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宇宙Φ - 序章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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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

伽爾

Dec 11, 2024

108

6 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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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痛。

　　好痛，卻哭不出來。

　　眼淚會讓人迷路。自從爸爸離家後，媽媽總是會對我這麼說。

　　或許是因為如此，我才會忘了怎麼哭泣。

　　但，即使哭不出來，國一的那堂體育課，我的膝蓋仍綻開了血淋淋的傷口；而那位名叫艾瑪的同班同學，才會向呆坐在地上的我搭話。

　　『你現在在哪裡？』

　　說出這句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的，是因為孤僻的個性而在班上被欺負過幾次的陰森少女。

　　雖然不受歡迎，卻長得很漂亮。墨水似的柔軟黑色長髮、洋娃娃一樣的細緻五官、怕被發現一般的淡淡薰衣草香。

　　她微微掀起裙角，露出左腳的膝蓋。

　　一塊紗布包裹著那裡。

　　『我們都在這裡呢，露娜。』她向我微笑。

　　如此怪異的說話方式，或許就是她會被欺負的原因吧。但我並不介意，因為我想我們在班上都一樣格格不入。

　　後來，她陪我一起到保健室。看見我沒有像其他同學一樣把她趕走，她似乎很開心。

　　從此以後，她變得只黏在我身邊。

　　我發現我們有許多相似之處。除了都很安靜以外，我們還喜歡看書，也喜歡畫畫。

　　她買了一本筆記本，與我在上課時互傳、輪流塗鴉。我很喜歡艾瑪的塗鴉，她會畫她養的短毛貓高斯，以及她跟姐姐、媽媽。高斯這個名字是她姐姐取的，她的姐姐似乎很聰明，在鎮上的大學裡做大腦相關的研究。

　　轉眼間，我們就迎來國一升國二的暑假。放假後，我跟艾瑪常去不同地方玩，有時去逛書店，有時去看電影。

　　一次，我們去參觀科博館。那天艾瑪的話突然變得很多，到處向我介紹姐姐告訴過她的知識。

　　我記得她站在科博館二樓的大腦模型前面，平時暗沉沉的眼睛閃閃發光。

　　『露娜，你現在在哪裡？』她這麼問我。

　　又是這個奇怪的問題。

　　她逕自接著說道，人們在某個時刻的思緒和感受，好比位在一張巨大地圖上的一個點；而那張地圖，解釋了我們從何而來，可以往哪裡去。

　　可惜，那張地圖不是平的，而是立體的，或4、5，甚至更高次元的，所以科學家暫時還找不到它。若是找到了，人們就能知道怎麼從這件事想到那件事，怎麼從高興走到難過，怎麼從憂鬱走到康復。

　　這些都是她姐姐告訴她的。當然，我一點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開學後，我們又度過了數週平平無奇的學校生活。

　　上課、塗鴉、放學時一起回家，一切都看似毫無異狀。

　　然而，隨著國二的尾聲到來，那件事情發生了。

　　高斯死了。

　　這是在艾瑪因為難過而兩個禮拜都沒來學校後，才從她口中得知的事情。

　　『就因為這樣？』

　　那節下課，站在艾瑪的座位前，我脫口而出這句話。

　　我只是覺得她不因該讓自己那麼傷心。

　　因為，眼淚會讓人迷路。

　　然而，艾瑪似乎無法理解我的意思。直到我看見她的臉垮下來，眼眶裡有淚水在打轉，我才知道我搞砸了。

　　後來，直到放暑假，她都沒有再來學校。我想了想，決定傳訊息向她道歉，但她只回了一次「沒關係」，就再也沒有回過我之後的訊息了。

　　暑假過後，三年級的開學日，我再次遇見艾瑪。

　　她的樣子變得古怪。她的眼神更加沒有生氣、更不愛說話，沒人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大家都避開她，而我也一直找不到機會跟她搭話，只能默默的觀察著她。那本筆記本上再也沒有新的塗鴉。

　　畢業後，我們又恰巧進入同一所高中。她就在我隔壁班。每次我經過，都會看見她一次比一次消瘦。

　　不久後，他們班的傳聞就傳到我們班上，說她得了癌症、她被家人虐待、她被附身了。有一次，我在辦公室聽到老師們聊到艾瑪，說她好像去了奇怪的教會。

　　高二接近尾聲的一日放學，我經過他們班，看到裡面空空如也。在她的座位上，我看見有幾束鮮花和燒過的蠟燭擺在那。

　　艾瑪去世了。

　　她是DMT中毒致死的，DMT是一種毒品的樣子，鎮上的報導是這麼說的。我不知道艾瑪為什麼會吸毒，也不知道她從哪裡弄來這種毒藥。

　　然而，我告訴自己不能哭，不能迷路。大家都得在自己的路上繼續前進。

　　上課、作業、考試，一成不變的生活因此繼續運轉著，隔壁班似乎也一下子就忘了她。

　　但，就在放假前一週的生物課上，老師跟我們分享了一個科學上的新發現。

　　他說科學家發現了一個多達數千億維的空間。這個空間記錄了人類大腦任何可能的思想狀態。科學家稱這個空間「意識宇宙」。

　　當下，我想起了去科博館玩的那次，艾瑪所說的那張巨大地圖，還有怎麼從高興走到難過、怎麼從憂鬱走到康復。

　　我感到一陣反胃。在以內急當藉口離開教室後，我跑向廁所。

　　跑著跑著，跟艾瑪有關的回憶不斷湧現。

　　首先，是我與艾瑪的最後一次對話。那時的我只是希望艾瑪不要因為難過而迷失了，但我現在卻隱約明白，有什麼注定讓艾瑪流淚。

　　接著，是我們經歷過的種種。艾瑪和我暑假時常去的書店，艾瑪在筆記本上的塗鴉，還有艾瑪在那堂體育課向我說的那句話。

　　我頓時恍然大悟。艾瑪讓我看她膝蓋的傷，並不是想說我們受傷的地方一樣——

　　而是想告訴我，在那張以數億個維度所描繪的地圖上，我們在同一個地方。

　　我們一樣痛。

　　——我現在在哪裡？

　　好痛。

　　好痛，卻哭不出來。

　　胸口就像膝蓋那時的傷口一樣刺痛；我停步在走廊上，難受的蹲下。

　　我好希望當我抬頭時，能看見艾瑪對我微笑。

　　但，倘若她還活著，或許只會回我一句「就因為這樣」。

　　好痛，好憤怒。

　　艾瑪迷失時，我拋棄了她。

　　我就這樣放手了，導致了這場悲劇。

　　艾瑪死後，我仍假裝自己沒有迷路。

　　假裝不珍惜她，作為我曾經最好的朋友。

　　突然，彷彿不留給我任何喘息的餘地一般，我的手機傳來震動。

　　我懺抖著從口袋中拿出手機，將恍惚的目光投向螢幕。

　　我看見通知欄顯示的屬名和訊息內容。一時之間，我所有的思緒都停滯了。

　　『艾瑪：』

　　『來地圖上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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