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花 - 第三章　流鼻血好朋友

八點的家教時間，曉琴七點半就出門，臨走前還交待俐娟如果不想去就不要理會，如果去了記得把紅茶交給對方，至少先把一件事解決。

時間已到八點，早超過和對方約定的時間，俐娟仍待在宿舍一動也不動，整個寢室只剩她一人，看著對方七點四十分傳來的訊息，心裡焦躁情緒慢慢浮起。

【我到了，如果在忙，那慢慢來，我等妳。】

真的會等嗎？沒看到人就會離開吧！

再沒多久就超過約定的半小時，應該不會等那麼久才對，是吧！是吧？

心裡不斷說服自己，沒有虧欠對方什麼，但另一個聲音也不斷提醒著對方也沒虧欠自己。

回想自己一開始介意的點到底是什麼？

是對方要求加好友？

是突然約自己見面？

是要求自己請喝飲料？

還是…到底是什麼呢？

但不管是哪一點，自己也不是沒機會拒絕。

手機被邀請加入好友，雖然不是心甘情願，但也沒將對方封鎖，另外自己也的確答應請喝飲料。

如果真的不喜歡就該說清楚，這樣擺爛不是更不好嗎？

另一個角度想想自己好像也沒高明到哪裡。

眼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俐娟終於決定下樓，看看對方到底還在不在，否則自己心底老是不踏實。

走出房門口突然想到什麼又返回，趕緊搜尋背包裡放了好幾天的紅茶，心想是該告一段落了。

走出宿舍一樓大門轉往旁邊的步道，輕輕柔柔放慢腳步，好像作賊心虛般不敢出點聲響，停在步道前稍微遠望，似乎已經沒有人影，

果然等不到人就走了，心情有點放鬆又有點內疚，放人鴿子這種事還是第一次做呢！

任務結束轉身就想離開現場重返宿舍，或許心情鬆懈、或許環境昏暗，沒注意到後方人影就直接撞上人肉盾牆。

「啊！」

當下只覺得撞得好痛，幸好對方及時抓住她，不然必摔到狗吃屎。

「還好嗎？很痛嗎？」

對方緊張的趕緊低下身靠近她問著。

俐娟抬頭回神一看，兩人四目相接，是陳志強，但和前二次，不對，是前三次，和之前見面的神情不同，現在的他眉頭微皺，眼神和表情都有點緊張。

「撞到哪？額頭嗎？鼻子有沒有撞到？這邊太暗了，我們到路燈下，我看看撞到哪！」

說完就拉著俐娟往前側方走去。

對方的手掌很大，把自己的手包覆得牢牢緊緊的好有安全感，剛剛撞到的胸膛也很緊壯，雖然確實撞得很痛，但看著對方高大的背影，突然有點緊張，然後一股暖泉似乎正隨著鼻息慢慢湧現。

明亮路燈下，志強原先只是想關心對方是否有受傷，一回頭居然看到女孩人中正掛著一道鼻血。

「天啊！妳流鼻血了。」

一句話讓手指往上一摸，看見鮮血立馬讓恍惚的俐娟回神，突然間一件白色T-shirt放往鼻子位置，示意俐娟擦拭鼻血，之後對方一手輕壓她的頭部，另一手用手指按壓鼻翼止血。

「對不起，我本來想叫妳的，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妳就先回頭，對不起讓妳撞到我，我實在是…。」

