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ETAREVEAL - METAREVEAL　第二章　啟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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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個人頭從走佈紺青線條的白質牆面中穿出，左右探看，人頭下隨即穿牆走出一隻蜥蜴。

　大夥穿牆走出，牆外，橫向的通道無影明亮，另有濃烈的惡臭灌入鼻腔，即使在貧民街裡稀鬆平常習慣了的鼠屍腐臭也遠比不上，這是人類的味道，一行人摀捏口鼻難忍乾嘔。

　從地面血液滴落及踩踏過的鞋印乾痕，可推估是往左逃出，再來用膝蓋想也知道，惡臭傳來的通道右方深處有著不妙。

　不過導遊的樣子卻一派輕鬆，左搖右晃如平常走路向前，一行人跟著前去，拐了個左彎後幾步之遙又立刻右轉，遂見現下通道的不遠盡頭外屍塊遍地，本來就持疑的卡莉潔與查德見狀大步追過導遊，一同蹲在牠的面前堵牠。

「喂，這前面看起來很不對，你該不會帶我們往陷阱跳吧？」

「你收了我的錢就要好好帶路啊！走這什麼爛路。」

　導遊聽到兩人的話後，橫張雙手搖擺，連續小跳著。

「嘎啊──嘎、嘎、嘎、嘎……」

「好啦好啦，先不要跳，攪了空氣味道會更臭。」

　嗝、嘔摟摟摟──

　見導遊眼神像是生氣，查德要牠不要激動。

　導遊也聽話老實的停止跳動，挺胸似地兩掌一起拍了拍自己的上半身數次，同時菲娜也不斷拍著法比歐的背後。

「這什麼意思？」

「嗯──　大概是叫我們相信他吧。」

　查德想了三秒才回答。

　答後導遊更靠近了卡莉潔，右手拍拍蹲著的她的膝蓋，左手指向了屍塊遍地的空間，再移動指了別處，接著八指互握，高舉過頭，細長身子後彎，倏然捶下，最後搖搖頭。

「這什麼意思？」

「嗯──　大概是在解釋那些屍塊，是那邊像傀儡的東西幹的，犯人不是牠之類的。」

「嘎！」

　蜥蜴叫了一聲，表情明顯很高興查德能夠理解。

「你要不要也吐出來比較乾脆？」

「不用，妳少管我。」

　一旁，海爾強忍，吞了下去才回答。

「這文不對題吧？我是問那是不是陷阱。」

　語畢，卡莉潔右瞄查德的視線回到身前的蜥蜴身上。

　導遊表情嚴肅，再次高舉互握的雙手──但這一次沒有捶下，只是嘴巴開開，僵硬不動。

　不動過了一下子，牠仍維持著高舉雙手的姿勢，別頭看向了屍塊遍地的空間，再轉回來和眼前的卡莉潔對視，轉過去，再轉回來，又轉過去，再轉回來，又轉過去。

「嘎啊啊！」

　蜥蜴的身體顫動過後，也如同貓的身體被人從地上抓起來時會向上拉長，向上拉長了身體同時翹直了尾巴大叫，再來馬上高速往該空間跑去，留下眾人原地面面相覷。見牠跑進空間之後，看往左邊，隨著又發出了一次不明所以的叫聲後身軀晃動，還張開了傘向左跑去離開了一行人的視線內，一行人隨即由克拉漢舉盾帶頭，小心追上。

　於通道的盡頭見地上有橫向的黑色血線，查德和卡莉潔雖然猜出了可能的情形，但還是因為好奇，追著導遊的腳步踏入。

　甫一踏入左向深長之空間，最吸引目光的是高大的傀儡，也不難發現其對比人類的心臟部位有遭破壞的痕跡，卡莉潔眼神示意下，查德取了安全距離謹慎繞傀儡一圈觀察。

　無法完全肯定，但從現場的激戰痕跡，依然可導出傀儡已然失去機能之結論。

　嘎啊啊────

　慘叫般的蜥蜴叫聲傳來，吸引了眾人的視線經過另外四具不動的傀儡朝傳來叫聲的深處看去，只見深處牆面有三個凹洞，僅中央的凹洞之中失去了紺青線條且有人形的嵌痕，蜥蜴正在嵌痕的前面模樣激動地手舞足跳。

　在隊長的決定下，眾人深入走往蜥蜴所在處，途中也透過梁柱間隔看見了左側的牆面也有著類似深處左右那留有紺青線條的凹洞，不過最令卡莉潔在意的，還是四處散亂的屍塊骨骸。從沾有血跡的脫落裝備與滿佈乾血的衣裝破片，以及傀儡手上的血漬看來，說明了軍方曾和傀儡交戰，只不過屍塊與四處散落的人骨不甚尋常，人骨剝離了血肉不像單純被拳頭砸死的樣子。

「這是死靈秘法搞的鬼吧。」

「啊啊，不會錯。」

　回答查德時卡莉潔的眼神也移到了前方，手指人形嵌痕繼續說。

「我猜八成有人，還是該說有什麼東西曾被封印在這裡，很可能被軍方帶走了。」

「沒在現場，想破頭也不知道啦，不如問牠。」

　說完，一行人的腳步正好來到蜥蜴身邊。

「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菲娜聽了查德的話，第一個跑去問。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導遊揮動雙手，長篇大論。

