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亞拉亞曾說過的幹話（卷三） - 第四章　「科學研究」

　　眾祭司與白潭拖著「研究部件」回到營地。殘餘的汙穢已被收回，留守的祭司將營車開回空地，重新搭起棚架與營火，在牆洞邊留出供護衛隊使用的進出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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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開的營車尾部伸出兩排板架，長長的檯面擺滿廚具，中間是預留的作業空間，另一側放置寬厚的實木沾板。他們將最小塊的腹肉搬上檯面，外皮朝上，露出漆黑吸光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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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鱷腹需兩人合力才抬得起來。放上板架的時候，鐵檯危險地顫了一下。白潭在長臺對面站定，綁麻花辮的女祭司在他左側，露西法站在右側，簇擁著低頭沉吟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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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餘的祭司以他們為中心，在野地廚房分工展開作業。有的人取出各色食材清洗。有的人搬出分肉專用的線鋸切割器，將拖車上的腹肉切分處理。尾肉被吊上另外搬出的三角架肉鈎，和碩大的食材箱併排而立。白潭的護衛被擠到一旁，無言地站在營火旁邊，看著在頃刻間化為大型露營烤肉的營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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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跟地熱能源所的祭司出行，幾乎都出現類似的場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專程來露營的。不論幾次他都無法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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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以指尖撫摸腹皮，佈滿碎疤痕的沿紋路描繪。煙黃的雙目在火光躍動下忽明忽滅，漸漸專注得看不見周圍。刻己薄人的國王陛下在這一刻褪去尖刺，像個沉迷於興趣的普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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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取得是最軟嫩的部分，腹部的鱗片仍有孩童巴掌大小。白潭用指甲搔刮表面，隨即對身旁的女子攤手。女子從廚具堆找出薄金屬鑿刀和一隻小錘遞了過去。他將鑿刀對準縫隙，沿鱗片邊緣輕敲，幾下之後露出根部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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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麥色的拇指捻住底端，細心地感受連接鱗片的柔韌組織，撥開外層的薄膜反覆搓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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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調配軟化液，浸半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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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的神情逐漸歡快，忙碌的腳步雀躍而輕盈。有兩位祭司提來淨水，用大瓢清洗和腹肉和尾肉。一人從車廂裡取出黃色的果實，一人從車內搬出大缸，放上檯架裝水至三分滿。另一位祭司戴上手套，取黃色果實，從果蒂插入拇指徒手剝開。果肉被按進缸內搓洗，很快將水染得白濁一片，滲出酸澀的發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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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護衛被刺鼻味道薰得打了幾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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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鱷肉連同好幾種不知名草藥被丟了進去。正當白潭以長叉戳弄浸在水裡的腹肉，皇蔻恩奇從醫療棚方向走來，俯身行禮。串珠的小髮辮隨動作滑落，垂掛在祭司的眼尾晃動，陰影半蓋住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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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我這有一道秘密武器，可以幫助您的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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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神秘秘地掏出琥珀色的透明瓶子，稍經展示，為陛下拔開氣密軟塞。紅色的流沙像沙漠中的寶藏，安靜地躺在瓶子裡面。皇蔻恩奇沒有直接將瓶子遞給白潭，而是以細長的筷子浸入，僅僅在尖端沾染一點粉末，遞到白潭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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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小心地嘗了一口，眼眸倏地睜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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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在海拔兩千的高地之谷以旱地種植，熟果於第三十五天採收，只取肉薄於二毫米的果實，以正夏陽光急曝曬的龍息辣椒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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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火湊到露西法耳邊，震驚問道：「這是人類該嘗得出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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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是廠商的廣告詞啦。據說是陛下垂涎已久，但產量極少不開放預訂和網購，不跑去當地根本搶不到。那塊是學姊的重點監視地，好幾年前聽說陛下想偷跑去買的時候，被學姊逮到過抓回皇宮，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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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法和花火耳語的時候，白潭抿唇讓唾液和辣椒粉在口腔裡面擴散，細細品了一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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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股特別的甜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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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曬到一半迎來突發夏雪，從而產生奇蹟般的變化。」皇蔻恩奇興奮地介紹：「因為不符合農園標規制成，所以直接被廠商淘汰。我在市集意外淘到，覺得您一定喜歡，便想著哪天呈進皇宮送您。但此刻就是它命中注定的出場時機！這次任務，這次奇遇，簡直就是它命運中的邂逅，亞拉亞為這瓶辣椒粉精心打造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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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你的饋贈，皇蔻恩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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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的眼裡閃爍著光芒，對大缸獰笑著挽起袖子，一副準備將赤膊伸進冰水裡的樣子。祭司們嚇得紛紛撲上，手忙腳亂地制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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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下袖子之後，白潭將所有人趕離野地廚房，只留下綁著麻花辮的翠翠巴斯。兩人從軟化液裡頭撈出龍鱷肉，俐落地翹掉每一片鱗片，又以刀刮淨柔韌的薄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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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銳利的銀刃插入皮下，順組織接合處漂亮地剮過，滑順得猶如出入豆腐。堅硬的腹肉在白潭手下化為一盤盤食材，麟、皮、筋、膜、肉，各自有序地歸落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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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白潭拆解龍鱷肉的時候，翠翠巴斯轉身調配起醃料和調料，逐一放到工作區主廚的手邊。肉塊被剁成合適的大小，蜷曲的厚皮被劃出紋路。韌筋裹上鹹甜的醬汁醃漬，薄膜扯長後攤平備用。鱗片則由掌管器械的祭司收走，未來清洗後加以雕刻，能夠用來做祭祀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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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從碗抓起調料粉末，抖著手腕均勻撒入肉盤，左手持大盤顛簸甩動。