都撞到流鼻血，實在不能再開什麼玩笑，真心誠意的道歉比較實在，然而面對這種狀況，志強說話語調也顯得緊張。

「沒關係，我也有錯，是我自己沒注意的。」

看著對方內疚的言行，自己也沒拿翹，畢竟也是自己先失約。

聽見女孩帶著滿滿的鼻音說話，怎麼顯得有點可愛，志強忍不住的嘴角上揚，看著對方的眼神又變得好溫柔。

「你笑什麼?」

現在的自己很好笑嗎？搞不太懂這鼻血到底是撞的，還是動了不該動的念頭才流的，的確有點難為情。

「覺得妳真的很可愛，覺得妳可愛才笑的。」

是實話，所以毫無保留直接說出口。

「怎麼覺得你好像在調侃我。」

因自己放對方鴿子，是不是覺得自己活該。

「我哪有調侃妳，可愛就是可愛，就是字面的意思而己，如果妳不喜歡被形容可愛，那漂亮也行，我覺得妳很漂亮。」

不希望被誤解，單純的想稱讚對方，想讓對方知道她在他心中的形象。

俐娟聽到對方的讚美有點害羞，但不知道怎麼回應也就沒回應了。

一段時間後，志強慢慢移開T-shirt並放開按壓鼻翼的手指，確認完全止血後，輕輕擦拭俐娟臉上殘留的血跡，

明亮路燈照耀坐在木椅上的兩人，距離有點近、氣氛有點微妙。

「可以了，這樣就好了。」

俐娟先回過頭，怕不小心鼻血又冒出頭。

「除了撞到鼻子還有撞到哪裡嗎？」

想確認是不是還有沒發現的，整個人直接蹲在女孩面前直盯著對方看。

對方不停朝著自己東瞧西瞧，此時也才發現剛才的T-shirt是對方身上直接脫下來的，現在的他只穿一件白色棉質汗衫。

「你的衣服被我弄髒了，對不起。」

指著對方手中帶著血跡的衣服。

「這個？沒關係，我回去洗一洗就好，妳還有沒有哪裡會痛嗎？有哪邊不舒服？」

衣服不是重點，重點要確認對方有沒有其它地方受傷，又不停瞧著女孩，像是在驗收精品一樣。

「沒事，沒有那麼痛了，只是你怎麼還在，我是說，都過了你約的時間那麼久了，怎麼沒離開..."」

被對方盯得很害羞不自覺的低下眼神，也只能小心翼翼的詢問，對於變成遲到者這件事，自己還是得面對。

「有過很久嗎？還好吧！外面涼涼的很舒服，多等一下也沒關係。」

確認女孩沒有其它地方受傷，男孩慢慢坐回她的身旁，而女孩看著對方輕描淡寫的敘述，自己則有點良心不安。

「這個，答應要請你的飲料。」

默默遞給對方，至少今天完成一個目標。

「嗯！收到了，謝謝。」

東西才剛放進自己背包，卻又從背包中拿出一個透明塑膠盒。

「這是學校餐廳麵包坊的新品，老板要我們試吃看看給個建議，但我們男生對甜點沒什麼概念，所以想讓妳帶回去幫忙試試。」

透明盒中是兩顆原味泡芙，看得出來本來是放冰箱的，但自己放鳥對方時間太久，早已沒有冰涼感。

「那我可以現在吃嗎？」

為表歉意，直接開吃最實在。

「當然，那另一顆我吃。」

兩人各拿一顆當下便開吃了起來。

微風吹拂著葉梢輕輕地發出沙沙聲，薄薄輕脆的泡芙皮略為一咬就發出誘人犯罪吸引力，裡頭綿密濃純的奶香不停刺激唾液分泌，如果是冰涼的口感一定更好吃。

「非常好吃！真的很好吃，一定會大賣。」

俐娟打從心底掛保證，不得不說這實在是令人感到罪惡又難以忍住不犯罪的甜點。　

「果然，甜點還是要讓女生判斷比較準確，如果妳喜歡，下次我再買給妳。」

他很喜歡女孩此刻的明亮表情，只要她喜歡就給，只給喜歡的人。

「不用啦！不用買給我。」

連忙搖手拒絕，才還完一個人情，怎能再欠人情。

「不用客氣，其它餐廳對我們工讀生也都有優惠的。」

「真的不用，不是對你客氣，只是對於喜歡的食物我自有一套想法。」

「什麼意思？」

「就滿足感啊！如果喜歡的食物常常吃，那期待的感覺就會慢慢不見，反而是偶而吃一下，那種滿足感才是最高級的，這樣享受美食才有樂趣啊！」

自認為這樣才是享受美食的最佳賞味方法。

「更何況我不常吃宵夜，食量也不大，給我食物反而是困擾。」

「原來這是我們俐娟保持身材的方法啊！那我要學起來。」

“我們俐娟”是什麼意思？

看著對方突然曖昧的語氣讓人有點不自在，也有點緊張，更多的是不明白。

「我們…沒有那麼熟吧！你這樣叫我有點怪怪的。」

「怪怪的？叫妳俐娟怪怪的？那要怎麼叫妳，娟娟、小娟、月月？」

「都不是啦！而且怎麼會有一個“月月”，那是什麼啊？」

「娟不有一個月字，月月也挺好聽的。」

「不要取那些有的沒的，叫我“俐娟”就好，但不要加什麼“我們”，我和你沒那麼熟。」

「原來妳在意的是“我們”，對不起我沒注意，下次改進，那妳是不是也要改進。」

「我？改進什麼，我又沒亂叫你名字。」

「是沒亂叫，但妳也沒叫過我名字，都叫我“你”，就只叫“你”，我又不是沒名字，老是叫我“你、你、你”，也是讓人覺得很不被尊重。」

故意一副受傷害又忍耐的表情，再默默看了對方一眼，戲做很足。

自己有那麼過分嗎？回想這幾次好像的確沒給對方什麼好臉色，其實對方也沒什麼惡意，自己卻太輕率給對方下了不好的定義。

「陳志強，我不是故意要對你不禮貌的，對不起。」

誠心道歉，覺得自己之前好像太過分。

「我接受妳的道歉，不過不用連名帶姓，叫我志強就好，以後也可以多叫我的名字，因為…妳的聲音叫我的名字很好聽。」

說出這種話，連志強自己都覺得有點害羞、有點噁心。

聽到對方說出這種撩撥話語，俐娟心跳瞬間多跳好幾拍，她驚訝的抬頭卻發現對方表情似乎帶著一點羞赧，第一次發現對方這表情讓人覺得很有趣，

這幾次對話總覺得他說話愛撩女生，以為他輕浮，想不到會看到這種神態，忍不住讓她多看幾眼。

之後兩人在校園散步聊了許多，俐娟才曉得原來志強大自己兩歲，高三那年其實就已考上這所學校，但他想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朝這個領域走，所以先當兵算給自己一些思考期。

