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傳/利漾] Signal - Vary-07（利漾）

　　「表哥、然表哥！你看那個叔叔！」視線高度還只能看見對方腰部的我拉了拉牽著自己左手的少年，用空下來的另一隻手指向引起自己好奇心的方向。那裡是一名站在吊籠上洗窗的中年男子。「他站的地方一直在晃耶，繩子不會斷掉嗎？」

　　表哥回過頭時突然愣了一下，放開我左手的同時彎下腰將我抱起，卻沒來得及阻止我接下來脫口而出的話語。

　　「－－他會不會摔下來？」

　　維繫著吊籠使之能懸掛在半空中，左半邊的堅固纜繩突然全數斷裂，對此毫無預警的工人反應不及，傾斜的欄杆也失去防護作用，迎接他的自然是墜落的命運。

　　表哥將我的臉按在肩頭，單手摀住了一些剩餘的光線，但我還是聽見了人群慌張的尖叫，不久後遠處也傳來刺耳的救護車警鈴，而表哥只在原地停留一會就抱著我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啊，那個人真的摔下來了。他會死掉嗎。我似乎曾事不關己地閃過這個念頭。

　　「漾漾，那個叔叔沒事的。」表哥將我抬起來想四處張望的腦袋又壓回去，「我們回家吧，冰箱有蛋糕，等等可以一起吃個下午茶⋯⋯現在，閉上眼睛睡一下⋯⋯」

　　－－然後忘掉它。

　　灰色工作服的男人原本依靠著的欄杆處突然斷裂開來，眼看就要隨著重力往海裡掉下去，但此時的我別說前去救助，反而因原本那份籠著薄紗而曖昧不明的記憶突然被利刃將模糊地帶一口氣劃開而陷入短暫的衝擊，搞不清楚是前額還是太陽穴還是後腦在隱隱作痛。

　　我想起來了。

　　從大樓外牆向下摔的清潔工人，靠在船邊的工作人員，兩者的影像彷彿重疊在一起。

　　當初的自己或許懵懵懂懂，現在回想起來那的確是我的錯。而且雖然不知為何那段記憶會一直埋在被自己遺忘的深處，但當時那件事的確是影響了自己使用能力的意願。

　　那或許是，恐懼吧。

　　只是這次沒有人會替我擋住我的視線了。

　　越是這個狀況越該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理智卻遲遲拉不住脫韁的情感韁繩，混亂中似乎腦海中晃過很多不好的念頭，從小各種失敗的經驗，經歷過的許多倒霉事，甚至是預想過的最糟情形－－甲板突然劇烈搖晃了一下，像是受到衝擊而震盪，如果是在陸地上可能還好找避難，但船上可不是開玩笑的，弄個不好⋯⋯

　　「漾漾！」

　　突然有人衝過來，伸手掩住我的雙眼，一聲長嘆，是熟悉的聲音，感覺到對方傳來微高的體溫，我的思緒似乎也跟著安定了些。

　　「⋯⋯閉上眼睛，現在什麼都不要想。」

　　喔。我還真不敢說自己腦子剛剛閃過鐵達尼號的結局畫面。

　　但我也沒有選擇接受他的好意，而是掙脫了他的手，退開一步，自己確認現在的慘狀。還好，或許也沒到慘字。

　　剛才那個差點掉下海裡的工作服男人似乎是在落海前就被拖了回來，目前看起來正心有餘悸地坐在地上。否則就算是夏天，不提深夜中的海水溫度應是偏低，搜索上的困難度也不是開玩笑的。

　　不過既然確認那個男人的平安，那麼也該回歸正事。我想這也是阿斯利安此時會出現在這裡的理由。

　　「阿利學長，那個人⋯⋯」

　　「嗯，沒錯。」阿斯利安卻沒有表現出靠近目標的喜悅，僅是淡淡地帶過回應，「我已經連絡別人來處理了，交給他就好。」

　　「欸、咦咦？」

　　你不是為了這件事才來的嗎？聽說警察會互搶功勞不是嗎？這樣沒問題嗎？之類的，但在印象中，這是第一次看見他露出這般有些複雜的神情，我還是一句都沒問出口。

　　甲板上的燈光亮度其實只能算昏暗，但我卻突然注意到對方右眼眼角處被劃傷的一絲紅痕，看來是受傷後都只靠著血小板的努力而沒有進行其他處理。而我也正好知道那道傷口的由來，畢竟起因之一就是我自身。

　　注意到我的視線，阿斯利安也只是笑了笑，伸手牽起我的手腕⋯⋯你到底多喜歡拉我的手腕！被警察扣住手腕的壓力很大你知不知道！

　　對方無視我內心激昂的抗議活動，拉著我逕自往室內走去，沿路上還替我跟千冬歲報平安，我才知道自己原來又失聯了，但這次似乎不是訊號的問題，而是耳機被我關掉了。雖然我根本沒動開關。

　　『沒事就好。』我重新打開開關之後收到的第一句話。聽起來是知道阿斯利安跟我在一起後就已經先讓他們安心一半了，我決定不去探究為何他們這麼信任身份是刑警的阿斯利安。最後我被他帶到了餐廳一處有屏風遮檔，放著一組靠牆的沙發和矮桌，半開放的靠窗角落。

　　看來他混進來當服務生時的心思都用在研究地形，否則一般的客人或許也不會走到這麼內側的地方用餐。

　　「冷靜一點了嗎？」我點點頭坐上沙發，邊接下他端來的熱奶茶。其實如果不是他又拉著我走來走去，我原本就已經平靜了。對方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開口就問：「剛剛有遇到什麼嗎？你的狀況不太對。」

　　阿斯利安的嗓音比平常輕一些，音調比平常還要沉穩，敲得心口處有些發癢。

　　希望這不是他詢問犯人的手法，我覺得自己差點就要全盤托出了。

　　我還是搖了搖頭，但這個動作的解讀或許連自己也無法說明白，或許有覺得這並不需要對他訴說的想法，也許還有連自己都不知該如何敘述的成份。他喝著自己手中的熱茶，盯著我一會兒，露出帶著些許遺憾的微笑。

　　「就我所知，你小時候目擊的墜樓事件，那名工人從二樓左右的高度摔下，剛好掉落在矮樹叢上，輕傷送醫後當日就出院了。」

　　「⋯⋯咦！」

　　「但對孩童的視線高度而言，會留下對方從高樓摔下的印象也不奇怪。」他看著露出驚嚇表情的我笑了笑，隨後補充道。

　　「但、但是阿利學長，你為什麼會知道⋯⋯？」

　　「想知道我的情報來源？」

　　好奇寶寶的我超想點頭，畢竟當年的事情知情的人應是都覺得我已經忘了，所以也不會主動跟我提起詳細。但那常常不太靈光的直覺卻揪著我的頭猛踩煞車。理由可能是不知何時被對方縮短的彼此距離，還有阿斯利安那已經正靠在沙發椅背，同時也是我肩膀旁的手。

　　明明才認識沒多久，阿斯利安到底都查到些什麼，以及查到我們的身份為何卻沒有什麼行動，以及為何現在要告訴我。

　　我實在沒有勇氣問。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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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ary-07（利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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