優雅的動作如一場舞蹈，五彩的食材在指尖紛飛，攪拌與摔打的聲音緊密有序，刀具在沾板上敲出節拍。一場料理在少年指揮下，宛如盛大壯麗的交響曲表演。唯一偶爾破壞和諧的，是每當他停下清潔雙手時，對礙事的袖口皺起的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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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礙於大正祭司長虎視眈眈的微笑，陛下最終是沒能挽起袖子，只能克制地放慢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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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備好的諸料置一旁靜候，處理好的肉塊由眾人接手，端往營火旁加工處理。沾板上只留下粗厚的魚皮，白潭進一步刮去濁物，將魚皮拎起兩角猛烈摔打，又再次浸入榨出發酵味的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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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巴斯已經在火邊架鍋，燉起蔬菜高湯。檢查完湯底的比例配方，白潭轉向已分成數份的尾巴，中段與末段各選了一塊。這一次的肉沒有剝皮，僅拔除鱗片，接著舉刀橫切。中段肉剁成厚厚的圓塊，末段被切成粗厚的長條，撒滿佐料後以竹籤串起，在盤子上疊成一座圓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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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花火準備端走的時候，小麥色的食指捏住盤子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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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繼承者勾起笑容，拔開皇蔻恩奇贈與的罐子，額外加了點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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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塊是犒賞睿智繼承者的特製品，待會送暗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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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火極其給面子地大笑出聲。營火旁眾祭司立即拍手，讚美之詞如湧泉一般源源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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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肉盤被端往眾人聚集的營火。圍成一圈的祭司們抓起肉串，愜意地烤起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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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廚又挑來翠翠巴斯處理好的料，和準備完成的葷材結合。剁成塊的瘦肉拌入野菜與甜根和數味佐料，切絲的蔬菜以薄膜捲起綁牢，全部和翠翠巴斯現揉的麥餅一起放入煎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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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批尾肉串火熱地出爐了。祭司們放上乾淨的盤子，搭配仍清淡無味的蔬菜高湯，捧到露西法以及花火等人面前，讓剛從祭壇上回來的五名司者先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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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法向他們獻上感謝，隨即端起自己的盤子，象徵性地獻給陛下。白潭連看都沒看，只顧著從大缸裡再度撈起的鱷皮，為兩面抹上醃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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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端去給芭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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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陛下好意。」營火邊的護衛皮笑肉不笑地推了回去：「敝人值勤中不得進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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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露西法好笑地搖了搖頭，最後端回火邊，自己享用了那盤香噴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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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量進食後，祭司隊長起身向白潭告退，領著另四名舉行完儀式的祭司下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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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批烤肉陸續出爐。祭司們裝入保溫的容器，分批送往醫療棚、移動要塞指揮室、營地外忙碌的戰後現場、以及護衛隊的營地。直到各處都分發完畢，他們才抓起滾燙的竹籤，為自己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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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班準備值勤的祭司蹲在一旁，懷裡抱了個迷你手鼓，拍得梆梆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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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芭鯨啊，你是二代奇美拉吧？」他就著節拍，半唱半吟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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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手而立的護衛隊隊員斜眼睨去，隱忍地抽動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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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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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今晚損失大了。」該祭司一邊搖頭，一邊嘆氣，哀痛地為自己吃不到的料理扼腕：「損失～大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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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最終處理的魚皮躺在沾板上，最後被劃成整齊的小塊。白潭將成品舉至眼前，一臉滿意，欣賞成色完美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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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皮已變得柔滑嫩白，宛如瓊脂，在陛下微攏的掌中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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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腹皮被丟進湯鍋裡面。在這段期間，油煎得乾縮成酥脆零食的肉筋，表面已炸得金黃的皮捲，蒸炒得恰到好處的甜菜草龍鱷肉，和烤得不規則微膨的麥餅，也陸續從煎盤台上出爐。白潭接手了空出位置的鐵板，放上撒鹽的鱷尾肉排，邊煎邊淋上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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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鱷肉排發出滋滋的聲響，散發出迷人的烈香。馥郁的氣味頓時瀰漫了營地。營火旁的祭司們停下動作，陶醉地嗅了兩下，不約而同地望向蒸騰煙霧後樂在其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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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做飯的二哥，總覺得好久沒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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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巴斯柔和地彎起眼眸，又低頭繼續為熱食盛盤，輕聲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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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哥好一陣子沒回來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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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得好像大哥回來了你就看得到一樣。」