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名物語 - ［宗教之城：阿爾塔米爾（八）］

「妳還好嗎？」

我上前打算攙扶跟我一起被打飛的修女，但是當我的手伸出去的時候她卻撥掉然後站起身，血從她的袖子裡沿著手臂緩緩的流下來並滴到地板上。

「我沒事，你專心對付那個怪物就行了。」

「……對不起。」

「突然道歉幹嘛？」

「剛才是妳幫我承受了大部分的衝擊，謝謝。」

「別誤會了，我會幫你純粹是因為你打倒那傢伙的機率比較高，而且……」

德蕾莎看向正在跑過來的米法，無名則是跟在後面。

「這是我要付出的代價。」

「……我知道了。」

「妳沒事吧，妳的手…！」

「沒事，阿爾……米法小姐，只是一隻手而已。」

「不能這麼隨便！不趕緊治療的話就來不及了。」

「妳先帶著她走吧，就沿著妳們剛走的密道。」

「喂，不要自作主張，小……」

此時，身後傳出巨大的聲響，奧托一邊伸著懶腰一邊爬起來，簡直就像剛做完暖身操一樣，這邊可是已經出現傷員了，不要開玩笑了好不好。

「你們聊完了嗎？」

「一點傷痕都沒有嗎……」

「九奏好像把他變得更強了。」

「不好意思喔。」

「妳們快走，我跟九奏會打敗他的。」

「交給你們了，來，這邊走。」

米法帶著德蕾莎走進神諭機的殘骸旁邊的密道。

「好了，所以有什麼好方法嗎？」

「九奏有嗎？」

「原來妳也沒有嗎……而且…他在幹嘛？」

從剛剛開始就安靜的莫名其妙的奧托，頭往後仰，而且是快到下腰的程度，讓人不禁好奇他是怎麼保持平衡的。

「小心！！」

無名這時把我一把推開，奧托也把上半身往前甩，一道光砲從他嘴巴裡不偏不倚的朝我們射過來，無名也拿起短刀，一道魔法陣出現在她的正前方，把所有的攻擊化作魔力通通吸收進體內。

「果然沒用嗎…」

被推倒一旁的我沒有閒著，趁著奧托攻擊的空檔衝向前。

「你在看哪裡啊！」

「別來礙事！」

匯聚了力量的手臂朝我揮過來，我身體一扭，轉過身順勢躲過，比剛剛更為猛烈的火焰在手上壓縮成火球。

「什麼！？」

隨著轉身的力道，經過壓縮的火球從正面甩到奧托身上，一道爆炸再次將他轟飛，不過因為我有調整角度，所以直接把他炸到了半空中。

「這次總該有用了吧，無名！」

一陣陣的魔力纏繞在無名的全身，原本的短刀也因此變成一把金黃色的巨大刀刃，用力蹬地，一躍而起，直直地衝向半空中的奧托用力一揮，魔力組成的怪物身上留下了一個明顯的刀痕。

「成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巨大的身軀從空中重重的摔倒地面，但沒過幾秒，一個巨大的手掌朝我這飛來，硬生生的把我壓到地板上。

「嗚……！？」

「兩人合力攻擊結果只有這樣嗎？」

奧托的身軀很明顯又比剛才大了一圈，而且身上的傷也一併痊癒，彷彿我們剛才的攻擊都只是在幫他拉高興致而已。

「呵呵呵呵，神的力量真了不起，每過一秒就有越多力量在我體內湧現，老子現在已經是超越人類的存在了！哈哈哈哈哈！」

這時，無名用根本是飛過來的速度衝到奧托背後朝著他的脖子砍下去，但是威力跟剛才那一擊完全不是同一個水準，金黃色的刀刃在砍下去之後漸漸消散。

「妳難道沒有別人幫妳就打不出像樣的一擊嗎？」

「你說什……！」

奧托的背此時突然光芒四射，好幾道射線從背部的裂縫射出，在極近的距離之下，無名很勉強的用回朔魔法擋下了幾道，但還是不免的被打中了幾發。

「呃啊啊啊啊啊！」

「我再給妳一次機會，再來！…嗯？」

奧托回頭一看才注意到他的手一直在冒煙，我用雙手握住壓制著我的手臂，不斷的輸出魔力在上面，火紅的烈焰已經吞噬了他的手臂，在燒毀皮膚的同時也不停的復原。

「唉……你應該知道沒有用了吧，將死之人就不要……好燙！」

被火焰的溫度燒到受不了的奧托終於把手鬆開，我沒有放過這個瞬間，雙手向前用力一推，兩團火焰在奧托的腹部引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趁機退到遠處，但是跟剛剛一樣，就算是再零距離的情況下對他造成的攻擊也馬上就恢復了。

