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修繕的部分是最麻煩的。」吉娜一邊堆砌石磚,一邊用水泥黏合他們,同時滿頭大汗地抱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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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風車下,吉娜與歸來的瑪特蕾雅一同修繕著風車。兩人的動作十分有默契,他們相互配合預計在夏天結束前將風車修繕完畢。站在一旁重新搭建損毀木樑的瑪特蕾雅苦笑了一陣。她輕聲朝向吉娜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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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我才很佩服瑪莎莉薩,她能夠完成那麼雄偉的黃金之國,我都不明白她是如何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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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瑪特蕾雅又想成就什麼呢?」聽聞瑪特蕾雅誇讚其他瑪爾托斯,吉娜轉頭用眼角的餘光朝向瑪特蕾雅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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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這一問題令瑪特蕾雅苦笑了幾聲,因為瑪特蕾雅還不曉得自己有何目標。也許她能夠去找尋瑪布蕾雅特,也許她該先學會解讀那本樂譜,或許她可以去一些從沒去過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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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一切在瑪特蕾雅眼底都有些陌生,就如同她曾經想找親生母親,卻沒有過多的行動一樣。她能想,卻沒有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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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如此,瑪特蕾雅偶爾會懷疑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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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不知道。」於是在數秒後,瑪特蕾雅如此回答。同時間,她把一根厚重的梁柱重新安裝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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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程中,她用自己堅強的肉體充當了建築的支撐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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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妳的壽命還長得很,妳可以慢慢想。我啊!也許會在七邱城度過剩下的人生吧。」吉娜一邊堆磚砌瓦一邊說道,她陰鬱的眼神下搭配咧嘴冷笑。她在嘲笑自己,成為了騎士又如何?其實她還是原原本本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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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無關緊要的農民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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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沒有說出口,她有些羨慕瑪特蕾雅的自由,猶如一隻不被關在鳥籠中的飛鳥。相反地,瑪特蕾雅反而羨慕吉娜有一個棲身之所,有一個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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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裡是妳的歸處,我沒有地方能夠回去。瑪爾托斯已經滅亡了,我又能如何?」瑪特蕾雅蹲下身子扛起下一根木樑上肩,她低聲地答覆,語氣中有幾分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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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出瑪特蕾雅的不愉快並非難事,為此吉娜沉默了數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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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因為刻奧斯並沒有滅絕,吉娜根本無法去理解瑪特蕾雅的感受。就如同吉娜不了解賽莉亞,賽莉亞偶爾溫柔,時常殘酷。那樣的賽莉亞雖然很帥,卻充斥著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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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起旅行的他們之中,也唯有賽莉亞不把殺人當回事,彷彿殺死他人本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並且這與吉娜對面戰士的尊重不同,她就像是在踩死螞蟻一樣,心底毫無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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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年紀增長,吉娜越發覺得了解別人是一件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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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想讓自己當一個能被眾人喜歡的好人,也隨之更加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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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我很討人厭嗎?」困惑之下,吉娜垂下眉頭出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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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的,因為妳是一名刻奧斯,聖教的人們自然嫌惡妳。我困惑的是為何妳不嫌惡他們?」瑪特蕾雅將木樑用身體頂起,準備替換一根燒焦的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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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這一詢問,吉娜苦笑了幾聲。她面色灰暗地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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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這樣講妳會不會覺得我很奇怪?其實我從來沒有感覺自己是刻奧斯,我也沒有和其他刻奧斯聊過天。雖然無緣無故被嫌棄讓我很難過,但是拯救我的依然是人類,我要怎麼去恨他們?難道今天我揮個劍殺了人刻奧斯就能被大家接受了嗎?那也不是。所以我很無力,也不知道怎麼辦,就是在這種環境下我遇到了賽莉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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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羨慕她的耿直,她的愛恨分明,下手從不手軟。就因為這樣我曾經以為她不會崩潰,不會放棄。但是我錯了,她的母親留下的故事仍然令她痛苦的大聲哭泣。我不禁因此去想,或許我們都很普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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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抹平了溢出的水泥,面色十分地沉靜。藍天壟罩在她的樓上,晴光映照在兩人的身軀上,這也是個平平無奇的日子。那些波然壯闊的冒險,更多時候也是平平無奇的日子,而非刺激的死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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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吉娜回首一望,那些冒險似乎沒有多麼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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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意思是自己很軟弱?