「鬼才聽的懂啦，喂你快點來解釋一下。」

　海爾叫了翻譯過來，導遊也配合，邊說邊轉向，轉面翻譯。

「嗯──　大概在說這是他表哥，是認識很久的兒時玩伴吧。」

「蛤──？聽你在唬爛。」

　聽聞如是翻譯，導遊樣子更加激動地不斷訴說。

「你冷靜一點。」

　所以法比歐在導遊與翻譯之間蹲下，雙手拍了拍，或能說是夾了夾導遊兩腕與細長身體的交接處，對照人類來說是肩膀的位置，令牠從激動中冷靜下來。

「首先，你知道這裡有誰，或是什麼東西嗎？」

　手指向人形嵌痕，蜥蜴也跟著手指轉頭看了看，再轉回來，圓大的眼睛竟盯住法比歐半晌，張開嘴巴歪頭。

「呃、你不知道嗎？」

　面對疑問，大眼瞇起好似疑惑，蜥蜴又回頭看了一看嵌痕，神情漸轉深刻，接著兩手抱頭，露出頭痛般痛苦的樣子，慢慢彎下了腰。

「咔……哩……」

　口中吐出了和之前聽過的叫聲截然不同的奇怪聲音。

「你怎麼了？振作一點！」

　查德見情況不對，趕緊推開了法比歐，和卡莉潔一同飛快地接近蜥蜴身邊，蹲靠在牠身邊關心慰問。

「有困難要說，不要自己承擔！」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只見蜥蜴尾巴向後一伸，兩腿朝前一直，坐了下來，眼神渙散。

　查德拿出水壺，把水倒入凹起的手掌，推向牠的嘴邊。

「喝點水，看會不會好一點。」

　牠舔著查德手中的水時，卡莉潔從行囊摸出乾糧，拆開草紙包裝後也推向牠嘴邊。

「吃點東西，大個便，應該會好一點。」

「最好是會，妳只是想要牠的大便。」

「嘖。」

　海爾的吐槽令她咂嘴。

「喂──　還認得我是誰嗎？」

「嘎。」

　看著查德在面前揮動的手掌，蜥蜴有氣無力的叫一聲並點頭。

「那還記得路嗎？」

「嘎。」

　再一次點頭回答卡莉潔。

「那真是太好了，吃吧吃吧。」

　像是懶的反駁，應付了事般咬了小口。

　一旁，對比卡莉潔餵食時溫柔的笑容，海爾跟菲娜無奈而瞇起的雙眼之中帶有些許鄙視。

　休息了一下子，儘管比起剛進入空間時更為習慣屍臭，但果然還是難以適應，所以查德要蜥蜴別回頭，將之抓高騎到自己的肩上。

「這樣好嗎？沒有搞清楚是什麼就繼續前進。」

　臨行的法比歐持疑。

「總會有辦法的啦！而且我的冒險嗅覺，聞得出遺跡深處有比結晶更貴重的寶藏。」

　三個小孩聽查德這麼說後全看往克拉漢。

「我不知道。」

　有些尷尬，克拉漢回答一邊搖頭。

　背對人形嵌痕，走入自縱長空間向左延伸的去路，直行至彎處垂直右轉，眼前遠去的是長長的緩下坡路。

　順下坡長路直去，到了應為低點的平面路段時，右側的牆面上出現了比之前任何通道的截面口徑都還更加寬大的出入口，並從出入口即可見遙遠正前方的黑暗之中，有著綿密線條正散發出蔚藍光芒。人都到了這裡隨便也能猜出其與紺青線條脫不了關係，眾人亦在此處首次遇見了由遺跡白質所構成，而非半透明板的階梯。

　導遊表示可以後，一行人點起燈火，準備下階梯走入黑暗。

　深入黑暗之中，位置隨踩階梯的腳步越下越低，剛才出入口處望見的蔚藍光源也跟著越來越高，如仔細凝視，可見綿密的發光線條形狀若有彎曲，樣似附著於球體表面上而帶有圓弧的立體感。

　直到踏出了階梯尾末的一階，藉由蔚藍光源的高度便能猜測，現在身處的黑暗很可能又是一個廣大的空間。

　嘩啦嘩啦──

　眾人在導遊熟悉的指引下前進，沿途的溝渠寬約人肩，大都位中央分隔出道路兩側，有時也會因分流彎走他路，改而流走於路邊，路邊的溝渠若是遭遇了巷口，則必定會有可供跨越的短拱橋，拱橋和來到這裡的階梯一樣全為走有紺青線條的白質所成。

　轟嗡、轟嗡──　轟嗡、轟嗡──

　忽聞轟嗡聲，猶如在耳。

　肩上的導遊拉了拉查德的耳朵，手指一旁克拉漢的腳後搖頭。

「你意思是停下腳步？」

　牠點了點頭。

　轟嗡──　轟嗡──

「這到底什麼聲音？」

　對於查德的疑問，導遊只用小手拍拍他的頭，就又昂首兩次示意繼續前行，有時則又拉他耳朵要大家停下，每次停下就是聲音較為接近的時候，就這樣行進間走走停停，奇怪的聲響時近或遠，但都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

　嘩啦嘩──

　一直走到聽見的水聲有散開的感覺，導遊跳下肩，前去打開圓池中央的照明，並調整了陰影。

　明亮如晝，眾人環顧四周，儼然置身城街之中，只是樓房並非以石木為材，而是構成遺跡的白質所形成的無窗無門幾何立體，並且如同一路走來的各處，樓房的表面上也到處都有一進遺跡時就曾見過凸出半球體。再看往剛才黑暗當中唯一散發藍光之處，是一顆大型的球體浮在了城街上的半空中，位置接近容納整座城街的空間之天頂。

　一行人以球體為目標深入城街，不久途經一個十字路口時，眼角餘光瞥見了一道黑影從右側路上的巷弄之中飄出。

　猛然別首乍看，是類似獵犬的黑影，不過形狀如人。

　定睛細瞧，影黑極深，若不見其邊緣那猶似霧靄的飄揚波動，甚至看起來會失去立體感像是一抹平面。

　轟嗡、轟嗡──

　因為對到了眼，或是有其他原因，黑影緩慢往眾人移動前來。

　轟嗡、轟嗡──

　越是接近，嗡聲越大。

　人形黑影的胸口處，可見紺青物體載浮載沈於純黑之中旋轉，依每次浮出的三邊接點都是直角看來，能夠推測那不斷浮沈旋轉中的紺青物體大概是一個人類心臟左右大的立方體。

　來到了眼前，人形黑影舉起右手，如蝸牛自殼中探出頭並伸出觸角般，於半空中緩緩接近。

　此時，改掛在克拉漢右肩上的導遊也伸出了右手，與黑影伸出的右手對碰了兩秒過後，黑色的手似乎因克拉漢一直站著不動，開始飄往他的額頭處。他本能地想要閃避，卻被導遊拉住耳朵示意別動，乖乖被觸摸後有點類似微風吹動髮根的感覺，一種若有似無的縹緲。

