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面紀事》 - 第一章『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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迪利歐曆二百二十七年。

奧利多格王國－艾爾東城。

街燈、佈告欄、老舊的建築，到處張貼著同個人的懸賞單——叛國罪纏身的艾蕾娜•恩莉絲逃獄，每個人卻不以為意的做著份內的事。

「來喔，今天特價！」

「走過路過千萬不要錯過！」

「媽媽，這邊啦，快一點。」

「今天要吃什麼？」

「豬排！」

攤販的叫賣、人群此起彼落的腳步、孩子們的玩鬧。

人情味濃厚的街道上，顧客人型各異，大多是普通人，有些有著動物的明顯特徵，有些則是頭上長著獸耳，還有的特別壯碩和矮小。

眾多的人群聚集、匯流於一塊名為「市場」的區域。商店流動於城市的每一處，讓經濟不斷發展茁壯。

「⋯⋯」

人山人海中，人的數量會稀釋掉每個人的「不同」，使他們變得平凡無奇。

僅有少數人擁有無法被數量蓋過的特質，可以在任何地方引起他人注目，榮登全場焦點。

然而，有個人不在多數人或少數人的範疇，他既奇特也不奇特，感覺隨處可見，可是又擁有別人沒有的特徵，夾在兩者之間的他極為奇怪，明明不引人注目，卻會讓路過的人想多看兩眼。

腳步不合群，但邁步穩重，不像會輕易腳滑摔倒的人，彷彿只為了自己和某些目的而走。

全罩式鐵盔遮住整個頭部，在稍顯炎熱的春天，他看起來並不感到悶熱，可能已經適應了。

頭盔上半部有挖空的兩個空隙供雙眼看見周圍，下半部的細長縫隙像下顎一樣，似乎能拆開來以便進食。

遠看、近看都像一顆鐵製的圓形龍頭。

身著材質韌性極高的深藍色外套，外套的雙肩披著皮革製的黑色肩甲。

不鬆不緊的黑色長褲配著粗糙耐用的黑色靴子，單看磨損就能知道穿戴者經常激烈運動。

雙手戴著白色條紋的黑色手套，上面的粗糙設計有助於摩擦力，更能牢固拽住東西。

腰後的皮革腰包，老舊但沒有壞，能感覺到精良製造的耐用——袋口被緊緊蓋住，不露一絲空隙，不說沒人知道裡面裝了什麼。

單看穿著，說是名士兵，更像名獨行的流浪者——儘管像在流浪，卻意外帶著權貴象徵物。

腰間上的金色釘錘不時被陽光反射，是全身上下最顯著的特徵。假如是盜竊來的，根本不會放在那麼顯眼的地方，簡直是炫耀或刻意吸引有意的人靠近。

「小心喔。」

人形犀牛、人形水牛搬運著有放重物的紙箱。這樣高大的獸人不少見，只是龐然大物突然冒出，不免讓路過的頭盔男子放慢步調的注視著。

「——。」

走了幾步之後，頭盔男子停在一間酒吧的門口前，下一步不是走進裡面，而是觀察店家的外觀，不是對其不熟悉才在外頭愣著——他正在思考，對進去之後的事情思考。

一小段時間過去，雙腳重新啟動，不留疑慮的向前邁出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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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的兩側門被人往內推動。

固定於上頭的鈴鐺被木門間接推動而搖擺不定。

「叮噹！叮噹！」隨著鈴鐺晃動出聲，喝酒的客人看去門鈴響起之處。

「⋯⋯」

光顧店面的頭盔男子受到異樣的眼光凝視。不久，群眾將他鎖定為話題的對象。

「那是⋯⋯」「那傢伙是⋯⋯」「對，對⋯⋯」「他居然會出現在這⋯⋯」

客人們窸窸窣窣不怕被聽見，對著剛進來的頭盔男子一陣輿論。

「我記得那個釘錘⋯⋯那傢伙該不會是庫里特的兒子吧？」

一位客人眼睛瞥到頭盔男子腰間的金色鈍器，向友人問話。

另一名客人聽到關鍵字後，若有所思的，似乎也耳聞過「庫里特那被貶的一文不值的傳奇」。

「蛤？庫里特？那個失蹤的英雄？」

又有另外一位客人似乎知悉庫里特的嘲諷道：

「除了二十年前擊殺魔神外，沒看他對國家有什麼貢獻，根本是個吊兒郎當的傭兵。」

「是啊是啊！黑瘤病造成大量傷亡時，還突然搞失蹤！」

這一句說出來後開始有人附和嘲諷。

「廢物的兒子出來丟人現眼，真是意外的有趣呢。」

甚至有人變本加厲的嘲諷，還是該說盡是無厘頭的垃圾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眾人的話語和嘲笑，顯現了這個國家的縮影。

