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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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想來，他那種行為就像是在為了某天的離開做準備。以至於在他離去後的未來、許久許久之後的現在，六道骸成為了彷彿曾經存在，卻又無人知曉的守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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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禁好奇，他是否想過，未來的他會存在於他們所有人的記憶深處，成為一道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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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也沒機會再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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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來，她的意識再次與坐在辦公桌前的「她」重疊。「她」感到有些不習慣和不自在，尤其是在聽見沙發那兒不斷傳來公文翻閱聲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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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直都知道，骸雖然做著黑手黨家族派遣的工作，卻打從心底地厭惡黑手黨。儘管他在乎的人會一直待在這裡，但他卻不會因此而委屈自己在黑手黨家族的根據地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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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來說，一、兩個月內能見到他回總部一次就已屬難得，更別提他踏進這間辦公室的次數，簡直屈指可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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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未來是否也會如此她並不得而知，但至少在她正式接任後，骸一直都是如此行事，不曾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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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件才批改到一半，她就忍不住抬眸。她望著那個男人少見地躺在他們辦公室沙發上，心裡有說不出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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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辛苦啊。」他突然開口，清冷的嗓音在寂靜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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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索性停筆，趁此機會明目張膽地將視線投向他，輕描淡寫地道：「這些……很快就能處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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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清楚對方不是這個意思，她仍是下意識認為自己在他面前不能表現得過於精明幹練，至少在談話涉及某人時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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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她的骸大人不願掛在嘴上談的事，她一向不會主動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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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的不是那個。」但這次顯然和以往不同，骸主動對上她的眼，像早已察覺到她那份多餘的善解人意般，意有所指地放下文件，強調：「我是指，我們辛苦的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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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與澤田綱吉認識時，他偶爾會以「彭哥列」來稱呼對方，但現在卻鮮少如此。更多時候，骸會選擇用「澤田綱吉」來詮釋那個人，而不是會令他感到不快的「彭哥列」或是「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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撇除澤田綱吉是否能為自己所用這點不談，她的骸大人其實更看重對方的本質，因此這份細膩的堅持會連帶影響到他對人的稱呼選擇，使他在提及澤田綱吉時，總會藏有一層隱晦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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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以她對他的了解來猜，應該是一種挖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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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黑手黨的首領果真不容易呢，不覺得太辛苦了嗎？」他語帶嘲諷，毫不掩飾地展露對某人的不滿，甚至帶著一絲誘導意味，像是希望她能說出些附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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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骸對現在的Boss心存不滿，卻不懂他為何選擇隱忍不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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骸這樣的態度多少讓她感到為難。對她來說，澤田綱吉就和她的骸大人一樣重要，因此當骸來向她埋怨時，她總是陷入兩難，難以斟酌該如何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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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ss他……我想，為了理想而辛苦，對Boss來說是值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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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清楚自己這麼說骸會有何反應，但從對方此時微蹙的眉頭推測，多半對她的這番話感到頗為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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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骸冷哼了一聲，語氣如她預料地盡是不屑：「與其說是理想，我倒覺得用妄想這個詞更為貼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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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反駁，只是感嘆著她的骸大人仍是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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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也有得到消息，聽說與彭哥列合作的那些小家族……似乎都不怎麼令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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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少涉足這方面的事務，可要是連她都能有所耳聞，就表示家族內部早已因此事掀起波瀾。只是那些聲音還未能傳達到主事者耳中，又或是主事者沒有將這些動靜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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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好徵兆，無論是哪個原因都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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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連骸都對她直白表明，就更明確表示了這是一種警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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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是身為首領的他堅持，我們也只能伴隨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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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思量著首領之所以堅持的理由，想著這其實也並未與他的初心背離。或者說，正是因為這個想法如此天真，才讓人無法輕易出言阻擋他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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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他的初心，那無論結果如何，作為守護者的她應該是要給予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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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做出這樣的決定，她心中卻仍有遲疑，只能昧著本心繼續替首領的行為背書道：「Boss這麼做……也許，是為了讓我們日後所在的世界能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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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樣回應，也不過是為了讓自己心安的合理說詞而已。事實上，她根本無法確定Boss在想什麼，他們也都清楚這種藉口不見得與事實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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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他冷冷地打斷她的無謂辯解，顯然已看穿她為上司行為編織出的美好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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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來對這種低劣的謊話嗤之以鼻，索性不以為然地又一次強調：「那樣的改變，我根本不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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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不出反駁的話，也認為沒必要反駁。畢竟，她心裡也有相同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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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為了誰而做的這些？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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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她感覺一陣天旋地轉，記憶中的對話在他的低語之後停滯，隨即跳轉到另一個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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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裡，她看見了不曾知道的過往。一段她未曾經歷過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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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只有他和那個人才會擁有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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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何時開始，她時常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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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受能力影響，自從成為幻術師後她便幾乎不再做夢。雖然也不排除只是她自然地將夢境遺忘而不自知，但左右會被遺忘的夢境內容也不重要，因此她從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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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今的她，卻幾乎夜夜入夢。夢中所見場景也如同親身經歷般，彷彿一切就在自己眼前真實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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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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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她，又一次從那真實到令人恐懼的夢中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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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想著方才夢中所見，難掩心慌地盯著身上的被褥許久，直到察覺後背被冷汗浸濕，才回過神來打算沖個熱水澡，好調整混亂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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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才剛站起身，就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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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下腳步，下意識往窗外看去，以為能再遇見那聲音的主人——那個對她而言如神祇般的重要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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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窗外的月亮失神，直到恍惚間又似是再次聽見那個聲音，這才驚覺原來那並不是夢、也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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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真實存在過的曾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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