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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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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往往都在無形中選擇輕鬆的道路。
簡言之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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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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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叩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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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脆的兩聲敲擊直直撞入心底般，在聽覺之中產生回音，形成悶重巨響，即使摀住耳朵也毫無效用，只能任憑其宰割我的耳膜。
「漾漾，我是阿利。」
「那個人真的是阿斯利安嗎？」
兩道相似的聲線幾乎同時響起，語尾上揚和肯定的語氣交錯，以為互相重疊的瞬間卻又擦出不協和音，蒙蔽著我的判斷力。是，或者不是。簡單的二選一選擇題，現在的我根本連去猜臆的心力都幾乎要歸零。
門外的那個人又叫了一次我的名字，用著那溫暖柔和的嗓音，如夏日陽光的印象不曾改變，我卻開始感覺到冷意，房間不知何時變得漆黑，不見一絲光明，畫面倏地和我曾遺忘的夢境重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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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片深沈之中依然如此溫柔地伸出手，親暱地叫著自己的小名－－最後殘酷地說著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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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見的場景被強制灌入自己的腦海之中，我一度想大叫，意圖發洩的內容卻一片空白，只吐出一團團的二氧化碳混入成為空氣中的雜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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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請不要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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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浮現的一句聲音，熟稔又生疏，卻重重震懾我的思緒。那簡直就像是自己的聲帶振動下的產物，在胸腔迴盪，在腦海深處掙扎。我才驚覺，原來除了害怕對方受到自己的霉運牽連受傷，還有著令我更加恐懼的事態。
那就是從阿斯利安口中聽見拒絕自己厭惡自己的話語。
所以我將雙眼視界闔上，假裝看不見；所以我將耳朵以手覆上，假裝聽不見。如果獨善其身也能保護重要的人，那我寧願自己一個人過下去。
但畢竟奢侈而入簡難，就是在形容現在的我。突然的孤單，單憑想像就有著使人抓狂的窒息感，膽小的我根本沒有勇氣切斷和所有人羈絆。
既然如此。
我從他開始割捨起。我想自己能做到的就是遠離他。那位因為自己而失去他原本該擁有的，那名善良的狩人，那位值得敬愛的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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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我所喜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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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漾漾，讓開！」
自門的另一端，聲音不似方才的模糊，異常清晰地打進來，我甚至才注意到自己維持著跪坐在門邊的姿勢。
還不及深思自己聽見了什麼，脊髓在大腦指令前的下意識反射動作就已經讓自己退離一小步，下一秒，一陣狂亂的暴風闖入，無辜的阻礙頓時粉身碎骨，門的原型早已不復見，只剩下破碎零散的殘骸碎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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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明的紫和穩重的棕同時出現在眼前，低馬尾和袍服的長襬同樣順應風勢搖擺，手上閃爍金屬光澤的軍刀在他的掌心放鬆時散入於餘風中，感覺許久沒有正眼直視的面容相當不真實，卻自我的視野入侵，佔據幾乎一片空白的腦海。
剛才明明還隔著門板聽著他的聲音，障礙消失的當下反而陷入一片沉靜，他只是默默地蹲跪下，將視線調整得和坐在地上的我等高。直到手被輕扯了下，我才發現是自己正想向後挪動卻被阻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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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我不會討厭你的。」
對方抓著我的手，肯定察覺了我無法抑止的顫抖。而後他扯出一抹苦澀微笑，眼神卻是充滿柔情。
「還記得我們約好的事嗎？我等著你赴約等很久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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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利安將我的手腕放在頰邊貼著，那是動脈血管流經的地方，就像是生命被掌握在別人的手中般，我幾乎能清晰地聽見心跳聲音隨著他的動作逐漸放大，我卻漸漸平靜了下來。
那是令人心安的律動。
我們就著同樣的姿勢維持了很久，也或許只有幾秒，一片無之中使人對於時間的感覺相對遲鈍，但也或許，我更希望的是就此停留於同一個瞬間，就不再有過往，不再有傷害。
但同時，他的身影卻開始呈現半透明狀，逐漸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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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阿利學長？」
這次我清楚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動，那種即將再度失去的深深失落襲來，如波濤大浪傾覆而下，我懷疑自己無法承受第二次。
「看來夢連結之中果然還是不能久待，時間到極限了。」