「你這家伙！！」

奧托掄起拳頭朝我沖過來，清晰可見的巨大魔力遍佈全身，反應不及的我只能用魔力形成一個勉強的護盾硬扛住他的攻擊。

「別想用這種半調子的防禦擋住我的攻擊！」

奧托加大力道，硬是把我的護盾打破並將我打飛。

「呃啊！！」

被打到牆壁上的我無力的倒在地上，奧托則是走過來踩住我的頭。

「憑你這凡人之軀也想要阻止我？會不會太癡人說夢了一點。」

「少……廢話。」

此時一片片細小的碎片在我眼前飄落，往上一看，來源是我剛剛用火焰燒毀的奧托的手臂，上面的傷口直到現在才復原。

「為什麼……會到現在才…？」

「總之，以防萬一，我必須讓你死在這裡，你這傢伙真是太煩人了。」

「燒焦……」

「在唸唸有詞什麼啊？講遺言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此時不知道是不是死前的迴光返照，腦袋突然冒出一個想法。

「好了，來生也不要再見了。」

就在奧托準備給我最後一擊的時候，我全身上下被熊熊烈火包覆。

「又來！？你這傢伙的魔力都不會用完的是不是？」

此時奧托抬起腳來想直接把我的頭踩碎，但是我早就已經將身體化作火焰離開那個地方了。鮮紅的烈火快速的將奧托手臂包圍，我的手也將其握住並集中火力。

「啊啊啊啊啊！好燙！放開我！」

在大火的快速侵蝕下，原本粗壯的手臂瞬間被燒的焦黑，我也沒有放過這個機會，用力地將其扯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呵呵，總算找到了，你這家伙的弱點。」

或許是因為驚嚇，奧托一臉錯愕的向後退，我趕緊跑向倒在一旁的無名。

「沒事吧，站得起來嗎？」

「站不起來。」

「可是我找到他的弱點了。」

「我有看到。」

「那妳要來幫我嗎？」

「我考慮一下。」

這時我看到無名身上的傷口和地上的血跡。

「真的不行的話沒關係，直說就行。」

「我沒問題，與其關心我倒不如去注意那邊吧。」

我看向她指的方向，奧托一臉猙獰的看著自己手臂的斷口。

「怎麼可能，我與神力完美結合的身體怎麼可能……」

「你也想太多了吧，看一下你的身體吧，不管怎麼看都像下一秒就要垮掉了。」

「你說…什麼……？」

「你的速度和力量的確強的亂七八糟的，不過你的身體早就快支撐不住了。」

「我聽你胡扯！！」

奧托把魔力匯聚到僅存的一隻手上並朝這裡衝過來，無名向前展開帶有魔法陣的護盾擋下攻擊，再把其中的魔力吸收。

「為什……！」

「我已經習慣你的速度了。」

我站在後方抬起手臂並集中精神，隨著一聲彈指「啪！」，一道火焰龍卷瞬間吞噬掉奧托。

「啊啊啊啊啊！好燙！為什麼！不應該啊啊啊啊啊！」

「你雖然可以馬上恢復傷口但是其造成的傷害並不會那麼快，只要持續的攻擊，你體內的神力就會不斷的增強並給你的身體更大的負擔，原本就已經瀕臨崩潰的人類軀殼在其中一角被剝下來之後毀壞的速度就會直線上升！」

「你這小子……！怎麼知道的！？」

「這種事情…看一眼就知道了。」

我瞪大雙眼，奧托體內魔力的脈絡清晰的出現在我眼前，人類的魔力和神力就像亂掉的毛線球一樣糾纏在一起，來自預言之神的力量不斷的增生，漸漸吞噬掉奧托的魔力核心。

「無名！在腰部！核心在那個地方！」

「我知道了。」

金黃色的刀刃再次出現，無名一躍而起，藉著牆壁用力往前一蹬，往前衝的期間甚至還在加大魔力的含量。

「請好好的死去吧。」

一記威力大的離譜的迴旋斬，奧托連著火焰龍卷一起被一刀兩斷，斬擊留下的殘餘魔法粒子則是紛紛引爆。

「有了！再怎麼樣也不可能再……！」

此時，一段片段出現在我的腦內，奧托殘留的下半身隨著爆炸化成灰，上半身則是像爆炸一樣爆出無數個尖刺，還沒落地的無名全身上下被刺穿，當場慘死，僅僅不到一秒的畫面卻如此血淋淋的發生在我眼前

