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事態緊迫,得委屈您在這裡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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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後院裡有幾間圓錐頂石屋,採用石灰岩堆砌而成的,只有門窗和地板使用木材,近看還挺小巧可愛的,估計是供以前祭司們居住用的,雖然老舊但尚能使用,桑領他過來的這間門前還種植著小花,裡面也挺乾淨,應該是還有人在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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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挺好的。」柯伊真心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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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具非常簡單扼要,一床一桌一衣櫃和書架便是所有,沒有多餘物品堆積著,唯一的亮點就是窗前擺放水耕薄荷的玻璃杯,的確很符合傳統祭司的風範,比起自己雜亂的小屋好上幾倍,莫名令同是單身漢的柯伊有些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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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推開門往外喚了一聲,剛才跟在他身後的隨從們抬了個大木桶進來,在房間正中央的位置便放下,裡頭裝著七分滿的溫熱水,還撒滿了玫瑰花瓣,裊裊白煙緩緩地從桶裡升起,引誘著人趕快跳進去洗個舒服的半身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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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舟車勞頓,連旅店都沒得住,每晚都是在馬車上將就著睡,好幾天用冷水擦身的柯伊是真心想快點洗熱水澡,但礙於桑就像跟竿子一動也不動地杵在那,讓他有些不知所措,手指尷尬地摳著桶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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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桑先生能迴避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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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桑笑得燦爛,「霍默交代要時刻看顧柯伊大人,畢竟有逃跑前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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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澡就需要裸體,你站那盯著我怎麼脫衣服?」柯伊反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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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挑眉,嘴唇輕輕一抿,「柯伊大人別擔心,裸體我見多了,我並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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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我介意,是我介意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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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崩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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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為終於來了個看起來明事理的人,沒想到跟他主子一個樣,喜歡把別人的話當作耳邊風,果真應驗了句話叫作上樑不正下樑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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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性別相同,柯伊大人有的我也有,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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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完全一樣,你是Omega我是Be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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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殿見桑始終沒有靠近法列爾就能略知一二,直到剛才對話時發現桑的高領衫裡稍微透著黑色布料就更加確定,那是Omega戴在脖子上的頸圈,後頸那有塊特殊金屬罩在分泌信息素的腺體,是用來保護自己的措施,畢竟克拉拉尚未出嫁前,他天天都叮嚀著妹妹起床就得戴上,那懶散丫頭總撒嬌要他幫忙,簡直變成他日程的一部分,對於這頸圈柯伊再了解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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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認為即使性徵相同,只要是第二性別不一樣就得設限,無論是身體上或是感情上都別越界,否則落入萬丈深淵的只有自己。他的出生即是應證了這點,Omega母親被一個偽善的Beta哄騙到列圖亞,以為兩人之間的愛能突破世俗限制,其實只不過是對方的消遣,為了前途便拋棄已懷有身孕的母親,若非後來遇到Alpha繼父——阿貝爾照護,他們母子的後果不敢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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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在他和克拉拉分化後,都會告誡一句話:「愛要量力而為,飛蛾撲火會落得一身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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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在那時醒悟了——自己是母親心裡的一道「傷痕」,留給克拉拉的「警惕」,她是血淋淋的前車之鑑,盼望長大成人的兒女永遠別嚐到這種苦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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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見證過後來母親和阿貝爾的幸福時光,柯伊更是相信她所說的 ,待在「線內」才是正確的選擇,他也想要那般安穩平和的感情,不必轟轟烈烈只求細水長流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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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誰都有好運氣,能遇上連你的錯都愛著的人,活著還是實際一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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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沒有回話,溫潤的綠瞳閃著微微光亮,手撫摸腰上的針具包,安靜地盯著柯伊片刻後,拖了張椅子到窗前,將窗簾披在身後充當做遮掩,背對著他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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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做的最後妥協,請大人別再為難,如果執意下去我有的是其他辦法。」桑嚴肅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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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門口有僕從把守著,但凡是這石屋後邊的窗子能鎖,他也不是非得守在屋內啊,而且裸體他真的是常見,塔莎太后派來暗殺陛下的人被解決後,無論什麼性別都會被拖到他的密室做解剖紀錄,以供研究使用,私密器官對他來說真的只是一塊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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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從袍裡的暗袋取出一本巴掌大的書冊準備閱讀,「還有大人放心,我是個有缺陷的Omega,也對活的肉體沒興趣,不會朝你撲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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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讓他撲上去的,大概只有新鮮的屍體而已,想到這裡桑潔白的手指蠢蠢欲動,感覺滿腔熱血快從身體裡湧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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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最近塔莎太后那邊沒有動靜,再加上陛下偷偷出城,已經許久沒有樂子上門了,再不來他的解剖刀都快生鏽,只能每天保養它們當作解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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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語塞地看著那瘦弱的背影,心裡五味雜陳的,將如此私密的事都全盤托出沒問題嗎?搞得他有些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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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對方沒打算讓步,僵持下去不會有結果,桑默默地解開衣服扣子,三下五除二就褪光了,跨進那桶垂涎許久的熱水,太過舒適所以發出讚嘆的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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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是醫官,但談吐之間總透漏著怪異,什麼叫做對活的肉體沒興趣?柯伊覺得脊背發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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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桑先生一臉寫著「再煩我就給你縫兩針」,自己還是趕快洗洗比較實在,絕對不想試試他口中的「其他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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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拿起邊几上放著的肥皂開始抹,身體濕黏的感覺漸漸消失。