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抵國公府後,姜清妍當即命凌風著手處理胡七這最後一道環節。
胡七仗著從媚娘那裡陸續哄騙到的銀錢,著實快活逍遙了好一陣子。一連數日,他在賭桌上皆是贏多輸少。每當滿載而歸,便攜同牛三去酒樓胡吃海喝一通,順便也給媚娘捎上些廉價首飾或胭脂水粉,隨即摟著她一番溫存纏綿,以甜言蜜語將她捧得飄飄欲仙。
媚娘被他這番哄弄得心花怒放,只覺著好光景近在眼前。
雖說心底偶爾掠過一絲對姜陶的虧欠,卻終究難抵那偷歡帶來的刺激與歡愉。
然而今夜,胡七連日的好運卻戛然而止,心緒陡然間變得焦躁不安起來。
骰寶手正晃動著骰盅,拖長聲調吆喝著:「買定離手!押得多賺得大!小賭養家餬口,大賭一朝富貴吶!」
胡七重重將銀兩壓在「大」字上頭,跟著眾人嘶聲吶喊:「大!大!開大!」
「開——小!」
「他娘的晦氣!」
胡七赤紅著雙眼,恨恨一拳搥在桌面上,探手往懷裡摸索想要再戰,卻發現囊中已然空空如也。他焦灼地四處亂翻:「牛兄弟!你身上可還有銀錢?」
牛三苦著一張臉,癟著嘴嘆息道:「哪還有啊,唉,輸得精光!怎麼就……這般倒楣!」
「再給我一局!我定能連本帶利賺回來!」胡七捶胸頓足,忽地抓過賭坊裡一個夥計,從腰間解下一塊佩玉:「這個……我當了!能當多少銀子?」
那夥計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將玉佩接過,對著燈光裝模作樣地端詳:「嘖,水頭尚可……算你二十兩!」
「二十兩?!你這是訛詐!這玉少說也值個百兩!」胡七驚怒交加地吼道。
夥計卻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在咱這兒,它就值這個價!哎呀,公子爺,您想想,只要翻一把,莫說一百兩,就是千兩白銀,不也唾手可得?」這番話,像毒蛇信子般鑽進胡七耳中。
胡七內心天人交戰,但最終賭徒的貪欲壓倒了一切。他心懷僥倖:只賭這一鋪,贏了就贖回來……「行!成交!快把銀子給我!」他低吼道。
夥計咧嘴一笑,麻利地遞上二十兩白銀。
錢剛到手,胡七便急不可耐地擠回賭桌旁。他死死盯著上下翻飛的骰盅,心中如念咒般狂吼:「大!開大啊!」
「開——小!」
歡呼聲瞬間從押小的人群中爆發開來。
胡七眼前發黑,雙腿一軟,差點癱倒在地,腸子都悔青了。牛三也在一旁不住地跺腳長嘆:「可惜!可惜啊胡兄!要是剛才押小,這不就全翻盤了麼!」
胡七腦袋嗡嗡作響。此時,一個聲音適時地在身旁響起:「這位兄弟,遇上難處了?我瞧您哥兒倆前幾日氣運正旺啊。在下是此處負責放水的,兄弟們都喚我老四。」自稱老四的男人湊了過來。
牛三熱絡地與老四搭上話頭。老四堆著笑道:「看了你們一陣子,要不……我借你些本錢翻本?贏了再還我就成。」
「當真?!」胡七如同抓住救命稻草,立刻親熱地叫了聲「四哥」。得了銀錢,他再度下注,沒想到這把竟真讓他押中了。
「四哥!您真是我的活財神啊!」胡七捧著贏來的銀子,喜笑顏開。
「好說好說!兄弟,下把押啥?」老四笑得依舊和藹可親,讓胡七覺得分外熨帖。
然而,好運仿佛只露了頭,緊接著五連敗如同冰冷的鐵鎚狠狠砸下。不僅方才贏的輸得乾乾淨淨,連借來的老本也盡數敗光。
「四……四哥,再……再借點兒周轉?」胡七聲音發顫。
「行啊,兄弟有難處,哥哥自然幫襯。」
這般循環往復,待到天色將明之際,胡七已是債臺高築。他被賭坊的打手死死按著雙肩,狼狽地跪在冰冷的地面上。牛三見勢不妙,早已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胡七面如死灰,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猶如被抽去了脊樑。不多時,臉頰就腫脹起來,一隻手也被死死踩在腳下。