另一人笑著接過話音：「聽說嶽三天兩頭就被二哥投餵，真不讓人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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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盤子上逐漸疊滿了龍鱷肉排，大湯鍋也被搬離炙熱的火邊。料理已分入好幾個比臉盆大的盤子，餅皮整齊地圍繞著鱷肉排成一圈，濃濃的西北風情撲面而來。祭司們分工搬起食盆，再度往營地的各處分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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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掀開湯鍋的鍋蓋，淡淡的鮮甜與嫩薑的辛香飄了出來。白潭拿著湯勺與嚐味碟，一邊品嘗邊撒上調味，最後將蔥末倒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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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過的鱷皮微微蜷曲，剔透晶瑩，通體都泛著潤白色的光澤。湯面上漂浮著蔥末與枸杞，碧綠清脆，紅火鮮豔，再配上淡淡的棕紅色湯頭，讓人看著就食指大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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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翠巴斯搬出更多碗盤，最後又提來了一口壓力鍋。祭司們把魚湯盛進大盆，這一次沒有再往四處分送。分完合適的分量之後，白潭將剩餘的湯倒入壓力鍋內，投入少許乾燥的辛香料，鎖緊後搬進營車的角落放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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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煙黃的雙目落上蕭索持鼓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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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悶十八小時。下一次換班就可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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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祭司以擊鼓代替歡呼，惹得一眾人哄然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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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完這一切，白潭也取來分層食盒，將每樣料理各裝兩份。專為白小嶽特製的地獄辣烤尾肉被獨自放在最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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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提起食盒往暗室車走去。禮貌地兩下敲擊之後，車門很快打開。守車的居里安探出頭來，見白潭提著食盒，感動地問道：「放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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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將護衛留在外面，獨自登上營車。車門關上後只剩黯淡微光，居里安搬開桌板上的雜物，艱難地清出一個角落。白潭打開食盒，將東西端了出來，頓時就塞滿小小的桌板空間。最後一碗湯因沒地方放，被白潭塞進居里安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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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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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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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轉頭一看，白小嶽不知何時蜷成一團，抱著手臂在角落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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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白小嶽，起來吃飯啦。」居里安回頭喊了一聲，說完又自言自語地吐槽：「怎麼聽起來跟坐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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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窩在地上紋風不動。白潭走上前去，靴尖輕踢。見他仍毫無反應，藍髮的少年半跪下來，拍了拍養弟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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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傳來的溫度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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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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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發燒。」白潭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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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里安張大嘴巴，吶吶地說道：「萬分抱歉，陛下，他不喜歡有別人碰他，您也知道的，他有點怪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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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睡著有一陣子了。大畫家不愛被人貼緊，車廂裡又很狹小。他怕白小嶽縮進暗室，才一直刻意與他隔開，原是想留出舒適的空間，沒想到竟成了疏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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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擺手，扯起白小嶽的手臂掛上肩膀。居里安端著無處安放的湯碗，在一旁憂心地旁觀。就在白潭準備站起，發燒的病人忽然翻身，扯得國王陛下一個踉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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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病未癒又做了幾個小時的飯，白潭的腿腳本就有點無力。被這麼一扯，他重心不穩，扶著雜物狼狽地坐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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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皺著眉頭抓住雜物箱的尖角，正想要撐牆穩住站起，一股重量纏上大腿，又壓得白潭坐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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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竟然枕到了他的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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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里安驚嘆地張大嘴巴，一時間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雖然有點對不起白小嶽，但是要不是他捧著湯碗，此刻真想拿出終端機拍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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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渾然不覺，咂了咂嘴，甜甜地喊一聲：「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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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像被人賞了一巴掌，按在雜物箱上的手指緊繃到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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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源鄉瞬間變成修羅場，大約也就是這種滋味吧。健壯的男祭司愁著臉心想，苦澀的味道在舌尖擴散。要是可以，他實在很想立刻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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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門口的祭司低垂眉眼，努力地假裝自己是空氣。白潭緊握住遮蓋箱籠的厚布，指節間捏出聲響。