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詩的瑪特蕾雅 - 龍詩的瑪特蕾雅第三十三章

　　夏爾，她沒有姓氏，只是個路邊的孤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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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親與父親不詳，有意識以來就在貧民窟當中，被一群自許義賊的大哥們收養著，而她並沒有任何能稱為血親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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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幼的夏爾是個灰頭土臉的小女孩，穿著破舊布衣的她站立在骯髒的街道上，她的腳邊竄過老鼠與蟑螂，更有人為了食物而追著老鼠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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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嬌小的她眼中有一絲期望，她看著藍天與遠處的城堡，她希望自己能住進城堡裡面過著衣食無慮的生活。但是年幼的夏爾並不知道，自己不是故事的主人公，也不是公主小姐，更不是轉生到異世界的地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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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怎麼說，夏爾都只是廣大世界中的一粒沙塵，單憑自我——任何事物都無法撼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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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奔波的大人當中，夏爾的腳邊趴著一名嬰兒，嬰兒有著和她相似的灰髮以及截然不同的眼眸。夏爾負責照顧嬰兒，因為在這裡——她是嬰兒的姐姐，其他人則是他們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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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這是小說，夏爾照顧的嬰兒該是個皇室遺子，有朝一日他們會因此被接待入宮，但是真實的夏爾一生都沒見過伯爵以上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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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等的貴族不會與平民鬼混，除非對方也是個高等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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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實更是飢寒，夏爾沒吃過一頓飽足的晚餐，她總得捉老鼠來吃，總得去喝早就髒掉的水，只為了活下去，然後繼續妄想城堡裡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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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破敗的街道只有碎石與奔波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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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在貧民窟的廣場，夏爾抬頭看見了許多繩子，繩子下吊著自己的哥哥們。他們的屍首沒人敢回收，被處死的哥哥們是用來恫嚇賤民的「物品。」至少，對於上面的人來說，他們不曾是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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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哥哥們，夏爾不再有依靠，她被迫選擇賣身，年僅十歲的她——得出賣肉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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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料她第一晚的客人是個女性而非男性，女性長的美極了，在夏爾眼裡像是城堡裡的皇后，尤其是捲翹地寶石粉色長髮，這在夏爾眼底就像是天賜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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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性不在意夏爾年幼，她戲弄了夏爾一晚卻不肯付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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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娼館的人們曾因此震怒，在陰暗的小房間中，大男人朝女性揮舞著拳頭，可女性在轉眼間將人們變成了一具具焦黑的屍骨。隨後女性轉頭對夏爾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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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挺中意妳的，來當我的弟子如何？我是起源魔女之一，人稱絕望或是恐懼的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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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夏爾看見外頭的人們因為騷動趕來，她急忙地握住了魔女的手，不忘帶上年幼的妹妹展開了新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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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夏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照顧妹妹，只是別人讓她照顧的，可是看著一個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總跟在自己身後，夏爾不忍拋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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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著魔女旅行時，魔女把藥草的知識、使用魔法的方法、以及讀寫識字的能力都教給了夏爾。夏爾學得很快，她總能在森林中找到良好的藥草，製作成品質不錯的藥物，然後替任何人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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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過了骯髒的貧民區，又看見了繁華的城邦，夏爾感嘆著——多數人連世界的風貌都無法知曉，便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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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病、因苦、因痛、因無奈而結束生命，夏爾希望自己能幫上這些人一點，她總能在這之後想起曾經的那些哥哥，如果還活著的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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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夏爾與魔女的旅途結束了，魔女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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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畢業了，今後多數的問題妳都能自己面對，妳可以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後接受無法改變與阻擋的浪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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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魔女用浪潮來形容事情，因為那些事情根本無從阻擋和改變。可是夏爾不曉得魔女的意思，她充滿光彩地面向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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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魔女剛離開，妹妹就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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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檢查夏爾才發現她患了絕症，她研發過的藥物全都無法治療自己最後的家人，那怕沒有血緣關係仍是她最後所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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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爾為了解救妹妹而四處奔波，去到穆夏村也是為了一個能讓妹妹安居休養的地點。夏爾順勢而為地解決了穆夏村的瘟疫，為了最好的藥材而工作，看似聖母一樣的行為僅是她順勢而為，她本人從不覺得這些事情高尚且值得表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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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勢而為，她的這一想法在外人看來，卻成了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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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她努力了多年，都無法幫助逐漸病重的妹妹，只能看著對方逐漸消瘦，甚至下不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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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懼佔據了她的心頭，害怕失去、討厭失去、過去的一切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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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貧民窟拉著自己腳邊的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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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娼館等待著自己歸來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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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館等著自己回來的小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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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園給自己配戴上花冠的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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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起自己是公主，夏爾此刻更希望自己的妹妹能是個公主，能過得幸福，為此她可以什麼都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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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本以為自己為了家人什麼都做得出來，但是——在知曉瑪爾托斯的線索時，她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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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到的是一個與妹妹一樣純真的孩子，她想到的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她看見的是一片能夠幸福的風貌。