賭坊管事斜眼睥睨著他:「欠的這些銀兩,打算怎麼還?若是還不上麼……咱們也只能照規矩,留下一隻爪子抵債了。」
「別!別砍!我……我有地方能弄到錢!求您了!求您再給條活路!」一聽說要剁手,胡七嚇得魂飛魄散,涕淚橫流,連連磕頭哀求。
「哦?哪裡弄錢?敢耍花樣,後果你知道的。」打手獰笑著收緊了踩他的腳。
「不敢!不敢騙!就在……就在桂花巷!」胡七如同倒豆子般急急供了出來。
幾名彪形大漢挾持著胡七,氣勢洶洶地闖進了媚娘棲身的桂花巷小院。甫一進門,便如狼似虎地四處搜刮。梳妝台上的各色首飾瞬間被擄掠一空,藏匿的銀兩也悉數被翻出,連床鋪也被掀翻開來查看是否藏匿財物。
媚娘眼見胡七引著這群兇神惡煞闖入,驚駭得魂不附體。那平素脾氣高傲的丫鬟秋水,此刻也嚇得縮在角落裡發抖,淚珠撲簌簌往下掉,連聲大氣都不敢喘。
胡七則瑟縮在一旁,大氣不敢出。
為首的大漢掂量了一下搜刮來的物件,臉上橫肉抖了抖:「哼,這些破銅爛鐵,離填上窟窿還差得遠呢!」
「胡七!他們是什麼人?!那是我的東西!不准拿!私闖民宅乃是犯王法的!我要去報官!」媚娘見家中被抄掠得一片狼藉,忍不住尖聲怒斥。
那壯漢頭目聞聲扭頭,看見媚娘那副又驚又怒、豔若桃李又梨花帶雨的模樣,眼睛頓時一亮,露出淫邪的笑容:「喲嗬?你這婆娘倒有幾分姿色,性子還挺夠勁兒!報官?不如先過來讓大爺我好好‘抱抱’!哈哈哈!」其餘幾個打手也跟著發出猥瑣的哄笑。
媚娘登時嚇得臉色慘白,眼中泛起屈辱的淚光,貝齒緊咬下唇,緊緊抱住雙臂護住裸露的胸口。
然而這般楚楚可憐、豔麗柔弱兼而有之的模樣,卻更加激起了這群惡徒的獸慾。
為首的壯漢猛地伸臂一攬,強行將媚娘扣入懷中,對著胡七獰笑道:「嘿!小子,要是肯讓你這‘夫人’陪咱們兄弟樂上幾日,那剩下的債務嘛……倒也不是不能一筆勾銷!」
媚娘在壯漢懷中死命掙扎,奈何力氣懸殊,如同陷入鐵箍般動彈不得,一股混雜著汗臭的濃烈氣息撲面而來。她含淚厲聲質問:「什麼債?你們……你們到底是什麼人!快放開我!他根本不是……」
壯漢見胡七縮頭不言,搶著接口:「喲,你還蒙在鼓裡?你這相好的在咱們場子裡欠了幾千兩銀子還不上,這才領著我們兄弟過來收‘賬’的!」
媚娘如遭雷擊!這才明白是胡七將這群豺狼引至家中搶劫!悲憤交加之下,她衝著胡七破口大罵:「他不是我夫君!胡七!你這個懦夫!畜生!你們……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可此時的胡七,自身難保尚且不及,哪裡還敢抬頭看媚娘一眼?只顧對著幾個壯漢點頭哈腰,口中唯唯諾諾。
幾個大漢相視淫笑,拖拽著掙扎哭喊的媚娘便往內室行去。
另一人瞥見躲在角落瑟瑟發抖的秋水,淫笑道:「老大!這邊還有一個呢!瞧著也水靈!」
為首的哈哈大笑:「行!兄弟們各憑本事,自個兒找樂子!」那人聞言,當即拽起尖叫的秋水進了旁邊的廂房,很快便有女子淒厲的哭喊和喝罵聲從裡面傳了出來。
媚娘心中一片冰涼!自從與胡七有了私情,她為掩人耳目,早已以用度不足為由打發走了多數的丫鬟婆子,如今院裡僅剩她和秋水兩人,此刻當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眼中溢滿了悔恨的淚水。
看著逼近的另外兩三個滿面淫笑的大漢,媚娘徹底崩潰了。她深知胡七此刻絕無可能救她,萬般絕望之下,她嘶聲力竭地喊出最後的保命符咒:
「你們不能碰我!我是國公爺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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