地上的兇手渾然不覺，翻了半圈，攤開手朝白潭美滋滋地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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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要吃魚皮湯。要雲耳，加青蔥，還要很多很多的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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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垂著眼眸，安靜了半晌，默默朝門口攤開五指。居里安盡全力縮小自己的存在，伸手將龍鱷湯遞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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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過湯碗之後，白潭捏住勺子，看著將臉埋在腿上的巨嬰發愁。正當他不知所措，白小嶽嚶嚀一聲，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彷彿腦內正有人和他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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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會啦，他那麼少女心，一定會放超級多枸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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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女心一瞬間想用湯碗從養弟頭上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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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像貓兒一樣在他的大腿上蹭來蹭去。過了一會兒，大概是腦內得到示意，他將臉轉向上方，張大嘴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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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僵硬的國王陛下舀起湯肉，混合著雲耳、枸杞、與大把大把的青蔥碎末，餵進白小嶽嘴口。一旁的居里安摀住雙目靠在牆上，一副想用腦袋敲門框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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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著龍鱷腹的白小嶽小口咀嚼，吃相斯文秀氣，和他的流浪漢形象截然不符。過了一會兒，他嚥下口中的殘渣，舔了舔嘴唇，埋在白潭的肚子上傻笑。似乎一口就滿足了，白小嶽不再討食，拱著腦袋尋找舒適的位置，一副準備要睡過去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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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跟你說……」他用下巴壓住白潭的衣襬，含糊地說道：「黎奧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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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屏住氣息，全神貫注地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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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話音到這裡就斷了。傳進耳內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白小嶽陷入熟睡，痛苦地縮進白潭的懷裡，眉頭緊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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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放下湯碗，摸上白小嶽滾燙的額頭，眼神逐漸陰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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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37分隊的神術使恢復意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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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訊器裡頭傳出第二皇秘的提醒。白潭捏住耳釘，對金兒問道：「車上有餐車或推車一類的設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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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浴室裡的那個伸縮架好像可以從牆裡面拔出來推的樣子。你要用來幹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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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搬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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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空離開指揮室，麻煩你自己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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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里安剛找出厚毛毯，姑且將白小嶽裹在裡面。白潭離開暗室車，沒有回移動要塞，而是先去了醫療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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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棚門用擋風的塑料布隔開，只折起一角通風。內部以布屏隔成兩區，分別供軍部和來自格拉古的神術使使用。他側身滑入，盡可能將寒氣減到最小，先走進左隔區探視親衛的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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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戰的三人已經從善後現場換班，正在醫療棚裡面接受檢查。麥梅蒂茲一手捏著夾滿烤肉的麥餅，大嚼特嚼，見陛下進來咕噥了一聲，堅持不給白潭任何好臉色。確認完三人均無大礙，白潭走向最裡面的床位，探望受到重創的蟲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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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貌年少的護衛陷入熟睡，下半身仍維持蛇尾的型態，腰下與腹上纏滿繃帶。胸口仍擺著龍脈魔石，明滅不定的黑紋已相當黯淡。護衛的傷口沒有覆被，為防止失溫，祭司在床上擺滿了各式保暖器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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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敏敏爾菲，狀況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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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稟陛下，蕾貝魯大人部分臟器受損，值得慶幸的是核心沒事。用魔石護著，康復可期，不會留後遺症。」揹著花枝的醫療祭司輕聲報告：「自然康復可能要花上半個月，最好是能送去附近的祭祀所，進入療養池深度治療。泡一下大概半天就好了。要是他半個月都不能變回人身，終究不太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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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言語慰勞了一番，繞去另一區會見37分隊的神術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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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隔區裡頭只有三張床位，其中有兩張都是空的。之前傷最重的那名神術使，搬來時被咬得破破爛爛，現在卻已經能下床走動。他坐在床邊，全身上下都包滿繃帶，此外除了蒼白和臃腫，看不出原本奄奄一息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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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白潭的到來，他像隻燙到鐵板的蝦子彈跳下床，單膝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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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隊成員嚇了一跳。國王陛下連忙側身避開，37分隊的隊長跑上前去，把他扯起來小聲地提醒：「雨道夫！不是和你說過問候陛下時不能跪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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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啊對！廢禮令！對不起，我，我忘記了！