「這是……什麼…」

這個瞬間，我看到還在半空中的無名和只剩上半身的奧托，全身上下的細胞同時意識到了一件事。

「無名！快離開那裡！！」

我用最快的速度將魔力凝聚在腳下，跳起來的瞬間釋放，火焰噴發出來造成的巨大推力讓我衝向前去，及時把無名推開。

「為什……！」

下一秒就跟我看到的一樣無數跟尖刺朝著無名剛剛的位置突刺，就在要刺進要害的前一刻，我即使讓身體化成火焰，勉強保住一命。

「可惡啊……」

奧托的身體在發動這一擊之後便像灰燼一樣消散了，我和無名則是雙雙摔到地板上。

「九奏！九奏！」

或許是剛剛那一幕太震撼，無名焦急的跑到我身邊。

「我沒事，皮肉傷而已，沒有刺進要害。」

「剛剛那個是……」

「我看到妳會被刺穿，所以就…」

「所以九奏剛才是看到「未來」嗎？」

「幾秒後的而已，這大概是那傢伙的關係吧。」

我走到一旁撿起地上的圍巾，拍了拍灰塵重新戴圍上，這時背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嗚哇…被搞的破破爛爛的呢。」

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米法一步步朝我們走過來。

「修女呢？」

「已經送去醫院了，沒有大礙。」

「那就好。」

「你看起來很累耶。」

「這不是廢話嗎，我現在只想趕快回房間睡覺。」

「我還好。」

「……總之謝謝你們。」

「嗯，不用客氣。」

「那我們先回去了。」

「咦？那問題呢？你們不是要問我問題嗎？」

「那個明天再處理，今天先放過我吧。」

「確定嗎，現在外面可是已經圍了一群人喔。」

「蛤？」

「你們搞出了那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沒人注意到啊。」

「那怎麼辦？」

「嗯……你們大概只能在這裡處理完事情然後走密道出去搭火車吧。」

「蛤……」

「我沒關系。」

「哀…也只能這樣了。」

「好，既然決定好了。輪流過來找我。」

米法一邊說一邊退到一旁。

「幹嘛搞的好像諮詢一樣？」

「你要知道，現在在你眼前的可是這個國家每個人都夢寐以求可以見面的神明喔喔。」

「是創造出這個國家每個人都夢寐以求的機器的神明吧。」

「呃……」

「話說沒問題嗎，你體內的力量應該已經見底了吧？」

「回答兩個人的問題這種事我還是做得到啦！」

米法氣鼓鼓的把無名拉到身邊。

「虧我剛剛還幫了你一把，等一下罰你只能問一個問題！」

「哦……」

「好啦，無名你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想問什麼都可以喔。」

「嗯……剛剛九奏可以看到未來的畫面是因為妳對吧？」

「嗯，對啊，其實我只能對這個國家的人傳輸未來的畫面，但是短時間之後的未來的話沒有問題。」

「謝謝。」

「不用謝，是我先有求於你們，幫忙是應該的。」

「……」

「怎麼了，不用顧慮什麼喔，就算是未來的事也沒關係，就問吧。」

「……不了，未來的事就先算了。」

「這樣啊，那應該還有三個問題對吧。」

「為什麼？」

米法露出了一抹淺淺的微笑。

「……原來如此，妳應該都知道我要問什麼對吧？」

「對啊，再怎麼說我也是預言之神。」

「那麼……」

「她還活著喔，我看的到你們未來重逢的畫面。」

「那、那她在哪裡？」

「看畫面的話應該是在和都。」

「和都是嗎…好遠……」

「放心啦，我看到的畫面很清晰，代表這是一定會實現的未來。」

原本有點失落的無名在聽到米法的鼓勵之後似乎重新振作了起來。

「謝謝。」

「不客氣，喂！那邊那個，換你了！」

我聽到叫喚聲便走向她們兩個身邊。

「結果怎麼樣？」

「我們要跑到和都去了。」

「蛤！？和都？」

「嗯。」

「妳知道和都離這裡多遠嗎？」

「我們不是說要繞這星球一圈嗎？」

「其實就算是和都也不是在地球另外一邊啦……」

「那麼我就不打擾了。」

說完無名就走到旁邊的空地。

「……」

「對不起啦。」

「哼。」

「我應該要先謝謝妳才對，不然無名現在也不會站在那裡。」

「……好啦，想問就問啦。」

「那麼……我想先問…Great Beyond應該不是什麼類似死了會去的地方對吧。」

「……哈哈，你在說什麼啊，雖然我知道你要問這個，但實際聽到還是覺得很奇怪。」

「不是妳說什麼都可以問的嗎？」

「是這樣沒錯啦。不過關於那個地方，我只能告訴你，我可以看到你們進入那個地方的畫面，但很模糊也很短暫。」

「為什麼？」