品行不正，素養慘敗的原因，都能從客人身上的狀況發現。

疲累的雙眼，未經醫療處理的醜陋傷疤，還有利用酒精麻痺痛苦的不堪的精神狀況——可見，這裡大部分人都經歷過戰爭。

此起彼落的討論中，頭盔男子確實有聽到過分的言論，但尖銳的批評沒有動搖到他。

他一步一步踏實的走向自己的目標，那個目標是唯一一個沒有對頭盔男子做出評價的人。

披著有金色條紋的藍色斗篷，兜帽蓋住了一半的面部，不過身體曲線、若隱若現的臉龐與些微露出的皮革製腿套，直接證明了她的性別和大概的年紀——一名少女。

「——？」

少女注意到頭盔男子朝這邊走來。白皙纖細的手從吧檯上離開，想要安靜地消失於人群中。

「喂！等等啦！」

左手突然被人手拉住，破壞了少女的打算。

「小姑娘，妳還蠻漂亮的嘛～跟大叔一起玩一下嘛～」

中年醉漢一邊騷擾一邊癡笑的看著少女。

「請恕我拒絕！」

看到醉漢舔了舔嘴唇，少女露出猙獰的表情，使出吃奶的力想盡快掙脫——完全鬆不開來。

「我們去吃飯，叔叔請客。」

醉漢一使力便拖走了少女，像拉動玩偶一樣輕鬆。

神智不清的人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醉漢用著這沒有根據的豁免權在無理取鬧。

遭到粗暴對待的少女，無論是店內的客人，或是一旁的男店員，他們都不打算攔截醉漢，默默的旁觀著整場鬧劇。

男店員斜眼瞄了一下情況，看到了另一個麻煩人物即將登場，有點無奈的嘆氣。

「糟了⋯⋯」

一聲低語過後，打破僵局的人隨之到來。

「喂！什麼阿！別擋路！」

頭盔男子擋住通往門口的去路，令以為得手的醉漢吃驚。

「真是俠義～」「現在也有英雄救美的戲碼嗎？」「別漏氣囉！」「加油啊，小哥。」

客人見到此場景，紛紛群起噓聲和譏諷。

醉漢看不清擋路的人臉上擺著什麼表情，但能隱約察覺到頭盔內全是鄙視。

「混帳，你看什麼看！」

萌發怒氣的醉漢因為酒精的催促，不經大腦的拿出褲袋裡的刀子，另一隻手仍然抓著少女不放，彷彿一點也不在乎她的安危

一句輕描淡寫的「去死！」，醉漢直接刺向對方。

頭盔男子看準醉漢大幅度揮動的破綻，接住持刀的手腕。

「咦？」

動作太過單調，僅用超越他的力量和速度，便輕易制止了暴行，將他玩弄於股掌中。

握力越來越大，醉漢的橈骨、尺骨發出互相摩擦的聲音。

「痛！痛！痛！鬆手！」

即使骨頭快裂開，頭盔男子的力度也未減輕，直到看見刀子從醉漢手中掉落，才停止施力。

醉漢放開少女的那隻手轉為握拳打向男子。

「放開啊！」

再次使勁一握，醉漢出拳一瞬停止，太過疼痛而跪下，軟弱無力敲打著頭盔男子抓著他的右手。

「很痛阿！放手，混蛋。」

「樂意之至。」

進到酒吧後，頭盔男子說了第一句話——淺顯的回覆，再來是積極的行動。

醉漢被單手舉起，丟向噓聲連連的客人那邊，嘲諷變成一場恐慌，醉醺醺的身軀撞擊不堪負荷的木頭傢俱——圓桌瞬間解體。

食物、酒水與醉漢一同翻倒在地板上。

醉漢痛到昏迷，勉強逃過波及的客人全都怒視著造成這一切的元兇，然而沒有人敢上前挑起爭端。

看到醉漢的慘樣，每個人都清楚上前為自己討回公道並不會什麼有好下場。

「——。」

頭盔男子一動也不動，冷眼相對那些人。

「上次是砸椅子，這次換摔圓桌嗎？我不記得有請人來這裡摔角啊。」

黑色眼罩遮住右眼，白色頭巾包住頭。從嚴厲的口氣和霸氣凌人的姿態來看，無疑是女店長。

「我說過，要打架的人到外面了吧！？」

這不是第一次發生了！獨眼女店長如此說道，埋怨的語氣可以得知頭盔男子是常客兼慣犯。

頭盔男子彈了一個硬幣過去，抓住硬幣的女店長瞧了一眼——奧利多格國內第二高價值的貨幣，用手丈量了一下重量，確定不是假貨。

「下次可就不止一千格蘭喔。」

看著頭盔男子熟練的彈金幣賠罪，少女馬上知曉這裡不是第一次鬧這一齣。

「不會再有下次了。」

「最好是這樣⋯⋯去清乾淨。」

聽到了道歉，也收到了賠禮，稍微消氣的女店長向員工下達收拾殘局的指示後，一去不復返的回到後台。

「又是這樣⋯⋯」

男店員臉上的憂愁一覽無遺。

空氣凝結，現場不再有聲音。

頭盔轉向了少女。

「那個——」

「我有事要找妳。」

少女嘴巴開開合合的想要道謝，卻被不領情的直接打斷。

「我嗎？」

話一說完，頭盔男子筆直走出酒吧。少女慌忙的跟在其後，然後快步向前與之並排。

兩人離開，留下酒吧內一群不知所措的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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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盔男子與少女離開方才吵雜，現在寧靜的現場。

惹是生非的鬧劇幾乎是由頭盔男子引起。酒吧內的許多客人，都因為他再也沒來過。

奇妙的是，酒吧生意反而更加興盛，故於頭盔男子沒有缺席，使得客人一直在流動。

記住頭盔男子這名「常客」的人，頂多只有店員，還有那些從沒被波及，非常安靜的客人。

「⋯⋯」

尷尬的氛圍洶湧而出，少女不想一直維持現狀，找到了一個話題，然後付諸行動的將嘴巴打開。

「那個，謝謝你剛才出手相助。那個人一直纏著我，不知道之後會做什麼。」

不回應，頭盔遮住了男子的神情。少女無視對方捉摸不透的感覺，不氣餒的問著對方的來意。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

「首先找個安全的地方。」

這次回應了，但內容幾乎不沾邊，努力又換來了沈默。

「剛剛聽那位老闆說的話，難道之前也發生過類似的事嗎？」

幾秒後，少女將話題轉回一開始的相遇——酒吧。

「之前是被主動找碴。」

「這樣啊，那個酒吧該不會常常發生打鬥吧？」

「應該，我在的時候都有類似的事。」

每次都發生過類似的事，他是這麼說的——看來最終都演變成打鬥了，該不會轟動的主要原因是？

少女無話可說，積極換來簡短的回覆，兩人的話題只能中斷。

接著，少女被他帶至巷子內。雖然嗅到滿是可疑的氣息，但眼前的人對自己有恩，她毅然決定再看看情況，到時再逃跑也不遲。

頭盔男子走得非常深入，彷彿不想被任何人聽見。過了一會兒，他總算停下了腳步。

「到這裡就行了。我有些疑問需要妳回答。」

「疑問嗎？」

高聳建築使巷子陰暗，隨意將人帶來只會引起對方警戒。頭盔男子很輕易就能看出少女的不安，但他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

