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香,你即刻趕赴紫藤閣,將方才之事稟明娘親,恭請夫人定奪帳房處置之權。」姜清妍步履未歇,口中指令清晰,眉宇間凝著不容置喙的決然。
樹梢篩落的碎金斑駁映於她身上,恍如添上一層威儀光暈。
「謹遵小姐吩咐。」沁香躬身應命,眸中憂慮一閃而過,卻未敢遲疑分毫。深知此事攸關家府命脈,她如離弦之矢疾往紫藤閣奔去,心中默禱訊息速達。
「玲瓏,隨我出府,去探探那所謂蝕本鋪子的究竟。」姜清妍聲線清泠如碎玉擊冰,字字鏗然。
「諾。」玲瓏應聲趨前,眼底忠誠與果決交織。她利落整飭衣裝,緊隨姜清妍身後,步履沉穩。
馬車備妥,主僕二人登車啟程。車輪轆轆碾過街衢,窗外景緻如卷軸鋪展,姜清妍心神卻早已沉入那將探的店鋪深處。
行至桂花巷口,她命護衛駐守於此,僅攜玲瓏步入巷中。巷道兩側店肆林立,喧囂鼎沸,人流如織。
她目光如梭,細辨商幌門楣,終定格於一處鋪面——古韻流轉的首飾鋪,其後隱約可見清幽院落,占地頗為寬廣。
此巷雖不及西街豪奢,人煙卻甚旺。姜清妍隨意掃視店內,見首飾工藝精巧,但用料尋常,定價自是不高。然即便價廉,亦有不少夫人小姐流連其間,或低語品鑒,或對鏡試戴,滿室鶯聲細語。
姜清妍環顧此景,心頭冷笑更甚:這般光景,何來月月虧空之說?分明不需貼補,甚或應有豐厚進項才是!眸光如鷹隼盤旋,洞穿層層偽飾。
許是她衣著華貴、氣韻不凡,頃刻便有夥計殷勤迎上:「小姐萬安,今日想挑些什麼首飾?」語調和煦如拂柳春風。
「但求精巧悅目,我初來貴鋪。你們貨品成色如何?莫誆我才好。」姜清妍嫣然一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
「小姐說笑了!咱可是老字號,手藝最是講究。您瞧這麼些夫人小姐都愛在此選購,老主顧可不少呢!」夥計滿面堆笑,賣力兜攬。
「嗯,可還有更上乘的?」姜清妍微微頷首,目光愈發鋒銳地掃視鋪陳之物。
「自然有!小姐請看這套……」夥計忙捧出成套翡翠飾品近前。
姜清妍隨母親湯氏見慣珍品,此刻亦辨出這尋常首飾成色平平。
視線倏然落定於櫃中另一套飾品——翡翠鐲環項鍊渾然天成,玉質剔透純淨,料實色潤,流轉著盈盈寶光。其品相遠勝鋪中他物,幾乎堪稱雲泥之別。
按說遇此豪客,夥計理當熱切推薦。然姜清妍心念電轉,纖纖玉指徑直點向那套翠色:「勞駕,取那套翡翠容我一觀。」
夥計見狀面露難色,囁嚅道:「這……小姐恕罪。此乃東家夫人特製之物,暫存於此,稍後她便會取走。」
「哦?東家夫人?」姜清妍眼底掠過一道微不可察的邃光,恍如已窺破玄機。
她不急點破,反驟然換了副嬌蠻神色:「無妨,我今日偏要這套,速與我裝匣。」語帶嬌縱,不容推拒。
夥計愈顯窘迫,賠笑再勸:「小姐息怒,此物實在不可售賣。況您青春年華,戴此亦不合宜。不如看看這邊……」
二人爭執漸起,引得旁人側目竊竊。
玲瓏侍立其後,心頭疑雲密佈:此鋪明是國公府產業,東家夫人不正是自家夫人?小姐這番作態,究竟意欲何為?雖滿腹困惑,然對小姐的忠信令其緘默不語。
姜清妍卻將驕縱千金詮釋得淋漓盡致:「貴鋪倒有趣得緊!開門做生意,擺出來的好物卻拒售。今日本小姐偏要不可,縱是翻倍價銀也使得!」語含挑釁與慍色。
「這位小姐,恕難從命。」一道柔媚語音自後傳來:「此物非價錢問題,乃我夫君專程為我定製,恕不售予外人。」聲似春水微瀾,令人心生好感。
夥計見來人,如釋重負,喜喚:「夫人您可來了!」
姜清妍徐徐回首,但見一位體態豐腴的麗人款步而來。
她身著桃紅撒花裙裾,行動間裙浪流瀉如夭夭桃瓣。肌膚欺霜賽雪,清透如脂;纖腰不堪一握,似春風擺柳;胸前峰巒卻傲然聳峙,攝人心魄。
面紗雖掩半面,唯露一雙媚眼如絲,含情若春水初融。整個人恰似熟透的蜜桃,誘人采擷。
她姿容妖嬈,步態裊娜;語調輕柔細膩如耳畔絲絨;舉手投足間自帶一股雍容氣度與從容韻致。
難怪勾得姜陶甘作外室之養!但見其滿頭珠翠熠燦,光芒之盛,竟遠超湯氏素日妝扮!委實令人瞠目!
身後隨侍丫鬟手捧綢緞,提拎點心,顯是外出游歸。
「如此說來,你便是東家夫人了?」姜清妍語調淡然,卻隱匿一縷譏鋒。她微抬眼簾,審視目光如刃,似欲洞穿對方肺腑。
「未知貴東家乃何方尊駕?」語帶探究,字字如針。
那婦人身畔名喚秋水的丫鬟,頓覺火氣上湧,尖聲刺道:「這與你何干?都說了是我們夫人私有之物!還請小姐自重,莫要這般眼皮子淺,死盯著旁人東西不放!」
婦人僅低斥:「秋水,不可對客人無禮。」然其眼神毫無愧意,只定定凝視姜清妍,儼然一場無聲角力。
許是見姜清妍非熟客,又忖店中多為商賈小戶女子,得罪亦無妨,故言語甚為尖刻。
秋水見主子遭辱,氣血翻騰欲罵,卻被姜清妍輕輕攔阻。她步履從容未歇,如踏無形弦音。
「可知我出身何府?」語含戲謔,仿若觀賞滑稽戲碼。
丫鬟秋水按捺不住譏道:「便是天子近臣之女,亦不能蠻橫奪人所愛吧?」
姜清妍聞言粲然一笑,如春陽破雲,暖耀中挾帶迫人威勢:「這套首飾,今日我志在必得。」
婦人聞言眉尖緊蹙,細細打量。姜清妍衣飾雖素雅,料質盡顯不凡;發間玉簪一體渾成,瑩潤生輝,鏤空玉蝶振翅欲飛。通身清雅如蘭,氣度超塵。唯獨那雙眼眸,蘊著難以參透的幽邃,還暗藏幾分譏誚。
「小姐莫要說笑,不若再瞧瞧其他。」婦人言罷逕自走向櫃檯,示意夥計將翡翠裝匣遞交。她不願與姜清妍糾纏。
周遭私語聲漸起,夫人們交頭接耳,皆指姜清妍恃強凌人、不講道理。姜清妍渾然不顧閒言碎語,只朝夥計淡聲道:「煩請你家管事現身一見。告訴他——」語調驟然轉沉,如冰珠墜盤:「東家小姐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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