　接觸了兩秒黑影即收回了右手，並且頭部的輪廓開始蠕動，不知怎麼地感覺得到它應該正在觀察其他人。其他人雖非全身不動，但腳步都沒有離開，不消多久，黑影便逕自離去，返回原先的路線。

「總之，被發現之後不要逃跑，對嗎？」

「嘎！」

　從頭到尾仔都細觀察的卡莉潔如此詢問導遊，導遊嘴巴大張，神情清爽地點頭回應。

「剛剛那個跟獵犬是一樣的東西嗎？」

　菲娜拉了拉查德的衣角問。

「嗯──　看起來的確很像，但是感覺上又不太一樣，而且它們好像不會怕遺跡的光……」

　查德說完後暫時思考了起來，菲娜則眼尖捕捉到左側路上的巷弄間又冒出了另一隻黑影，不過黑影沒有特別反應，就只是專心走在自己的路上。

　大夥繼續往球體前進，不巧真的碰面了，也就是原地花點時間接觸一下便可了事，一路走走停停。

　走走停停穿梭於無人的都市之中，直到目的地近在咫尺。

　就近抬頭仰望，浮於空中的球體朝向下方的表面上，可見一環紺青線條圈住了紺青的圓形，圓形越靠近圓心色澤越是黯淡漸黑，說穿了就像是一顆眼球垂直向下俯瞰那般，令人些微悚然。

　巨大眼球的正下方如同吉魯德隆的南區廣場，是由眾多「樓房」所圍出的圓形空地，四面八方的溝渠皆匯入空地中央的環狀水渠。環狀水渠裡疊有三塊同心的白質圓盤，其厚形成階梯的模樣，每階高度相同約略低於成人膝蓋，位置最低的圓盤之直徑恰好就是環狀水渠的內圈之直徑，而最高的圓盤其直徑經目測，則約有六、七個成年男人張開雙手的長度總和。

　眾人依導遊指示，跨越水渠，踏上階梯至最上層，朝向圓盤中心走了幾步過後就又遭遇向下的一階──即最高圓盤朝天的表面上，下凹了高度為一階的圓形區域。

　圓形凹陷區域的圓周上取三段等距，各立有一根柱子，粗約四隻成人的手掌可以完全圈起，高約七至八個成人身長，一起頂著一圈中空的扁形圓環。

　扁形圓環寬幅略寬於圓柱直徑，厚度約成年女性的拇指長。

「這怎麼看……都像個祭壇……」

　一腳踩入了凹陷區域裡的克拉漢嘟囔，同時導遊從他的肩膀爬至右手臂上，順手臂向下，跳往地上，往凹陷中心直去。

「牠都平安帶我們到這裡了，就相信牠吧！」

　查德兩手插腰，輕挑地說。

「我覺得這次你才應該去問個清楚。」

　海爾立刻反駁，說出了可能是大家的心底話，並且和菲娜、克拉漢兩人同步，用死魚那樣的無神眼光看他，卡莉潔則晚了一拍。

　不知緣由，三根柱子和所頂的扁環表面皆無紺青線條，凹陷區域的中心則有著一個開啟半透明階梯的三角形，正好位於空中眼球的瞳孔下方，導遊在三角形旁邊招手小跳，樣似催促大家趕快靠近，等人都到齊，牠走向離有些遠的海爾身後，推著他的小腿。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等到他跟大家一樣靠近中心，導遊也才穿過眾人腿林，走回正中心一腳踩上三角。

　於是半透明的階梯呈螺旋狀一階一階地浮現，路徑圍繞眾人，螺旋的最外圍恰好能穿過柱頂圓環，向上接往眼球的瞳孔。

　事到如今早已見怪不怪，大家跟著導遊走上階梯，依序是查德、菲娜、法比歐、卡莉潔、克拉漢，最後才是海爾。

「前面不知道會有什麼東西，這種揭曉的時刻最讓人受不了。」

　查德挑眼上看，一面搓著雙手細語。

「要是有記載強大魔法的魔導書就好了，嘿嘿……」

　查德二號跟一號除了性別，還有嘴角多了點口水以外，表情動作都差不多，另一個大人克拉漢則脖子不太動，跟高靈動眼球看遠。

「這裡說不定，是以前最偉大的人住的地方，球裡面說不定會有用魔力結晶蓋成的城堡，透明漂亮的城堡！」

「結晶的城堡嗎……那絕對非常值錢，哈哈。」

　法比歐聽了菲娜的夢話，鎖眉一秒便尷尬地笑。

　列隊最後的海爾面無表情，只是安靜地隨高東張西望。

　階梯來到盡頭，上方的球底並沒有開口，導遊卻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撞入瞳孔，查德與菲娜亦然，後三人則都先伸手碰觸，才追隨自己沒入的手潛入眼球之中。

　低處，黑影像看熱鬧的村民陸續前來，不過最近的一個也只是圍繞著圓盤形成的階梯逡巡，沒有踏上任何一步，海爾靜看了幾秒，才迎面潛入眼球，等到他也離開的最後，黑影們一個個像蝸牛般縮入浮沈於心臟位置的立方體中，徒留立方體漂浮於空。

