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十七歲 - 33. 上藥

　　這天是禮拜五，剛放學的社課時間。

　　走廊上除了高一社員溜來溜去外，還有很多其他路過的學生，黎雨墨和夏悟清沒打算在這時間練習花式，便在一旁隨意溜著，偶爾指導一下有問題的學弟妹。

　　兩旁的走廊空間不大，還有一區擺了一排角標，剩下的寬度只夠一人通過。

　　黎雨墨快速溜過，沒注意到從另一個方向溜過來的夏悟清，兩人速度都不慢，看到對方的瞬間已經煞不住了。

　　「欸欸欸，小心！」夏悟清大叫，接著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著等下相撞的時候可以多少減輕衝擊。

　　黎雨墨看著兩人距離越來越近，腦袋依舊冷靜迅速地分析現況。

　　右邊是角標區，上頭有學妹在練習，左邊是用磁磚圍成的花圃，而正前方就是急速朝自己衝來，一臉驚慌的夏悟清。

　　最後，他覺得自己應該是腦袋撞到了才會選擇往左閃。

　　閉上眼，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天旋地轉，他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很滑稽地「掛」在花圃邊，雙腳懸在圍牆外，上半身則完全撲進土堆裡。

　　黎雨墨吃了滿嘴土，剛剛撲下去的時候，全身還承受著樹枝、花梗來自四面八方的攻擊，此刻，手掌、手臂、臉頰充滿了各種或深或淺的刮痕，不過最嚴重的還是大腿。

　　花圃的高度剛好到他大腿根部，磁磚打造的邊緣其實很利，腿部承受了第一時間的撞擊，現在可說是又痛又麻。

　　黎雨墨想站起來，但全身各處傳來的痠痛感，竟讓他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耳邊很快就傳來夏悟清關切的聲音。

　　他接著感覺自己右手臂被輕輕握著，左側腰部也被一雙溫暖又寬大的手覆上，夏悟清溫柔地把他從花圃裡「拔」了起來。

　　「斯……」黎雨墨忍不住叫了出聲。

　　夏悟清一驚，手中的力道又更驟減三分。

　　他扶著人到一旁休息，然後開始上下觀察傷勢，只見黎雨墨原本潔白無瑕地肌膚有著幾個或大或小的傷口，鮮紅的刮痕很是刺眼。

　　他不自覺又看得出神。

　　「呸呸呸！」黎雨墨正艱難地把吃進嘴裡的土全吐出來。

　　夏悟清這才回過神，看到他全身上下都是土塊，連忙跑去拿了自己的毛巾。

　　他直接伸手去擦對方的臉，黎雨墨身體僵硬了一會，又像沒事一樣繼續自然地把直排輪上的土拍掉。

　　夏悟清擔憂地問：「你剛剛怎麼會往花圃裡閃？」

　　黎雨墨轉了轉脖子說：「不想撞到你。」

　　「你就直接撞過來沒關係啊，我都準備好要接住你了。」他淺笑著道。

　　黎雨墨抬頭看著他，皺著眉說：「我可不想再有下次了。」

　　「這時間保健室還沒關吧，要不要過去包紮一下？」

　　他接著蹲下去幫黎雨墨脫掉直排輪，還幫忙他拿來布鞋穿上，最後再陪著一起去保健室。

　　保健室阿姨有著十多年的工作經驗，大大小小的奇葩情況都見過了，因此看到滿身傷痕的黎雨墨，也只是好奇地問了句：「唉呦，是怎麼受傷的啊？」

　　夏悟清隨即幫他回道：「溜直排輪跌進花圃裡的。」

　　阿姨似乎是覺得這個原因很好滑稽，毫不掩飾地大笑道：「怎麼摔的啦！來來，我幫你上藥。」

　　她拿食鹽水沖洗著黎雨墨臉上和手上的傷口，接著拿棉花棒沾優碘擦藥，最後再用ok繃貼起來。

　　阿姨拍了拍他的背說：「好啦，只有手跟臉而已，其他地方沒事？」

　　夏悟清又搶著道：「好像有樹枝穿進衣服刺到他的背，他的大腿應該也受傷了。」

　　「那你把衣服脫掉我看一下，大腿等下你自己檢查，如果沒有外傷的話我給你冰塊冰敷。」

　　他們移到布簾後頭，黎雨墨慢慢解掉襯衫鈕釦，先是露出大片雪白色的肩膀，隨著衣服整個被脫掉後，那白得晃眼的上半身便完全展現了出來。

　　夏悟清看著他胸口的幾道刮痕，自責之餘，又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心臟不自覺多跳了幾下。