「那個地方似乎被一種奇怪的力量保護著，加上我現在已經大不如前，實在沒辦法。」

「是喔……」

「問完了嗎？」

「妳明明知道。」

「嘿嘿，就想問一下嘛。」

之後從密道走出教堂之後，我們回到旅館，隔天一早我們把鑰匙還給旅館之後便前往車站，不過無名這時突然說要去一趟書店，留下我一個人站在月台等著。

「哈囉。」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米法正朝我這邊走過來。

「嗯？妳怎麼來了？」

「想來送行啊。」

「我還以為妳已經在忙教堂那邊的事了。」

「我已經跟所有修女解釋過了，但這是做為開工前做好心理準備的一小段空閒時間。」

「是喔。」

「想知道為什麼無名突然要去書店嗎？」

「……不用了。」

「喔？為什麼？」

「這不是廢話嗎，等一下就會知道的事情為什麼要事先知道？」

「嗯……是這樣沒錯呢。」

「不然是哪樣？」

「我問你喔，你會想知道一個禮拜後會發生的事嗎？」

「這什麼問題啊，下禮拜的事情下禮拜不就會知道了嗎？」

「喔呀？你居然是這麼想嗎？」

「什麼意思？」

「這個國家的人連明天會發生什麼事都要神諭機告訴他們。」

「？」

「打個比方的話，如果神諭機告訴一個人明天上學會遲到，那麼他就會乾脆直接睡到自然醒。」

「為什麼？不是應該要早一點睡之類的嗎？」

「因為他們相信神諭機的預言是絕對正確的，不管做什麼都不會改變。」

我開始逐漸意識到為什麼米法會想要摧毀神諭機了。

「那麼只要掌控了神諭機的人基本上就是間接掌控了整個國家的人的思想，要不喔猜猜看被抓起來的那些人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懷疑神諭機的預言的人。」

「你還滿聰明的嘛，雖然有點事後諸葛，這個國家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其實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可是他們信仰的對象依然還是妳不是嗎？」

「一個宗教的神明是靠人們的信仰獲得力量的，我看起來像是力量充沛的樣子嗎？」

「難道他們信仰的對象早就已經不是妳而是神諭機了嗎……」

「所以才會出現像奧托那樣想把我取而代之的人啊。」

「九奏！」

這時，無名從遠處跑來，懷裡抱著一本書。

「米法怎麼來了？」

「我來替你們送行的啊。」

「妳回來的時間還真剛好，火車差不多要來……」

此時突然一個念頭一閃而過，我看向米法，此時她也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妳這傢伙該不會特地算好時間點……」

「嗯？怎麼了嗎？」

「沒、沒事，無名，要走嘍。」

「嗯。」

「阿！等一下，還有一件事。」

「「？」」

隨著「喀嚓！」一聲響起，手機的相簿空間多了一張三個人的合照，火車和鐵軌摩擦的聲音漸漸進入月台，車廂的門我們跟前緩緩的打開，我和無名相繼就坐之後，打開車窗和米法道別。

「那麼就再見囉。」

「拜拜。」

「嗯，感謝你們幫了我這個忙。」

沒過多久，列車開始往前移動，越來越快，越來越快，站在月台揮手道別的米法也越來越小。

「所以，妳怎麼會突然買書啊？」

「這不是書，是日記。」

「怎麼會突然買日記？」

「我想要把這趟旅途全部紀錄在上面。」

「可是我們不是已經有拍照了嗎？」

「我想要更詳細的紀錄下來，畢竟……我連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記了。」

「……」

「你有筆嗎？」

「……那個，可以讓我來寫嗎？」

「欸？可是……」

「妳忘記的就由我來告訴妳，所以也請妳答應我，以後不要再說什麼連自己的名字都可以忘記這種話了。」

「……那麼，拍照的部分就只能交給我了呢。」

「嗯，約好了。」

「真拿九奏沒辦法。」

無名邊說邊把日記本遞過來，我接過來之後看著封面，墨綠色的皮革製書皮裡面是厚厚一疊的空白紙張，我拿出隨身攜帶的筆，打開第一頁開始寫下我們這幾天的經歷。

沒有名字的少女和圍著圍巾的少年來到有一台可以預言未來和回答所以問題的機器的國家，在這個國家發生的各種大小事，從車窗照進來的陽光似乎是有意識的在看著我寫下來的故事，看著我寫下這場無名的旅途的第一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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