這幾天實在累得夠嗆,他們像行軍似得趕路,飢餓時就依靠吃乾糧或是打獵,睏覺時就停靠在森林裡休息一晚,霍默先生與馬伕倆輪流守夜,絲毫沒有要住旅店的打算,本以為養尊處優的法列爾會跟自己一樣疲憊,結果這人依然精神煥發,在看顧他之餘還分心去讀書或練劍,不管他是爬遠或是跳走都能及時逮回來,病懨懨的人反而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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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歲多跟隨著繼父搬到岩羊谷裡居住,出門就是到附近城鎮採辦民生用品而已,這種遠途旅行對他來說非常不適應,若是沒靠著法列爾帶來的藥物減緩噁心感,估計還沒到首都他就先陣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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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羊也是一種體力活,靠著多年鍛鍊他以為自己身體素質不錯,沒想到比起法列爾這個練家子根本小巫見大巫,他以後不會偷笑王公貴族都是些花拳繡腿,畢竟身邊就有個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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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雖然是Beta但很容易被當作Omega呢。」桑突然有點好奇,關於柯伊的情報皆為機密,只有陛下和霍默以及專職調查的密使三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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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也是制定計畫後才被告知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霍默對他三緘其口估計也是陛下吩咐的吧,可見掩藏得多深,是預防在尚未登基前,那些塔莎太后派來臥底的溝鼠走漏風聲導致有人對柯伊下手,現在將他擺在檯面上代表陛下有把握能將人保護好,想杜絕遠水救不了近火的狀況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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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其實蠻想吐槽的,若當初年幼的陛下回宮後沒有派人留意柯伊的消息,後面就不必為他的安危提心吊膽,人家也能好好地過著平凡的生活,偏偏陛下一時沒控制好感情,讓自己產生了不必要的弱點,但事情已經發生了追究也徒勞,不如專注眼前的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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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能是混血兒的原因吧,我母親來自東方大陸。」柯伊停下擦拭的動作,簡單地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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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見呢……令母出身於東方的哪裡呢?」桑又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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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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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曾說過她的故鄉很美,一到春天整座城都會開滿粉色的桃花,她最喜歡搬個矮凳坐在家們口前,看著大風將枝枒上的桃花颳落,形成幽美的花雨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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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從春嶺貿易來的草藥品質一絕,每次拿到貨時都讓我讚嘆不已,未來我定要找時間去那裡旅行,最好能長住一段時間,這樣就能仔細記錄每個草藥的特性。」桑手撐著雙頰,雙眼緊閉地沉浸在他的幻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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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但要過霍默那關非常難,他最討厭自己亂跑了,每次被抓到後他就像隻大狼狗耷拉著耳朵,嘴裡唸著:「我討厭你一個人待在我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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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性子從小到大都沒變過,喜歡的都要圈在懷裡護著,真讓人傷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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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默甚至在出任務前,要他再三保證絕對不會離開王宮半步,甚至還讓屬下多注意他的動靜,畢竟以前從沒分開超過三天,難怪會分離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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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是醫官,說什麼都能扯上草藥。」柯伊聽那興奮的語調,沒忍住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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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我愛死這份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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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是被霍默抱怨,寧願花大把時間鑽研醫書或種草藥也不肯陪陪他,都忙死了還要哄他高興,一定是陛下派的工作不夠多才讓他鑽空檔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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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想請問你一件事。」掬水潑向臉蛋搓一會後,柯伊回頭看了下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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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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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的確遵守著諾言,乖巧地坐在窗前沒動,微仰著頭面向蔚藍的天空,紗簾披在身上的畫面本該看起來滑稽,但他反而帶來一種靜謐又脆弱的氛圍,像涉世未深般的孩子只在意眼前美好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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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們下屬看來,陛下是什麼樣的人。」轉過身後,柯伊繼續清洗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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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在,他不理解現在的法列爾,但畢竟是結婚的對象,在計畫尚未成功前有許多時間要相處,還是打聽一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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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輕笑,搔了下自己的頭,琢磨著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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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錯人阿……或許您比我們了解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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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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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吧,我們理解的陛下只是他願意給我們看的那一面,不外乎就是個發號施令的長官,總喜歡擺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滲人模樣,其餘部分……得由您去探索才能知道。」桑攤手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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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是真話啊,就算他跟霍默是陛下從「那地方」拯救出來的,甚至後來成為心腹也不見陛下對他們開放心門,有的只是一道接一道的命令而已,而他們能做的是完美地達成任務,回報陛下的恩情和栽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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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柯伊指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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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看好柯伊大人呦,請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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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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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伊認為法列爾的內心世界不能任意碰觸,那是屬於他未來伴侶的特權,即使現在無法與Omega親近,但萬一心病在將來某天得到治癒,法列爾就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屬於他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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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喪氣嘛,試試又不用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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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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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哎呀,您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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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人說話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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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繼續爭論,柯伊大人還是趕快洗吧,我們還有正經事要辦呢,離典禮開始沒有多少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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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邊說邊拍著挎在身上的布包,裡頭裝著他來這趟的目的,雖然他也想繼續跟柯伊聊天,但得先把這件事做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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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現在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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