情況僵持住了。

「在這之前，請先讓我自我介紹，我是愛莉安娜•莉莉絲，請問您的名字？」

頭盔男子面對禮貌的問候，沉默了幾秒。

「克里恩。」

「克里恩，真是好名字呢，傳奇英雄也是這個名字。」

這像在討好小孩的說法是？頭盔男子心想。

「請問找我有什麼事嗎？克里恩先生。」

少女友善的形象不是硬裝出來的，不過這不代表她的語句中沒有欺瞞。頭盔男子謹慎的戒備著少女口中的一字一句。

「我正在檢視所有探查便有逃亡之虞的少女。」

「我不太懂？」

「恩莉絲家族的逃亡千金，艾蕾娜•恩莉絲，妳有耳聞或見過嗎？我在找她。」

少女理解不了話中的含義，頭盔男子謹慎的應答，不拖泥帶水的說明來意。

「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畢竟我只是一介平民。」

露餡了。頭盔往下的鋼鐵「咯咯」聲，讓少女不知所以。

「是嗎？我想沒有平民會向貴族以外的人自稱『平民』。」

「咦？」

毫無預兆的將少女一直戴著的斗篷帽掀開，淺橘色長髮飄散開來，面容也隨之顯露。

「——！」

少女——艾蕾娜•恩莉絲毫無防備，只能睜大雙眼。

長髮如同花朵綻放，被碰巧來臨的陽光照耀點綴，宛若天仙的貌美容顏，猶如一名以「美麗」著稱的女神下凡。

極具特色的綠寶石瞳孔，充滿了對世界的好奇與熱忱，頭盔男子至今從未看見這麼真摯且富含情感的眼神。

童話公主的樣貌，時不時就會讓人看得入迷。頭盔男子將艷麗的景象，深刻的映入眼簾。

——任誰看到，都將一輩子無法忘懷吧。

這麼顯眼的外表，要是以這副模樣出現在大街上，隨便一個人都不難發現少女的真實身份，也難怪她時時刻刻都戴著遮掩身體的藍色斗篷。頭盔男子心想道。

「看來沒有找錯。」

當少女說出自己虛構的來歷，言行便開始夾七夾八的，一點冷靜也沒有，才想要大膽的確認一番。頭盔男子自認方法粗暴了點，但確實是艾蕾娜•恩莉絲無誤。

「你究竟要找我做什麼？」

艾蕾娜表情嚴肅，眼神化為尖銳——一隻被陌生人壓迫的貓會炸毛並伸出利爪，就是在講現在這個情況嗎？頭盔男子對此無動於衷，緩慢的比出三根手指。

「我只想問三個問題。」

「問題？這有什麼意義嗎？」

「妳的回答，會決定我要怎麼做。」

他會對我動粗嗎？不，不會，我能看出他的本性不壞，可是難以確認。

逃不掉，他的身著輕便，看起來很熟練追捕。艾蕾娜以不動頭的方式，觀察周遭環境，最後眼睛停留在男子那深不見底的頭盔縫隙內。

「逃跑不會改變情況。」

伺機而動的想法早已被看穿。

「究竟是什麼問題？」

「第一個，為什麼要逃亡？」

艾蕾娜不想面對事實而撇開頭，好讓自己說謊。

「問我為什麼？通緝單上不是寫了嗎？」

「叛國罪——是編造的吧。」

本要說出「叛國罪」的艾蕾娜被一聲打斷，撒謊太明顯，一下就被頭盔男子戳破。

「妳這樣的人會叛國的話，奧格蘭⋯不，奧利多格恐怕都要滅亡了」

艾蕾娜稍嫌驚訝，從沒想過有人會直接否定自己的罪狀。

「恩莉絲家族全數死刑，然而只有妳逃出來，是什麼原因？」

「你說什麼原因，我也⋯⋯」

頭盔男子更深入的提問，卻讓少女不知如何回應而支支吾吾。

「妳不像是那種害怕死亡到會拋棄家人，自己逃出來的類型。」

頭盔男子用第一印象來評價艾蕾娜，沒有反駁是因為完全被說中了。

「有人要妳逃跑，所以妳才逃跑了。通常這種情況發生，就代表妳的罪行十之八九是冤枉的，有人希望無罪的妳能活下來。」

否則沒有人愚蠢到會將逃跑的機會，讓給一個純真的年輕人——頭盔男子將已知情報結合自身的猜測，全權說給艾蕾娜聽。

「這是我現在從你身上感覺到的。」

「⋯⋯」

「告訴我詳情吧。」

「你這個人真奇怪。我沒有理由告訴你吧。」

受到我的質問也不為所動，可能是不想讓外人牽扯進來吧，心腸不壞但有著很麻煩的性格。頭盔男子將手伸進皮革袋子，冷不防地抓出一張紙。

「這是？」

「有人委託要我找到妳，只是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接下這份委託。」

「那你應該沒有充分的理由⋯⋯」

「因為太可疑了⋯⋯信件的內容只有短短一句『找到艾蕾娜•恩莉絲』，連委託人是誰都沒寫上，大概是對外尋求信，最後落到了我手上。」

頭盔男子故意答非所問，讓艾蕾娜難以掌握對話的主導權。

「然後呢？你看起來不像是個熱心做公益的人。」

你看起來不懷好意。艾蕾娜冷漠的說道。

「我⋯⋯」

「給你個忠告吧。不要再試圖找我了，你會後悔的。」

右手向外掀起整件斗篷，藍色布料在空中飄移。艾蕾娜直接打斷頭盔男子接下來要說的話。

善意的警告，真是可愛的威脅方式。頭盔男子靜靜地看著少女耍帥。

「妳又能去哪裡？」

「去到能解決事情的的地方。」

看到艾蕾娜的身體微微動起，頭盔男子知曉沒能將話說到最後。

心煩意亂的少女與不善言詞的頭盔男子，這樣的狀況顯然不會有後續，更不會有好結果。

身份被徹底確認的艾蕾娜後退了幾步，將兜帽戴上拔腿就跑，此舉動沒有促使頭盔男子跟上，他冷靜看著艾蕾娜快步離開迷宮般的巷弄，奔走進全是人群的街道中。

艾蕾娜全速跑步，以嬌小的身軀與輕盈步伐逃離所有眼線。

為什麼會被找到？情報員？王國的衛兵？不，都不是，他自稱「克里恩」，那樣的裝扮顯然不隸屬於王國內部。艾蕾娜開始了猜想，最後想到的答案只有一個了。

——那個人是確實受到委託的傭兵。

從頭盔男子口中得知，他手中有不記名的封信，大概不是奧格蘭的高層所寫的。

先不排除他真的是在多管閒事，不過既然沒有接下那份委託就來找我，除非是個笨蛋，不然一定有疑似任務的事情在身。

大約五分鐘了，距離應該拉開了不少。我的跑步速度在同年紀當中也算名列前茅，他應該追不上來，接下來先隱藏行蹤，再慢慢行動。

艾蕾娜匆匆忙忙制定計畫，隨意跑進了一個巷內。

不久，開始喘起粗氣，得趕快離開這裡才行。這麼想的艾蕾娜，結果——

「唷，沒想到會自己跑過來。」

這個語氣不久前才聽過。

全身酒氣的鬍渣中年人，身上竟然沒有什麼傷。

被頭盔男子用身體硬生生的將木頭家具砸爛，摔的那麼慘，就算骨折也不為過，他人卻看起來跟沒事一樣坐在木箱上。

艾蕾娜掩飾驚訝和不安，讓她最不安的是醉漢旁邊的人。

迷一般的壯碩男子戴著褐色兜帽，看不清臉，不發一語的插著手靠在牆上。

「為什麼會知道我在這裡？」

「應該是我要問的吧？剛剛的鐵頭在哪？」

艾蕾娜被自己的不明智害得再次落入困境。

「走散了啊，臉都透露出『糟糕！』的表情了。」

實際上，醉漢的話根本沒有被艾蕾娜聽進去，讓她雙腳顫抖的原因，是壯碩男子散發的氣場連外行人都能察覺到不妙。

「那個人似乎跟我們目的一樣呢，能這麼迅速精準找到逃亡的千金，絕非等閒之輩。」

「⋯⋯」

「好險好險，要是我當時沒有好好演出英雄救美的戲碼，天曉得他會做什麼呢？真是捏出我一把冷汗阿。」

第一次見面就對頭盔男子高度評價的醉漢拍了拍大腿。

「好了，妳也休息夠了吧？」

糟了⋯⋯⋯⋯。

本來被甩開的頭盔男子早已移駕到附近，待在高處的昏暗角落，默默的遠觀情形。

看到了。艾蕾娜呈昏迷的狀態，身上沒有被打傷的跡象。

有個特別壯碩的男人一肩扛起艾蕾娜的重量，而剛剛的醉漢正在旁邊談笑風生——原來是一夥的，那個醉漢果然早已鎖定好艾蕾娜這個目標了。

他們兩個在暗巷中行走，沒有猶豫是否走得正確，可見這是預謀過的。

一路跟蹤過來，到最後一條巷口過了轉角，倏地不見兩人的身影，可以確定的是他們沒有走遠，應該是進去某個地方——這附近或許就有他們的據點。

奧格蘭城市邊緣沒什麼人煙，特地選一個荒涼場所，真不知道在想什麼？

他們會擄人這點，也不在預想內。本以為十三年前發生「護國公屠殺人口販子」的事件後，就沒有盜賊敢這樣肆意抓人了。

真好奇他們的雇主花了多少錢。頭盔男子抱持著疑問，循著蹤跡一步一步走到橋下。

橋下沒有河流，似乎是最近才乾枯的樣子。下這樣的定論，是因為腳下的土地還很溼軟。

頭盔男子發現腳印的痕跡，順著腳印走過來，發現橋的正下方有一扇多年沒有保養的鐵門。

「⋯⋯又一個地下城。」

手放在生鏽的握把上，不直接打開。隱藏蹤跡的技巧太差了。頭盔男子在心中斥責道，但心中又萌生了其他可能性。

已經仔細找過了，這裡沒有那兩人以外的其他足跡。

擺在眼前的兩個腳印，有一個很隱密，另一個則幾乎沒有掩飾，事有蹊蹺。

經常擄人的罪犯想避免被抓到，絕對不會留下明顯的足跡——這是引人步入陷阱的誘餌。

這一扇鐵門，無疑是他們唯一進出的地方，只要堵死逃脫的出口，等待時間過去，裡頭的人就會因為飢餓、口渴或幽閉恐懼，諸多因素而拼命攢出來，最後再慢慢逐一擊殺就好。

斷糧戰術很困難，可是只要確保成功，即便對手是一支軍隊，也贏不了一百名健康有活力的士兵。

虛弱的人沒有力量，沒有速度，更沒有餘力施展智慧，很簡單就能殺掉。

但是，這是在沒有人質的前提下才能做出的策略。

——他們在引我進來。

頭盔男子手握冰冷的門把，打開滿是生鏽的鐵門。隧道近在眼前，看似深不見底的樓梯，是因為太過昏暗造成的錯覺。

黯淡的藍光在頭盔裡閃爍起來。頭盔男子直截了當的走進沒有光芒的隧道。

關起，生鏽腐蝕的鐵門導致拉動的聲響特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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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多格被稱為東方王國，更像是探險勝地。