陛下，萬分抱歉，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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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術使慌忙地鞠躬，不慎用力過猛，將自己的腦袋磕上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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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看他以極慢的動作摀住腦袋，疼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情不自禁地跟著抖了一下。白潭只好主動出聲阻止他繼續折騰，命令他躺下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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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冒失的神術使被扶回床上。分隊長連連躬身，代替自己的隊員獻上歉意。五位神術使依職等順序，重新以正式禮節問候陛下，又對祭禮隊願意提供醫療協助一事表達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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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在意，傷勢是諸位用治療神術治好的，我們也沒提供什麼幫助。若不是急著趕來支援，耽誤了治療的時間，想來也不會陷入如此凶險的險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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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隊長右膝微微一抖，差點就自己也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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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真是太羞愧了。我不敢想像，若不是您等蒞臨此地，現在的黎爾達營鎮會是何等慘狀！多虧了祭祀所的諸位引走魔獸注意，否則……格拉古和黎爾達皆要感謝陛下、祭司和軍部勇士的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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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領地內潛伏著這種龐然大物，格拉古確實難辭其咎。」白潭淡淡接道：「做為新年禮物是晚了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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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是魔獸往祭壇衝鋒，黎爾達營鎮必定死傷慘重。只不過，魔獸是一開始就打算發起攻擊，還是因祭壇的儀式而陷入狂暴，才進而攻擊附近的營鎮，這就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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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的誤會對他們有利，白潭不打算和格拉古的人們談論這個問題。他看向傷患，沉吟片刻，忽然問道：「神術契約者在『恩賜』用過度的時候會出現一些症狀……具體來說會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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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術使小隊的隊員們之間交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仍舊如實答道：「暴躁，抑鬱，嚴重的時候會看到幻覺。若此時還不知道停損，接下來就會陷入虛弱。有的人會發高燒，有的人會突然失溫，開始將現實與過去混淆，不過那通常是壽元消耗到燈枯油竭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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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邊兼任伊卡洛斯之翼的測試人員，邊執行任務……」白潭的視線掠過伊卡洛斯之翼，狀似有意地問道：「禦敵後有出現這般的傾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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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您溫暖的關切，陛下。希望您不要覺得我狂妄，但37分隊是頂尖的菁英，對恩賜的用量把握得相當精確。」分隊長語氣中帶上貴族的驕矜，和其餘三名隊員一齊撫胸行禮：「既能夠獲得測試人員的殊榮，絕不會因此而發生暴斃。請您不要為我們卑微的健康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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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我所知，恩賜的承受程度，以及神術對身體帶來的負擔，據說因人而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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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也會因契約和契約對象的契合程度有所不同。『烏絲』系的恩賜的流動率，都會先根據契約對象仔細調整。雖然有的人還是會使用過度，但即使出現，通常也都不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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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烏絲系的恩賜流動率，印象中並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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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術主們眷顧我等的安危，規定了最高不能超過５０％。」分隊長恭敬地轉向西南，朝自己侍奉的神殿所在的方位行了一禮，面上的微笑容滿榮耀：「親亞拉亞派的術主們均必須遵守此規定，務必將恩賜控制在可承受的範圍之內。您儘管諮詢立在您國土上的任何一間神殿，敝人敢保證必會是這樣的回答，絕對無一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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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賜的流動率會影響到神術的強弱嗎？」白潭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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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這個問題敝人很難回答。」分隊長為難地說：「神術的施放極其複雜，影響強弱的因素無法輕易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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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事萬物都必須遵守能量守恆定律，即便是亞特蘭特斯人也無法例外。」白潭看著分隊長，目光閃爍，若有所指地說：「我聽聞，有許多侵略派以榨乾神術使為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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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種事決不可能發生在格拉古的神殿，還請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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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人臉上湧起潮紅，隱隱有一絲受冒犯的憤怒。白潭忙伸手輕壓安撫，示意他稍安勿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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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遇到因此而瀕危的神術使，該如何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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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隊長閃過一絲疑惑，白潭放低聲音，淡淡地說：「鑒於近期複雜的國際形式，我一直希望聽取第一線的心聲，你也明白，這樣的機會對我極其難得，請不吝分享你的心聲。若是從貴方的角度來看，對於侵略派的神術使，我國是否有招降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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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這個就很難說了。恩賜的流動一旦超過某條界限，就會造成不可逆的傷害，術使很快會步入衰竭而亡。」隊長緩慢地搖了搖頭：「會簽下那種不平等的契約，若非忠於信仰之徒，那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能夠被神殿放離已表示失去價值。故敝人認為侵略派神術使難以招降，並且招降的價值極低。當然這只是個人的看法，我等無權替尊貴的術主代言，請陛下明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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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感謝你寶貴的建議。各位是我國堅強的後盾，請務必照顧好自己。自然，若是想諮詢術主的意見，我定會前去聽取神官的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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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又慰問幾句，委婉地表達自己不知何時啟程，若是第37分隊有需要，可以勉強讓他們跟車到下一個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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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接下來是否打算前往黎爾達營鎮？