　抽離了踩著最後一層階梯的腳，查德原地轉了兩圈。

　眼球裡頭，前後左右上下完全一片潔白，無瑕的白，除了最先到的導遊之外什麼都沒有。

　不過幾秒的時間，甚至連腳下踩有東西的實感也完全失去，要是只有一個人在，哪怕單純是身外的遠近也都無法區分了。

　陸續進來的隊員反應也都相同，觀測四周後，僅能以同伴作為對照自身所在之標的。

「嘎──嘎──」

　所有人都往叫聲方向看去，看見導遊正手舞足蹈，像是要吸引大家的注意力，隨後便又轉身手指一個方向。

　視線往所指而去，竟可辨遠近，原因是不知何時出了一個人影。

　雖然蜥蜴表現出一副高興的樣子，但六人還是快速走位，以背對背圍成一圈，或握拳或抓劍柄，由克拉漢直直面對越來越大的人影。

　人影越近越是清楚，卻亦可謂越不清晰，猶如水中倒影，色彩可謂黯淡，輪廓絲絲蕩漾，五官模糊，僅只能從移動時的神態舉止，與頸後看似長髮的影像聚集來推估可能是一名女性。

「謝謝你　奇嘰呱哇──」

　依稀可見女性攤開雙掌朝上，兩臂平張，身體稍往前傾偏左，從她低下的頭可以推測其正道謝的對象，是位於克拉漢右前方約莫五步之遙的蜥蜴，且於謝後，直身面對起自己的正前方。

「我還不知道你們究竟是誰　也不了解你們是喂──了什麼來到這個地方　但若是奇嘰呱哇──噠──　著你們來到這裡　希望你們能靜下來聽──啵──」

　女性的話中有些發音不知該說奇異，還是不夠清晰，壓根聽不出所指為何，只見她自顧自地將右手掌心貼放於自己胸前繼續述說。

「我叫做塔雷莎　是哄吧咿──囈嗚──　如果可能的話」

「等、等一下！」「請你們跟著奇嘰呱哇──　去這裡的咕呼──嚕──嘻──」

「妳可不可以講清楚一點！」「把嗶哦咔──嗲──到嗡噗──噠森林的吱咪──」

　查德同時插話。

「然後往噹嘮──的呼──島」

　但自稱塔雷莎的女性並沒有表現出任何要對話的意思。

「請盡快找出名叫加百莉──嘰咕──　並注意千萬不啞──讓封嚕噗──的哄嘰唦呀──察嘟──」

　卡莉潔一面聽，視線也隨餘光投向蜥蜴，見牠駝背兩手垂放，神情哀戚望著女性。

「更不啞──讓嘔呸叨──嗶哦咔──　呦不然嘶──嘰會嗶──他哄唄──」

　塔雷莎兩手互握，額頭靠往拇指。

「求求你們　請務必找出加百莉──嘰咕──　幫──呼哩──咔──」

　語畢，塔雷莎如祈禱一般的靜默。

　正當在場還沒人反應過來時，一股同開啟照明時的奇異感即朝眾人襲來，明明分不出遠近，卻感覺的出彷彿無限的八方潔白正以呈現祈禱模樣的塔雷莎為中心極速收束，視線如同要直視陽光，眼睛漸漸難以睜開，最後甚至閉起眼來還不夠得用手遮擋。

　等到奇異感消失，緩緩張眼，六個人相互確認人都還在後，各自看望起環境──

　所處的位置改變了。

　不久之前，確實所有人都進到了眼球裡，現在卻全部站在眼球下方的圓形凹陷區域當中，抬頭一看，原本眼球上蔚藍而亮的線條全都失去了光芒。

　六人裡，卡莉潔率先走近了低頭看似難過的蜥蜴，在牠面前蹲下。

「你認識剛剛那個奇怪的女人嗎？」

　牠搖頭。

「蛤──？不認識的話你是在難過三小？」

　蜥蜴兩手抱起頭來，一樣搖頭。

「看牠這樣，大概是連為什麼會難過都記不得了吧。」

　查德輕快地認為。

「這也太剛好，問到關鍵就都不記得！」

　卡莉潔返還口氣則有點惱火。

「冷、冷靜一點，我覺得應該趁還記得比較清楚的時候，先整理剛剛聽到的話，是不是比較好？」

　法比歐在一旁提出建言。

「好像是叫塔雷莎吧。」

　克拉漢邊摸下巴邊回想，並接著說。

「塔雷莎一開始說的奇、什麼的，不就是在指牠嗎？」

「我也記得！塔雷莎要我們跟牠去、去……去什麼地方？」

　菲娜兩手抱在胸前，閉眼擠眉思考。

　其他人也跟著開始在思緒中捉摸，企圖一起補漏拼出全貌，耗費了一段時間整理，大概理出了「塔雷莎要眾人跟蜥蜴去把遺跡中的一個東西，帶到什麼森林，然後往什麼島去，並儘快找出一個應該叫加百什麼的人」，至於後面類似警告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則毫無頭緒。

「先說好，我可沒興趣去找那個加百什麼的人喔。」

「哎喲，這種事情等平安出了遺跡再說啦。」

「蛤──？」

「畢竟未來的事誰都不知道嘛，而且光是拿到一堆結晶，這一趟就夠本了，不是嗎？」

「嘖。」

　查德歪臉表情奸詐地說，說的卡莉潔只能咂嘴，接著他走到了蜥蜴身邊，兩手鏟入牠的腋下將之抱起，並看著垂頭喪氣的牠。

「你有想起什麼了嗎？」

　蜥蜴抬頭對眼，嘴巴微開，表情略顯呆滯，沒有任何動作。

「這樣啊。」

「我知道！裡面裝的大叔靈魂，跟塔雷莎很可能是戀人關係！」

　菲娜舉手搶答。

　在場男性聽了，除海爾以外全都一笑置之。

　等到大夥的視線隨笑後，自菲娜回到了查德手中的蜥蜴時，卻見牠眼睛瞪大，嘴巴大張，似乎想起了什麼的模樣。

　轟磅────

　從入口方向傳來了爆炸聲。

　第五搜查隊比先前的第四攻略隊以更短的時間就抵達現場，親眼確認了焦黑人形已然不在發現處的事實後，在格林道爾的建議之下繼續深入探索，探索到了白質階梯的出入口，所有人的目光第一時間內都先被遙遠正前方那平白浮在空中的巨大球體給吸引。