古代的奧利多格，為了抵禦隨時會來的災難和戰爭，人們建造了許多隱密的地下避難所。這樣城市被攻陷，至少有少數人能避免成為俘虜、奴隸。

明智中有許多的魯莽，地基不足可能造成地面塌陷的風險，國家要是全面崩塌了，基本就跟自我毀滅沒有兩樣，所幸沒有發生。

依照現在的新立法，如果擅自進入這些地下城是違法行為。

隱含的更大問題是，幾乎所有地下城都沒有地圖和明示所處地點在哪。

古人的智慧偏向將情報藏在腦中，不紀錄在紙上的有著小巧思，這樣既能拖慢敵人入侵，也能增加求救與等待救援的時間，但也因此在日後留下嚴重弊病。

唯一可以傳達訊息的方法是「口耳相傳」。

如今地下秘道堆積如山，甚至有許多因為時間的沈澱被人漸漸遺忘，而絕大部分都成了惡人的藏匿點，本應該守護子民的避難所，變成罪犯潛逃的安身之地。

後人當然發現了這個問題，奧利多格的現任國王不斷提倡此事，發放優惠獎勵的賞金任務，試著奪回被佔領的地下室，於日後做施工補平的作業。

缺錢的傭兵聞知此事後，會自動自發完成賞金任務，通報相關單位，等候專人前來調查，若認證確實，功績之人會獲得應有的獎賞。

包括頭盔男子在內，許多傭兵有時就是藉此（賞金任務）賺錢養活自己。

黑暗中亮著橘色光線——頭盔男子拿著提前準備好的小提燈走完全部的樓梯後，立在原地觀摩四周，發現隧道通往的地方有著奇特的格局。

「——。」

頭盔男子深深吐一口氣，拔出掛在腰間的金色釘錘，是他使用最久的主要武器，由於造型太過奢華，常常被人誤以為是擺著炫耀的裝飾。

房間的格局是很規則的正方體，每面牆中間都有一扇門，每扇門位在人頭高度的兩側皆插有火把，地板上有燒掉一堆木柴積累的灰燼——有人住在這個地方好一陣子了。

人類無法在完全黑暗的地方生活，終究需要火焰的幫助才能探索黑暗。

鈍器敲擊牆壁與地板，繞了房間一圈，沒有找到一個害人用的陷阱。

走來走去並無大礙，陷阱的可能性只剩門後的東西——可以等人出來，這麼做也比較保險，不過今天不是來攻略地下城的。

「時間很趕，沒空等待了。」

最後見到艾蕾娜的時候是昏迷狀態，再晚一點可能就不只昏迷這麼簡單了。

三扇門，三種選擇。選擇題一定有它的規律能遵循，也許找得到答案，可是現在不能慢慢摸清這些門的用途，身上沒有帶繩子或遠程工具來，不能冒險試錯。

這裡究竟是要猜哪扇門是安全的踩地雷遊戲，還是單純浪費敵人的時間所設計的迷宮呢？

答案是前後兼具，盜賊可不會浪費那麼寶貴的設計的地下城。

人心，尤其是惡意最好猜了。

頭盔男子分別看了三扇門各自的門把，直截了當的往前走，打開位在身前的鐵門。

什麼都沒發生。

進去後浮現眼前的是一模一樣的光景——又有三扇門。

沒有爆炸、沒有毒氣、沒有任何陷阱觸發。

旁人或許會讚賞頭盔男子的勇氣可嘉，但這不是勇氣所為，也與運氣無關。

這次是往右邊走，打開門後，如同奇蹟發生似地仍沒有異樣發生。

頭盔男子沒有感到成就感，而是嘆了口氣。

「究竟是誰的惡趣味打造了這個地下城？」

什麼時候能結束。他無奈的說道，帶著不耐煩持續走下去，緩慢抵達艾蕾娜的所在位置。

「醒來啦。」

現在少女坐在床上，頭靠著牆壁，雙手被綁住，剛清醒就被醉漢一把抱住。

撲鼻而來的酒臭味和人人看了都稱噁心的微笑，讓艾蕾娜深感厭惡。

「好噁心。」

「什麼啊？竟然這樣講，叔叔我很心痛耶。」

醉漢抱得更加用力，伸出舌頭肆無忌憚的舔了一下少女小巧彈嫩的臉頰。

忍耐住的艾蕾娜撇開頭，瞥見方才壯碩的男子坐在右邊高低差的石階上，喝著酒看著這邊，對醉漢的行徑視若無睹。

「嘿嘿，妳的用途雖然不少，可是我現在感覺還有點不悅呢？正好拿妳排解壓力。」

不要。掙脫不了，力量太大了。

醉漢準備脫掉艾蕾娜身上的斗篷時，「嘣！！！！！」的炸裂聲傳來，隔著好幾層牆顯得聲音沈悶，緊接在其後的是爆炸造成的傷害，餘震使得有點年紀的牆壁都噴出了些許石灰。

「這是⋯⋯嗚！」

「這是怎麼了！！！」

艾蕾娜率先有疑問，而醉漢推開了她，比誰都急著站起來，冒出冷汗等著異常結束，接著迫不及待的生起氣來，理智斷線的破口大罵：

「喂！你這白癡！竟然沒有隱藏好蹤跡。」

「你好像還不太懂呢？宿主。」

「什麼啊？」

「蹤跡是故意弄出來。聽起來他上當了，比我預計的還早。」

壯漢輕描淡寫的說著，一副一切都在計劃之中模樣，完全不知情的醉漢只能沈默。艾蕾娜看著兩人的互動，感覺到他們的默契根本一盤散沙。

「原來你沒有察覺阿，有個混帳從頭到尾都跟著我們這件事。」

「我⋯⋯」

「算了，反正入侵者八成已經死了，炸彈的錢要算在你的帳單上。」

壯漢撇開臉，舉手揮了揮表示一點也不在乎對方有沒有發現。

「⋯⋯是嗎？隨便你。」

醉漢嗤之以鼻的坐回去，再次抱回剛剛被像垃圾一樣丟掉的少女。艾蕾娜氣憤的表情一覽無遺，綁住的雙手阻止了她企圖反抗的心。

「把她給保護好，不要有太多殘缺，只要這樣就好了吧。」

「是啊，接下來把她交給那個人就完事了。」

「這麼簡單⋯⋯先說，人可是我的手下找到的，到時要分多一點給我們。」

「喔，好。」

眼看醉漢心不在焉的模樣，壯漢不耐煩的站起來，接著才緩緩開口。

「剩下的金額呢？你要怎麼算？」

「金額？哦哦，不是說好了平分嗎？」

身高與寬度下的大片陰影蓋住兩個人的面積，艾蕾娜感受到極度的壓迫感，醉漢卻毫無感覺，似乎精神仍在酒意之中。

「我說過我們有三十人，錢真的夠嗎？」

「蛤？三十人？話說你是盜賊頭子啊？我都不小心忘了。沒事沒事，我和你兩個人分的話，絕對夠啦。」

僅有我們兩個人分錢。醉漢事不關己的說道。

「這筆生意談得很快，我以為你都知道細節了呢。」

「原來如此，炸彈的錢不用。」

在盜賊頭子一邊說著一邊手掌面向醉漢的頭。

「真好心，嗯？做什麼⋯⋯」