他只是放鬆表情，此刻展露出的竟是與平時無異，如徐徐春風的溫和微笑。他最後輕拍拍我的頭，揉了揉我的髮，指尖輕撫過我的臉頰，狀似輕鬆無比的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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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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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說完他就放開了我，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拉走，在原地失去了影子。我甚至還來不及抓住那份茫然，也跟著被迫墮入意識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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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漫長的惡夢。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這麼想著。肯定是多虧學長以前開了那一條什麼鬼通路，估計自己又被什麼鬼東西拉進去。隱隱約約感覺到剛才的是夢境，卻在回憶後在真實之中碰觸到虛幻，影像搖搖晃晃地像蟲子般扭曲。
或許我只是希望一切都是個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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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了眨眼，接著我馬上認出所在地點並不是在保健室，而是在個陌生的小房間，畫著一些繁瑣的法陣以外幾乎毫無擺設。我所處的位置也已經不在原本的床上，而是坐在地板，背後不知為何倚靠的並非普通的軟墊，而是令人有點心安的，誰的懷抱之中。
他沒出聲，所以我也沒說話，但那自後方輕微的吐息，和他落下些許在我頰邊的褐色髮絲感到有些搔癢。
我不自在的動了動，希望能傳達我想起身的意願，他卻只是將我壓得更緊，同樣以行動表示駁回我的請求，展現他以往鮮少出現的強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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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沒事了。」
學長一臉看白痴的表情，我才注意到其實除此之外還有蓬毛獅頭和幾個醫療班的藍袍在場。這已經超越平時的丟臉等級，我掙扎得更厲害了。但二次上訴結果依然以失敗告終。
「咦、我……」才剛想起要問現在是什麼狀況，阿斯利安更快一步打斷我的話。
「沒事了，對吧？」
「我想是沒問題了。」提爾笑得有些詭異，兩手一攤不曉得是表示什麼，結果當然也來不及我多想什麼。
「那我想我們有相當足夠的時間好好談一談。」
最後一句話我想是對我說的，只是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所以只能悶悶咀嚼這分不安定。自找的。
下一刻我發現自己忽然懸空，莫名其妙已經讓麻繩綁個結實－－阿利學長你為什麼會隨身攜帶這種東西－－這種抗議當然也還沒辦法說出口，我就被阿斯利安扛在肩上，落入傳送陣的絢爛光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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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抵達的位置是紫館。
我被放在床墊上才發現自己根本沒穿鞋，應該是被移去小房間前就被脫掉的，我不自在地動了動被捆在背後的手，用上半身被制住的姿勢坐在阿斯利安房間床舖還真有說不出的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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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可以先鬆開繩子嗎？」我小心翼翼的詢問。
他靜默地直視著我一會兒，見他只是重重嘆氣，我的身體似乎不受控制的顫抖了一下。阿斯利安肯定也將我的反應看在眼裡，他才坐上床沿，解著繩子。
「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他說過許多許多，我不懂他指得是哪一句，只好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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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過，『我不會討厭你』對吧，不相信我？」
我只能將頭搖得更用力，他將鬆下的繩子隨手扔開，又將我抓在雙臂之間，說：
「別再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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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停頓了很久，最後只能點點頭。
連道歉的話語都還沒能好好當面對他說出，卻已沒由來地開始落淚，而且怎麼擦也擦不停。最後只能讓他壓在胸前，感受他身體傳出無奈的輕笑，讓衣服吸乾眼淚，讓啜泣聲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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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我們講了很多話。
就像他說的「好好談一談」沒兩樣，除了在我想表示歉意被他阻止以外，從我問起他的傷口狀況如何，他問起我做的小手腳究竟怎麼回事，略抱怨一下摔倒王子和戴洛管他管得更多了，還有彼此的近況，和一些零碎的話題，就這麼入了深夜。
但即使我提議想回自己的房間梳洗也被以各種理由軟性駁回，他翻出自己的衣服讓我在入浴後換上，擺明就是讓我不得拒絕，只能留宿。
「就今天，你還要讓我繼續等待嗎。」
他用肯定句說著這種耍賴般的話，鬼才有辦法說出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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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好又讓阿斯利安抓著拉上床，從他拿手壓著我的堅持，我才發覺這短短的半天彼此增加了不少肌膚接觸。
我突然很想一口氣問清楚，阿利學長跑進夢境連結的原因，畢竟輕率闖進不穩定的空間，對我或是對他而言又是個冒險的舉動。還有我也想問堅持找尋我的理由，他大可以就這麼放著不管的。
但一牽扯起許多許多，那依然令我害怕得無法開口，只能反捉著他壓上的手臂，將視野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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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那天的最後，我們都沒有再開口提到那個許久之前約好的約定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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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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