　　阿姨坐在黎雨墨面前，拿著棉片要去擦他的傷口，即將碰到肌膚的瞬間，黎雨墨大幅度地往後仰，臉上露出了略為尷尬的表情。

　　阿姨看了一眼說：「哎呀，有什麼好害羞的啦，要不同學你來幫他上藥好了。」

　　她對夏悟清招手，不知道黎雨墨不喜歡別人碰，會這樣講也是滿正常的。

　　這時剛好有其他人也來保健室，她把棉片和藥瓶塞給夏悟清後，就跑出去看了。

　　此刻，只剩下他們兩人，夏悟清盯著黎雨墨幾秒，然後移開視線小聲道：「要不……你自己擦好了，我不碰你。」

　　「可是後背我碰不到，可能還是要你幫忙。」黎雨墨說完就自己轉過身去。

　　「沒關係嗎？」他捏著棉片，還是有些猶豫。

　　「嗯。」黎雨墨點頭同意。

　　夏悟清下手很輕，背部的傷口傳來隱隱刺痛感。

　　黎雨墨冷不防開口：「我之前就覺得了，好像只有被你碰沒關係。」

　　上藥的手忽地一頓，夏悟清顫抖地說：「是這樣嗎？」

　　「嗯，之前幾次你碰到我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最一開始是高一我們在牆邊練習剎車，那次你跌在我身上，但我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後來想說看能不能藉此克服這個問題，所以之後幾次你碰我的時候都沒躲開，甚至剛剛你幫我上藥的時候也不會反感。」

　　黎雨墨抱著衣服，閉著眼仔細地回想。

　　「可是，為什麼是我啊？」夏悟清感覺空氣有些燥熱。

　　「嗯……我也不知道。」他歪著頭說。

　　夏悟清盯著眼前赤裸的背，突然鬼迷心竅，用手輕輕指滑過他的脊椎骨。

　　黎雨墨嚇了一跳，肩胛骨一縮，轉過頭蹙眉道：「幹嘛，很癢耶！」

　　「就試試看嘛，看直接碰會不會怎樣。」夏悟清有點心虛。

　　「除了癢沒有其他感覺。」黎雨墨想了想說。

　　「喔……」夏悟清心不在焉地上藥，然後問：「那你的腿還好嗎？」

　　「嗯，應該是瘀青了。」

　　「抱歉，都是我沒注意。」夏悟清又瞥見他除了大腿外，緊緻平坦的肚子上那微微發紫的瘀青，內心滿是歉意。

　　「不是你的錯，我自己溜也太快了。」黎雨墨搖頭說道。

　　上完藥出了保健室，夏悟清開口：「今天是沒辦法溜了，要不回社辦讀書？」

　　「好啊，多虧了你我這次段考進步很多。」黎雨墨轉了轉脖子同意。

　　「唉，我倒是退步了。」夏悟清無奈地笑了。

　　「這樣還叫退步？我都不知道你這麼強，第五名對我而言根本遙不可及。」

　　「可是比起高一我是真的退步了，這次完全被物理拖垮。」

　　「物理？」黎雨墨問。

　　「是啊，本來我物理就是最弱的，高二變難後我就直接爆了。」

　　「不管怎樣都比我強多了。」黎雨墨真心誠意地說。

　　「是嗎，那你大概如何？」夏悟清好奇地問。

　　「多虧你，這次排名提升到接近一半了，不過對你而言還是很爛。」黎雨墨輕笑道：「你可是拿過前三名的人耶！」

　　夏悟清搖了搖頭，氣餒地說：「再不把物理這個坑填起來，我感覺考大學會死在這科。」

　　考大學？

　　經他這麼一提，黎雨墨才想起這件事。

　　大學入學考分兩次，第一次是高三寒假的學測，第二次是畢業後暑假的分科，原本還覺得離自己很遠，現在想想距離學測也只剩下一年左右。

　　黎雨墨這才想起，夏悟清未來想去的地方一定是自己這種爛成績去不了的，也就是說大學他們不會再是同學了。

　　心底瞬間竄起一陣落寞感，他不想和夏悟清分開，這是自己有生以來第一個認為是朋友的人。

　　夏悟清不只是他的第一個朋友，還是第一個放學後一起搭車的人，第一個回家後會互傳訊息的人，第一個假日跟他一起出去玩的人，甚至是第一個被碰也不會厭惡的人……

　　黎雨墨發現自己很多個第一次都有他的存在，或許對他來說沒什麼，但在黎雨墨心中卻是這麼特別。

　　試想了一下畢業後沒有他的日子，竟發現自己不能接受，黎雨墨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只知道以現階段兩人的成績差距來說，勢必會有這樣的結果。

　　此時，他心中突然冒出了一個早已被自己拋棄的念頭：「要不……我也來認真讀書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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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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