輕盈的少女再一次被推開。醉漢站起來，雙手包著頭，眼睛泛著血絲與眼淚。

「咦？好痛，好痛啊！」

轉眼間，醉醺醺的腦袋直接爆開，無預警的血肉橫飛、腦漿飛散。

只是看著的話，還能勉強忍住，但噴到身上就另當別論了，正常人肯定都會受到影響吐出來。

罕見的嚇人景象，令艾蕾娜的表情和眼神裝滿畏懼，差一點抵達情緒的臨界點——崩潰。

「被當成臨時打手叫來，只拿了一丁點的錢怎麼讓人服氣呢？妳說對吧？小姑娘。」

「好殘忍。」

艾蕾娜身處險境也不忌諱說出真心話。

「虧妳真敢說阿，明明比我恐怖的人到處都是，妳的保鑣護國公大人不也是個殺人無數的怪物喔。」

「他並不是壞人。」

巨大手掌按住艾蕾娜的小腦袋瓜，把她從床上拉下來，宛如恐嚇般的暗示著少女會和醉漢同個下場。

「別笑死人了，殺人如麻的傢伙都不是好東西。」

「⋯⋯？」

艾蕾娜忍著疼痛不改不屈服的態度，僅僅是瞪大雙眼注意到某樣東西。

「一旦習慣熄滅他人的生命，之後再做就跟削蘋果一樣平常，護國公殺人數可不亞於我。」

壯漢看到少女無所畏懼的眼神，覺得不識趣的將她粗魯推開。

「⋯⋯像妳這樣涉世未深的小丫頭，說這麼多也沒用。」

被輕鬆丟回床墊。雖然艾蕾娜思維上知道自己只能任人宰割，但內心深處並不這麼想。

「不殺了我嗎？」

「反正妳對我來說是死是活都差不多，在找到好的買家之前，讓妳活著比較保險，好好感激吧。」

壯漢踢開擋路醉漢的無頭軀體，完全不把他當人看。艾蕾娜見此場景，努力克制自己的不適，渾然不知自己的臉上擺著驚恐。

「你是盜賊嗎？」

「阿，是阿，姑娘知道嗎？盜賊的存在。」

「『哨』。」

盜賊集團的首領名稱，同時是盜賊集團的通稱。「哨」是盜賊的開創始祖，身分不詳，由於很久沒有被目擊到，身死不詳。

「原來大小姐真的知道啊，連『哨』都說得出口了，叫我怎麼好意思。」

「⋯⋯也就是說，你的上司是『哨』嗎？」

「不，我早早就背叛了，別把我跟垃圾組織混為一談，現在我是自己的上司。」

「在我看來，做的事沒什麼差別。」

「我比他們仁慈多了。」

「我聽過你們的事情，一個忠心耿耿的騎士墮落成盜賊，這種案例已經不稀奇了。」

艾蕾娜暗指壯漢曾是騎士。

「⋯⋯妳認識我嗎？我倒是不記得有見過妳本人。」

幾秒前，被抓著頭時，看見壯漢腰部綁著的皮具印有熟悉的徽章，立刻讓人聯想到最熟悉的職業，騎士。

「我隱隱約約可以發現。」

「原來如此，是因為這個嗎？」

壯漢拉開身上的麻布，亮出了腰帶。

精良皮革製造的量產型佩劍腰帶——奧利多格的前任國王無論騎士位階，毫不吝嗇的批發出去。由於很實用，成了騎士們的必備物品，即便捨棄騎士身分的人也會加減帶著。

腰帶的設計理念是「愛國」，上面的徽章自然就會是國旗的圖案。

「你會帶著，等於內心裡並非真正捨棄一切。你既然作為騎士，難道感覺不到可恥嗎？」

「不會，盜賊是我想到的最好的出入。重新來一次，賢王在場也擋不住我的決斷。」

暴露從前身分的壯漢，對艾蕾娜的揭穿絲毫不意外，還不抵抗的大方承認，自信的說道。

「難以認同，你們明明曾抱持著正義而戰。」

「正義？有那種東西的話，我跟妳早就得救了。我們都是叛國者，這才是真實。」

「⋯⋯少把我跟你混為一談。」

艾蕾娜一言既出，壯漢一手包裹她小小的下巴，再次使力舉起嬌小的身體。

「閒聊差不多也夠了。」

嬌小的身軀被強壯臂力丟到牢獄必備的床鋪上。

「雖然我很喜歡在凌辱對方前好好談心，可是時間不多了⋯⋯趕緊讓我看看妳的價值在哪吧。」

粗糙的手伸向艾蕾娜。綠寶石的眼眸不曾動搖，彷彿不把盜賊的惡意放在心上。

「頭子！大事不妙了！」

壞了壯漢好事的三個人突然走進狹小的房間，服裝與壯漢相似，都是遮住面孔的盜賊。

「怎樣！？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道理不懂嗎！」

壯漢不悅的收回伸出一半的魔爪，從床墊下來。艾蕾娜慶幸著時間點剛剛好。

「入侵者沒死。」

「怎麼可能，不是有中陷阱的聲音嗎？」

這麼大的爆炸也沒事嗎？壯漢說道。

「那似乎是障眼法，為了讓我們降低警戒。」

「真想不到，然後呢？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八人。」

「⋯⋯⋯⋯入侵者長什麼樣子？」

「戴著奇怪的頭盔，手持金色釘錘的男人。」

描述的模樣是克里恩先生沒錯，沒想到是他，而且還殺了那麼多人。

艾蕾娜大腿向內蜷縮，用力的想鬆開手上的繩子。

「頭盔？原來是『夜行』，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剋星了，真是中大獎了。」

「就是那傢伙嗎？老大。」

「是啊，那傢伙真是有種。」

艾蕾娜很安靜的把他們的字裡行間全整理進腦內。

「你去叫剩下的人不要輕舉妄動，『夜行』不是隨便就能應付的對手，能跑就跑吧。」

「是！」

其中一個人立刻動身。

壯漢不慌不忙的解開了與劍鞘連在一起的腰帶，把會暴露身分的東西交給了手下。

「老大，你要做什麼？」

「那還用說嗎？我要親自出馬。腰帶放在身上會被拆穿底細，那傢伙最痛恨我們這種人了。你們顧好籌碼，逼不得已就拿她來談判，『夜行』的主要目標應該不是我們。」

「是。」

壯漢用粗壯的手碰了下屬的肩膀，準備迎接殺人無數的頭盔男子。

一步一步的邁著步伐，氣勢洶洶的開起了門。

「我來找你了——傳奇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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盜賊失足摔倒，右膝蓋撕裂傷無力站起，雙手掩住頭和身前。