「這是、地下城市嗎！」

　搜查隊的隊長十分驚訝，隊伍中的其他人有的亦目瞪口呆，有的正與旁人交換感想，而有個老頭則直接了當就要走下階梯。

「請等一下！格林道爾先生。」

　隊長見狀趕緊前去攔人。

「怎麼了？」

「我覺得這裡謹慎一點好，畢竟遺蹟裡機關重重。」

「說的也是。」

　格林道爾攬一攬下巴鬍鬚，手指城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軍方是『第一次』抵達這裡呢。」

「您沒記錯，我們的確──」

　隊長瞬間疑惑，疑惑為何要加重「第一次」三字的語氣之時，視線順所指前去，恰好眼見遠處城街中的照明裝置。

「的確是第一次來到這裡。」

　疑惑過後，隊長肯定地說。

　那裡有著照明裝置，就代表下面像是城市的區域並不在上一個裝置的負責範圍內，而城區現處明亮，固然沒人能夠保證那裡的照明裝置和其他已發現的裝置一樣事先是處於關閉狀態，但眼下「有誰去把裝置給開啟了」確實更具說服力。

　藍姆這狗娘養的！推演至此隊長內心咒罵，好不容易想說情報班的工作結束了，終於從那個恐怖又危險的傢伙面前撿回了一命，結果竟然又要自己帶隊找出那個傢伙。

「別這麼緊張，說不定只是老鼠，哈哈哈哈。」

　內心的咒罵其他人自然聽不見，可瞧隊長表情愈趨嚴肅，格林道爾出言緩和。況且也確實如他所說，察覺到有老鼠潛入之後，軍方卻一直沒人真正看見身影。

「而且無論是誰，探個究竟不就是我們來這裡的目的嗎？」

「您說的沒錯。」

　隊長令第五班留守階梯口，如果上來的是老鼠便包抄抓住，如果不是就保身回報基地，如果長時間都沒有下去的人返回就由班長定奪是否撤退。迅速調配好飲食資源，由隊長親領的一班，格林道爾與弟子等人所在的特設二班，以及三、四班共二十四人循階梯往下探索。

「老師，您看！」

　往下途中，三名弟子中的女弟子停步，與師手指前人腳邊，腳邊異於軍方開啟的照明先例，符合人們平常對光影的認識。

「若假設裝置的照明能調整至此，那就幾乎可以肯定，在這前面有著比我們更清楚遺跡的人。」

　撫摸下巴鬍鬚，格林道爾說來一派輕鬆，卻聽得士兵們更加緊握手中長槍。

　搜查隊下階梯踏入了擬似城市後，在隊伍中長者的意向下，率先直往照明裝置前進。

　嘩啦嘩啦──

　欲竊取知識的盜賊及其弟子們圍繞照明裝置查看，並依不同的角度採樣光影，從而得知照耀了整個城市的光明，應該就是自眼下的照明裝置為中心向外擴散。

　當然這並不能作為結論，比方說前述的中心並非處於這座擬似城市的制高點，據此為前提觀察地形上位在比裝置要高的樓房，會發現樓房背光處所成的陰影其濃度及長度皆如同獲得了自然採光──即光源來自天上──也就是說姑且被稱為照明裝置的這個東西，可以產生並控制一定空間之中的光之流向。具體如何產生？怎麼控制？前方依然有許多待解難題，說到底「光」究竟是什麼？盜賊們可不想安於教會的教誨，什麼都推給神的奇蹟，他們想要知道更多。

　轟嗡、轟嗡──

「什麼聲音？」

　正當隊長思考要不要先讓三、四班分開以擴大搜查效率時，聽見了低沉的轟音，看向了身旁的傢伙直搖頭，再就周邊其他人也尋聲看望的樣子應該全都有聽見。

「那、那裡！」

　忽有士兵出聲，所指的地方是照明裝置周邊樓房的夾巷，格林道爾和一名弟子正在採樣光影的角度，而就在離兩人不遠之處，一顆約人類心臟大小的紺青立方體正漂浮於半空中，伴隨著無規則的旋轉逐漸向兩人接近。

　聽見轟音又聞士兵指示，格林道爾跟著轉頭查看，就在此時，立方體停止移動，黑影從立方體之中竄出，沒多久就形成人形。

「哦哦哦哦哦！」

　像個孩子第一次見到從沒見過的動物那般興奮，看對方慢慢伸出了右手，格林道爾也著魔似地，主動伸出右手想與黑影接觸。

「老師，你在幹什麼！」

　身旁男弟子攔腰而抱，緊急拖走這個不思下場的死小鬼。

「放、放開我！不就是跟對方握個手，那搞不好是這裡的住民，搞不好是表示善意的握手！」

「這個啊，哪來這麼美好，那怎麼看都比較像守衛。」

　拖走死小鬼的期間因為他的吵鬧掙扎，兩人一起跌坐於地，黑影於是靠近，右手往小鬼的額頭襲去。

「危險！」

　一名士兵雙手握長槍於自身右側，由黑影的左前方刺向其欲襲擊兩人的右手，發覺手感如同刺入水中的瞬間，機警收槍偏右，再次刺向了其胸口的立方體。

　鏘──

　立方體被刺漂移，連帶黑影後退近十步距離。

「那裡也有，要過來了！」

　別處亦傳來他人喊叫。

　眼見黑影隨著後退，兩手彷彿燭台於桌面橫挪時的火焰，焰尾拉長飄揚，飄揚當中的右手可見漸變高舉模樣，士兵自然也橫槍高前準備抵擋，隨之黑影的右手就落下。

　唰──

　下一秒，士兵連同長槍被劈成兩半。

　連慘叫的機會都來不及有，鮮血便噴濺跌坐在地的格林道爾及其弟子一身，並且不給時間哀悼，黑影右手回縮溶成一團，晃漾身形逼近兩人的同時又向上伸長再度變成了手臂狀。

　─Fireball─18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QdXZciNuI
「【火焰球】」

