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妍心底簡直要為秦昊天將軍拍掌喝采了!此言當真擲地有聲,說得太快人心了!
一旁的玲瓏同樣心潮澎湃,難掩激動,望向秦大將軍的眼神裡充滿了崇敬與毫不掩飾的讚許。
姜陶內心雖滿腔憤恨,可在秦昊天那迫人的威勢與彪悍的戰鬥力面前,竟可恥地懦怯心虛起來。他全然不敢與秦昊天正面硬碰硬,甚至連放下幾句狠話的心思,都隨著身體上的疼痛一併強吞了回去。
「湯怡,你聽我說,」姜陶轉向妻子,語氣軟化下來,帶著幾分討好,「媚娘只說她心情鬱結,我只是順道送她一程,哪裡會與她同船遊湖?方才正預備離開,就看見你在這兒……身邊還伴著個陌生男子,一時情急,才……才言語重了些。」他堆起笑容,「如今……我們就先回府去吧,可好?」
湯怡同樣不願在外人面前鬧得過於難堪,更何況此刻秦昊天尚在近旁。她只得頷首低聲道:「清妍,我們走罷。」
姜清妍心中立時湧上一千一萬個不情願!
真真是晦氣到了極點!怎麼就偏偏撞上了姜陶與媚娘這兩人呢!
許是岸邊爭執的聲響過大,船艙內的媚娘終於按捺不住,款款行出,來到湯氏等人面前,福身行了一禮,語調輕柔婉轉:「夫人……還望您切莫誤會了我與國公爺。國公爺……只是念著我獨自一人,唯恐路上有甚閃失,出於一片仁厚之心,方才護送於我罷了。」
陸璟在一旁實在按捺不住,語帶譏刺地插話道:「這位夫人,瞧您這副模樣,安全得緊吶,實在無需這般憂慮!倒是姜夫人,確然該有位知輕重的人時刻護衛著才好。」
媚娘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如紙,身形微晃,似要站立不穩,一雙含憤的目光如針般刺向陸璟。
「哎呀!」陸璟故作驚恐狀,誇張地撫著胸口,「夫人您莫這般瞪著小的!這副模樣,倒像是湖中浮起的水鬼,比戰地橫陳的屍首還瘮人幾分,可嚇煞小人了!您不去嚇人便是萬幸,哪裡還需怕甚麼壞人?」
「夠了,陸璟!」秦昊天沉聲呵斥,雖語氣不甚嚴厲,卻自帶威嚴。隨即他便不再言語。
媚娘的臉色越發難看,此生還是頭一遭被個男子這般毫不留情地出言諷刺,此刻當真窘迫得恨不得尋個地縫鑽進去。
而姜陶呢?他僅僅是沉默地瞪著陸璟,敢怒卻不敢言——畢竟陸璟雖為侍衛,此刻仍著軍中甲冑,觀其形貌氣質,也絕非善於之輩。
但若一言不發,在媚娘面前未免太失顏面,他便將矛頭再度轉向湯氏,強撐氣勢道:「湯氏!你往後也該收斂些,莫再與外間男子過於親近!瞧瞧,連帶著身邊一個侍衛,說話都不知所謂,連半分規矩體統都無!」他指斥陸璟的冒犯,卻是衝著湯氏發難。
湯氏被他如此指摘,臉色也愈發蒼白。
這下連陸璟都氣得想衝上去揍人了!
真是豈有此理!對著他不敢吭聲,便專對湯氏與姜小姐這等弱質女流橫加指責!實在愧為男子,更愧為人夫!
秦昊天深吸一口氣,強行壓抑怒火。在湯氏面前,他終究不能如軍營那般肆意叱罵。
湯氏只覺滿心疲憊與屈辱,輕歎一聲,向著秦昊天與陸璟福身行禮:「秦將軍、陸侍衛,今日多有攪擾。告辭。」說罷,便拉著姜清妍,轉身快步離去,未曾回頭。
姜陶見狀急忙拔腳跟上。媚娘在二人身後低低呼喚了一聲:「國公爺……那、那我該如何是好?」語氣帶著委屈與期盼。
姜陶聞言面露不舍,躊躇片刻。眼角餘光瞥見秦昊天那煞神般凜然的身姿杵立原地,心知此刻若膽敢拋下湯氏去護送媚娘,後果絕非他能承受。
他只得勉強端出君子架勢,對媚娘道:「既已將妳平安送至湖畔,我也算是盡了禮數與道義。妳……妳便自顧遊覽散心吧,遲些自行歸家便是,一路上……還望多加小心謹慎。」言辭雖冠冕堂皇,卻是實打實的撇清。
媚娘深深望了姜陶一眼,那目光既體貼又纏綿,隨即才緩緩、帶著無限失落地點了點頭。
姜陶心下一狠,閉了閉眼,終究還是轉身,急急追趕湯氏與姜清妍的背影去了。
待這行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外,陸璟再也忍不住,朝著姜陶消失的方向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呸!什麼醃臢貨色!將軍,不若讓屬下半夜摸進國公府去,下點毒藥送那廝上西天算了!」他是真心為湯氏不平。
秦昊天此刻又何嘗不想即刻手刃了姜陶!他萬萬未曾料到,姜陶表面一副文質彬彬的世家子弟模樣,內裡竟是這般欺軟怕硬、卑劣無恥的懦夫小人!