「等下，我可以告訴你我們的人數⋯⋯」

已經知道了。頭盔男子拿著鈍器走來，一錘突破雙手的防禦，砸爛盜賊的額頭。

頭盔位於右眼的開口有淡淡藍光散出。

——下一個。

頭盔男子甩掉釘錘表面上的腦漿，踢開現成不久的屍體，往三扇門看去，最後選了左邊的門。

開門，沒發生什麼奇特的。

殺人如麻的頭盔男子若無其事，繼續前往尋找艾蕾娜。

頭盔男子碰了一下門把，轉動都沒有就趕緊收手，接連後退好幾步，到正方體房間的中心。

鐵門抖動起來，發出「咚！」的一聲，強風從門縫吹出來，並且逐漸增強，固定門的水泥牆碎裂、螺絲鬆動，承受不斷提升的強力風壓，終於不堪負荷。

鐵塊般的房門向內噴飛，時速堪比全速衝刺的馬匹。

「——！」

基於飛行幅度難以預測，頭盔男子以極限的速度變換姿勢，用側身躲過鋼鐵撞擊。

「你運氣挺好的。」

壯漢搔了搔背，走進沒有門的入口。

「你就是頭子嗎？」

「眼力不差嘛⋯⋯話說，你的眼睛有奇怪的光芒，是魔眼嗎？」

頭盔的右眼透出藍光。壯漢指著自己的眼睛，立馬做出最合理的猜測。

「⋯⋯」

「怎麼了？我都準備好接招了，你不是來幫你的父親大人擦屁股的嗎？傳奇之子。」

壯漢大開手臂的挑釁不起作用，頭盔男子站在原處自顧自的問道：

「你們似乎不是盜賊集團的一員，背叛者嗎？在這麼偏僻的地方建立基地，是多害怕被『哨』找到。」

「你搞錯了吧？我們是分支，小鬼。」

「盜賊也有所謂的分支嗎？做的事情也沒差多少。」

分秒識破壯漢掩飾的謊言，但頭盔男子卻選擇不立即戳破，反而利用這個來嘲諷壯漢，故意逼他做出莽撞的行為。

「混帳，少在那裡左右別人心思。」

「我聽你的夥伴說了這裡的總人數。除了你之外的剩下四個人都在這裡嗎？」

「你真的確定我們的數量只有這些嗎？」

傳聞中的「夜行」跟我所想得不一樣，講話平淡不風趣，一點英雄兒子的架子都沒有，還異常冷酷。比起實力，頭盔男子的處事風格更讓壯漢緊張。

「你該不會打算把其他人也殺掉吧？我知道你在業界是出名的不留情，就當作是慈悲之心，殺死我後，就算了吧，剩下的年輕人應該有重獲新生的機會才對。」

「⋯⋯我不在乎。」

多說無益，快來吧。靜待原地的頭盔男子像在這麼講著。

「可惡，這樣不就只能殺掉你了嗎？我最討厭你這種不識時務的人了，臭混蛋，做好覺悟了！」

隨著壯漢雙手浮起，密閉下靜置的空氣變得反常，空氣流動成小風，再順應循環化為大風。

「風魔法⋯⋯很少見。」

風這麼大，遠程武器會偏離軌道，誤傷到自己就糟了，現在開始的投擲物全部無效。壯漢這麼做是想逼我靠近他。

頭盔男子保持距離，躲開好幾道風刃。魔法切開了牆壁、天花板，甚至將地上的鐵門砍成兩半。

「跑來跑去的⋯⋯」

壯漢老練的從手中再發出四道風刃，依靠先後順序產生的誤差，影響對方視覺的感受，進而造成誤判。

頭盔男子往壯漢的方向前進，心裡數著拍子，漂亮的翻身躲掉第一發的大片風刃，準備迎接下一招而向後退，沒料到第二發比第三發風刃慢了一下。

中計了，人總是會先下定論，再笨蛋、再聰明的人在臨機應變時，都會依順於排列原則。壯漢因為技巧一流使計謀得逞，看著頭盔男子的脖子即將被切開。

「——！」

削鐵如泥的風刃被金色釘錘擊碎。

「什麼？」

頭盔男子輕鬆解開危機，並立刻橫向移動躲開最後一發風刃。

未擊中目標的風刃輕易切開了牆壁，攻擊力依舊鋒利無比。

「那把鈍器⋯⋯算了，那這樣呢？」

壯漢拋開煩惱，立即對應新的狀況，從手中產生風流、集結大風往四面八方吹出。

無處可逃！頭盔男子深知只有躲避是防範風刃的最佳方法，但是走位再怎麼精湛，腳一旦離開地面，靈活的機動性便毫無用處。

「——！」

壓低身子，手碰著地板，試著不讓身體被吹飛。不過姿勢再怎麼正確，都禁不起颶風的侵襲。頭盔男子的釘錘失手落地，整個人撞到牆面。

動不了，壯漢要是現在發出風刃的話，只會被颶風強力的吹拂，分散掉密集的結構，進而消失鋒利度。頭盔男子調整心態，重新思考如何解決壯漢。

然而，壯漢對此已有策略，左手忙著使用颶風的期間，閒閒沒事的右手形成手刀，而後再度匯集空氣——風流高速環繞轉動，猶如圓形的鋸齒。

「看我把你的雙腳鋸開來。」

壯漢一步一腳印打算近身已是待宰羔羊的頭盔男子，結果沒幾步，爆炸聲從腳下響起，火花下的右腳被完整炸碎——方才的宣言落實在了自己身上。

「嗚啊！！！」

颶風頓時消失，壯漢手中的隱形鋸齒也化為烏有，飄散開來。

燒焦的疼痛，讓壯漢完全沒有心力凝聚魔法。限制行動的風魔法解除，頭盔男子從牆壁上下來，手中拿著與地板顏色一致的橢圓球體。

「痛死了！！！我的腳啊啊！！什麼時候！？」

「我知道你會限制我的行動，所以把手放在地板的時候，順便放了一顆地雷。」

壯漢倒地不起，以趴著的姿態看著皮開肉綻的小腿。

「我的魔法應該把所有垃圾都吹飛了啊！？」

頭盔男子拾起掉在地板上的金色釘錘，換他一步步走到壯漢的身前。