看著鏡子的她，看見了驚駭的眼瞳，以及不斷顫抖的嘴唇與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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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爾這才知道，她不想傷害對方，連為了家人殺死別人都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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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恐懼使她軟弱，但是妹妹的病情一日日加重，隨時死去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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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爾在掙扎與痛苦中選擇找了自己的朋友，她的朋友義不容辭決定替她做髒事，決定強迫她做出決定，為了不讓朋友落淚便騎馬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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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果那副堅毅的背影，最終也沒能讓夏爾再次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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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了朋友，夏爾逼近瘋狂地把自己關在房間日復一日地與妹妹相望，直至她找到了辦法。如果自己辦不到，那就欺騙自己，不斷告訴自己，對方的命本應屬於自己，自己沒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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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拯救妹妹，為了不讓朋友白白離去，夏爾願毀了自己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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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欺騙著自己，不斷告誡著自己，對著瑪爾托斯口吐芬芳，實際卻是說給自己聽的，讓自己不要手軟，讓自己不要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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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識到了瑪爾托斯的恐怖時，她卻又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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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了一次逃跑，她站在枯黑的森林中，對著無聲的樹木哭泣，大聲哀號，喊著她只是想要家人陪著自己，不想家人死去，為何要如此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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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想到了妹妹命不久矣，又想到了哥哥們的笑顏，還有那副堅毅的背影，她毅然決然地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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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拚死一搏，或是死後大家再會吧，再次團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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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自己會死時，夏爾的內心放鬆了許多，她覺得自己的一生足夠了，或許死是最好的答案，回歸於寧靜的土地，不再需要為了呼吸而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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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觸到書本的瞬間，一切隨著手臂爬上瑪特蕾雅的意識，她無力地跌坐下來，在已逝之人的研究室中流下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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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誌摔落到地面，沉悶的聲響伴隨著啜泣聲，瑪特蕾雅低頭一看——書上，手上，腿上都染著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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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去的夏爾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睜大著雙眼直視著自己，胸口的空洞是自己的手捅出來的傷，手中還有著心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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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殺了人，她不是壞人，也不是好人，自然不是故事中的反派，更不是正派，僅僅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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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殺了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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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的血非常溫暖，卻溫暖地令人恐懼，彷彿自己正抓著對方的心臟，活生生掏了出來。瑪特蕾雅抬頭看著圓燈，她看見的是夏爾胸前的空洞與血淋淋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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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與自己有何不同？同樣是在諸多選擇中掙扎，為了明天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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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瑪特蕾雅的嘴唇止不住顫抖，她出聲尖叫，身子縮成一團，大聲地哀嚎，不顧一切地痛哭，內心的某道牆壁碎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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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淚沾濕了衣領與書本，夏爾的魔杖掉出了瑪特蕾雅的包中，斷裂的杖子是她最後剩下的東西，上頭也沾滿了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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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開門看見此景的少女愣了許久，她所尊敬的人從不會把魔杖丟棄，更說過只有自己死了才會落下魔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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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盯著痛哭的瑪特蕾雅，看著地上斷裂的魔杖，還有沾在魔杖上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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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似乎知道了什麼，她唯獨沒想到人是瑪特蕾雅殺的，反倒因此跟著開始落淚，在她記憶底那位溫柔的魔女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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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瑪特蕾雅與少女都認識魔女不深，僅僅是看著、聽著，然後感到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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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數不盡的眼淚滾落，她們也只能同樣地朝自己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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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無可奈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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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有那麼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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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底反覆地告訴自己，直到騙過自己的內心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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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詩的瑪特蕾雅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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