然而……他又怎能忍心讓湯怡因此而傷懷斷腸?目光遙遙追隨著湯氏遠去的方向,秦昊天的心中猶如被鈍刀割據,綿綿痛楚難止。
是他將世事想得過於天真了。
猶記少年相伴,朝夕共處之間早已情愫暗生。彼時他便發下宏願,誓要憑藉一己之力,於沙場浴血搏殺,掙得赫赫功勳榮歸,不僅要堂堂正正迎娶湯怡,更要告慰父母在天之靈——讓他們知道,他們的兒子已是頂天立地的英雄,足以匹配心愛之人。
豈料當他幾度出生入死、身披無數戰創,終以累累功勛換來足以配得上她的高爵顯位時,才殘酷地察覺,這門婚事……竟是絕無可能!
原因無他——皇城深宮,滿朝文武,豈容兩大掌兵巨擘結為姻親?!
後來,她遵從父命,嫁入了門當戶對的國公府。而他則心如死灰,遠走關外,戍守至今,孑然一身。
此後種種關於母親湯怡與秦昊天將軍的過往舊事,皆是姜清妍後來私下遣凌雲與玲瓏多方探聽所得。
她心內不由感慨萬千:若世事得以迴旋,她當真萬分期盼娘親能與將軍結為連理。若有他在側,娘親定會比現今幸福美滿百倍不止!
可這凡塵俗世,無奈之事何其繁多,無能為力之憾又何其深重。
然則……為了娘親的終生幸福,她或許……終究要去爭取一搏!
回到國公府紫藤閣內,姜陶與湯氏隔著一方小几默然對坐。
許久,姜陶終是冷聲開口,打破了這窒息般的沉寂:「今日之事……難道你不打算向我解釋清楚?」
「你需要我解釋何事?」湯氏抬眼,語調平靜無波,卻帶著一種姜陶極少在她身上見到的清冷。
湯氏一向溫婉柔順,此刻驟見她這般冷淡疏離之態,姜陶只覺心頭那把無名之火又「轟」地燒了起來。
「你今日煞費苦心將自己裝扮得如此招搖!」他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刻薄的質疑,「是不是早聽說秦昊天回京了?還知道他必定會去那遊湖之處?所以特意尋了個由頭出門去會你那舊相好?是也不是!?」
「姜陶!你在此胡言亂語些什麼!」湯氏猛地站起,渾身因憤怒而微微顫抖,「何其可笑!成親十數載,你竟對我為人一無所知,對我品行一無所信!」
「哈!反應如此激烈作甚?!莫不是被我戳中心事,惱羞成怒了?」姜陶冷笑連連,步步緊逼。
湯氏強忍眼眶中翻滾的淚意,一字一頓清晰駁斥道:「我與秦昊天將軍之間,清清白白,毫無苟且!今日之遇純屬巧合!你在此地口出污言,不單是污蔑於我,更是玷污秦將軍高潔清譽!」
她話鋒一轉,直刺姜陶要害,「倒是你!與那媚娘泛舟湖上、舉止曖昧,又是唱的哪一齣?竟還有顏面反過來指責於我!」
姜陶對媚娘之事避而不談,只重重冷哼一聲:「少在這裡顧左右而言他!聽著,近日你給我老實待在府中,閉門靜思己過!好好想想你這為人妻、為人母者,錯在何處!行差踏錯在哪裡!」
說罷,他霍然起身,一把拉開房門,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腳步聲迴盪在空寂的廊下。
湯氏身子一軟,緩緩跌坐回冰冷的椅中。一行清淚再也抑制不住,悄無聲息地自臉頰滑落。
徐嬤嬤輕手輕腳走了進來,看到自家小姐這般淒楚模樣,心痛得如同刀絞:「夫人,唉……」她長歎一聲,欲言又止。事已至此,便是千般言語,也難以撫慰這穿心的傷痛。
此時此刻,屋頂瓦楞之上,卻有一道猶如鬼魅的黑影悄然掠過,瞬間隱入沉沉夜色之中,未留下絲毫痕跡。
「將軍,姜陶那廝便是如此污言穢語,誅心斥責夫人的!」暗衛跪在堂下,聲音帶著壓抑的憤怒,將那不堪入耳的對話一字不漏稟報。
「甚麼!」秦昊天盛怒之下,一掌擊向身旁的硬木桌案!只聽「喀嚓」一聲裂帛般的巨響,那堅實的桌子竟被他的掌力硬生生劈為兩半,木屑紛飛!滔天怒意伴著他的厲喝如驚雷炸響:「查!給我繼續深挖細查!我倒要看看,他姜陶這些年來,究竟是怎樣苛待、怎樣蹂躪湯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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