「那是最近的新產品黏彈，黏度可以說是數一數二驚人的，那點小風怎麼可能吹得動。」

「可惡，盡是用這種小道具，身為『傳奇英雄』的兒子，不堂堂正正的打贏我這個惡人，難道不感到羞恥嗎？」

「⋯⋯能贏就行。」

頭盔男子舉高沈重的鈍器，火把照亮金色的釘錘，加強耀眼奪目的金光。

「等下！我死之前還有問題！為什麼？為什麼你沒有開錯門？我佈置的炸彈根本不存在破綻，每扇門的握把摸起來都沒有區別才對！」

本來高舉的釘錘放了下來。

「⋯⋯這地下城的高度比一般地下城高得多，而且牆壁的數量很可觀，幾顆詭雷的引爆不太會發生坍塌，能善用這點很值得誇讚，但⋯⋯有點單調了些。」

「我問的不是這個！」

上文不對下文的對答，終於惹惱已成輸家的壯漢。

「你想問我為什麼知道哪扇門是安全的⋯⋯好吧，我告訴你⋯⋯你沒有戴手套對吧？你們之中戴手套的人也屈指可數。」

頭盔男子伸出自己戴著黑色手套的手。

「那又——怎樣！？」

「如此一來，我只要觀察門把上的指紋多寡就行了。」

「痾？」

「不管左手、右手，清理得再乾淨，一段時間過去也避免不掉油膩。指尖碰到哪裡，那裡必定會殘留指紋。我憑著這個依據，去推敲出哪個門是安全的。」

有比較多指紋的門把就是安全的門。頭盔男子如此說道。

「指紋，那種東西⋯⋯怎麼可能有人看得見！？」

「我看得見就好了，其餘就看你信不信了。」

頭盔男子高舉釘錘，一鼓作氣砸爛了壯漢的腦袋。

堅硬的頭骨粉碎，柔軟的腦漿外溢。

那恐怖的回響實實在在的傳入了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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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壯漢吩咐要留守在人質身邊的兩個手下發現了異樣。

「聽到了嗎！？沒聲音了。」

「不行，我等不了。」

其中一位下屬生性急躁，不斷驅使腳尖點擊地板，像似燒胎一樣，迫不及待的想跑起來。

「你一個人應付得了弱女子吧？」

「什麼？你什麼意思？」

「我要去助陣了，不會魔法的傢伙待在這裡就好。」

「蛤？」

另一個下屬不知道要先阻止，還是先管人質，腦袋當機的待在原地，眼睜睜看著同事不計後果離開。

「等下見！你等著我去救老大出來！」

「喂，別胡來，笨蛋！老大都說『夜行』不是我們可以對付得了！」

艾蕾娜終於抓到機會從床墊坐起來。

「喂！誰叫妳動了！」

看來這位下屬並非窩囊，只是對待自己人不懂得怎麼堅持己見，但要控制如同陌生人的人質，這點小事還是做得到的。艾蕾娜站起來，待在監獄裡面。

「你不去阻止他嗎？你們的頭子的命令不是⋯⋯」

「人質就乖乖當人質就好，少在那邊給建議！」

壯漢的下屬生氣的轉過頭，不想理會艾蕾娜的勸說。

「我不會逃跑的，我只是想要聊聊而已。」

「奧利多格的中流砥柱想聽底層人民的看法嗎？真沒想到，可是我一點也不稀罕。」

艾蕾娜深深體會到盜賊對上面的人的怨恨。

「你對同伴很溫柔呢。我常常聽到人們講盜賊是多麼的窮凶惡極，然而我聽到的跟我實際看到的，稍微不太一樣。」

「不一樣？當然不一樣了，你以為我們和老大是什麼人？」

不知道，似乎是個很直接的人，殺人滅口毫不手軟，很愛護手下，甚至於一夫當關，任何一個自私的人都不會獨自面對強敵，而那個壯漢做到了，彷彿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我聽說你們的老大背叛了組織，你知道原因嗎？」

「那還用說嗎？我們和他們根本上的不一樣。」

盜賊小弟轉過身來面向著嬌小的少女。艾蕾娜沒有退縮，將他的神情納入眼簾。

「那群人的所作所為，常人根本看不下去。實際上，我們加入盜賊並不是身不由己，會做這些事情是因為奧利多格曾教過我們一個重要的觀念——叫做忠誠。」

這份忠誠不是用在奧利多格上。盜賊小弟如此說道。艾蕾娜看見了難能可貴的精神。

「忠誠的人跟隨帶頭的人，妳覺得我們跟隨老大是在自尋死路嗎？哼，或許是吧？不過我一點也不後悔，其他人也是。」

「這樣的忠誠，你們覺得很高尚嗎？」

「是啊，我們因此死了，也是因為這是我們做的決定，所以老大選擇背叛『哨』，我們也欣然接受。因為他只做對的事，即使是骯髒事，他也會挑特別的，像妳這樣的傢伙就是其中一個案例——叛國罪的四大家族千金，奧利多格最有名氣的通緝要犯。」

「事實不⋯⋯」

事實不是那樣，可是說完也解釋不清。艾蕾娜截然而止，換了一句話。

「⋯⋯你們有想過當盜賊會發生什麼嗎？」

「怎麼可能沒想過？我想妳沒辦法理解吧？儘管叛國，但妳仍然是受到良好教育的貴族，變成如此境地，肯定有什麼理由吧？老大他阿，認為妳是一枚很危險的籌碼，畢竟連那個『夜行』都被妳吸引過來了。」