若是您願意給予這項殊榮，我等可護衛陛下前往，也好報答軍部勇士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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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見，軍部的弟兄需要治療，因此接下來會改往祭祀所行進。諸位的好意我心領了，想來黎爾達營鎮現正缺人，請諸位優先協助救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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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謹遵皇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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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隊長鄭重地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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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道別第３７分隊，踏入惺忪探頭的晨光，再度往暗室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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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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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睜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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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牆上的攜帶式外接照明發出微光，身上包裹著不認識的厚毯。灰塵與清淡的薰香味鑽入鼻尖。居里安抱懷兩腳單盤，一個人坐在暗室車門口，點著頭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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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臉旁邊放著一個木碗，些許油漬與殘渣黏在底部，已經在寒溫下凍成一片，像是剛餵過狗的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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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型惡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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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拿起空碗，倒過來晃了兩下，抬起眼詢問地看向坐在門邊的居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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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呃，你剛剛自己爬起來吃掉的。」居里安摸了摸鼻子說道。白小嶽邊吃還邊朝著空氣碎碎念，跟夢遊一樣。他剛剛憋著氣都不敢發出聲響，就怕會驚到白小嶽，差點沒把自己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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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麼，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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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記得才奇怪。」健壯的男祭司沒好氣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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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我怎麼了？」白小嶽奇怪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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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怎麼了你不清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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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打開車門，登了上來，話音裡滿是陰鬱。莫名被搶白的神術使揚起眉毛，陰沉地瞪了回去。過了半晌，他忽然點頭，恍然大悟地發出一聲：「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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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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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被氣得七竅生煙。白小嶽聳肩，一副誰奈我何的光棍模樣，扔下空碗問道：「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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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頭對一旁的居里安要求：「給我們一點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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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里安搔了搔腦袋，無奈地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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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照規定，暗室車不得無人看守，除非遇特殊情形。但事逢皇命，應該也算是特殊情形吧？他現在不下車，感覺晚點會被白潭滅口，這一條符合保命棄車條款。說服自己之後，居里安拉開車門，將布簾摁得密實無縫，走下階梯為兩人關上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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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回過頭來，直奔主題：「你的契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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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都還沒說完，白小嶽已經低下頭去，抓住腳邊的布角漫不經心地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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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猛烈的煩躁湧上白潭心頭。他走上前去，雙手抵住雜物，對白小嶽說：「你今天晚上就啟程回皇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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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訝異抬頭。對上白潭認真的眼神，他眨眨眼睛，挪開視線，不自在地說：「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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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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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大驚小怪。休息一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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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壽元……」白潭繃緊肩膀，咬牙切齒地問：「你消耗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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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聳聳肩膀，吐出了大家痛恨無比的三個字：「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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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被養弟不負責任的模樣氣得兩眼一黑。又是這漾，每次一牽扯到契約對象，白小嶽立刻三緘其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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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沒事。不用，回皇都。」白小嶽抿起嘴唇，慢吞吞地說：「我第一次，用到這樣。