　轟磅────

　大弟子投出人頭大小的烈焰擊中黑影胸中的方塊，小範圍內造成熱能爆散吹出風壓，遭吹的黑影一時間猶如湖面波盪映月，片段不接。

「全員分班散開，暫且各自見機行事！」

　眼見黑影數量眾多，從四面八方的市街巷弄陸續前來，隊長判斷這樣下去有遭包圍殲滅的可能，下令分頭別動。

　餘風中格林道爾與男弟子相互攙扶而立，立刻跟著後頭丟出火球的大弟子尋可行通路離開。

「怎樣，想起來該去哪裡了嗎？」

　蜥蜴沒有回答就在手中如被抱起的貓扭動身體，查德只好順牠的意將牠放落地面。

「那爆炸聲八成是軍方，這下怎麼辦呀？隊長。」

　卡莉潔挑眉質問的時候，蜥蜴跑到了克拉漢的身邊，張開雙手朝他舉高，克拉漢遂將牠抱起，放在了自己肩上。

「呵，無所謂，走別路就行，反正我們有熟路的──」

　邊回答，查德視線也看往了賴在克拉漢肩上的導遊，清楚地見到牠手指遠處那下到這裡來的階梯。

「熟路的什麼？」

「……。」

　卡莉潔張手掌置於耳後作勢，查德面無表情靜默無語。片刻，要隊員們依事先擬好的策略，各自做好對人戰的準備，戰鬥目的是求離開這城街區，並由導遊帶路前往塔雷莎所說的地方。

　軍方沒有導遊，自然不會清楚黑影的巡迴路線以及避免衝突的應對方法，加上剛才的爆炸聲，假設他們已經與黑影開戰，那重點就在於其行動方針。回想先前屍塊四散的戰場，就以全身同於遺跡材質的傀儡都能攻破的戰力來推算，資源、人力相較充足的軍方，理應繼續採取正面攻破法，那麼從城街的邊緣移動，沒意外的話中途強碰的可能性較低。查德如是設想，指示小隊盡量循右側邊緣往階梯移動。

　唰──

　男弟子敏捷左跳，同時格林道爾亦抬起左腳獨留右腳站立，抬起的左腳和左手一起收縮於自身之前，隨收縮自然傾身右靠牆面，一道垂直於地的黑色平面瞬間掠過了兩人中間。

　黑影那飄忽不定又可長可短，看似沒有質量的手，每一次揮出的攻擊都足以斬鋼截鐵，無法以物格擋只得閃躲。

「前面又來一個！」

　黑影從二十來步前的路口左側走出，轉往三人正奔跑的街上。

「這邊！」

　跑在最前面的大弟子指了右巷，三人迅速轉入後，後方原路上兩道黑色平面即刻左右而來，交錯掃過巷口。

「這個啊，老師那個到底要怎麼對付？」

「喝哈、喝哈、我哪知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因為邊跑邊喘，老人家為了省力，對話語速極快。

「喝哈……總之先往球那邊還有周圍跑拉開它們之間的距離密度再找機會溜回樓梯那裡。」

　沒有辦法的辦法。格林道爾口中的球，指的是遠離擬似城市出入口階梯的那個巨大浮空球體，三人現所處的位置大略位於階梯與球體連線之中央，靠擬似城市的左側邊緣，奔跑中的街道整體保有著定量的弧度右彎，一路深往球體。

　忽然，彎道最前方的沒入之處迅速閃出了數道人影，跑於先頭的大弟子緊急停下，害後頭兩人差點撞上。

　閃出的人影亦停滯，但可見其後方續有追加。

「怎樣？軍方嗎？」

　追加的女人聲音吸引了大弟子注意。

「卡、卡莉潔！妳為什麼會在這裡！」

「蛤啊──這、這是我要問的！」

　雙方驚訝之餘，一道蘊含睿智之聲插入。

「是嗎、喝哈、喝哈、沒想到跑進來的老鼠竟然是妳啊。」

「格林道爾……老師……」

　老人喘氣卻又目光熠熠，手撫下巴白鬚，咬齒而笑。

　卡莉潔則略顯尷尬。

「老師危險！」

　聲聞男弟子昂聲警告，格林道爾僅僅偏頭以左眼餘光目測，須臾即轉身面右合掌，並高舉合掌的雙手，沒有任何猶豫迷惘，夾緊屁股配合踮腳大力挺腰將下半身往前頂去，頓時全身形如新月，再一次優美地閃過黑影的平面斬擊。

「嘎。」

　優美新月過後導遊出手指示，查德一行人馬上左轉，師徒三人也即刻向前跑去，尾隨右轉。

「哇操為什麼好死不死跟軍方合作的是圖書館的老頭！」

「你問我我問誰我們有必要跟著跑嗎？」

　查德抱怨，卡莉潔轉問導遊，卻看見牠在克拉漢肩上，神色愉悅似地拉衣領作騎馬拉韁繩的動作示意大家快跑。

「慢著！」

　後方傳來格林道爾的喊聲。

「誰理你啊。」

　查德自個兒嘟囔。

　方才他口中的圖書館，指的是魔法學會之中應用學派的大本營「米爾加爾崗圖書館」，與神秘學派的「埃鐸斯塔」，終端學派的「龍骨墓地」並列魔法學會之三大機構。

　眾人馬不停蹄直直跑了一段緩坡路後，左轉踩上了四級階梯，沒幾步又立刻右轉疾入巷中，甩不掉的黑影持續尾隨。此時跑在最前的克拉漢出了巷子卻突然急煞於十字路口，只因看見了正前方隔條街的下一個路口上，有四名士兵正躊躇猶豫。

