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帕的目光從艾朵拉拿起銀湯匙的那刻起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只見她上一刻才像是被溫暖的記憶輕輕擁抱般幸福地瞇起眼;下一刻卻彷彿品嚐到某種難以言喻的苦澀似地眉頭緊鎖,滿臉愁容。卡斯帕心頭一緊,心中隱隱不安。他揉了揉額頭,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然後端起蘑菇湯淺嘗了一口。
湯汁滑過舌尖,濃郁的菌香瞬間在口腔綻放,那味道溫潤而厚實,卻又藏著一絲辛辣,猶如潛伏於森林中那難以捕捉的野性。這刺激的味道瞬間喚醒了卡斯帕埋藏於心底的記憶,他的心跳陡然加速,胸口一陣悶熱,眼前閃過那個命運再次交織的片段。
一年一度的狩獵大會舉辦在即,附近的酒館觥籌交錯、充斥著人群喧鬧的聲音。某個昏暗的角落裡,斷斷續續傳來幾個路人的交談聲。
「今年的優勝人選也會從缺吧?」老獵人握著半空的啤酒杯,語氣中透漏著滄桑。
「這狩獵大會,已經多少年沒出過衛冕者了?鍊金公會鍊出的討伐目標一年比一年凶狠,那魔物已經不是凡人能夠對付的。」中年男人邊吃著土豆,邊用見慣世情的淡然口吻回應。
旁邊一臉漲紅的同伴點頭附和,一手抓著啃了一半的烤雞腿,一手握著剛倒滿的啤酒杯,感慨道:「單槍匹馬上場,誰不怕死?想靠衛冕躍身上流社會?比登天還難。」
「不是活膩了,就是發瘋了才會報名參賽吧。」中年男人頓了頓,若有所思地看著手中的啤酒。
「可不是,聽說去年那隻魔物,光是尾巴一掃,就能把人甩出十里遠。」同伴伸手抓起一塊麵包,狠狠咬了一口,也不知道是肚子餓了還是借此發洩心中不甘。
「說到底,」老獵人重拾話語權,端起酒杯灌了一大口,喉結上下滾動,「鍊金公會那幫傢伙只想看我們這些小丑跟那些怪物拼個你死我活,給大眾找點樂子罷了。」老獵人喝光手中的啤酒,杯子在桌上輕輕磕響,發出一聲悶響,像是對這話題的無奈總結。
卡斯帕看著遠方看得出神。是的,他們說得沒錯。鍊金公會每年精心打造的人造魔物既強壯又敏捷,甚至連最老練的獵人都難以全身而退。然而,冠軍的殊榮只有一人能獨享,這讓參賽者寧可孤身深入險境,也不願與他人組隊。
儘管如此,獵人間仍有種無言的共識:誰先找到魔物,誰就有權率先出手,旁人不得趁亂搶奪最後一擊。這並非出於情誼,而是對彼此的尊重,沒有人願意落得投機者的罵名,誰也希望成為實至名歸的冠軍。
卡斯帕拿起長槍,往大會會場的方向前進。
閃電撕裂陰雲密布的天空並照亮了殘破的森林,滂沱大雨夾雜著呼嘯狂風,彷彿為挑戰者唱著輓歌。卡斯帕披著矮人族師傅贈與的袍子,手中緊握一把老舊的長槍,槍尖上還殘留著昔日獵物的血跡。他的呼吸急促,心跳如戰鼓般節奏分明卻逐漸加快,額上的汗水混和著冰冷的雨水滑落,滴進泥土中,雙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他的視線緊咬著前方的魔物,自言自語:「這刻終於來了嗎。」
魔物的身軀幾乎遮蔽了半邊天空,閃爍的雷光揭開了牠的神秘面紗。頭上長著尖角的惡狼披著一身暗紫色毛皮,雷電在鋼針般的毛髮間跳躍。牠踏出的每一步都讓地面震顫,每一聲咆哮都讓空氣凝滯,猩紅雙眼散發著嗜血的光芒。
「這怪物…也太大了吧?我連牠的腳踝都夠不到!」藏匿在草叢後方的卡斯帕面無表情,胃裏卻已翻江倒海,心裏用著旁人無法聽見的聲音在尖叫。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昔日的片段在眼前閃過。
艾朵拉慵懶地靠著一棵老樹,卡斯帕偷瞄她一眼,發現她正凝視著遠處,彷彿遠方藏著某個只有她能看見的故事。她的長髮被微風輕輕吹動,幾縷髮絲滑過她的臉頰。
突然,她轉過頭,伸出指尖輕輕點了點他的額頭:「別發呆了,卡斯帕。還有一場硬仗要打,留點力氣吧。」
雙方眼神短暫交會,卻已承諾了某種無言的羈絆。
卡斯帕回過神來,目光堅定地看著魔物。
「是的,當初我想變得更強、爬得更高就是為了配得上她!2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52Dz0xi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