就只是，沒經驗，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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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經驗還得了？」白潭冷笑：「為什麼。你的契約者給了你什麼條件？為什麼你可以一用再用，卻從來不見你做任何事情維持？白小嶽，你到底結了什麼契約，平時靠什麼維持恩賜流動？繪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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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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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識繼承者看著沉默的養弟，深吸了幾口氣，強迫自己後退一步，慢慢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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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奧」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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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題在舌尖轉了一圈，最後被白潭吞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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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已經深入到這個地步。萬一又逼得白小嶽逃走，得不償失。眼下還不是追問的好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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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減緩繞行的速度。每周走四天，剩下三天你待在祭祀所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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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減速。每周，休息一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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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周兩日，不能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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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大概這就是所謂的盲點。連祭司都會每日輪班，白小嶽全日無休，只要醒著似乎都不停在使用神術，他之前竟然也沒感到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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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會減緩，自己的頻率。你不用瞎操心。」白小嶽的眼神難以言喻，從瀏海間瞥了他一眼：「我，又不傻。外行人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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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來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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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視力堪憂，回去後記得，去眼科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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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冷笑著後退一步，從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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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休息多久你才會康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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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左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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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的眸色深了下去：「神術使一旦越界，至少要休養一個月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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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他們，不是我。」白小嶽聳肩：「我，晚上，就可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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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的眉頭高高挑了起來，靠上車壁和睿智繼承者對峙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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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息兩天再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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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多一天，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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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半，不能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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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菜市場大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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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你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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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閉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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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半晌，他開口要求：「我要喝魚皮湯。要雲耳，加青蔥，多一把枸杞。薑絲少放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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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煮好了，愛喝不喝，不喝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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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潭轉身掀簾，打開車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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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熱湯一同送來的有被子軟墊和舒適的枕頭，湯裡如雲霧飄浮的極細嫩姜被撇了個乾淨，以艷麗的枸杞與冷凍青蔥取代。居里安苦著臉看著越來越誇張的營車，在心裡祈禱這兩天不會有需要進暗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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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小嶽拉著被子躺下，一臉舒適，厚顏無恥地向昔日好友要求：「進去的時候，小心，不要踩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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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里安大大地嘆了口氣。14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83rftRT1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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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科學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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