「笨蛋，快跑！」

「隊、隊長，可是馬可他──」

　啊啊啊啊──

　黑色平面從右側掃出，掃過之處一隻手臂連著遭截斷的部份胸腔正順時針灑血旋轉，往左拋飛。

「他沒救了，走！」

　第五搜查隊的隊長抓住仍猶豫班兵的手腕強拉，和另外兩名班員朝克拉漢迎面跑來。

「怎麼了？喝哈、要走哪邊？」

　見克拉漢停下不動瞧看右路，追上的查德原地維持著跑步的動作喘氣急問，同夥的另外四人也和他一樣原地跑步。

　克拉漢理性上想要往右，可直覺卻又相反，只好原地等待此時站立在自身左肩上，兩手壓扶著自己頭頂，靜靜抬高了頭像是正在以感官捕捉些什麼的導遊。

「嘎。」

　導遊向左指了遠方的一根柱子，那是多立於當下這個足以容納城街的廣大空間之中，看似用以支撐起整個空間結構的巨大塔柱，該塔柱位在比浮空球體更加遠離出入口階梯的城街深處。

　蜥蜴手指時格林道爾恰好追上，上氣不接下氣扶膝而喘，還來不急出聲詢問，克拉漢便領小隊往左路奔去。

　說時遲那時快，老人扶膝喘氣之際，眼角亦瞥見右路轉入了三個官兵身影，別頭凝眼一看，身後還拖了七八個黑影，正疾馳而來。

「那隻蜥蜴熟路快跟著他們！」

　話喊出口的時候腳步就即時跨出追上聲音，格林道爾邊跑，手也著指克拉漢的左肩，隊長所在的那一路共四人，與右路上疾馳而來的三人聽了，盡數追尾奔隨。

「喂這樣不是離入口越來越遠嗎？」

「嘎──嘎嘎嘎嘎。」

　對於查德的疑問，導遊還是指向塔柱，叫聲不知所謂。

「翻譯一下牠說什麼？」

　卡莉潔問。

「不知道！」

　從軍方與大魔導士格林道爾都被追著跑，即可推知面對黑影尚無戰勝方法，故即使無法認同導遊所指的方向，也只能暫時聽話，乖乖奔跑朝塔柱前進。

　現況，除一開始在照明裝置附近被軍方主動攻擊的黑影外，因為圖書館成員以及軍人們四方竄逃，進而引發了不少沿途散在城市各處的黑影加入，導致往塔柱逃亡時的行動路徑非得拐彎抹角不可，好在三個貧民街出身的小鬼平常就「訓練有素」，巷弄長跑乃家常便飯，最後查德一夥全員順利抵達。

「嘎。」

　導遊離開了克拉漢肩膀，走近塔柱。

「喝哈、喝哈、原來如此，躲近門裡嗎。」

　查德見蜥蜴走近的塔柱上有的紺青圖形便立刻掌握狀況，不解的是途中所遇樓房時而有之，為何只選擇塔柱的門。

　另一方面，軍方與圖書館一眾為防止被黑影包圍而四散，其中沒能碰到查德一夥的人根本不會知道要往塔柱移動，不是遭遇黑影當場被擊殺，就是持續終將力竭的市街閃躲，除了格林道爾與三名弟子中的兩名，加上隊長與四名官兵的八人外，都沒能來到塔柱邊。

「喝哈……喝哈……只剩這些人嗎？」

「還有五、五個人喝哈、喝哈、在球下面，喝哈、不知道怎樣了。」

　回答大弟子的是隊長，說有女弟子和兩名官兵及途中遭遇的另外兩名士兵共五人，雖然知道目的，但在一次面臨黑影即將包抄之際沒能闖過，所幸位置就在浮空球體附近，最後有看見他們躲在球體下那類似祭壇的地方遭黑影圍繞。

「它們不會進到那個圈圈裡面，所以應該沒事吧。」

　位在附近的海爾聽了，一邊反手以手背拭去汗水邊說。

「喝哈、是嗎，要是這情報正確就好了。」

　冒險者就算了，為何要帶三個小孩進來這麼危險的地方？不可能只是找來幫忙搬行李吧？到底為了什麼？正當隊長於心不解之時，塔柱上的門開了，裡頭冷綠的小球漂浮遍布螢光閃爍，兩團人急忙尾隨蜥蜴入內，蜥蜴便把門再關上。