因為是單親家庭想減輕媽媽的負擔，退伍後又再工作一年多，讓自己多存一點學費和生活費，早點自我獨立。

另外之所以可以大一就在學校餐廳打工也是確定入學後就主動到學校找工讀機會，甚至主動尋找家教機會，他和曉琴一樣學生也都在學校附近，真心覺得學校這塊招牌真好用。

看著男孩說著自我規劃，俐娟心底滿佩服的，對於自己想要的會設定目標努力達成，勇於嘗試也不怕失敗。

「沒成功又不代表失敗，學習改進再試一次就好，就算之後不繼續，至少也是一個經驗，也不是什麼都沒得到。」

「你…志強你這算樂天嗎？不會感到受挫嗎？」

差點又“你、你、你”。

「當然會受挫，怎麼可能不會，就像俐娟妳今天沒出現，我也是會難過啊！可是我就等，等到妳出現。」

喜歡聽她叫自己的名字，自己也喜歡叫她的名字。

聽著對方說出這些話，俐娟突然不知如何開口，這是什麼意思啊？

這也才第四次見面而已，嚴格來說只有今天了解對方多一點，也就多那一點點，老是說這種曖昧的話，也怕自己誤會自作多情。

「志強，你不可以老是說這種話，這樣容易讓女生誤會，這樣不好。」

俐娟停下腳步，覺得還是要說清楚，至少讓男生知道這樣容易讓女生誤會，幫助他人了解行為，這算是日行一善吧！

「我沒有要讓妳誤會啊！我只是很單純說出我的感受。」

「可是對女生來說，這樣的話語顯得有點曖昧，不明白的人會以為你對這個女生有意思，你想追人家，結果你沒有這個想法，女生反而自作多情了，這不是很糟糕嗎？你自己說是不是這樣。」

自認為分析的很好，還想讓對方好好想想。

「這樣說沒錯，如果我沒這個想法卻做出這樣的行為是不恰當的，但如果我有這樣的想法，又適時做出這樣的行為不就表裡如一嗎？」

好像繞口令聽的俐娟腦袋不停繞圈圈，自己語文造詣還不錯，但怎麼聽不太懂。

看著女孩一頭霧水，男孩覺得無奈又好笑，但沒關係，他會讓她看到他的誠意，只對她好的誠意。

「好了，不用想了，以後我們俐娟就懂了。」

故意摸摸她的頭，像是寵小孩一般。

「不要加“我們”，就說不要這樣說話了。」

「我就想這樣對妳說啊！」

「幹嘛這麼故意，你就是想捉弄我。」

這傢伙一定是故意要捉弄她，忍不住的生氣。

「我沒有要捉弄妳，就只是想跟妳當好朋友啊！」

看著對方快步向前走，男孩也快步向前跟去。

「我已經有好朋友了，不需要。」

越走越快，不想理會對方。

「多一個好朋友更好啊！」

男生步伐大，三兩步就跟上。

轉頭看向緊跟在身旁的男孩，女孩不服輸的改成小跑步，結果天色昏暗一個不小心就被凹凸不平的地面絆倒，男孩反應快趕緊拉住女孩手臂，才沒讓對方與地面親吻。

「就說多一個好朋友不錯吧！」

男孩一臉親暱看著對方，好像有點迷人，女孩甩開不該有的念想，就說不能自作多情了，趕緊站好腳步，想與對方保持距離。

「都是你追我，我才跌倒的。」

都是對方的錯，就是他的錯。

「好，對不起，是我錯了，那妳可以慢慢走嗎？我陪妳走回宿舍。」

學校很大陰暗處很多，女孩子一個人不安全。

「嗯...」

簡簡單單的回應，接著依照既定路線往前走。

「對了，這個給妳。」

男孩遞給女孩一張紙。

「這是什麼？」

打開一看，一張課表？

「這是我的課表，還有打工時間，晚上餐廳打工只有三天，其餘有撥一點時間當家教，如果找不到我，可能就是這個關係，但我還是會找妳，不用擔心。」

「可是你為什麼給我這個？」

不能理解，很難理解，一般人會給別人自己的行事曆嗎？

「呵！以後我們俐娟就懂了。」

沒解釋，只是慢慢的陪對方散步，此時對方似乎沒發現男孩口中“我們”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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