軟弱的像是一隻殼都還沒變硬的金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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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譏諷地一笑,回想起年輕時的吉娜害怕地發抖,瑪特蕾雅感到有些可笑。如今勇敢的騎士曾經也是一名懦弱的騎士,但是那時候她身上沒有那麼多傷疤,身體也更加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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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到現在我還是很軟弱,所以我不敢拔劍砍了羅夫、也不敢告訴大家北方要塞的事情、更不敢向母親述說——我究竟殺了多少人才走到這一步。我很害怕,連我的家人都把我當成一個惡魔。」吉娜沒有反擊,她點頭承認了瑪特蕾雅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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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瑪特蕾雅訝異地停下動作,她回頭有些震驚地看著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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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賽莉亞的話,她肯定會大肆宣揚北方要塞的戰事,那怕引起混亂也要堅持正確的事情。若是賽莉亞的話絕對能把殺人之事說成一件偉大的聖戰。是她的話……會身體力行去讓人們崇拜自己。但我沒辦法,真的……沒辦法。」吉娜堆砌上最後一個石磚,完成了一面牆的修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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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雙眼注視著自己堆好的石牆,眼中有幾分佩服,因為她堆砌的牆面整齊且美麗。或許這副景象比做為騎士殺敵更有意義,她不禁如此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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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真是個蠢貨。」瑪特蕾雅深深嘆息,她咧嘴謾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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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吧。」吉娜並沒有對自己的朋友生氣,而是背對著瑪特蕾雅輕聲答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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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娜十分明白,這次與當年不同。當年的選擇是放棄,如今則是釋懷。她得像自己和解,因為她能做的選擇與想做的選擇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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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為騎士又如何?刻奧斯終究是刻奧斯,這不會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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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吉娜心裡明白,若是真有必要的話,身體也會略過思考拔出武器挺身保護這片土地。她和自己的老師妮菈有一點很像,比起思考,行動更加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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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是為什麼當年沒能思考的多深,自己就抓住了妮菈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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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眼看吉娜並不打算跟她鬥嘴,便繼續完成自己的工作。兩人一直工作到了黃昏,才紛紛放下手邊的工具準備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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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無聊的工作。」在黃昏的光彩下,瑪特蕾雅抬頭看著幾天的工作成果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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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耕田、牧羊、打水、洗衣,這些事情在七邱城都是基本工作。偶爾我也會感到無聊,因此去做民兵的工作。不過修理風車無不無聊嗎?等到修完了才知道呢。」吉娜抬手指向風車的高處,在陰暗處她的臉上浮現出一陣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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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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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皺了下眉頭,她困惑地看著吉娜。瑪特蕾雅不清楚吉娜的意思,那怕她早已完成過自己的小木屋,她仍然沒能感覺到建造的過程多麼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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瑪特蕾雅不曉得的是,吉娜所說的是完成後的成就感,因為兩人看待事物的角度截然不同。對於吉娜而言最後的感想會關乎於過程的感受,對瑪特蕾雅而言則是兩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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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這一問話,吉娜笑了幾聲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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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講了,我們回家!」吉娜轉身輕拍了下瑪特蕾雅的肩膀,示意讓瑪特蕾雅放下工作回家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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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又沒有和妳住在一起。」瑪特蕾雅露出冷笑並隨口諷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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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冷的金色眼眸窺探著吉娜的背影,對瑪特蕾雅來說,那裡不是自己的家,僅是吉娜的家。看著吉娜能夠回家的身影,她感到很是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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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吉娜遠去的背影,瑪特蕾雅深深嘆息。她抬起頭看著夕陽逐漸消失,又一日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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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真的非常短暫,轉眼間自己已然不再是剛離開理想鄉的稚嫩孩兒,瑪莉娜的面孔也無法清晰地想起來了。時光從來不會給予任何人眷顧,只會平等的流逝,這是瑪特蕾雅唯一感到欣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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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閉上眼睛,黑暗中有著往日的點點滴滴,她很容易沉醉於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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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她再次提起豎琴開始了演奏,琴聲在星空與夏季當中綿延不絕,一如轉動的命運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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