　蜥蜴開門一幕，深映格林道爾眼底。

「喂！臭小鬼，那是什麼？」

「蛤──？死老頭，不會自己去問牠嗎？」

　眼見門一關上，格林道爾與查德馬上變得面目猙獰，覺得尷尬的卡莉潔本想友善仲介出言調解，但──

「意思是我能帶走研究囉？」

「當然不行！牠可是我們重要的隊員之一！」

　卻一點也不友善地大吼出聲，令老人的表情轉而納悶。

「哦？妳把那個『東西』當作隊員啊，理由究竟──」

「嘎──嘎嘎嘎嘎！」

　蜥蜴聽了老人的話，兩手橫張跳動，神情嚴肅不悅。

「哼！老不死說話還是一樣自顧自的無禮呢，人家都抗議囉。」

「哈哈哈！這種話就你最沒資格說，王八羔子。」

　果然聽的懂人話，格林道爾罵時心想。

　在場其他人則是對兩人類似爭吵的樣子感到疑惑，但除了大弟子外皆不懂其交惡緣由，故全都靜默以對。

　塔柱內為環狀空間，與之前導遊領查德小隊開啟照明裝置前所經過之處相同，有貼沿圓環內環周壁而繞的水道，空間中心為圓柱，圓柱壁上又另有代表門的紺青圖形。

「隊長，這些傢伙不就是老鼠？」

「噓！先擺一邊，現在還沒脫離險境。」

　與一名下官交頭接耳之時，蜥蜴移動至環中圓柱邊。

「當年要不是你這混帳偷偷拐走我優秀的學生，她現在肯定早已大鳴大放。」

「說什麼鬼話，她可不是東西，當初可是自願跟我走的。」

「放屁，她可是希世的天才，不可能錯看自己未來該走的路，還不是因為你！」

「就是因為天才所以看得出我的未來是個偉──大、的冒險者才跟著我不是嗎？不信你自己問她。」

「唉，你們兩個夠了沒有，過去的事情不要在提了……」

　卡莉潔左手插腰，隨嘆氣右手蓋臉低頭，越說越小聲。

　其他成人見狀多半尷尬，三個小孩則對爭吵內容毫無興趣，跟著蜥蜴靠近圓柱。

「要開這個門嗎？」

「嘎。」

　牠看了法比歐一眼爽快回答。

「上次離開類似地方的時候你也一直盯著門看，這裡面有什麼厲害的東西嗎！」

　菲娜問時有些興奮。

「大概就是有樓梯忽然出現吧，像之前看過的那種螺旋的。」

「欸──！真的只是這樣嗎？」

「我、我那知道，亂猜的啦。」

　海爾的話像潑了菲娜一盆冷水，她表情從期待變得有點失望。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偉大？喝哈哈哈哈──　是說像老鼠一樣偷偷鑽進來嗎？」

「嘖、嘖、嘖。」

　查德帶著口水的溼潤感咂嘴，同時左手插腰，側身伸出右手食指在格林道爾面前左右擺動，一臉欠揍。

「我以為圖書館的人理解事情的重點放在了實踐的內容，沒想到什麼時候開始也跟塔裡一樣注重起表面形式了啊！」

「哦──？那要不要也像以前一樣，用『實踐』來讓你體驗魔法的深奧呢？」

「來啊老頭，今天的我可沒有極限！」

「哼！小子，出一張嘴。」

　正當兩人擺起架式之際，門開的光芒打斷了劍拔弩張，卡莉潔與大弟子亦機警各自趁機拉走了自己人。

「老師，那隻蜥蜴不簡單。」

　拉走老人的大弟子耳語。

「怎麼說？」

「進來的時候也好，現在也罷，牠開門時叫聲的『節奏』很明顯能跟遺跡的怪聲溝通。」

「連語言都不是，僅僅是抑揚頓挫編成的暗號嗎？」

「無法斷定，但現在看起來的確是，我認為不能單憑外表判斷，搞不好牠就是這個遺跡的主人。」

「也就是說只要控制牠，就可以分析怪聲的意義，甚至可能掌控這個遺跡嗎……」

「老師，你這個想法現階段或許很危險。」

「知道，我自有分寸。」

　聽了分寸一詞，大弟子冷汗微冒，卻又勾起了嘴角。

　同一時間另一邊，卡莉潔也在和查德咬耳朵。

「幹麻啦？這次我贏面很大欸。」

「笨蛋！底牌現在就掀了到時候面對軍方怎麼辦？」

「我們小隊現在以數量來說，足夠對付軍隊了吧？」

「如果老師一起站在對面呢？」

「嗯──　那確實還挺麻煩的……」

「而且我可不想把錢拿來大把大把地丟。」

　查德聽完這話，瞇起眼正面看她，表情微妙。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啦，就把這個驚喜留到不得不同時對付雙方的時候。」

　與進入環狀空間之前所開的那道門不同，環中圓柱上那應該為門的方形範圍內，只有紺青圓形持續散發白光，光亮既無沿線條擴散離開圓形，亦無開門時白質消失的徵狀。

　嗲唷喵哄嗚──

「嘎、嘎──嘎。」

　於眾人持疑的這陣子，怪聲過後蜥蜴與之對話，光亮始跑遍方形範圍內的線條，白質消失，門開。

　一窺，除了冷綠螢光分佈較濃，柱內有如陽光照井探落，令圓柱形的空間好似一體光柱外，空間內就沒有其他東西。

　蜥蜴搖擺身形走入，於其內轉過身來，向前伸出的兩手回撈示意人類入內，孩子們和其他隊員不疑有他即刻進入，外頭剩下的人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猶豫不決。

　開嘴歪頭，蜥蜴貌似不解，因為門裡門外所有人都不動，並且全一語不發，直到牠帶著疑惑走近了高大男人身邊，舉高雙手，被高大的男人抱起來放上了自個兒的肩，格林道爾才率先動身進入，弟子與官兵們也才陸續跟上。

　查德一夥原先僅僅站在其中，視線呆望入口，等到圖書館成員與軍方依序入內之後隨即移動靠往右側，爰雙方人馬界線分明。

　兩者對望。

　氣氛有夠難熬，查德心想。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喵咿──

　白質閃爍顯現，門一關上，圖書館及軍方一夥因為不知道即將發生何事，尤其是軍人們各個難掩焦慮，反之查德這側則泰若祥和，三個小鬼東觀西察，看不出空間內有什麼把戲。

　忽然，腳下一震，明顯感覺到地面開始上升，所有人這才驚覺一踏入光柱空間時便早已踩在了一大塊圓形的半透明板上。

　隨著攀升速度漸快，幾個官兵或許回想起了遭遇陷阱的情境，有人躬身縮瑟，有人緊咬下唇蹲了下來，直到有感速度趨緩，上升看起來應該會停下來時，空間裡充斥的恐懼才逐漸散卻。

　咔喵啦嗶──

　腳下的半透明板終於停下，怪聲自然響起。

　眼前發光而白的圓形可見和上升之前位於相同方位的牆上，轉瞬化為光球，門開──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地瞪大眼睛，直盯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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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TAREVEAL 第二章 啟程(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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