艾蕾娜這時才確認——那個壯漢不是純粹的壞人，而盜賊也並不全都一樣。

世界很廣，有些東西在城堡裡永遠都見識不到。認識的人說得話可能是對的，也僅有一部分是對的。

「我知道你們活得很辛苦，也確實如你所說，我難以理解這種做法。」

「裝什麼大善人的架勢，妳根本就不知道世間有多殘酷，像妳這個丫頭⋯⋯真是的，我說這麼多做什麼？」

盜賊小弟轉過身去，不想再理會無反抗能力的艾蕾娜。

「是呢，我還有得學⋯⋯在聽完你說的話後，我確認了自己的想法，就是絕對不會加入你們，也絕對不會殺了你們。」

「什麼？」

年輕的盜賊誤以為少女是在問問題，結果只是在做不殺人宣言。

「咻——！」

「咯啊！！」

力道強勁的一腳踢中後腦勺，抗打能力再厲害的人都必須應聲倒地。

「抱歉⋯⋯」

艾蕾娜深表歉意，拿走盜賊身上的小刀，切開綁著手的繩子，再拖著盜賊到監獄的鐵欄杆邊，用剛扯下的繩子綁住盜賊，讓他的雙手死死的卡在鐵欄杆上，以免醒來。

「不會魔法的話，這樣應該就逃不掉了吧。」

綁完才發現年輕盜賊的襯衫內夾著摺疊過的舊紙。艾蕾娜撿走紙張，打開再打開，是一張好幾個九宮格的小地圖。

藍線所畫的無疑是安全道路，剩下全是有陷阱的路，上下顛倒看就能原路走回去了。

「真是冒失鬼，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帶在身上。」

艾蕾娜離開監獄。

「這裡是盡頭，只有一個監獄嗎？好奇怪的格局哦。」

艾蕾娜走到隔壁的正方體房間，遇到跟頭盔男子同樣的謎題——眼前的三面牆皆有一扇門。

仔細研究紙上的正確道路，再小心翼翼地按下門把，深怕開錯門的蜷縮身體，用力閉上眼，準備好面臨做錯決定的後果——

「——。」

打開厚重的門之後，什麼都沒有發生。艾蕾娜先張開一隻眼，確認自己是否還在現實世界，沒有突然爆炸，除了開門的聲音外，沒有其他引人注意的異常。

「地圖沒錯。」

畏縮的雙手反覆開關鐵門。眼看無事發生，少女小心翼翼到下一個門口，重複同樣的動作，以為整件事終於開始好轉，直到——又遇見意想不到的事。

「——！」

我從小到大都認為人生的不平順十之八九。

但是，總會有好事發生的，不管經歷再難過的事，之後都會有所好轉。

儘管幸福的人生可能不屬於我，儘管我無法抗拒未來的到來。

總會有好事發生的，我至今仍是這麼認為的。

我是幸福的，我自認很幸福，希望今後的人生也是幸福的。

雖然我會難過，會絕望，會害怕。

但我不會放棄希望。

現在也是這麼認為的，不會改變，正確的事不用改變。

艾蕾娜雀躍的打開門。

「⋯⋯」

該說是不幸的相遇，還是不幸的偶然——剛剛說要去支援頭子的盜賊，已經遭到擊敗。

在最後一刻，頭盔男子沒有饒過無還手之力的盜賊，而是一鼓作氣的揮動笨重的鈍器，粉碎年輕氣盛的頭顱。

頭盔男子做完後發現少女正在看自己除掉敵人。

「⋯⋯克里恩先生。」

粉色的器官外溢，那是智慧的集大成之物——腦袋。

「——為什麼？」

這樣的行為是出於什麼緣由，不解的心情令艾蕾娜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但是聲音過於小聲，沒有被頭盔男子聽見。

少女綠寶石般的瞳孔見證著驚悚無比的場景。

下一秒，頭盔男子平穩地說道：

「妳逃出來了。」

「是的⋯⋯我逃出來了。」

釘錘上，黏著濃稠的鮮血，不清楚摻雜了多少人。

釘錘下，有再過不久將因為腐爛的問題而發出惡臭的屍體。

「這個解決掉了，應該還剩下一個，妳知道在哪裡嗎？」

「那個，我有打倒了一個人。」

艾蕾娜不知道如何是好，不敢往前，更不敢往後，頭盔男子的行為跟殺人魔沒兩樣，出手不帶仁慈，說話冷淡的不可思議。

「妳說打倒了一個，殺掉了嗎？」

「咦？沒有。」

頭盔男子往這邊徒步邁進，艾蕾娜慌張的退後，一想到對方的意圖，馬上又站了回去，甚至勇敢地跨出一步。

「等下！」

「——。」

艾蕾娜張開手擋住整個門口，頭盔男子的腳步隨之停緩。

「我確認過他已經沒有反抗能力了，不需要下死手。」

「為何？妳覺得他們應該被饒恕嗎？」

「不應該，但也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艾蕾娜口中的「這種地步」正是在說頭盔男子那充滿污穢的釘錘。

「⋯⋯可能是吧。」

看起來只有樣子可怕，跟他說起話來完全沒有壓力。

艾蕾娜發現情況比所想的要再更不糟一點，便深呼吸一口氣，僵硬的雙腳和肩膀也得以緩解。

「雖然現在的場合說這個不太恰當，可是我還是得說⋯⋯請問你的本名叫什麼？」

「⋯⋯克里恩。」

克里恩，可以是名字，也可以是姓氏。

「那是姓氏，沒錯吧？」

艾蕾娜猜是後者。

「⋯⋯」

頭盔男子的沈默並不是在思考，是不想回答。

「——古里特•克里恩，你是叫這個名字嗎？」

頭盔男子仍沒有回答。艾蕾娜不氣餒的又一次開口說道：「你是那名『傳奇之子』。」

「有些人是這麼叫我的，對我來說意義不大⋯⋯妳有什麼想說的嗎？。」

他一直都願意對話。艾蕾娜這時才意識到，眼前看似最可疑的傢伙一直在向自己伸出援手。

活生生的人被爆頭的場景，艾蕾娜一天看了兩次，可能造成心理陰影的駭人畫面，並沒有勸退她去做出回應。

「在酒吧時，那些客人真的是在說你⋯⋯傳奇之子的傳聞一直都很糟糕，我常常在想他真的如風評那樣嗎？」

艾蕾娜大概知道「傳奇之子」風評差的其中一個可能性了。

「我很希望能親眼看看傳奇之子本人，只是想不到會以這種方式見面。」

「我也覺得這種見面方式很糟糕。辛苦妳了。」

正常人，做著不正常的事。「傳奇之子」本該是光鮮亮麗的稱號，本人卻不人如其名，而是走向相反的道路——殺人無赦。

「第一次聽到克里恩這個姓氏時，因為很常見，我才沒有第一時間發現你的真實身份⋯⋯」

「結果，機率渺茫的可能性成真了，這樣嗎？」

艾蕾娜本想止住心裡話，頭盔男子卻接著說了下去。

「有一個拯救世人的父親，為什麼要做這種事？你所希望的是未來是長這樣子的嗎？」

拯救世人的父親，這個稱呼在身為兒子的古里特耳裡一定很諷刺，誰叫拯救世人的下場就是被人民誣衊呢？怎麼想都划不來。

「傳奇英雄和傳奇之子嗎？」

「⋯⋯？」

「——我是為民除害的古里特•克里恩。」

「⋯⋯」

「——你們口中的傳奇之子。」

提燈的火光驅散黑暗的地牢，古里特頭盔內的黯淡藍光不明所以——場景印照著奇妙的對比色，氛圍被渲染為「奇異」。

「這就是妳想要的回答嗎？」

冷兵器無搖動的低垂著，附著在上面的鮮血一滴滴落到石磚上，沿著地面縫隙流淌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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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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